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關聯與涉農企業經營績效：激勵抑或擠壓？
——基于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實證研究

張云翔

湖南農業大學，湖南 長沙 410128

0 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加快建設農業強國。涉農企業作為農業發展的重要主體，勢必要扛起建設農業強國的大旗。但是，由于涉農企業經營對象的自然性、經營環境的不確定性、產品的同質性及比較收益相對偏低的特征［1］，其往往除經營所需資金外無力投資研發活動，導致企業發展內生動力不足。因而，提高涉農企業經營績效顯得尤為重要。面對外部融資約束、內部驅動不足的問題，企業往往選擇向政府靠攏，積極與政府建立政治關聯，以期獲得融資便利、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等［2］。這種政治關聯行為被視為獲取有價值資源的一種手段。一方面，政治關聯行為被資本市場解讀為利好消息，可吸引投資者投資，有助于緩解企業的外部融資約束；另一方面，在政府干預較弱的情況下，政治關聯可為企業帶來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利好，能極大降低企業的機會成本［3］。因此，政治關聯或許是涉農企業提升經營績效的一種選擇。

關于政治關聯與企業經營績效關系的研究，目前學術界主要從以下兩個方面展開。一是探討不同情境下政治關聯對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即兩者存在的邊界條件［4］，如企業性質［5］、市場環境［6］和制度環境［7］等。二是探討不同類型的政治關聯對企業績效的影響。例如，張川等［8］以2007—2011 年中國化工行業上市公司為樣本，實證考察了政治關聯、財務績效和企業社會責任之間的關系。其通過研究發現，代表委員類政治關聯對企業財務績效有正向作用，而政府官員類政治關聯抑制企業財務績效。Zhang 等［9］發現不同層面的政治關聯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機制不同。以上研究結論的不同在于“關系觀”和“政府干預觀”的分歧。前者認為，外部環境不完善時，政治關聯可作為外界制度替代治理方式，為企業帶來各種資源，緩解外部不確定性［10］。而持政府干預觀點的學者認為，維持政治關聯需要耗費大量成本和精力［11］，且該行為為政府干預提供了正當理由，同時受政績觀影響，政府人員參與企業經營會由于缺乏經驗導致企業經濟績效受到損害［12］。

綜上所述，對政治關聯和企業績效關系的研究已有豐碩成果，但兩者之間的關系并不確定，且鮮有學者探討政治關聯對涉農企業的影響。故此，筆者以滬深A 股上市公司中的涉農企業為研究對象，選取2008—2021 年的樣本數據，通過個體固定效應模型對政治關聯激勵還是擠壓其經營績效進行實證分析。

1 研究設計

1.1 變量選取

1.1.1 被解釋變量

被解釋變量為涉農企業經營績效。企業經營績效指一定時期內的經營業績，其效益水平通常通過資產回報率來體現。筆者選取總資產收益率作為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的代理變量，用ROA表示。

1.1.2 解釋變量

解釋變量為政治關聯。為準確衡量政治關聯，筆者參照已有研究［13］，設置政治關聯虛擬變量，用PC表示。如涉農企業中高管（董事長或總經理）曾在中央和各級地方政府機構、法院、檢察院任職，或擔任人大、政協代表或委員，則PC取值為1，否則為0。

1.1.3 控制變量

借鑒以往研究，選取如下控制變量：資產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現金流動比率（Cashflow）、固定資產占比（Fixed）、投資機會（TobinQ）。

各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類型、名稱及定義

1.2 研究假設

資源基礎觀認為，企業的異質性資源是其持續獲得競爭優勢的關鍵，包括有價值的、稀缺的、難以模仿同構和不可替代的核心資源［14］。而政治關聯是一種有價值的資源。涉農企業能通過政治關聯獲取政府補貼和稅收優惠等政策支持類的稀缺資源，同時借助信號傳遞提高其社會聲譽，進而獲得難以模仿的資源。此外，政治關聯能為企業創新活動提供諸多便利，提高創新產出，最終提高經營績效，降低外部機會成本。基于此，筆者提出以下假設。

H1：政治關聯對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產生激勵效應。

然而，尋租理論認為，政治關聯本質上是一種尋租活動［15］。涉農企業要想建立和維持這種政企關系，需要付出昂貴的治理成本，而這會對其內部資源產生擠壓效應，使其原本有限的資金在生產投入端減少，降低生產效益。此外，政治關聯行為容易滋生迎合政府的“機會主義”，誘發創新資源轉向尋租［16］，不利于企業競爭力的提升。基于此，筆者提出以下假設。

H2：政治關聯對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的提高產生擠壓效應。

1.3 模型設定

為探究政治關聯對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筆者構建個體固定效應模型。

式（1）中：ROA為被解釋變量，表示涉農企業經營績效；PC為解釋變量，表示政治關聯；Control為全部控制變量；ε為隨機擾動項；下標i表示企業個體；μi為個體固定效應；β1是該研究的主要觀察變量，代表政治關聯對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的直接效應。

1.4 研究對象

以滬深A 股涉農上市公司2008—2021 年數據為樣本數據，剔除變量存有嚴重缺失值的樣本，最終得到觀測公司99家、觀測值樣本940個。

1.5 數據來源

除政治關聯由筆者通過高管履歷進行手工篩選和整理外，其他數據均來自中國經濟金融研究數據庫（CSMAP）。此外，對于少量缺失值，采取線性插值法補全。同時，為避免極端值的影響，筆者對所有連續型變量按照上下1%進行縮尾處理。

