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村醫的三年抗疫

文| 本刊記者 黃宇豪

黃國濤既是村醫，也是村民。經歷過新冠疫情后，他的新年愿望是“疫情不再來，人間煙火常在”。

每年正月初一，黃富村的村民都會早早起床，挨家挨戶拜年，用方言說一句“新年好”。如果在路上碰見就抱拳彼此問好。到了家中，大人們先互相問候拜年，并讓自家的小孩拜年。但常年在外上學或工作的小孩常常不知道該稱呼什么，總會小聲詢問大人，大家并不會介意。主人會熱情地拿出糖、堅果、水果等往小孩的手上和口袋里塞，還會給大人遞煙，給大家倒茶。在親切的寒暄和美好的祝愿之中，新的一年開始了。

黃富村位于湖北省孝感市肖港鎮，開車一個多小時便能到達武漢。全村戶籍人口2476人，常年留在村里的只有四五百人，大部分村民都在武漢等地務工，只有過年時才會回村。黃國濤在黃富村出生長大，在這里擔任鄉村醫生已經30年了，平時為村民診治一些普通的疾病，還會完成鎮衛生院的公共衛生工作，包括為老年人體檢，給村民建立健康檔案，監測隨訪高血壓、糖尿病、重癥精神疾病病人并指導用藥，隨訪孕產婦和新生兒，給貧困村民建檔立卡等。每年正月初一，他也會和家人一起到村里拜年。一年不見，大家難得相聚回憶往事、閑聊近事、增進感情。今年春節前夕，由于防疫政策優化，外出務工的村民紛紛返鄉，數量較前兩年明顯增多，鄉村道路變得擁堵，大家臉上洋溢著與家人團圓的幸福喜悅。但三年前的正月初一，由于武漢新冠疫情暴發并迅速惡化，黃富村的拜年習俗不得不暫停。

2023年1月21日（農歷大年三十），黃國濤給村衛生室貼春聯，迎接兔年到來

抗疫之路

新冠疫情在武漢肆虐時，51歲的黃國濤感到“非常害怕，不知所措、誠惶誠恐”，因為當時大家都不太了解新冠病毒，擔心病毒會迅速蔓延到村里。好在2003年非典時，他曾參與過村里的防疫工作，還算有些經驗。在肖港鎮疫情防控指揮部和鎮衛生院的指揮下，黃國濤參與了黃富村的防疫工作。

由于有大量從武漢務工的村民返鄉，所以黃國濤首先需要統計從外地返鄉的人員名單，對有武漢旅居史的村民開展流調，并要求他們居家隔離。他連續半個多月每天為約一千名村民上門測量體溫，參與并指導村民對環境進行消殺。病毒來勢洶洶，鎮上已經有不少人感染，甚至出現了多起死亡病例。為了保障村民的安全，村里通往外界的道路很快被封閉了，村里要求村民足不出戶。對一些有基礎疾病的村民來說，買藥成為一大難題。于是，黃國濤響應號召，成為志愿者，為那些有基礎疾病的病人協調購買藥品。為保障生活物資的供給，村委會統計村民的需求，與鎮政府協調生活物資供應。和城市一樣，村里也提供了蔬菜包等，大家吃得安心、用得放心。

疫情的出現并不意味著放松對其他疾病的診治。對于一些普通疾病，黃國濤仍會上門治療。對于嚴重一點的疾病，就需要向疫情防控指揮部報備，協調轉運病人到上級醫院。對于發熱病人，要進行閉環管理，運送到鎮衛生院的發熱門診。雖然那段時間人心惶惶，但較為完善的防疫措施確保了村民的生活和健康。

在全村的共同努力之下，黃富村只有1例新冠確診病例。2020年4月5日，在經歷76天的封控管理后，黃富村終于解封了。雖然這一年的春節無法出門拜年，但大家的生命健康得到了保障。疫情穩定后，村民的生活也暫時恢復了正常。5月，村民們開始下地種田，黃國濤自己也種了2畝口糧田，大家播撒下希望的種子，祈求豐收和平安。黃國濤在種地之余繼續為村民看病，同時利用好宣傳欄、宣傳畫和宣傳手冊，通過舉辦健康講座等方式為村民普及新冠病毒的知識，提醒村民做好日常防護。

