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軍 王 菊 朱 杰
[西南財經大學 成都 611130]
我國已經邁進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的歷史進程,在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過程中,首要任務就要解決共同富裕問題。黨的二十大報告進一步提出“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實現共同富裕的首要任務是要實現鄉村振興,實現農民農村的共同富裕[1]。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農業農村工作,說一千、道一萬,增加農民收入是關鍵。要較快構建促進農民持續較快增收的長效政策機制,讓廣大農民都盡快富裕起來”,并強調“促進共同富裕,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仍然在農村”[2]。農民收入關乎農民生計,也是衡量農村經濟發展的重要標尺,農民增收問題是實現鄉村振興、解決“三農”問題的關鍵所在。歷年事關三農的中央一號文件均高度重視農民收入問題,提出諸多促進農民增收的發展政策。在2022年《政府工作報告》中也提到要完善和強化農業生產支持政策,接續推進脫貧地區發展,促進農業豐收、農民增收。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背景下,數字經濟發揮其獨特優勢,展現出了自身頑強的韌性,成為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新引擎”和支撐經濟穩定發展的“鎮靜劑”,同時成為促進鄉村振興,增加農民收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主要抓手。中國的數字經濟發展異常亮眼,成為除美國之外的第二個數字經濟“增長極”,據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的統計測算,由2005年的2.6萬億元擴張到2021年的45.5萬億元,數字經濟占GDP比重由2005年的14.2%提升至了2021年的39.8%。數字經濟具有規模經濟、范圍經濟、長尾效應等顯著特征[3],與各產業實現深度融合,能為其帶來更大的經濟效益。伴隨著數字化、信息化、智能化的發展,農業現代信息技術水平不斷提高,數字經濟成為實現鄉村振興、農民增收、共同富裕的重要手段。
本文接下來的結構安排如下:第一部分對相關文獻進行梳理與回顧,指出本文研究的邊際貢獻;第二部分提出數字經濟影響農民增收的理論分析框架,指出數字經濟發展的直接影響效應以及內在作用機制—市場化水平提升效應;第三部分介紹數據來源、實證模型以及地級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體系的構建;第四部分匯報實證分析結果,在描述性統計的基礎上進行基準回歸分析、內生性問題探討、異質性分析、穩健性檢驗以及內在作用機制檢驗;第五部分是總結與政策建議。
迄今為止,農民收入問題始終是國內外學者關注的重點,關于農民收入影響因素的研究頗豐。大體形成如下研究結論:第一,農村進入發展有助于緩解農村的金融抑制問題,農村存款、農業保險賠付與農民收入增長呈正向關系,農業貸款促進農民增收存在著一定的滯后期[4~5]。第二,農業產業結構的調整優化,可以帶來農民收入水平的提高[6]。第三,農民受教育水平是農民收入變動的Granger原因,農民收入和農民受教育水平之間存在著長期的穩定的均衡關系[7]。第四,城鎮化發展對中等收入水平農民收入增長的促進作用最大,其次為高收入和低收入水平農民;城鎮化有助于擴大農村的中等收入水平農民群體,但是加劇了低收入水平農民收入的波動性,擴大了農民內部的收入差距[8]。第五,農村經濟發展對提高農民收入影響重大,只有農村經濟保持持續性發展,農民收入才能穩步增長[9]。第六,農業是弱質性產業,財政支農資金等涉農財政政策對于農民收入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10]。第七,互聯網信息技術使用對農戶增收效果比較明顯,對不同來源構成的收入也均有顯著正向影響[11]。第八,農業機械化對農民可支配收入、工資性收入、家庭經營性收入三種收入類型均產生顯著正向作用效果,其中對農民工資性收入產生較大影響[12~13]。
在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時代背景下,學者們就數字經濟對農民收入影響的相關問題展開一定程度的研究,現有文獻大體可分為兩方面:第一,從數字經濟的某一角度出發來研究其對農民收入增長的問題。作為數字經濟重要載體之一的互聯網的發展,可以加快新型農業服務體系的建立,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農民增收速度[14~15]。ICT、區塊鏈、大數據、物聯網等技術作為重要的數字技術,可以向農民提供所需的農業生產經營信息,有助于提升農業生產力,降低交易成本和提升農產品價格,農民的收入水平有一定提升,同時也有利于降低信息不對稱,改善勞動力要素市場的配置扭曲,通過匹配勞動力的供求信息,通過增加農民就業水平以增加其收入[16~17]。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提升了家庭收入,其中農村低收入群體得益更為顯著[18]。第二,著力研究數字經濟的增收效應在城鄉不同群體間的異質性。一部分學者認為,數字經濟的發展會在城鄉之間產生“數字鴻溝”,由于城鎮居民與農村居民對數字經濟的接受程度和應用程度存在差距,從而導致農村地區出現“數字洼地”,雖然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提高農民收入,但增收效果低于城鎮居民,最終會拉大城鄉居民收入差距[19~20]。另一部分學者認為,數字經濟不僅可以提高農民收入,還可以有效收斂城鄉之間的差距。這類研究者認為,數字經濟始終堅持“普惠共享”的原則,會使得城鄉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城鄉優勢互補,可以縮小城鄉之間的“數字鴻溝”,有效提高農民收入,并且農村低收入群體得益更為顯著[21]。
