與其刷題，不如刻意練習

喬能俊

中學高級教師，“國培計劃”項目專家，喬能俊名師工作室主持人，被評為“荊楚好老師”“湖北省優秀教研員”。在省級以上刊物發表論文一百五十余篇，各地講學、執教公開課兩百多場次。現為湖北省宜昌市西陵區教科院常務副院長。

事實告訴我們，很多“學霸”都是刷題狂魔。但也有部分父母認為，機械重復的練習加重了孩子的學習負擔，窄化了孩子的視野，束縛了他們的探究欲和創造力，不具有可持續性。那么，孩子在學習過程中究竟要不要大量刷題？

從應對考試的角度來說，刷題當然是提分的有效途徑。為什么大量做題能提高成績呢？它的心理機制在于：通過反復操練，零散的小塊信息逐漸組塊化，組合成大塊的信息單元，并隨著練習次數的增加實現自動化。當工作記憶達到信息自動化的程度，那就意味著它可以釋放出更多的認知資源，從而完成更加復雜的任務。比如老司機，他對開車這件事駕輕就熟，因此可以邊開車邊聊天，還可以提前預判路況并做好相應準備。但新手就做不到，他需要把更多的注意力分配到手眼配合的操作中。這就是大量練習的好處，它的底層原理是知識的組塊化。因此，學習任何一門技能都需要大量練習。你如果想成為某一個領域的翹楚，就必須付出艱苦卓絕的努力，一遍又一遍地練習。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1萬小時定律”。

那么，是不是刷題刷得越多就越好呢？顯然不是。安德斯·艾利克森博士寫過一本書——《刻意練習》，他認為“真正的練習”（即“刻意練習”）的本質是擴充腦容量，培養自己的長期記憶。也就是說，如果大量練習沒有改變長期記憶，沒有形成更多的知識組塊，沒有在工作記憶與長期記憶之間創造更多的聯結，那么，縱有10個1萬小時的練習，孩子也不會成為學習高手。

在前幾期的討論中，我們了解了工作記憶和長期記憶的特點。把信息從工作記憶轉存到長期記憶需要花時間，需要通過多次重復加以強化；同時，長期記憶中的知識重組也需要花時間，同樣需要通過多次重復加以強化。分析到這里，我們基本明白：大量練習只是手段，不斷優化長期記憶的“庫存”才是目的。

如何練習才有效呢？

〇目標清晰

為什么在練習時目標一定要清晰？從腦科學的角度來講，大腦本能上是不愛學習的，因為學習需要消耗大量能量，而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大腦已經被設計為“節能模式”，它更偏向于享受、舒適、模糊、因循守舊，能不動腦就盡量不動腦。因此，在學習過程中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幫助孩子消除模糊，確立清晰的目標。

確定目標時有個SMART原則，即具體（Specific）、可度量（Measurable）、可實現（Attainable）、相關性（Relevant）、有時限（Time-bound）。符合這5個條件便可視為目標清晰、明確。“每天練字30分鐘”這個目標怎么樣？顯然不夠清晰。在這30分鐘的練字時間里，馬馬虎虎、磨磨蹭蹭、一錯再錯怎么辦？因此可修改為：每天練寫5個生字，每個字寫8遍；大小基本均勻，用筆有提、按、頓、挫的變化；限時30分鐘。學習要有“靶向思維”，精準打擊知識點方能穩操勝券。那種漫無目的、求得心安的刷題，那種脫離知識體系、雜亂無章的刷題，那種無視自身短板、病急亂投醫的刷題，多半無效甚至徒勞，只會看山累死馬。

〇保持專注

研究者發現，與普通人的專注水平相比，那些成就卓越的人身上體現出來的是極度專注。在《硅谷鋼鐵俠：埃隆·馬斯克的冒險人生》一書中，埃隆·馬斯克最驚人的能力是“專注”。他獨創了時間拳擊工作法，對需要完成的任務設定了明確的時間方糖，以5分鐘為單位來安排行程，一天24小時就被切成了288個時間方糖。他給每項任務安排最少的時間，這樣就能讓他隨時處于“最終極限”的狀態，從而保持最高的效率。埃隆·馬斯克的做法驗證了一個觀點：在短時間內投入100%的精力比長時間投入70%的精力要好。

當我們極其專注時，為什么會產生如此大的威力？《學習之道》的作者芭芭拉·奧克利指出，大腦在學習時有兩種思維模式：專注模式和發散模式。當我們專注于某種事物時，前額葉皮層就會自動沿著神經通路傳遞出信號。這些信號會奔向與我們思考內容相關的各個腦區，并將它們連接起來。在這種模式下，我們可能找到答案，也可能找不到答案，因為答案有可能不在我們關注的腦區里。這時就需要發散模式來幫忙了，它能跳出原有的區域，與其他區域發生聯結，從而找到解決問題的答案。因此，在學習中最好先專注再發散。

〇不斷反饋

人們習慣性認為，萬事努力皆好，只要多練幾遍，“熟”便能“生巧”。這顯然是對努力的一種誤解。如果沒有正確的反饋，“熟”不僅會“生拙”，還有可能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無反饋，不學習。人們必須通過觀察自己付出努力所產出的實際結果，才能進一步做出評估與改進。這些反饋可以有效地幫助我們調整行為。

在學習中我們比較強調正反饋，認為這樣能給予孩子自信和動力。但從學習技能的角度講，負反饋更有價值。想想我們是怎么學會走路或騎車的——不就是在一次次的摔倒中總結經驗、調整動作的嗎？重視負反饋，學習一定會事半功倍。收集錯題，隔一段時間復習、鞏固，這是成本最低的學習方法。但負反饋也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孩子不愿意聽。因此，怎么培養孩子的成長型思維就成為父母的另一個重要課題。

成年人的專業意見相當重要，但獲取反饋的最好方法還是孩子對自己進行監控與檢測。如果孩子做了某一個科學實驗后，能主動回過頭來重新梳理一遍操作流程，查找問題、分析原因、形成解決辦法，那就說明他已經學會學習，具備成為優秀學習者的潛質。教會孩子經常檢索，把解題思路講出來，不僅要寫作業還要有作品意識，這在學習中超級重要。

〇難易匹配

大腦天生喜歡偷懶，稍不留神就會擺爛、躺平。但大腦還有另一個特點，那就是天生好奇、喜新厭舊。因此，在練習中設置難度合適的任務相當重要。

什么樣的任務叫合適呢？一般來說，這個任務的難度要超出舒適區，但又沒有到達恐慌區，在這兩個區域之間移動。這樣說估計還是比較抽象，那就從維果茨基最近發展區理論的角度來講：孩子面對某一項任務時，他探索了一段時間后發現自己無法獨立完成，這時就需要學識更豐富的人（同伴、老師、父母等）參與進來，經過其指導或提供支架后，孩子能自主完成，那么這樣的任務就是合適的任務。孩子花了一個晚上也沒有做出來的題目，或者，孩子做了一個晚上的題目全都正確，這樣的任務有一個共同的響亮的名字：浪費時間。因此，那種完全基于熟練度的鞏固性練習盡量少做，需要花大部分精力完成的應該是挑戰性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