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趙元任的音樂創作研究

楊彤

本文擬從趙元任的生平、音樂特色、音樂 形式、五四時期歌曲創作等方面來闡述其音樂 創作的主題思想及特點等，希望能給讀者帶來 思考，給更多熱愛音樂創作的人帶來音樂創作 思路和啟發。

一、趙元任的生平簡介

趙元任于 1892 年 11 月 3 日出生于天津， 1907 年進入南京江南高等學堂預科學習，隨后 考入清華大學。1910 年他選擇去美國留學，經 過四年的努力，1914 年成功從美國康奈爾大學 畢業，1918 年他繼續到哈佛大學哲學系深造， 成功取得哲學博士學位。1925 年學成回國， 被聘任為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國學導師”， 兼任哲學系教授。趙元任與王國維、梁啟超、 陳寅恪三人被稱為“清華國學四大導師”。趙 元任在音樂上創作的作品主要有《廈門大學校 歌》《教我如何不想他》等。趙元任對漢語中 聲韻的特點和地方方言進行了深入研究，把取 得的成果運用到歌曲創作中，將音樂與地方語言巧妙地結合，成為開拓中國藝術歌曲先河的 重要人物。他被蕭友梅稱為“中國之舒伯特”。

二、趙元任的藝術歌曲創作

（一）五四時期趙元任藝術歌曲的創作

趙元任在藝術歌曲方面的創作與其所處 的時代背景分不開，這也是眾多藝術家作品創 作需要的背景源泉。當時正值東西方文化發生 碰撞的特殊時期，在新文化運動的推廣下，現 代音樂進行發展，而另一部分中國傳統民間音 樂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發展變化，都形成了獨 特的風格和藝術傳統，成為當時中國音樂的重 要組成部分。趙元任在愛國主義、民族主義、 民主主義思潮影響下，創作了一批富有愛國主 義時代精神的代表作品，如《盡力中華》《我 們不買日本貨》等具有強烈愛國思想的藝術歌 曲。與此同時，他也對那個時代中國工人階級 和善良質樸的小生產者的悲慘境地給予了無限 同情， 創作了如《賣布謠》《勞動歌》等歌曲。 他創作的抒情歌曲也與時代緊密聯系，如《海韻》，他給海洋賦予生命，揭示了人民追求個 性解放，對美好未來無限向往的精神特征。

吟誦是中國詩歌的傳統形式，在趙元任的 作品中，不少是以詩歌吟誦的音調及節奏為基 礎，再進行擴充、發展而成。如《織布》《聽 雨》等作品采用吟誦調，然后把歌曲的音調和 節奏在吟誦調的基礎上進行擴張發展，這些作 品典雅別致，有濃郁民族風格和鮮明的地方色 彩。

《海韻》是一首由徐志摩作詞，趙元任譜 曲，于 1927 年創作的藝術歌曲。《海韻》的歌 詞選自徐志摩的詩集——《翡冷翠的一夜》。 此曲乃趙元任創作中唯一的一首具清唱劇特色 的合唱音樂作品。作品大意是有一位酷愛自 由的女孩，為了能夠擺脫封建大家庭對她的禁 錮，一個人游走在海邊，然后吟唱、歌舞、 瘋狂、哭笑，最后被驚濤駭浪所吞沒。這個小 作品反映了五四時期的人們追求“不自由，毋 寧死”的特點。作者歌頌了少女勇敢大無畏的 性格特征，對她的犧牲給予很深的同情，這種 同情帶有歐洲浪漫主義思想特色。他借用法國 著名作曲家柏遼茲“固定樂思”的手法，在音 樂表現形式上通過獨唱、合唱、鋼琴伴奏等方 式闡釋少女、大海、詩翁的形象，作者給這三 個形象以不同的音樂主題，隨著情節發展各自 展開，使音樂發展既結構嚴謹，又帶有層次。 這首作品歌詞非常通俗易懂，表意準確又方便 聽眾接受。整曲由引子和五段情節各異的段落 構成，各部分呼應又獨立。歌曲中女主人公用 女高音代表，旁觀者詩翁以合唱代表，大海以 鋼琴伴奏代表。三者各具氣質、各具形象，作 者把三者巧妙地融在此敘事混聲合唱作品中， 成為經典。作品段落音樂富于變化，逐層遞進 反饋。第一段中，詩翁在不停地勸說：“回家 吧，女郎！ ”直到少女說出： “啊不，回家我 不回！ ”詩翁的勸說才停止，形成了鮮明的比 較。第四段是全曲的最高潮，也是作品最富有