基于國內外的研究現狀可知,數字經濟與農民增收存在顯著的關聯性,對本文的研究提供了重要思路。但還存在一些不足:大多基于省級層面研究,鮮有從地級市層面進行分析;多從數字經濟發展某一視角切入,缺乏對數字經濟的農民增收問題進行研究;較少分析數字經濟影響農民收入的內在傳導機制以及異質性。基于此,本文主要從以下方面研究了數字經濟的農民增收效應:(1)測度了2011~2020年240個地級市的數字經濟發展指數,并分析了數字經濟對農民收入的直接效應、門檻效應以及區域異質性;(2)從市場化視角,在理論上分析了數字經濟對農民收入的傳導機制,并在實證上對該傳導機制進行了檢驗。通過剖析數字經濟與農民收入的內在關聯性,以期為數字經濟時代促進農民增收、實現鄉村振興、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以數字技術創新為核心驅動力的數字經濟是技術進步的產物,數字經濟的快速推進有利于實現農業經濟的增長和高質量發展,這種助推作用主要依托于數字經濟的四個重要方面: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產業化、產業數字化以及數字治理。這四個方面的協同發展可以極大發揮網絡效應,形成兼具規模經濟、范圍經濟以及消費端長尾效應的經濟環境,有利于提升農業經濟競爭力,促進現代農業發展,繁榮農村經濟,進而從農業農村內部增強農民收入增長的內在動力,促進農村居民持續增收。
首先,根據內生經濟增長理論[22],數字經濟基礎設施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基礎,隨著農業農村中大數據、5G、物聯網、云計算等數字基礎設施的普及,基于其可擴展性和靈活性等特點,有利于擴大農業生產規模、提高農業生產質量,提升農產品實際銷售價格、擴大農民就業基數,從多方面實現農民增收,還有助于提升農民的信息獲取能力,及時了解到相關農業政策和農業市場信息,克服農民信息不對稱問題。其次,數字經濟時代,數據成為新的生產要素,數字產業化應運而生,為了開拓新商業模式,創新產品服務,數字產業利用數據生產要素挖掘消費者潛在需求[23~24]。數字產業化可以利用對農業的生產數據、市場數據、管理數據以及自然資源與環境數據進行整理分析,形成數字產品面向市場,實現信息增值,提升農村農業農民的數據信息產生的價值,為農民增收提供支持。其次,為提升全要素生產率,開辟經濟發展新空間,兼具基礎性、外溢性和滲透性等特點的信息技術和數字技術逐漸融入社會再生產的各個環節[25],有利于實現農業數字化轉型,延長農業產業鏈,探尋更大的消費市場,為農民增加收入。最后,數字經濟發展快速,農業政策制定以及政策實施治理問題和治理需求層出不窮,數字治理順勢開啟。數字治理有利于實現精準化治理,能夠及時地更新有利于農業發展、實現農民增收的政策,且可以增強農村政策實施的速度和力度,提升鄉村治理效率,確保農村政策及時落于實踐,為農民增收提供政策保障。
總體而言,農業利用數字經濟基礎設施,形成網絡效應,依托智能化、數據化等技術擴大農業生產規模,降低農業生產和交換成本,實現農業規模經濟,擴大農業發展規模效應;信息網絡的普惠性和共享性有利于解決農業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信息不對稱問題,加速供需對接,推動農業生產者挖掘更大的消費群體,充分發揮數字經濟的長尾效應;數字經濟的發展還有助于延長農業產業鏈,增加農業新業態,擴大農民的經營范圍,實現范圍經濟。通過數字基礎設施的建設以及數字產業化、產業數字化、數字治理的發展,有助于借助網絡效應形成規模經濟、范圍經濟和消費端長尾效應,從而提升農民就業質量、拓寬農民就業渠道、降低農民就業門檻,達到農民增收之目的。
伴隨著中國市場化改革不斷深化,資源配置方式逐漸轉變為以市場為主導,市場化程度在經濟社會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26]。我國實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后,農民收入的高低大部分取決于市場,表現為市場化程度越高,資源配置越合理,農民增收就越快。市場化水平是實現農民收入的重要推動力[27]。實現農產品流通的市場化程度是增加農民收入的重要途徑[28]。
與傳統經濟發展方式相比,經濟的數字化轉型在信息傳輸速度、交易成本、資源配置的精確度、數據處理效率等方面“略勝一籌”,是市場化程度提升的重要表現[29~30]。數字經濟發展具有信息、技術、知識三方面的溢出效應。信息溢出性能夠有效避免信息不對稱,有助于資源的合理利用,促進生產要素全方位、高品質流動,有助于推動資源的市場化進程;數字經濟的技術效應有利于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的發展,有利于產業實現技術創新,加速產業結構調整,加強企業間協同,加速經濟集聚,更快實現市場化;數字經濟知識溢出加速知識擴散,有利于人才培養,提高勞動力的數字經濟素養,有助于提高對數據的敏銳度,加快數字化知識的普及。信息、技術以及知識溢出效應均有效的促進勞動力要素市場化、資本要素市場化、技術要素市場化及數據要素市場化,加速要素市場化進程,提高市場化水平[31]。
數字經濟發展對市場具有共享性,基于先進的數字技術,加速市場化進程,有利于從多方面增加農民收入,具體表現為三方面。其一,市場化程度提高,能夠有效實現供需匹配。打破農產品交換的時空限制,縮短流通時間,減少流通費用,從而提高流通效率,敏銳地實現供需匹配,加速農產品的銷售,進一步降低農產品的銷售成本,助推農民增收。其二,市場化程度提高,有利于要素自由流動。一方面,市場化水平提升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農村勞動力向城市轉移,拓展其就業渠道,促進農民非農就業,農民工資性收入增加。另一方面,有利于金融市場向農村延伸,提升農村地區的金融發展水平,緩解農民融資問題,推動農民創業,促進農村的產業多元化,農民增收渠道得以拓寬。其三,市場化程度提升有助于提升土地流轉效率,不僅可以給農民帶來財產性收入,土地流轉之后,還有利于推動農業規模生產,推動農業生產的規模效應,農民經營性收入增加。總之,數字經濟發展可以通過市場化水平的提升來拓寬農民收入渠道、增加農民收入,如圖1所示。

