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而美麗 混沌與平衡
——UNDERCOVER的亞文化研究與思考

李 勛

引言

文化體現在當今的服裝設計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個人的穿著打扮開始不僅僅是作為服裝的用途存在，而且還作為一類文化或群體的標志，但是完全拋棄商業化運營專注文化表現的服裝品牌和純粹的商業化服裝都對服裝設計的長遠良性發展不利，服裝品牌如何在文化和商業價值之間找到平衡點，對于當今服裝品牌或服裝設計師有著重要的意義。本文通過后日本亞文化代表服裝設計師之一的高橋盾的個人品牌UNDERCOVER的設計理念及美學的梳理，來淺談亞文化現象對新時代我國服裝設計在商業與文化結合發展方向上的啟示。

一、亞文化與“時尚”

(一)亞文化的產生和發展背景

亞文化，尤其是青少年亞文化，日漸受到越來越多人們的重視和引起諸多的社會關注和討論，原本只存在于主流文化背后的亞文化成為當下文化中炙手可熱的現象級代表。提及亞文化首先要了解主流文化，主流文化是一個社會和一個時代中受政府倡導的、對經濟社會發展起著主要影響的文化，每個時期都有當時的主流文化。亞文化立場存在于所有的文化實踐活動中，而亞文化主要歸結于兩大特征，其中第一大特征就是抵抗性，抵抗性的意思是指在特定時期或特定環境下的某些群體遭遇到一些特殊的情況或者處境，與當時的主流文化和環境產生了“矛盾”或走向相反的道路，出現叛逆、越軌的情況。如同最廣為人知的朋克和嬉皮士等風格文化中都帶有著這種抵抗性的存在。第二個特征便是風格化，亞文化所象征的是對主流或者是對權力的挑戰，這并不是由其本身而產生出來的，事實上來說，它是間接地出現在風格表現之中。亞文化所表現的形式都是以符號化或風格化這種柔和而非激進的方式出現，這也是亞文化與反文化的不同，青年亞文化就是通過這些符號化和風格化來傳達自身的反叛精神與自身的思考方式和想法[1]。

(二)亞文化時尚

在當前流行的亞文化時尚中，青年亞文化是占領著主導地位，所謂青年亞文化，指的是在青少年群體或時期存在的與成人文化有一定差距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模式。其相較于主流傳統文化具有一定的反叛色彩，適應青少年的需要，強調個體或特定群體自身的表達，是青少年思想觀念和行為的綜合體現，其最重要的目的是對自身的強調。

青年亞文化表現為緊跟時尚、追求個性和追尋前沿的特點，所傳達的前衛先鋒理念也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流行時尚的最前沿。青年亞文化時尚是對青少年具有特殊親和力的亞文化形態，它不僅是青年亞文化群體的審美層面的體現，也是對青年亞文化群體的精神認可。

商業市場是影響我們社會生活最主要的方面，時尚產業除開藝術層面的表達，本身也是一種商業形式，青年亞文化以各種形態滲透于世界時尚中，在日益發展壯大的中國時尚中這一載體也更深入地傳播至中國大眾。在如今現代年輕人占據更大的消費市場，青年亞文化與時尚的融合恰好迎合了青年消費者的喜好，新時代的年輕人強調自我與眾不同的反叛精神正逐漸占據了如今時尚的重要地位[2]。

二、UNDERCOVER與高橋盾

“我第一次聽到高橋盾的名字是在20世紀90年代的東京，Comme des Gar?ons的設計師川久保玲用一個詞來形容高橋盾，那就是——勇敢。UNDERCOVER跟其他的品牌的區別有什么？那會是一些邊緣設計中的無政府主義和朋克文化①，但是是透過日本視角來做的全新解讀，很少有時尚編輯會說，有一位設計師從不讓人失望，但是高橋盾值得擁有這樣的贊許，前衛設計的當代之美?！边@是來自Vogue的世界知名時尚評論人SUZY MENKES對UNDERCOVER及高橋盾的評價。

