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劉東 文:周仰 圖:廖澤楷
樹木是攝影之中永恒的題材,不僅因為它的種類多樣、 形態各異,也因為在自然景物中,它是“不變” 的象征。廖澤楷從年輕一代的視角出發,探究城市青年面對自然山水時做出的機械與情感反應。力求表現人對自然的敬畏和自然帶來的“崇高感”。?

西藏 然烏湖,2021年,?廖澤楷
《山巒之間》作品闡述(文/廖澤楷)
我希望從年輕一代的視角出發,探究城市青年面對自然山水時做出的機械與情感反應。我用影像展示自然景物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期望自然的元素在畫面中呈現靜謐的魅力。樹木是攝影之中永恒的題材,不僅因為它的種類多樣、 形態各異,也因為在自然景物中,它是“不變” 的象征。 我以黑白為主,用純粹的色彩語言勾勒出自然景觀的真實樣貌。我在拍攝過程中帶著一顆感知的心,不論是在故鄉的森林還是在國外的土地,我都嘗試直觀、簡明地對看到的風景進行捕捉、掃描、 轉譯、編輯。在這樣的過程中,真實的風景演變成了內心的投影、再創造和不干預,這兩者雖然矛盾但卻為一體的表現,呈現在作品之中,猶如“山/水”“陰/陽”雖然對立,但卻共存。除了對自然的喜愛之情,我更力求表現人對自然的敬畏和自然帶來的“崇高感”,我希望通過照片使讀者能關注到周遭熟悉的景物存在的不一樣的風景以及在我心中城市化后的山水情感與自然景觀之間的碰撞。
在《山巒之間》系列中,我將作品分成三個方向。第一個方向是“入山”,既是對自然景觀的探索,同時也是嘗試對自然哲學、文化等相結合。第二個方向是“行旅圖”,既是對中國傳統文化中“仙山”的關注與追逐,也是一種將山水畫結合攝影媒介的嘗試。第三個方向是“崇林山壑”,則是觀察并尋找自然中的崇高美學。

山巒之間-石上架梯,2019年,?廖澤楷

山巒之間-浮蓋山云海,2019年,?廖澤楷
廖澤楷的影像沉浸入山巒之間,穿越陽光、云霧,也穿越歷史性的東方審美經驗,連接著當代人的審美想象與創造。黑白風景,追隨自然的生命,從繁盛處展現飽滿,從凋零處渲染虛空。廖澤楷追求精湛和細膩的視覺表達,也能做到自然而然,不制造視覺奇觀,讓觀眾泰然觀看。
—— 朱炯