圖1 數字經濟的農民增收效應機理圖
1.被解釋變量:農民收入
已有文獻表明,對農民收入的研究一般采用農民人均純收入和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本文選用最常用的指標—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研究數字經濟對農民收入的影響,記為inc。
2.解釋變量:數字經濟發展水平
雖然數字經濟出現的時間較長,但數字經濟尚未形成一個統一的定義,同時關于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也因構建和測度的角度不同而有所差異。本文在參考王軍等[32]對于數字經濟測度的基礎上,從五個方面構建了240個地級市的數字經濟指數。具體指標如表1所示。

表1 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標體系
3.中介指標:市場化水平
數字經濟實現農民收入的一個重要路徑在于提高市場化程度,市場化程度的提高能夠有效地實現農民增收。本文借鑒樊綱對市場化指數的測算方法和相關基礎指標[33],測度了240個地級市的市場化水平指數,記為market。
4.控制變量
(1)經濟發展水平。每個地區的經濟發展程度會影響居民的收入水平,用各地級市人均GDP的對數表示,記為lngdp。
(2)城鎮化水平。城鎮化水平不僅會對城鎮居民收入產生影響,與農村居民的收入也休戚相關,用各地級市的城鎮人數與總人口數之比的對數表示,記為lnurb。
(3)產業結構。第一產業發展與農民收入休戚相關,本文采取第一產業占GDP的比重來表示產業結構,記為iss。
(4)財政支出。財政支出對農民收入有著顯著的影響,本文選取各地區政府的一般預算總支出的對數來衡量財政支出水平的高低,記為lnfe。
(5)金融發展水平。本文采用各地級市存貸款余額與地區總GDP之比的對數表示,記為lnfin。
(6)農業機械化水平。選取已有文獻使用較多的指標—農業機械總動力作為農業機械化水平的衡量指標,該指數越大,則農業機械化水平越高,記為lnmec。
本文選取我國240個地級市2011~2020年的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所使用的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來自相應年份的《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各省的《統計年鑒》,并對其進行了整理和計算。表2是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2 描述性統計
1.基礎回歸
基于上述理論分析,設立如下基礎回歸模型:

上式中 ln incit表示第i省第t年的農民收入的對數; d igiit表示第i省第t年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Xit表示控制變量,包括經濟發展水平、城鎮化水平、產業結構、財政支出、金融發展水平、農業機械化。μi、 σt、 εit表示個體效應、時間效應以及隨機誤差項。
2.面板門檻模型
一般而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高低,所帶來的農民增收效應也會有所差異,因此就需要探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是否會對數字經濟增加農民收入產生非線性動態溢出效應。設定面板門檻模型,具體如下:

上式中 I(?)表示取值為1或0的指示函數,滿足括號內條件即為1,不滿足則為0。其他指標和(1)式基礎回歸中含義一樣。類似地,可以根據樣本數據的計量檢驗等步驟擴充至多門檻情形。
3.中介效應
除了(1)式所體現的直接效應,還應該看到數字經濟發展影響農村居民收入增加的間接作用,故而,為保證研究的完整性,還應該考慮到數字經濟與農民收入的間接傳導機制。本文為了進行數字經濟對農民收入的內在機制分析,借鑒王軍、羅茜所提出的中介效應模型,驗證市場化水平是否可以作為數字經濟與農民收入的中介變量[34]。其模型如下:


其中,方程(3)的系數c為自變量digiit對lnincit的總效應;方程(4)中系數a為digiit對中介變量marketit的效應;方程(5)中系數b在控制了digiit的影響后,marketit對lnincit的效用,系數c’在控制了marketit的影響后,digiit對lnincit的直接效用。若c’顯著,且ab與c同號,表示存在中介效應。
表3各列分別是不控制其他變量和控制的變量個數逐漸增加的情況下得出的數字經濟影響農民收入的回歸結果,其影響系數分別為4.253、2.442、3.005、2.892。由結果可知,數字經濟對農民可支配收入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即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每提高一單位,農民收入將會以一定的比例增加,說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給農民帶來了大量的數字紅利,其發展對農民增收產生直接影響。數字經濟的農民增收效應主要得益于數字基礎設施的普及、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的產生、數字治理的優勢,通過數據要素、數字技術以及數字平臺等降低農業生產成本、擴大農業生產規模、提高農業生產效率、增加農業就業崗位等,從多方面增加農民可支配收入。

