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式文化背景下小紅書平臺的二次傳播研究
——以電視劇《狂飆》為例

◎姚茹逸

(湖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湖北 武漢 430062)

互聯網的出現不僅拓寬了文化的傳播渠道、豐富了傳播的結構，而且還建構了文化的內容生產。以往，電視劇的宣傳往往由制作方進行，但隨著媒介技術的發展和社會文化生態的變遷，新媒體技術打破了主流媒體對信息傳播源頭和傳播渠道的壟斷地位。圖片、視頻編輯軟件為影視劇作品的粉絲提供了二次創作的工具；新媒體平臺為用戶提供了二次傳播的渠道。用戶不再處于被動接收的地位，也會積極地進行用戶內容生產[1]。現如今，時代、技術在不斷發展，粉絲群體的內容生產行為因資源獲得率高、創作門檻低、傳播面積廣等優勢變得越來越頻繁，進而形成了多樣豐富的參與式文化空間。電視劇《狂飆》可以說是繼《人民的名義》之后又一部現象級爆火國產劇，截至2023 年3 月，在豆瓣上獲得評分8.5 分，共收獲3 萬余條討論、近25 萬短評。本文以小紅書用戶的二次傳播行為為研究對象，以電視劇《狂飆》在該平臺的評論區、圖文及視頻筆記為例，分析參與式文化背景下電視劇在小紅書中二次傳播方式的變化，并探究此現象反映出的傳播心理。

一、參與式文化空間：從盜獵到圍獵

詹金斯是最早對參與式文化進行研究的學者。深受約翰·費斯克文化研究視角的影響，亨利·詹金斯在肯定用戶能動性的基礎上，提出文本盜獵、粉絲文化、參與式文化和融合文化等更具包容性的概念，為文化研究領域增添了新的活力[2]。亨利·詹金斯詳細定義了“盜獵者”，認為他們常通過盜獵影視劇作品的原文本片段，并以自己的意義重新建構新的圖文或音視頻作品[2]。

傳統的大眾文化體系中，生產資料由電視劇制作方完全占有，同時文化生產工具的精英化使得粉絲幾乎與創作自身意義有關的用戶生成內容幾乎無緣。在詹金斯看來，現如今的參與式文化更傾向于接納各層級的藝術，草根文化也被納入其中，該文化支持人們創造、溝通與分享，且有著指導他人、傳遞經驗與思想的功能[3]。參與式文化具有公開、平等、自由、共享、包容的新型媒介文化樣式[4]。盡管參與式文化的概念提出于電視媒介時代，但它在新媒體時代依然適用。參與式文化包含有四大要素，即基于網絡媒體技術、注重關系建立與身份認同、鼓勵創新和個性化、強調集體智慧[5]。小紅書的開放性使其包含了參與式文化的以上要素，即強調用戶自發制作小紅書筆記，對小紅書筆記點贊、評論、轉發，參與小紅書話題的構建等實現身份認同，并進一步對其他用戶生成內容進行反饋。因此可以說，通過觀察小紅書上的圖文視頻筆記來總結參與式文化的特征是具有科學意義的。

如今，互聯網的發展實現了新的媒介話語權的平衡，也重組了傳統的媒介權力格局，用戶之間的互動顯著增多，在構建參與式文化空間的過程中，粉絲對于文本的詮釋已由盜獵逐漸發展成圍獵。所謂文本圍獵，即眾人的盜獵，參與式文化空間中的文本對話形式正由個人的盜獵活動轉變為聲勢浩大的群體性圍獵活動[6]。現如今，精英文化逐漸消隱，大眾文化蓬勃發展，這些都為文本圍獵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各社交平臺粉絲群體是積極的文本圍獵者，他們以追蹤媒介所創造的內容為目的，借助社交媒體沉浸于粉絲文本流之中，并在創作、傳播、交流中享受文本所帶來的愉悅。這是可延展媒介時代參與的勝利，是個體賦權后的圍獵景觀，消費、審美、價值觀的分化與分層幾乎發生在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在傳播的過程中處處體現著去中心化[7]。