2 實證分析

2.1 數據分析

2.1.1 描述性統計

連續型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 所示。從分布上看，資產規模（Size）與投資機會（TobinQ）的分布波動很大，平均值分別為21.845 和2.293，最小值分別為19.517 和0.998，最大值分別為24.907 和10.383，且標準差分別為1.069 和1.498，說明各公司資產規模與發展潛力相差較大。而資產負債率（Lev）與固定資產占比（Fixed）波動較小，標準差分別為0.192 和0.143，即各企業債務狀況及固定資產狀況差距較小。經營績效（ROA）和現金流動比率（Cashflow）分布最穩定，標準差分別為0.077、0.084，兩極值差異也較小，即各公司的盈利水平和資產周轉水平比較相似。從各項指標來看，不同觀測樣本之間差異顯著，但也符合目前我國涉農上市公司的實際發展情況。

表2 描述性統計

2.1.2 方差膨脹因子檢驗

指標之間嚴重的多重共線性會干擾回歸結果。因此，進行回歸分析之前，為驗證所有指標之間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筆者采用方差膨脹因子（Variance Inflation Factor，VIF）對連續型變量進行檢驗，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由表3可知，各變量VIF值皆小于4，說明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3 方差膨脹因子檢驗

2.2 回歸分析

首先，在進行回歸之前，為確定該研究適用上述模型，筆者利用豪斯曼檢驗對模型穩定性進行估計，估計結果P值小于0.01，拒絕原假設，選擇固定效應模型。

其次，進行以是否存在政治關聯為劃分依據的單變量分析，結果如表4 所示。由表4 可知，存在政治關聯樣本（PC=1）的樣本數為422，其經營績效均值為0.035；不存在政治關聯的樣本（PC=0）的樣本數為518，其經營績效的均值為0.028，比前者小-0.007，雖然并不具備統計顯著性，但初步表明政治關聯與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的正相關關系，支持H1。然后，這種相關性只是簡單的統計描述，要驗證該研究的假設，仍需要通過嚴謹的實證分析進一步檢驗。

表4 單變量分析

最后，得出基準回歸結果（政治關聯對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的影響）如表5所示。由表5可知，第（1）列未加入控制變量，回歸結果可能會產生遺漏變量等問題，造成估計偏誤；故而在第（2）至（6）列，筆者逐步納入資產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現金流動比率（Cashflow）、固定資產占比（Fixed）和投資機會（TobinQ）等一系列控制變量。從第（6）列的結果可以看出，政治關聯對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的系數估計為正（β1=0.012），且通過了5%的顯著性水平檢驗。結果表明，擁有政治關聯的涉農企業，其經營績效表現更好，驗證假設H1，拒絕假設H2。

表5 基準回歸結果

總體來看，政治關聯能促進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的增長，即政治關聯對涉農企業產生激勵效應而非擠壓效應。這可能是因為：農業生產具有周期長、風險高、收益低的特征，農業行業整體的市場化程度較低，且農產品抵押程序復雜、抵押價值不高［17］，導致涉農企業常常市場反應滯后，在融資渠道和體量上與其他行業存在顯著差距［18］。因此，政府關聯作為一種有效資源，能在很大程度上幫助涉農企業緩解市場競爭劣勢和融資約束困境，幫助其改善經營現金流，促進生產投入，進而提高經營績效。

從第（6）列的結果可以看出，在控制變量方面，資產負債率和固定資產占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抑制涉農企業經營績效增長，而現金流動比率、資產規模和投資機會對企業績效的參數估計為正，但僅有現金流動比率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究其原因：過高的資產負債會加大涉農企業外部風險，降低銀行授信額度，固定資產投入會“擠占”有限的資源，不利于經營績效的提高；而現金流動比率的提高有助于提升涉農企業的投資效率，資產規模和投資機會也會被視為信貸的評估因素，整體上能緩解融資約束問題，正向影響企業經營績效。

3 研究結論

實證分析表明，政治關聯對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產生激勵效應而非擠壓效應；在控制變量方面，資產負債率和固定資產投資占比皆顯著抑制涉農企業經營績效，現金流動比率與企業經營績效呈顯著正相關，企業規模和投資機會與經營績效的正向關系并不顯著。

筆者根據上述結論提出如下建議。第一，加強對上市涉農企業的外部監管。由于政治關聯會促進經營績效提升，為保護涉農企業經營效益，政府應加強監管，保證政治關聯給涉農企業帶來合理的利益而非“黑箱”操作。第二，拓展涉農企業融資渠道。通過分析可以發現，涉農企業面臨的最大發展問題即融資約束，這致使本就資金薄弱的涉農企業在面臨風險時無力抵抗，對創新投入持保守態度，不利于行業的高質量發展。因此，政府應從政策方面給予信貸便利，商業銀行應縮短信貸流程、提高授信額度，助力涉農企業發展。第三，提升涉農企業經營實力。涉農企業應充分重視經營風險，減少不必要的負債和固定資產投資，通過引入市場機制提升投資效率，提高市場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