表3 基礎回歸結果
除了數字經濟的影響,從表3最后一列中也可以看出經濟發展水平、城鎮化水平、產業結構、金融發展水平、農業機械化對農民的收入都有顯著的影響,其中,經濟發展水平、城鎮化、產業結構以及農業機械化水平對農民收入的影響顯著為正。這些控制變量均表現出農民增收效應,其主要原因在于: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提高,有利于城鄉之間資源的流動,實現以工促農,以城帶鄉,有利于解決農民的就業,最終實現農民增收;城鎮化的發展有利于推動城鄉融合,模糊城鄉之間的界限,加速城鄉資源的流動,有利于推動農產品的銷售和鼓勵農民從事非農工作,提高農民的農業收入和非農收入;農業收入是農民收入的重要來源,所以農業增加值越多,農民的收入也就越高,另外,農業增加值在GDP中的占比增加,意味著農業的經濟地位提高,也有助于留住農村勞動力和吸引人才進入,進一步為農民創收;從實證結果來看,雖然農業機械化水平對農民收入影響效應程度不及其他因素,但是其對農民收入的影響還是較為顯著,農業機械化有利于實現農業大規模生產,實現規模經濟,提高農作物的產量和質量,增加農民收入。除了這些正向的影響,在基準回歸結果中我們可以看到金融發展水平對農民收入的影響在5%的顯著水平下呈負向關系,這可能是由于金融發展水平具有“虹吸效應”,會使得城鎮擠占、吸收農村的資源,反而減少農民的收入。
為了解決模型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借鑒黃群慧等[35]的研究,本文采用移動電話年末用戶數和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作為數字經濟的工具變量。一方面,從實際情況來說,移動電話年末用戶數和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具有很強的外生性,并且與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相關,可以作為合適的工具變量。另一方面,從檢驗結果來看,即表4,Kleibergen-Paaprk的LM統計量p值為0.000,顯著拒絕“工具變量識別不足”的原假設,Kleibergen-Paaprk的WaldF統計量為217.743 0,大于Stock-Yogo弱識別檢驗10%水平上的臨界值,移動電話年末用戶數和互聯網寬帶接入用戶數為較合理的工具變量。總體而言,使用工具變量解決內生性問題后的回歸結果表示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將數字經濟作為增加農民收入的重要引擎具有可行性。除此之外,其他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與基礎回歸結果基本保持一致,即表明內生性問題得到了合理的控制,并保證了數字經濟具有農民增收效應的結論一致性。

表4 兩階段最小二乘法回歸結果
本文基于Hansen[36]的方法進行門檻存在性檢驗。經過“自助法”反復抽樣了1 000次后,發現將數字經濟發展指數作為門檻變量具有合理性,且顯著地通過雙重門檻檢驗,如表5所列,因此在此基礎上設定雙門檻回歸模型,其結果如表6所示。同時根據得出的兩個門檻估計值0.317和0.481,畫出置信區間為95%的似然比函數圖(如圖2)。其中,LR統計量最低點為對應的真實門檻值,虛線表示臨界值為7.35,由于臨界值明顯大于兩個門檻值,由此認為上述門檻值是真實有效的。

