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娟 劉 澤
安徽大學經濟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
2020 年,在黨和國家的帶領下,我國實現全面脫貧、貧困縣全部摘帽、區域性整體貧困得到解決[1]。《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意見》中提出:“打贏脫貧攻堅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后,要進一步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接續推動脫貧地區發展和鄉村全面振興。”[1]這意味著脫貧攻堅的重點從脫貧轉向了防范返貧。如何鞏固拓展脫貧成果,如何有效消解脫貧戶尤其是不穩定脫貧戶的生計風險,確保脫貧成果更加長效穩固,是今后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重中之重。
當前,我國許多脫貧戶會因自身存在的不穩定因素和外在的不確定性風險,呈現出不同程度的貧困脆弱性。基于此,周迪等[2]提出脆弱性脫貧理論,即脫貧戶受到風險沖擊,因缺乏資產的緩沖與保護而導致其重新退回貧困線以下,出現脫貧又返貧的現象。貧困脆弱性是農戶遭遇風險沖擊與其抵抗能力相較量的結果,貧困脆弱性越大,農戶抵御風險沖擊能力越小,則返貧可能性越大。因此,防范返貧一般從兩方面入手。一是提前預測,降低風險沖擊。脆弱性是一種前瞻性概念,它不能被直接觀察到,但可以被預測,因而存在提前預測脆弱性以降低貧困形成的可能性。祝建華等[3]從風險投資角度出發提出建立可以發送失誤預警的機制,提前規避高風險投資理財風險,建立家庭成員健康檔案,通過定期體檢、家庭醫生預約上門等,及時給居民發布健康預警信息,做好健康預防。劉濤[4]則從數字化角度出發提出建立返貧預警數字化平臺監測機制,設立自主申報通道,實現群眾在線反饋貧困信息,同時積極調動有關部門實現返貧預警信息共享,采取“線上研判+線下網格”相結合的方式排查貧困,最終達到動態的返貧監測。崔路路等[5]提出,采取“線上研判+線下排查”并行模式,由監測主體定期對系統進行維護和數據更新,監測農牧民經營狀況、收入變動,醫療、教育、水電、金融等費用支出走向,設定預警機制,一旦費用支出超出或收入低于某條標準線,預警機制及時啟動,并在線研判監測對象數據演變態勢,劃分風險等級。二是提高抗風險的能力。當農戶遭遇風險沖擊時,其生計資本會出現下降,但農戶自身帶有一定抵御能力且在風險沖擊下也會形成新的防御能力。當風險沖擊與抵御能力之間進行較量時,生計風險沖擊過大,農戶缺乏應對能力時,就會形成貧困脆弱性,反之不會出現返貧現象。因此,可以通過提高風險應對能力防范返貧。何植民[6]提出,要通過推進農村產業的可持續發展,使脫貧人口各項生計資本能得到相應積累,從而消弭脆弱性媒介,提升脫貧“脆弱戶”抵御市場風險的能力。郭露等[7]通過實證研究得出,農戶可以通過加入農民專業合作社來有效降低家庭的貧困脆弱性且實現阻斷返貧。陳志等[8]通過研究發現,政府補貼在短期內會降低農戶貧困脆弱性,但長此以往會使農戶產生依賴,導致自身創收能力變弱,只有進行可持續生計類幫扶才能有效提高農戶抗風險能力,抑制脆弱性呈現。
筆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構建起“風險—脆弱性”的理論框架,從導致貧困脆弱性的源頭——生計壓力出發,剖析生計壓力沖擊產生的生計風險,厘清生計風險對貧困脆弱性的影響機制,并針對貧困脆弱性的不同致因,建立起精準多維的抗逆力,進而提出相應的防范返貧措施。