從平臺定位來看，小紅書是一個女性用戶占絕大多數、依靠互動產生聯系的用戶再生產文化空間，主要目的是搭建內容種草社區。在這個文化空間中電視劇粉絲大多通過盜獵文本生成分享內容、表達喜愛、尋找共鳴。在電視劇的傳播過程中，參與式文化的加入使該過程實現了邏輯倒置，粉絲們可以真正從文本層面和網絡空間全面參與電視劇的傳播過程。通過文本盜獵形成的二次創作只有在互聯網時代才實現了更大的突破，從受眾拓展至用戶，超越盜獵形成圍獵，從而真正參與，由文本發展成為文化[8]。

二、粉絲二次創作：盜獵者的表演快感

“盜獵”被德賽都用來描述媒介文化產品受眾的積極閱讀行為。受眾以自身的經驗和興趣為基礎，自由解讀文本，在這個過程中實現文本的“盜獵”，進而產出與自己相關的意義。以此為基礎，詹金斯賦予了受眾互動和參與現象新的意義[9]。盜獵可以理解為一個產生新的意義的過程，伴隨著意義的創新，原文本表演的快感也隨之轉移到新的創作者身上，作為盜獵者的粉絲的種種行為，體現出的是在文化傳播過程中金錢并不是最重要或最矚目的，占主導地位的是更為復雜的意義和快感。

隨著如今媒介的去中心化，精英文化逐漸呈現衰退趨勢，當粉絲不滿于劇情的走向和故事的結局時，他們可以通過盜獵文本，或改寫或自由想象，創造出符合自己預期的劇情發展和最終結局[10]。小紅書用戶參與《狂飆》電視劇的文本盜獵主要是指以原電視劇作品圖文、視頻為基礎進行的二次創作。盜獵者通過剪輯、模仿等技能，在二次創作的過程中加入自己解碼電視劇原文本產生的新的意義，從而積極地參與二次傳播，創新與高共鳴、廣范圍的傳播等可以引起其他用戶的興趣，從而發展為熱門、優質內容。

費斯克認為，大眾能積極主動地借助文化工業產品而創造出與自身社會身份、社會情境相關聯的意義和快感，其方式就是不同程度地從事著符號化生產。受眾作為創造者參與內容創作的過程不僅滿足了自我期待，而且也在表演，一旦受眾參與創作的文本受到了平臺上其他受眾的認同，創作者會體會到表演的快感，并對該電視劇的粉絲群體產生歸屬感。同時，其他作為消費者的小紅書用戶在觀看時產生共鳴、互動，更容易激發用戶二次傳播的積極性，從而創作出更生動的內容[12]。

三、參與式文化建構：圍獵者的全民狂歡

詹金斯認為參與式文化具有很強的對話性和互動性，隨著各個媒介之間邊界的消融，以及用戶的主動性和參與權的增強，他們可以進行文本盜獵和二次傳播，大量的具有相同愛好的用戶會聚集并形成的以共通文化為門檻的社群，以便更深入地互動交流。受眾參與是一種新的傳播現象，有了互聯網的技術作為基礎，受眾不再滿足于單純的“文本盜獵”，文本圍獵行為應運而生，參與式文化空間得以建構。詹金斯等人認為在互聯網時代，參與文化的形態變得更為復雜和多樣，其中最具價值的是公眾在媒介文本分享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6]媒介所提供的符號性原材料為扮演不同角色的受眾創造了一種獨特的文化體驗，通過參與和互動等方式，他們塑造出了共同的獨特文化。

(一)圍獵者的角色定位

在小紅書上，用戶兼具內容創作者、傳播者的多重身份。用戶通過二次創作的圖文、視頻筆記以及發表評論形成的評論區參與平臺內容的建構；通過轉發、“@其他用戶”實現內容的二次傳播。參與式文化空間的圍獵者的定位可以是消費者，他們圍獵的過程即他們通過花費時間閱讀、觀看他人筆記進行內容消費的過程。圍獵者們通過用戶生成內容產生聯系，豐富和滿足了平臺對于信息的需求，強化了用戶生成行為。在消費文化中，自我表達往往通過享受即時的樂趣來培養，這個過程遵循享樂主義[13]。消費的過程既可以構建認同，又是認同的體現與表達[14]。圍獵者作為消費者參與文本盜獵過程是以集體共同的意義解碼文本的過程，這個過程會因為圍獵者自身因素如文化、興趣、心境等差異產生具有個人特色的新意義，進一步豐富共同的參與式文化空間。