表5 門檻值估計結果

表6 面板門限回歸結果

圖2 數字經濟雙門檻估計結果
由表6可知:當門檻變量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時,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處于不同程度時,其對農村居民收入的影響也會存在差異,具體表現為: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處于初始階段時(digi≤0.317),其產生的農民增收效應約為4.078%;當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較低時( 0 .317
基于此,我們應通過大力發展數字經濟并提升數字經濟在農村的滲透程度,發揮數字經濟的技術賦能作用;加強對農村數字人才的培養、提升數字治理水平、提高農民對數字的敏感度等,擴大數字經濟對農民增收的作用“邊界”,使得農民能共享數字經濟發展紅利。但實證結果顯示,數字經濟發展至一定程度后,其農民增收效應會有所降低。因此,為了盡可能發揮數字經濟的農民增收效應,我們應根據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調整增加農民增收的具體機制,從而保持數字經濟對農民收入的影響力。
已知數字經濟發展水平不同,所帶來的農民增收效應也不同,而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存在區域差異性,所以異質性分析是保證研究結論完整性必不可少的一環。表7描述的是數字經濟與農民收入區域異質性估計結果,根據其結果得以發現數字經濟發展的農民增收效應存在區域異質性。其中東部和東北部地區的數字經濟對農民的增收效應較大。可能的原因在于:東部區位優勢強,創新能力強,人均受教育程度高,農民對數字經濟的接受度高,數字經濟的發展可以更好地建立新型農業和加快傳統農業的升級;東北部人均土地多,農業占比大,且耕地集中,數字經濟與傳統農業相結合,更容易實現農業的規模經濟,從而實現農民增收。而中部和西部地區的土地較為分散且經濟發展水平較低,數字經濟對農業的規模效應比不上東北部,農業的創新能力比不上東部地區,就導致中西部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表現的農民增收效應較弱,遠不及東部和東北部。

表7 地區異質性估計結果
為了更全面地分析數字經濟對農民收入的影響的區域異質性,還應該對不同城市群進行分析。表8從兩個角度對城市進行分類:第一類將直轄市和省級城市作為中心城市,其他城市作為外圍城市進行分類;第二類則根據2013年國務院印發的《全國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規劃(2013~2020年)》分為資源型城市和非資源型城市。從表8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到,與中心城市相比,外圍城市的增收效應更為明顯,這主要和城市的發展重心有關。對于中心城市而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對農村居民而言,具有一定的門檻效應,對農民收入的影響不是很顯著,相對而言,外圍城市的數字經濟的使用門檻較低,且在農業方面的運用較普遍,所以外圍城市的農民增收效應較顯著。

表8 城市異質性估計結果
另外,無論城市是否為資源型城市,數字經濟對農民的收入的影響都很顯著,兩者的區別在于資源型城市的數字經濟對農民的增收效應大一些。這是因為對于資源型城市更容易從多方面與數字經濟融合,而且資源豐富的地區,數字經濟能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其實現農民增收的途徑也會更廣,能更大程度地實現農民增收。
市場化水平越高,社會中的經濟行為越正規,生產要素流動渠道就越融通,農民增收就相對迅速。數字經濟能夠有效地促進產品和勞動、信息等各要素自由流動,保證市場管理更加規范,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在一定程度上推動市場化進程,提高市場化程度,從而通過市場化增加農民的收入。
本文采用市場化指數作為數字經濟實現農民增收的中介變量,其內在機制的回歸結果如表9所示:公式(3)中系數c為2.031,表明了數字經濟發展對農村居民具有顯著的直接增收效應。公式(4)中系數a為3.132,驗證了數字經濟在1%的水平下顯著地促進市場化。公式(5)中系數c’為1.870,系數 b為0.051,均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與公式(3)相比,數字經濟的系數有所降低,且ab與c’同號,說明數字經濟對農民增收不僅存在直接效應,還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其大小為abc≈0.0786。這表明,數字經濟實現農民增收的作用約有7.86%是通過提高市場化程度實現的,即數字經濟通過發揮其知識溢出、技術溢出以及信息溢出等效應提高市場化水平,從而實現供需精準匹配和加速要素自由流通,保證農村地區更好地享受到數字紅利,實現農民增收。

表9 數字經濟與農民收入內在機制分析
為了保證上述實證結果的穩健性和可靠性,本文采用三種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一是采用MCMC優化進行分位數回歸,將農民收入從小到大排序,然后分別以25%、50%、75%作為分界點進行回歸分析,其結果顯示無論農民收入處于哪個階段,數字經濟對農民收入的影響系數仍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二是刪除極端值,數據差距過大可能會影響結果的可靠性,故刪去北京、天津、上海以及重慶四個直轄市的數據進行回歸,其結果仍然顯著。三是縮尾回歸,樣本中的極端值會影響回歸結果,因此本文通過對樣本數據進行1%水平下進行縮尾回歸,避免被解釋變量和解釋變量差距過大影響回歸結果的精確性。根據所謂回歸模型的結果得以看出,進行縮尾回歸后結果數字經濟對農民收入的影響系數仍然顯著為正。由表10中結果可知,發現與基礎回歸的結果差距不大,則說明本文的結果是穩健的。