山巒之間-武夷山行旅圖05,2022年,?廖澤楷

山巒之間-崇林山壑04,2022年,?廖澤楷

山巒之間-雙生,2019年,?廖澤楷

山巒之間-松,2019年,?廖澤楷

現代山景圖3,2022年,?廖澤楷

現代山景圖 1,2022年,?廖澤楷

現代山景圖 2,2022年,?廖澤楷

現代技術在傳統茶山中的狀態,2020年,?廖澤楷
“品山”以 2017年開始的自然山林計劃為源頭,延續從現代城市化青年對自然環境變遷以及文化雜糅帶來的變化中的探索。項目以 2019年展覽“入山”為基礎,繼續深入對山林的拍攝,仍舊由家鄉中的山出發,深入探究當地文化在山林間的發展與存在。
除了景觀文化,飲食文化同樣能從山中孕育出,尤其是閩山獨特的茶林(茶山),諸如有名的武夷巖茶、安溪烏龍茶、福鼎白茶等,從傳統的茶藝采摘方式到現今當代的培育方法,茶山在當下環境中的變化和成長也同樣值得關注。同時,茶文化以茶葉、水為主,茶壺作為容器將兩種元素交融,形成家喻戶曉的茶。山水文化作為傳統文化一直影響著人們。山和水,一剛一柔,一陰一陽,而茶葉與水的結合正是山水在手中的精華。影像作為最有力的記錄工具可以幫助從源頭了解這一根源文化的形成與發展,同時也能使生長于這片土地的人更加了解大自然的恩澤和饋贈。
INTERVIEW
攝影之友×廖澤楷
能不能說說《山巒之間》拍攝時你的狀態,當你進入山林,會有團隊嗎,還是傾向于獨處?有沒有過危險或者奇遇?
基本上都處于獨自探尋的一個狀態,我個人喜歡將自我“丟棄”在山林之中,不需要去考慮身邊人的規劃與安排,完全沉浸在樹林里,過于著急的心態或者壓力可能都會影響到觀看的心情,也許就會過于浮躁了。有時會在石頭上坐上一兩個小時,讓自己和自然同呼吸。拍攝《浮蓋山云海》的時候偶遇過叼著蛇的老鷹,算是一種奇遇了。
你曾在先前的訪談中提到過“崇高感”(sublime)和東方仙山的意境,這兩種審美的區別和聯系分別是什么?你曾談及要尋找平衡點,你認為在哪些方面需要進行平衡?
這之間可能存在一定的差異,東方仙山可能帶來更多的是優美感的情緒,而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在《論崇高與美麗概念起源的哲學探究》中提出崇高無論具體構成如何,都會包含著一定的恐怖的因素。他表示“當人類感覺到崇高的時候,他對此感受到的最高等級的感情是驚懼”。東方仙山帶來的不單純只有崇高感,而且“仙山”本身存在的模糊狀態與崇高感帶來的巨大力量形成的模糊狀態有相似的地方。我希望我的作品本身除了后續在呈現的過程中擁有巨大的壓迫與力量感外,其中的圖像信息在顯現的時候就具備崇高的情感沖擊。引用康德的著作則是“崇高使人感動,優美則使人迷戀”,我希望作品同時具備這兩種感情的表達。
除了自然景觀,《山巒之間》的一些照片中也有人的痕跡,比如梯子、倒下的凳子,這反而給觀看者帶來一種神秘感,讓人去想象背后的故事。這些痕跡是你設計的,還是本來就存在于環境之中?將它們加入進來,是否有特殊的敘事意圖?
這些并沒有我特殊的干預,梯子實際上是一種心態的反映。當時居住在浮蓋山上的兩位守山人為了方便翻過巨石一探美景,特意將梯子置于其中,這種對自然的好奇實際上也是許多人應當被激發出來的一種心態。至于倒下的柜子是另一種人為對自然的干預,也就是常見的將物品隨意進行遺棄造成的環境破壞,這樣的場景在現代社會并不少見,也是區別于傳統景觀的特征——人為因素的高度介入。也希望能用模糊的狀態提供一定的力量,創造帶有人為因素的崇高畫面。
你曾提到從范寬、石濤等古人的畫作中汲取靈感,這些古畫是怎樣轉譯到攝影圖像的?
主要是基于他們作品中的透視方式,他們對于畫面的構建令我著迷,如同有節奏與旋律一般。我在作品的構建上嘗試使用行旅圖的構成方法。從前向上延伸的層巒疊嶂令我充滿敬畏與崇高感,我希望我的作品的觀看具備自下而上的順序。在創作過程中我也希望盡可能模糊圖像深度的邊界,讓攝影圖像的描述層面更趨于扁平化,由從淺到深的觀看方式變為從下到上或者相反。也許圖像的縱深度消失了,但各元素的整體性卻更強了。
能不能展開講講你所提到的攝影的客觀性如何能與“仙山”這一飄渺的意象結合在一起?這種客觀性能給“仙山”帶來什么?
攝影的客觀性來自它成像介質的刻板組成以及極其逼真的圖像勾勒。高度智能的背后是成像介質的高度“規劃”或可以稱為預設,如圖像的色彩來自智能化的算法,現實的色彩被轉譯成為傳感器眼中的世界,在創作的過程中屬于人主觀意識的是選擇的時機,“仙山”的形成與存在的時刻是流動的,需要主觀意識去捕捉與發現,而客觀的攝影框架提供了一定程度的預覽,透過帶有限制的相機框架,意識有時會相對集中。
從“入山”“行旅圖”到“崇林山壑”,再到“品山”,你的山巒系列似乎還在繼續,下一步的計劃是什么?
“品山”有點不一樣,更偏向于客觀記錄,“崇林山壑”其實才剛剛開始,下一步是進一步完善這個系列。
本期影人

廖澤楷
Liao Zekai
1995年出生于廈門鼓浪嶼。2018年碩士畢業于英國創意藝術大學攝影系,獲文學碩士學位。現工作生活于廈門,高校教師、獨立攝影師、Tides End 藝術空間主理人。作品基于攝影媒介關注自然環境與當代文化交融、分離存在的關系。
(采訪稿由作者提供,部分采訪問題原載于《上海攝影》,采訪人:周仰)

品山-泉水,2020年,?廖澤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