1969年出生于群馬縣桐生市的高橋盾，從小開始就有意識地為自己挑選喜歡的衣服，在高中畢業語錄上，他寫下了自己未來的目標就是成為一名時裝設計師。19歲的高橋盾選擇進入東京文化服裝學院讀書，這里是一座世界知名的服裝院校，被譽為時尚界的傳奇的日本設計師高田賢三、山本耀司等人都出自于這所學校。從這個時候開始，高橋盾才剛剛開始拿起筆和紙進行創作，他并不是一位安分守己的學生，面對學校老師的理論他會發起質疑，認為在學校只是學習“技術”，而不是“設計”。大學第二年的時候，在學校的音樂社團里遇到了自己的學弟NIGO，NIGO為了成為跟自己偶像藤原浩一樣的媒體大師，來到文化服裝學院。兩人同樣喜歡PUNK(朋克)，熱愛時尚文化，兩人一拍即合，后來和巖永光一起組建了朋克樂隊Tokyo Sex Pistol，由高橋盾擔任主唱。高橋盾將NIGO介紹給許多好友，之后NIGO遇到藤原浩本人，成為他的私人助理之一，至此開啟了“從原宿到世界各地”的故事。

(一)原宿的開始

正當藤原浩自己的品牌GOODENOUGH一炮而紅的時候，他挑選了由高橋盾和NIGO來成立旗下的一間服裝公司。他們兩人選擇了在原宿的一個較為安靜的非商業地段開店，這里也因為遠離各種要道和嘈雜，從而被稱之為“里原宿”。1993年4月，他們開設了這家一分為二的傳奇店鋪NOWHERE。就像朋克音樂早已貫穿了高橋盾的生活一樣，高橋盾在一邊販賣個人的朋克品牌UNDERCOVER的商品，而NIGO則忠于自己的愛好銷售各種進口服飾和古著服裝。在各大雜志將UNDERCOVER封為新朋克的潮流浪潮時，UNDERCOVER開始迎來了大批的顧客，次年UNDERCOVER公司正式成立。

(二)東京，“里原宿”的延續

1994年，高橋盾舉辦了他自己的第一場女裝秀，由于他從“里原宿”走出來的亞文化朋克設計風格奇特，如同洪水一般席卷眾人，但是每一處的細節都詮釋著他自己獨特審美風格的創意，以街頭風格的基本款為主，將其自由排列解構并重新制作成時尚單品。該系列包括運動套頭衫和極小尺寸的B-3飛行夾克以及馬海毛和格子呢格子等不可缺少的標志性朋克元素服飾。在那場處女秀之后，高橋盾的設計迅速引起了川久保玲的注意。對他來說，川久保玲是一位對自己的設計師之路起到了至關重要意義的伯樂。在其幫助下，他在2002年10月走上了巴黎時裝周的舞臺，獻上了自己的傳奇系列——2003春夏系列“SCAB”。

(三)巴黎，日本視域下的朋克

與初次走向西方主流視野的前輩山本耀司、川久保玲和三宅一生等人不同，初出茅廬的高橋盾拿出了自己最為擅長的文化引用敘事與非正統的亞文化審美理解，UNDERCOVER作為朋克精神吶喊的化身，在Crust Punk的噪音聲下沖擊著巴黎的主流時尚界。2003春夏系列“SCAB”這一場被封為傳奇的系列，高橋盾于閉場環節的隱喻政治呼應，裹挾著混沌、怪誕的視角，將他的巴黎首秀載入了時尚行業傳奇手冊之中。高橋盾與團隊選取了全球不同地區的傳統民族服飾為系列藍本，特別是在西方經歷“911”恐怖襲擊事件后，整體對這種民族話題十分敏感的情況下，并以自身慣用亞文化視角設計手法重新人工裁制。大量的手工加工痕跡，層疊繁雜的穿法，并且采用了蘇格蘭Crust Punk樂隊SEDITION1993年專輯《Earthbeat》的LP封面，作為2003春夏系列的主視覺元素，詮釋了反叛不羈的朋克元素。高橋盾勇猛地以身在日本特有的環境下產生的文化交融亞文化群體的視角創作出有著屬于自己的獨特基因融入其中的設計。他認為對他來說UNDERCOVER是一種發聲的方式，作為向外界展現傳達專屬于他的世界觀的途徑：帶著些許扭曲意味的英雄主義[3]。