表10 穩健性檢驗
本文通過對數字經濟的農民增收效應進行研究發現:第一,在研究的樣本期內,數字經濟發展對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影響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有效實現農民增收。第二,數字經濟的農民增收效應會受到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影響。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其農民增收的效應越弱,但始終顯著為正,即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有利于實現農民增收,但由于數字經濟水平越高,農村居民對數字經濟的認識和對數字技術的利用就會受到知識儲備和技術水平的限制,所帶來的農民增收效應就會受到局限,即數字經濟的增收效應出現“邊際遞減”的特征。第三,數字經濟發展對農民收入的影響在東、中、西、東北部四大區域、中心城市和外圍城市、資源城市和非資源城市存在顯著的區域異質性,其結果顯示出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的農民增收效應會因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資源稟賦等初始條件的不同存在差異。第四,市場化水平的中介效應顯著,表明數字經濟發展可以通過提升市場化水平,進而實現農民增收。數字經濟高速發展的新時代,如何提高農民收入、加快鄉村振興以及實現共同富裕是當前亟需解決的難題,結合本文的研究結論,提出如下幾個方面的對策建議:
1.著眼于各地鄉村發展愿景,進一步深化數字經濟發展。數字經濟作為提高農民收入的重要引擎,需要進一步推動數字經濟的發展,加快數字經濟與傳統經濟的深度融合,強化農村地區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通過數字經濟建設新農業,推動農業現代化和高質量發展。并且要有效利用數字經濟發展的優勢,打通農村與城市的聯系,構建更完善的流通體系,打通國內國際市場,實現農民增收。另外,應注重數字經濟的均衡發展,緩解發展出現的區域不平衡。各地區農民由于教育水平、經濟發展等狀況對數字經濟的接受程度不同,要根據各地區發展實際,把握好數字經濟發展程度,合理有效利用數字經濟。
2.提高市場化水平。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有效地通過提高市場化程度,從而實現農民增收,市場化是實現農民收入的重要途徑之一,通過數字經濟實現農民增收在一定程度上依賴于市場化進程。據此,應該利用數字經濟發展的優勢,利用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數字技術,依托數字平臺,加強數字治理,推進市場化建設,改善各地區的營商環境,保證各要素和產品的流通渠道暢通,提升要素市場資源的配置效率,通過提高市場化水平來提高農民的收入。
3.加快加強農村地區數字經濟的政策實施。農村居民受教育程度低,對數字經濟的接受度遠不及城鎮居民,在一定程度上會阻礙農村居民享受數字紅利、增加收入。為了充分發揮數字經濟的農民增收效應,離不開政府的支持。首先,政府應重視鄉村數字人才的培養,為農村區域提供數字技術支持。其次,政府應普及鄉村數字應用技術,加深農村居民對數字經濟的了解、增強農民的數字適應能力,提高農村居民對數字經濟的利用率。最后,政府還應健全農村相關政策的長效激勵機制,完善政府政策的監管機制,做到真正惠及廣大農民。
4.提高農民數字素養和加強數字經濟技能培訓。數字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對農民的知識和技術水平的要求就越高,這就不斷增加農民的數字經濟知識儲備和提升技能水平,以此來緩解數字經濟的農民增收作用“邊際遞減”的趨勢。一方面,完善數字農業科教信息服務平臺,鼓勵農民通過平臺持續提升自己數字化素養和技能水平;另一方面,加大數字鄉村的宣傳,發揮數字鄉村應用領域的示范作用,提升農民掌握數字化農業知識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