戲劇性的段落。詩翁用急切的語調勸說，鋼琴 伴奏是震怒式的，少女的回答堅定執著……推 動矛盾達到頂點。鋼琴間奏不斷反復，以此來 形容大海洶涌的波濤，那少女有什么表現呢？ 開始起伏掙扎，然后惶恐不安，最終一切平靜 下來。歌曲的第五段，乃此曲最富情感色彩的 段落，女聲和男聲的合唱交錯出現，混聲合唱 的宏大氣勢，表現了聽眾對這位美麗少女的深 切懷念和對其不幸命運的同情。

（二）在音樂節奏和語言韻律關系的處理方面

趙元任認為語言很平淡，音調節奏則更有 規律，因為音樂語調的抒情性與歌唱性，語言 沒能力表達；旋律節拍有長短，相對更自由， 但它卻沒有吟詩自然。在《新詩歌集》中，趙 元任強調，一個民族的音樂除了與世界音樂有 共性之外，還必須有它自身獨特的特點……這 些特點又稱為“國性”，這是完全值得研究、 保存和發展的。同時，他還在“鼓動”并積極 推廣“中華和聲”，他強調用五聲音階為基礎， 注重“中國派”曲調特點，把中國語言發聲的 技術特點在作品中表現出來，遵循這些特點處 理音樂曲調、歌詞、表現等關系。因此，趙元 任在音樂曲調處理上，格外關注詩句詩意、韻 律、音樂節奏的結合，他致力于使音樂的旋律 盡量能夠與歌詞基本規律一致，但不減少音樂 表達意境所需的節奏張力。他極力批判一些音 樂家戴著有色眼鏡看待“中國風味”的論調， 體現出他達觀、客觀、樂觀的學術創見。

（三）在藝術歌曲中注重鋼琴伴奏功能

趙元任在其藝術歌曲的創作上，主觀上傳 承了西方藝術歌曲的特點， 喜歡使用鋼琴伴奏， 并將其放在作品中的突出地位。趙元任善于思 考，在作曲中重視發揮鋼琴伴奏塑造音樂形象 的作用，通過鋼琴伴奏的不斷使用，來揭示作 品的藝術內涵。同時喜歡使用各種類型的伴奏織體，交錯使用令效果更加生動、貼切，從而 刻畫出作品整體的形象及感覺，烘托其中的意 境，使作品的藝術表現力得到進一步增強。正 如《也是微云》這部作品持續不斷的密集和弦 反復地平行進行，反復使用，成功地烘托了主 人公內心澎湃的激情。

在 20 世紀 20 年代，趙元任為不少的民族 民間小調譜曲，如《鮮花》《湘江浪》《五更 調》《孟姜女》《鳳陽花鼓》等，做了多聲部 配置鋼琴伴奏的重新改編。另外，他還實地考 察，根據江蘇一帶的長江船夫號子改編了《江 上撐船歌》這個民間作品。可以這樣說，趙元 任是對中國民間小調做多音調處理的第一人， 為中國傳統音樂與西方多聲部、復調創作技巧 相結合積累了最早的實踐經驗，具有很高的實 踐價值、學術價值。

三、趙元任音樂作品的范圍以及種類

（一）關于《趙元任音樂作品全集》

《趙元任音樂作品全集》收入了趙元任一 生創作的 132 首歌曲作品，他最早的音樂作品 是 1913 年編配的風琴曲《花八板與湘江浪》， 最后一個作品是 1962 年編成的《有個小兔 子》。他創作了 83 首歌曲，編配了 24 首合唱 曲作品，為民歌及小調歌曲編配了共 19 首伴奏 作品，獨立創作了 6 首器樂小品作品。

（二）根據歌詞內容分類

趙元任創作的愛國主義教育類歌曲有《看， 醒獅怒吼》《盡力中華》《中華，我愛中華》 《自衛》《我們不買日本貨》《我是北方人》 等；為新詩而譜寫的歌曲大部分收錄于《新詩 歌集》等；體現勞苦大眾以及民族情感的歌曲? 有《織布》《賣布謠》《打夯歌》《勞動歌》 等；抨擊黑暗社會腐敗的歌曲有《老天爺你年 紀大》《西洋鏡歌》等；校歌和社團歌有《明德華光團團歌》《中華兒童教育社社歌》《廈 門大學校歌》《清華大學校歌》等；家庭歌曲 有《睡吧睡吧小孩》。

