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光與影

徐而捷

19 世紀的法國，藝術走入了一個復興與 繁榮的時代，其中最有影響力的當屬印象派繪 畫，其對前代藝術的改良與超越、對后世藝術 的引領與帶動，極具劃時代意義。

18 世 紀 中 葉、19 世 紀 70 年代， 歐洲先 后發生了兩次工業革命，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 筑，新興的資產階級在政治、文化上都有著自 己的強烈訴求，他們追求自由、平等、民主， 主張以人為本、人性至上，掃蕩著教會封建主 義的專制、保守、落后的思想殘余。在這樣的 思想影響下，文學藝術領域的改革也隨之風起 云涌，這個時期的各種藝術思想與流派此起彼 伏、百花齊放，呈現出十分絢爛的景象。而當 時工業革命帶來的科技的發展，更激發了當時 文藝家的創作欲望與創新意識，他們不再拘束 于古典藝術的表現手法、題材，在藝術的各個 領域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改革浪潮。

一、印象派繪畫的形成背景

1827 年（一說 1826 年）， 法國發明家尼 埃普斯拍攝出世界上公認的第一幅照片，運用 了當時被稱作“日光蝕刻法”的攝影方法。 1837 年，達蓋爾在此基礎上發明了“銀版攝 影術”。1839 年，法國政府買下該發明的專利 權，至此攝影術誕生。攝影術可以很好地替代 繪畫作品的記錄作用，這對傳統只追求神似的 繪畫領域造成了很大的沖擊，促使藝術家對繪 畫藝術的獨特表現性進行深入反思，在很大程 度上促進了印象派繪畫的產生。

印象派繪畫就誕生于這樣的背景下，印象派藝術家被當時新興資產階級政治以及新的文 藝思想深深影響著。同時因為技術革命帶來的 商業領域的再次擴大，國際貿易和工業制造都 推動了經濟文化的迅速發展，給新生的印象派 藝術家提供了極其豐富的創作素材、活潑真實 的創作靈感以及天馬行空的創作氛圍。光學研 究的成果、繪畫工具的改良、當時社會興起的 各種文化思潮以及審美觀念的變化，都對歐洲 繪畫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導致西方藝術經歷了 一場巨大的變革。

二、印象派繪畫的藝術特征

這時的印象派藝術家不再刻意追求形象的 標準、比例的正確，開始沉迷于對光影變化的 捕捉與對色彩的極致追求。他們挖掘了攝影機 無法復制的情趣，繪畫時不再單純對景色進行 搬運，更是加入了畫家的感情。印象派的重點 在于“印象”，簡而言之，畫的是人眼中的景 色，不是鏡頭里的。許多畫家喜歡戶外寫生， 因為光線變化快，藝術家的創作通常在短時間 內完成，能實現對瞬間情景的表達，這種對色 彩的表現方式和技法更突出了自然界中的色彩 調和。其中的典型代表便是莫奈，莫奈研究色 彩到了癡迷的程度，他經常把同一物體在不同 時間段光線下展現出來的不同色彩的變化一一 記錄下來。為了更真實地展現光線的變化，他 幾乎每隔兩小時創作一幅相同角度的畫面，為 的就是區別物體瞬間光影的不同。在莫奈的畫 中看不到特別明確的輪廓和陰影，著名的作品 有《干草垛》《睡蓮》（見圖 1、圖 2）系列，明顯地體現了這些特征。

莫奈曾說：“當你去畫畫時，要設法忘掉你 面前的一棵樹、一片田野，只是想這是一小塊 藍色，這是一長條粉紅色，這是一條黃色，然 后準確地畫下你所觀察到的顏色和形狀，直到 它達到你最初的印象為止。”

莫奈的作品中，最出名的就是那幅《日 出·印象》（見圖 3）。這幅油畫描繪的是畫 家透過薄霧觀望勒阿弗爾港口日出的景象。用 看似散亂的筆觸描繪出晨霧中不清晰的背景， 水面不再是單一的藍色或青色，而是通過冷暖 碰撞來真實地描繪日出的光輝和波光粼粼的水 面，畫中的水仿佛是流動的，太陽在徐徐升 起。如果攝像機拍攝的日出是對剎那景色的定 格，那么莫奈筆下的日出就是對場景的再現， 讓人仿佛瞬間回到那個海岸邊的早晨。因此有 人說，人筆下的日出是另一種美，是一種人性 美，通過肉眼捕捉到瞬間的美，經過大腦的過 濾，從而定格成能夠穿越時空的美，如同這幅 《日出·印象》。