(四)什么是UNDERCOVER

UNDERCOVER始終在傳遞著高橋盾自己獨特的、甚至不被人所理解的美學，突破了主流時尚界對于美和時尚的定義，服裝設計不再僅以服裝的設計為主體，它可以是作為文化傳播的載體存在，是個人思想或群體的精神凝結品，就如高橋盾自己說的那樣：“We Make Noise，Not Clothes”(我們制造噪音，而不是衣服)。在2005年UNDERCOVER和MADSAKI的合作企劃中，高橋盾以一件Tee來對什么UNDERCOVER進行了詮釋，由32個詞組成的結構圖作為印花，縱橫交錯，相互影響，相互成就，相互摧殘，相互成長。UNDERCOVER作為一個獨立設計師品牌，所設計的本質就是傳達出設計師自身的精神世界與理念，展現的是通過這些符號化和風格化的產品來傳達自身的世界。

三、UNDERCOVER品牌發展模式的探討

UNDERCOVER作為一個擁有30年歷史的設計師品牌，以朋克、搖滾元素和天馬行空的怪誕世界觀而聞名，其品牌的亞文化風格注定不是大眾主流風格路線，品牌能夠運營至今天，他的運營模式是值得我們國內設計師或品牌學習的。鑒于品牌擴張市場的需求，最早的UNDERCOVER主要是以女裝為主，直到2009年春夏系列才正式推出了男裝成衣系列UNDERCOVERISM。后續因為需要配合世界各地的銷售，2015年UNDERCOVERISM就告一段落，將女裝和男裝系列都統一為UNDERCOVER。直至2021年UNDERCOVERISM才回歸作為副線展開。在此之前，UNDERCOVER還發展了其他的副線，2013年男裝副線JOHN UNDERCOVER和女裝副線SUE UNDERCOVER開始運營。JOHN UNDERCOVER售價對比于主線UNDERCOVER的售價要低一些，但不乏有一些產品出現比主線還高的售價，相較于主線秀款更主打的是實穿性和生活化，這條支線的設計也不是由高橋盾親自操刀，而是由團隊其他的創意成員YUJI OKAMOTO來負責。這條副線至2019年就停止了更新，男裝副線至2021的UNDERCOVERISM重啟才重新走進我們的視野。女裝副線SUE UNDERCOVER也跟男裝一樣主打的就是收攏生活化日常服裝的市場。2016年UNDERCOVER再推出自己的無季節線THE SHEPHERD UNDERCOVER，設計方面收起以往詭異創新的設計，追求簡單，以高橋盾本人的日常生活服裝作為出發點，運用高品質面料與合身剪裁重塑基礎款式，市場主要就是面對追求成熟穩重和質感的人群，也可以說是展現有別于反叛不羈另一面的高橋盾或者說是UNDERCOVER另一個內核，一個從年少輕狂走到成熟穩重的男孩。MADSTORE作為UNDERCOVER副線里較為不同的存在，既是作為一家店鋪存在的并且銷售的全線產品，也會出售MADSTORE獨有的價格低廉又富有品牌元素的小配件和服裝，類似于Dover Street Market的存在，但又與其不同，更確切地說是作為UNDERCOVER專屬的周邊商店存在，不再把UNDERCOVER限制為一個服裝品牌。

UNDERCOVER品牌路線圖(作者自制)