(二)話題形成，圍獵者狂歡

網絡打破了地理上的局限，在小紅書平臺上，圍獵者消費共同的文化空間中的文本內容，以小紅書筆記作為橋梁進行互動，通過參與式生產行為與他人建立關聯[15]。小紅書平臺的“話題功能”指用戶在發布筆記時，可以隨意添加話題標簽，發布后通過點擊標簽可以進入話題主頁，瀏覽其他用戶關于此話題的筆記內容。在社交媒體中，用戶可以發揮“發起話題”“形成話題”等話題體系所具有的諸多作用。小紅書話題的參與主體多元、創作主題多元、話語表達多元，這個功能為每一個筆記發布者提供了成為“主人公”的條件與可能性，每一個主體都可以是狂歡廣場中的參與者與見證者。觀察可以發現，小紅書中關于《狂飆》的筆記幾乎都帶有“#狂飆”或“#狂飆電視劇”的話題標簽。帶上有關標簽可以給筆記定位，利用大數據推送給更多可能有共同愛好的小紅書用戶，以形成參與式文化空間。

巴赫金認為，狂歡節上民眾對國王脫冕及加冕儀式的模仿以及其他慶賀活動，反映的是大眾狂歡化心理[16]。而小紅書用戶的文本圍獵行為就是脫冕與加冕的過程。首先，小紅書筆記的平民性、草根性傳播模式使得電視劇編劇以往的權威脫冕，例如，小紅書平臺上有關《狂飆》的“不要太荒謬”“我就一直覺得這部劇里的一些情節不合乎情理邏輯，原來都被刪剪了！難怪看得那么不順暢！節奏感帶得太快！”等評論與文字筆記，是用戶參與小紅書內容構建的文本內容，同時也代表著創作者權威的消除。其次，用戶通過點贊、收藏、評論對小紅書筆記進行的二次創作是加冕的過程。在互聯網的去中心化的發展下，用戶就是被加冕的文本圍獵者。

不同形式表達出的共通的文化在參與式空間中都是儀式化的，而這個文化本身作為一種儀式，常常會表現為集體狂歡。與狂歡節相同，小紅書話題同樣具有集體參與的特征。小紅書對用戶的注冊、創作要求較低。因此，大多數人都可以注冊小紅書發表內容、評論他人筆記。但不同的是，小紅書平臺的筆記獲得除粉絲之外的用戶關注和評論的幾率較小，而“話題功能”將同一主題的內容集合起來，所有內容都有幾率被觀看，為此更容易產生共鳴，也更具有狂歡廣場的意味。

四、結語

網絡的不斷融合和發展讓作為受眾的粉絲擁有更多找到自己的興趣圈、表達自己喜愛的機會。本文從參與式文化視角出發，以小紅書平臺上電視劇《狂飆》的二次傳播為研究對象，觀察發現隨著網絡的進步，用戶不再滿足于單純的文本盜獵，小紅書用戶可以作為消費者參與其他用戶筆記，以點贊、收藏、轉發等形式表態，在評論區互相討論。同時，他們還可以參與自己感興趣話題的構建過程，通過二次創作，主動參與到原有文本的解構與建構中。通過活躍話題形成共同的參與式文化空間，從而吸引更多趣味相投的用戶。互聯網的發展和媒介融合帶來的由盜獵到圍獵的轉變，體現出了用戶在參與式文化空間中的狂歡心理。

本文研究的不足之處在于沒有涉及關于小紅書中二次傳播的效果、影響因素、具體實踐等問題。同時，本研究由現象出發，通過觀察展開分析，得到的結論帶有個人主觀色彩，接下來尤其需要利用科學的數據進行進一步的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