三、印象派繪畫的藝術影響

（一）解放了早期的繪畫界

傳統古典繪畫藝術尤其重視作品內容呈現 與情節展示，喜愛表現宏大豐富的主題，而印 象派畫家關心的則是怎樣畫，用什么樣的色彩線條、光線變化，能給人們的視覺帶來沖擊。 印象派畫家對繪畫形式的探索和對藝術性的追 求使繪畫變得更豐富、更自由、更開放，應當 說印象派的出現是對繪畫界的一次解放。

但印象派自由的畫法不代表沒有規矩的胡 亂涂抹，他們對光影明暗關系的追求絕無僅有， 在《魯昂大教堂》系列中（見圖 4），有人將 所有的畫作進行了黑白處理，竟然發現每一幅 畫都呈現出非常精準的素描關系。

這種微妙關系在《日出·印象》中同樣存 在。人們發現，經過黑白處理后，畫面上的太 陽消失了，單把太陽拎出來看它并沒有那么顯 眼和突出，因為莫奈對色彩的強力把控，讓主 體在特定色彩環境下被其他顏色凸顯出來，這 也是只有印象派才做得到的水準，大膽與嚴謹同在，隨性與規律共存。

（二）適應了工業革命的發展趨勢

工業革命為科學技術進步提供了強大的力 量，加深了人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同時也為 印象派繪畫提供了科學依據和繪畫材料。英國 科學家牛頓于 1666 年做的著名的色散試驗， 打破了物體“固有色”的舊觀念，得出著名的 “色彩根源于光”的結論。印象派畫家很快就 把這個觀念運用到繪畫創作中，他們仔細研究 豐富微妙的光色變化，以自己敏銳的感受去觀 察大自然的真實面貌。

他們畫中的陰影不一定是黑色的，天空 不一定只有藍色，早上的花和晚上的花顏色是 不一樣的。在莫奈的作品《花園中的女子》中 （見圖 5），這點發揮得尤為突出，畫中女子 裙子上的投影顯出淡淡的紫色，小路上的樹蔭 泛出微微的土黃，少女的裙擺也不是單一的 白，還有陽光的淺黃色，每一個人物和景物都 帶著不下三四種顏色，就連人物的皮膚都在暗 面涂上青色或紫色，這樣反而襯得少女的肌膚 更加清透嬌嫩，人物的衣服也更有質感。

（三）展現了最真實的生活場景

其實不止莫奈，印象派中赫赫有名的畫家 還有很多，像雷諾阿、塞尚、高更等耳熟能詳 的畫家也都是印象派的重要代表。印象派畫家 用最純粹的繪畫語言把握最真實的生活場景， 走出室外，用新的美學審視自己的生活。他們 熱衷于風景寫生，用新的角度觀察風景，以自 己敏銳的感受去觀察大自然的真實面貌。他們 能創造出自己的風格，可以說，每一位印象派 大師都是獨一無二的，他們向傳統的繪畫方式 宣戰，不屑于世人的評價。當時印象派在繪畫 界的名聲不好，連“印象派”這個名字也都是 因為別人的嘲諷而來，但他們最終用自己的實 力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是任何攝影技 術都模仿不來的，攝影帶來了更清晰、更賞心 悅目的風景，而繪畫之所以是繪畫，那是因為 他們是人畫的， 綜合了人的感受、感觀、感情。 印象派就是突出了這一點，印象派畫家擅長用 自己的視角觀察瞬時的物象， 大膽采用主觀的、 不完整的構圖方式經營畫面，用具有平面性的 透視方法表達時空維度、營造氛圍。觀者站在 他們的作品前仿佛能身臨其境觀看畫中場景， 感受到畫家想表達的真實意圖的同時也能收獲 自己的理解。可以說，在印象派藝術領域，無 論是畫家還是觀者，他們都是自由的。

四、結語

印象派繪畫在 19 世紀末的歐洲嶄露頭角， 它顛覆傳統，追求光線與色彩的真實表達。這 一畫派的藝術家以獨特的視角捕捉和記錄世界， 為后世留下了無數珍貴的藝術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