面對市場做出副線的選擇，在各大品牌里面都是非常常見的策略，副線在品牌的里面很大一部分作用是為了讓主線更好地生存下去。副線的去主線特色化或弱化主線元素，提升實穿性和針對價格敏感人群，花較少的錢可以體驗到類似于主線的風格，更生活化的款式讓非品牌針對的人群也能夠認識到自己的品牌，進一步地擴大主線品牌的影響力，副線和主線是相輔相成的一個關系。但副線展開的前提一定是品牌要有自己的風格特點并且要做好副線與主線的區別，以UNDERCOVER為例，每條副線都有著自己的在品牌中的定位，各自針對不同的人群，一切都是在為主線品牌服務，傳達的也是設計師本人對品牌不同定位和市場的理解，如果模糊了兩者之間的定位的話必定會出現相反的作用[4]。

四、現今中國品牌設計師發展現狀與思考

中國擁有非常大的市場，這里有全世界最大的新一代消費群體，青年人群占據消費主體的地位。中國也不缺乏才華橫溢的設計人才，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人們接受新興事物也越來越快，通過信息流量時代去營銷自己的品牌尤其重要。無論是在主流年輕世代高度聚集的文化社區和視頻平臺宣傳，還是通過明星效應帶貨快速獲得流量訂單，這些都能讓品牌快速獲得關注度，但是更多的會出現設計本身和文化承載的架空[5]。

綜觀日本這些早期的設計師的經歷，或許在如今時代他們的經驗不再適用，時代的不同面對的情況和途徑也不同，但是不管時代如何變化始終不變的還是內核問題。UNDERCOVER的品牌發展成功，也離不開高橋盾始終貫徹的理念，品牌就是作為自己的另一個載體，它是你發聲和傳播自己思想的方式，高橋盾始終是以自己的經歷、自己的環境來創作設計，作為一個日本人他也跟他的前輩一樣用著屬于自己的日本視域去解讀世界。

日本“時尚三駕馬車”的川久保玲、山本耀司和三宅一生的作品全在體現著東西方的全新融合方式，將日本的美學思想和西方的服飾設計思想結合，以日本的視角來重新解讀，而并不是刻意去想象要做什么樣的日本設計。融合的表現也不是單純的表面元素融合，設計師成長的環境和思想文化背景全都體現于其作品中，你是怎么樣的一個人，來自于哪里，你代表著什么樣的文化，這一切都會在你的作品里顯示[6]。

從以上日本設計師的品牌發展經歷中可以認識到，我們當今的國內服裝設計師或服裝品牌應當在保持市場的合理商業運營模式下，強調對文化元素與設計手法的熟練運用，保持品牌風格文化的獨特，以設計來講述中國的時尚故事。

結語

文化的體現在當今的服裝設計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世界全球化的大環境背景下，服裝設計的款式和造型如果只是單純地奢華或者是爆款之類，已經不能夠在現在的市場大環境下很好地吸引消費者，個人的穿著打扮開始不僅僅是作為服裝的用途存在，而且還作為一類文化或群體的標志。人們開始渴望探究服裝設計背后所蘊含的文化背景和藝術元素，服裝款式造型設計的文化運用，會使看到的人產生深究這款設計背后文化的興趣。如果說獨樹一幟的視覺風格，是時尚品牌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最直接的方式，那么創造出辨識度高的視覺符號，并且成立自己品牌的獨特美學體系，從而為人們提供一個具有象征意味的圖騰，這樣更容易被大眾記住，不能因為順應流量的趨向從而丟失自身品牌的獨特性。

亞文化跟其他任何文化來說都是一樣的，他都是對于一些群體提煉概括的概念而已，最重要的是明白作為亞文化群體，相較于主流文化來說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文化背景環境造就了獨特的自己，明白自己的獨特，高橋盾讓筆者看到了亞文化不僅能較好地適應國際市場、對西方文化元素與本土設計手法的融合，不能為了迎合市場而失去自身的特色，“We Make Noise，Not Clothes”(我們制造噪音，而不是衣服)，高橋盾這句話就如同他做的那樣：勇敢而美麗，混沌與平衡。

注 釋：

①朋克(punk)文化：一種起源于1970年代的次文化。最早源起于音樂界，但逐漸轉換成一種整合音樂、服裝與個人意識主張的廣義文化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