2021年4月，肖港鎮開始了全鎮的疫苗接種工作，黃國濤負責在村里宣傳。他向來村衛生室看病的人介紹疫苗，還會挨家挨戶上門通知。對于心存疑惑的老年人，他經常反復耐心地解釋接種疫苗的必要性，消除村民的恐懼心理。這樣的工作從政府組織接種開始一直持續到絕大部分人完成接種。由于在村里行醫約30年，老人們十分信任黃國濤，積極地配合工作。截至目前，全村除了少數幾個因為有基礎疾病而不適合接種的老人外，所有村民都接種了新冠疫苗，接種率高達99%。疫苗保障了村民的健康，雖然全國其他地方的疫情出現反復，但是黃富村的情況一直比較穩定。

2022年12月，國家頒布“新十條”，時值冬季流感高發季，村里發熱、咳嗽的病人激增。“每天都會有三四十個發熱病人，12月17日和18日這兩天的高峰期一度每天有八九十個病人需要治療。”全村大部分人都出現發熱、咳嗽癥狀。由于此前的政策一直是“村衛生室不準接收發熱、咳嗽病人”，所以村衛生室也并沒有儲備多少退燒藥，“以前一板一板賣的藥，現在只能一粒一粒地賣”。他同時還為病人輸液，加強營養，緩解病人的發燒癥狀。等到后期藥品稍微充足一點，鎮衛生院就給每個村衛生室發放了2瓶布洛芬（每瓶100片），免費贈送給需要的村民。

2023年1月9日，市民在節慶用品市場選購春節飾品

這段時間是黃國濤三年來最累的時候。“早上5點就有病人在門外排隊，一直忙到晚上11點，經常飯都顧不上吃。”由于每天和大量發熱病人接觸，黃國濤自己也發燒了，并持續了三四天，但他仍然忍著病痛給村民看病。他形容那段時間是“煎熬”。對于輕癥的村民，他會開一些退燒藥；對于情況嚴重一點的村民，他會對癥下藥——抗炎、抗病毒、祛痰。“直到12月24日之后病人才開始逐漸減少，到了今年1月中旬左右，村里基本度過了這次疫情的集中暴發期。”病毒對村里老年人的影響“是災難性的”，甚至導致個別有基礎疾病的老年村民死亡。但在黃國濤的診治下，絕大部分村民都康復了。

愿新年，勝舊年

三年來，得益于國家有效的疫情防控政策和措施，在村醫和村民的共同努力下，人民群眾的生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障，同時村里正常的生產和生活也在有序進行。這期間，村里更換了廣場上的路燈，翻修了一條瀝青馬路，有的村民還開辦了水果采摘園，一切都在變好。

2023年正月初一，村里的疫情已經結束。村民們早早起床摘下口罩，互道新年祝福。大人們聊家常、打麻將，孩子們玩手機、放鞭炮，村里時不時傳來陣陣煙花聲，沉寂了三年的村子又熱鬧了起來。在一片喜氣洋洋、歡樂祥和之中，疫情仿佛從未來過。

在村里拜完年后，黃國濤回到村衛生室為一位婆婆打針。節日并不意味著能夠放假休息，因為村里只有他一位村醫。30年來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黃富村，不能出門太久，因為往往剛出門不一會兒就有病人打電話問他到哪里去了。新冠疫情暴發三年來，很少有媒體的鏡頭聚焦鄉村醫生，而正是這群默默無聞的村醫構成了農村抗疫最重要的力量。不管是否有疫情，他們都在默默地付出，只因對這片土地深深的熱愛。

黃國濤既是村醫，也是村民。經歷過新冠疫情后，他的新年愿望是“疫情不再來，人間煙火常在”。隨著春節進入尾聲，年輕一點的村民也要陸續返回城市，為自己的未來奮斗，也為留在村里的家人奮斗。而像黃國濤這樣的普通村醫會繼續堅守在鄉村，數十載如一日，為外出的村民守護好他們家人的健康，守護住他們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