隨著學界由事后貧困轉向對事前貧困的關注,逐漸形成了諸多內涵豐富的貧困治理理論,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可持續生計理論[6]。目前,被廣泛應用的是以英國國際發展署(UK 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DFID)為代表的發展研究機構和非政府組織提出的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見圖1),強調影響農戶生計的不同因素之間的多重性互動作用[9]。

圖1 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
早在1986 年,德國社會學家烏爾里希·貝克就提出了風險社會的概念。他認為風險可以被界定為系統地處理現代化自身引致的危險和不安全感的方式[6]。基于可持續生計理論,筆者認為,影響農戶生計的風險因素會造成農戶人力資本、自然資本、物質資本、金融資本和社會資本的減損,從而使農戶在日常生產和生活過程中面臨來自個體及外部的共同風險,如患有疾病、家庭勞動力生病、遭遇極端天氣、資源匱乏、通貨膨脹等[10]。世界銀行在2001 年正式提出貧困脆弱性的概念,將其定義為在風險沖擊下,個人或家庭未來的福利下降到某一社會公認水平之下的可能性[11]。貧困脆弱性不僅與家庭擁有的資產現狀(應對風險的能力)有關,而且與家庭或個人面臨的風險類型、大小及風險暴露的程度密切相關[12]。風險往往源自各種生計壓力,其通過減損農戶的生計資本,迫使農戶處于自然風險、社會風險、金融風險等多種生計風險交織的狀態,從而導致貧困脆弱性的產生。
基于上述分析,筆者構建了“風險—脆弱性”理論分析框架,以探究貧困脆弱性的形成機制,如圖2所示。

圖2 壓力—風險—貧困脆弱性循環路徑
2.2.1 風險初顯
貧困脆弱性最初起源于農戶所遭受的生計壓力。在環境壓力、經濟壓力和社會壓力相互交替或同時作用下形成風險沖擊,表現為農戶面臨各種各樣的生計風險。農戶在遭遇生計壓力威脅時,通常具有一定的規避風險行為。相關研究表明,發展中國家農戶尤其是貧苦農戶,其風險規避傾向比一般的經濟主體更強[13]。農戶普遍會在生產經營中采取風險規避措施來防止收入的劇烈波動;遭遇風險沖擊時,絕大多數農戶會考慮如何規避風險而非獲利。而隨著多種壓力的交替沖擊,一部分風險在農戶自身抵御能力和外部環境抗衡之下消散;另一部分風險則因沖擊過大、農戶抗逆力不足,最終外顯。
2.2.2 風險抗擊失敗
2.2.2.1 風險疊加機制
生計壓力作用下農戶爆發出某一生計風險,由于自身抵御能力不足及生計資本風險之間彼此影響,繼而引起5 個生計資本方面的風險互為因果,導致生計風險螺旋式上升,最終形成一個多層次多領域的風險集合體。例如,自然災害導致農戶收入降低,交不起學費,進而導致人力資本降低。
2.2.2.2 風險分擔機制不完善
農戶對抗風險的方式較多,如可以依靠政府提供的資金補貼和扶持政策來對抗風險,或通過金融市場來分散風險。但目前,我國農戶分散風險的方式還停留在通過親戚朋友及鄰居的互相幫扶來實現。當面臨突如其來的事故和大額消費時,缺乏有效的金融市場和手段來分散風險,防范機制不夠健全。此外,我國多數農戶對外部市場環境及政府政策不熟悉,難以通過有效判斷,利用政府提供的資金補貼和扶持政策來對抗風險。
2.2.2.3 治理失靈,執行偏差
當前,我國部分脫貧戶對防范返貧缺乏全面認知,再加上基層組織對當地農村實際情況了解有誤差,導致相關政策在實際執行時不能“對癥下藥”,使預估的治理生計風險政策的既定目標無法實現,甚至導致其他風險的爆發[6]。由此可見,治理失靈、政策執行的偏差會引發貧困脆弱性的形成。