四、趙元任藝術歌曲創作的跨界探索特點

（一）實事求是是趙元任從事語言科學研究的 核心思想

“言有易，言無難”是趙元任給王力大學 時代的研究論文所做的批語，這一批語成為王 力一生的座右銘。“言有易，言無難”短短六 個字，看似簡單，卻包含著十分深刻的道理： 做學問要實事求是，研究過程、結論都要實事 求是，要符合語言環境、事實。任何人在沒有 全面深入調查之前就不要輕易下結論。時下人 們在談到漢語的獨特性時，經常會犯兩個常識 性錯誤，一是只根據普通話的材料就輕言漢語 沒有某國語言所具有的特點，二是輕言某種特 點是現代漢語的特色性，是世界其他地域語言 所不具備的。

（二）注重創作的人文情懷

從事學術研究要有科學方法，要有先進的 觀點，才能得出符合邏輯、符合實際的結論， 因此從事學術研究，不管是自然科學，還是人 文科學，都得具備科學精神。學術研究有了科 學精神和必備的物質條件，才可以有聲有色地 做起來，做出成果。

研究工作要做得出色，除了科學精神和必 備的物質條件外，最需要的就是人文情懷。人 文情懷是指要重視人的價值感受和情感體會， 關心真實的人和當下的現實生活，追求作為人 最起碼的身心自由、平等，并要不斷解放人的 思想及行為。

作為學者，尤其是人文學者，把科學精神 與人文情懷有機結合起來是一件不易實現的事 情。趙元任能把科學、語言、藝術與自己的人生、與大眾的人生融為一體，把科學精神與人 文情懷結合得如此緊密，實令人嘆為觀止。

（三）詼諧語言在創作中的巧妙運用

趙元任曾用詼諧幽默的語言來表達自己對 文字改革、語言學研究和藝術這三種興趣的認 識，充分展示了他的人格和學術魅力與人文情 懷。他認為，對羅馬字的興趣仿佛是一個普通 人對他朋友的愛。人應該有朋友，有好朋友才 行，有了好朋友不僅可以得到實際上的幫助， 還可使他精神生活得到不錯的發展。羅馬字是 一種新興文字，首先有現實方便的作用，還可 為中國將來的文明開辟一條不錯的新路。他對 學術興趣的形容是仿佛女人對男人的愛，衷心 純貞而不變。而對藝術的感覺趙元任則這樣總 結：仿佛男人對女人的愛感，熱度能夠強如火 苗一樣，同時也能冷若冰霜；火辣了能過，完 全離開了也能活。但安靜時回想，就覺得沒有 實在不行，那樣生活會沒有光彩。

（四）他的創作滿懷著強烈的愛

他愛文學、愛文字、愛音樂、愛藝術、愛 學術，他對國語羅馬字的愛，是對祖國語言文 字改革事業的愛。他認為，這是可以得到實際 回饋和幫助的愛，如友愛。世界只有進行了充 分溝通，才有可能充滿友愛，精神文明才能逐 漸發達。語言文字乃是人類心靈溝通的重要工 具，溝通程度越高，得到的友愛就越多，也會 越好。文字改革運動是五四時期一直到中華人

民共和國成立以后，這段時間中國開展的一項 重要的、波瀾壯闊的，也非常不容易的語文革 新運動。盡管時至今日人們對這一運動仍無法 達成一致看法，盡管這一運動難免存在著歷史 局限性，但不用懷疑的是，這一運動在普及教 育、啟迪民智、促進文化建設、擴大國際文化 交流、推動中華民族語言文化的國際傳播等方 面取得了舉世矚目、不可磨滅的成就。

趙元任在音樂方面的創作思想以及他個人 在語言學、文字學等方面的研究方法、探索精 神，在如今知識爆炸、講學習革命的新時代仍 然具有借鑒意義。我們應該多研究趙元任，多 向趙元任學習，學習如何去蕪存菁，將知識運 用到學校教育改革、個人終生學習習慣培養的 始終。趙元任的音樂創作在題材的選擇、民族 音樂風格探索、西洋創作技法的借鑒等方面， 都表現出大刀闊斧的創新精神。趙元任的藝術 歌曲有著強烈的民族特色風格，有著鮮明的時 代精神風貌。他盡一己之力， 從浩繁的素材中， 廣泛搜集中國民族音樂的素材，融入其熱愛的 藝術歌曲的創作中，并能對和聲中國化、中國 音樂世界化進行大膽探索。他強調動聽的鋼琴 伴奏在塑造音樂形象的突出作用，為中國的藝 術歌曲做出了種種新的嘗試，積累了寶貴而又 豐富的經驗，為世人所震撼，并為中國音樂家 步入世界音樂之林指引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