2.2.3 風險積累與擴散的結果:貧困脆弱性形成
在生計風險沖擊過大,風險疊加、風險分擔機制不完善和風險治理失靈、執行偏差三重因素作用下,農戶形成貧困脆弱性。不同類型的生計風險還會造成具體農戶貧困脆弱性的形成機制不同。例如,我國北方地區在夏季易遭遇旱災,使農戶自然資本受到損失;而南方地區在夏季則可能經受梅雨天氣的影響,由此引發山洪、泥石流等自然災害,導致農戶物質資本受到嚴重破壞,影響其生產生活。此外,處于貧困脆弱性之中的農戶更易受到生計壓力的威脅,且往往因抵御能力不足而形成新的風險沖擊,最終加深貧困脆弱性。
筆者以DFIP建立的可持續生計分析框架為基礎,從生計資本和生計壓力兩個維度選取8 個一級指標、31 個二級指標,構建了農戶貧困脆弱性評價指標體系(見表1)。筆者采用熵值法計算得出各項指標權重值,再通過綜合指數法得出每個調查對象的貧困脆弱性綜合得分,計算公式為

表1 農戶貧困脆弱性評價指標體系
式(1)中:S為貧困脆弱性綜合評價指數,Pi分別為調查對象的第i個指標的無量綱量化平移后的值,Wi為第i個指標的權重,m為評價指標個數[14]。
該研究數據來自2021 年對安徽省濉溪縣、廬江縣、金寨縣、蒙城縣、岳西縣和阜南縣6 個縣農戶的抽樣調查;共發放調查問卷450份,收回問卷450卷,有效問卷435 份,有效率為96.7%。其中,濉溪縣106 份,廬江縣100 份,金寨縣20 份,蒙城縣32 份,岳西縣98 份,阜南縣79份。
樣本農戶的基本信息:受訪的435人中,18~44歲的有123 人、45~64 歲的有200 人、65 歲及以上的有112 人,分別占總人數的28.300%、46.000% 和25.700%。這些受訪人中,低保戶有60 人,非低保戶375 人,分別占總人數的14.000%和86.000%。在受教育程度方面,文盲、小學學歷、初中學歷、高中或中專、大專及以上的人數分別占總人數的14.943%、33.563%、32.644%、11.724%、7.126%。由此可見,受訪人的總體學歷程度不高,文盲、小學學歷和初中學歷的農戶居多。同時,通過差異性檢驗發現,受教育程度是導致生計壓力變化的主要原因,農戶受教育程度越高,其遭受的環境壓力和經濟壓力越小。
選取的安徽省濉溪縣、廬江縣、金寨縣、蒙城縣、岳西縣和阜南縣的貧困脆弱性綜合評價指數、生計資本值和生計壓力值如表2 所示。從整體來看,貧困脆弱性均值為0.003 1,為正值,說明樣本農戶應對風險能力低于其所遭遇的風險。從生計資本來看,金融資本指標的均值最高(為0.000 7),自然資本指標的均值最小(為0.000 2),由此可見,給家庭帶來沖擊的主要是金融資本風險。生計壓力值方面,經濟壓力指標值最大(為0.000 6),社會壓力指標值最小(為0.000 2)。

表2 農戶貧困脆弱性統計結果
通過實證研究得出,導致貧困脆弱性產生的原因主要是經濟壓力導致的金融資本風險以及由此引發的農戶受教育難題。因此,筆者提出以下建議,以防范返貧風險的出現。
政府應加強對生源地助學貸款政策的宣傳,讓農戶了解解決子女學費的新渠道。此外,利用開學前后等重要時機,組織開展勸返復學專項行動,針對學生輟學原因,因地、因家、因人施策,采取精準化幫扶措施,綜合運用感情的、經濟的、行政的、法律的方式,切實做好勸返復學工作。
各級政府應進一步加大對職業教育的宣傳力度,如通過標語、公益廣告牌、電視宣傳欄目等,強化農戶對職業教育的理解、接納、支持,盡可能使子女至少接受完職業高中的教育。此外,要積極改善職業教育辦學條件,加強脫貧地區職業院校(含技工院校)基礎能力建設,因地制宜培育促進農村特色產業發展的高質量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