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提升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初探

李德俊 羅 瑤

中醫藥文化已成為中國同世界各國加強人文交流、促進民心相通的重要載體。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推進文化自信自強，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明確提出促進中醫藥傳承創新發展，為新時代加快推進中醫藥文化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指明了方向，也同時為推動中醫藥文化高水平國際化傳播帶來了機遇。如何有效提升中醫藥文化的國際傳播力是重要任務，是切實落實“講好中醫藥故事”的必然要求，是樹立中國文化強國形象、擴大中國文化國際話語權的內生動力。鑒于此，本文將從“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這一概念入手，著力分析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的內涵，探討新時代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面臨的困難與挑戰，并在此基礎上，提出進一步提升新時代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的有效對策，讓中醫藥更好地為建設人類衛生健康共同體服務。

一、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的內涵

國際傳播是人類社會一種歷史久遠的傳播活動，自國家誕生以來就一直存在。長期以來，國際傳播一直兼具對內對外的雙重屬性，即對內報道國外發生的重要事件和變化，對外宣揚本國的核心價值和立場。因此，國際傳播是一種與國際政治和國家利益實現密切相關的國際交流活動，是一國政治、經濟和文化等國際影響力的綜合體現。

就國際傳播力而言，其核心內涵是指傳播主體實現有效國際傳播的能力。具體來看，主要包括“國際傳播能力”和“國際傳播效力”兩個層面。國際傳播能力，主要是指國際傳播主體利用現代化傳播媒介進行信息傳播的廣度和深度；國際傳播效力，主要是指信息在國際傳播中的有效程度，即傳播受眾能在多大程度上認可和接受所傳信息。依據這一標準，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的內涵構建，也可從這兩個層面來考量。其中，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能力，主要是指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廣度和深度，取決于中醫藥文化傳播的主體、內容、媒介和形式等；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效力，則是指中醫藥文化的國際接受度和使用度，“主要通過其在跨文化傳播過程中所展示出來的吸引力、影響力和感召力得以體現”［1］。

二、新時代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發展現狀

進入新時代，中醫藥文化的戰略價值被廣泛關注，其對外交流與傳播也進入快速發展期。現在，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已成為中國外宣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樹立良好中醫藥文化國際形象的重要載體，在此背景下，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得到了長足發展，具體來看：

就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能力而言，進入新時代，伴隨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主體、傳播內容、傳播形式和傳播媒介等的多元化發展，中醫藥國際傳播的范圍越來越廣。據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統計，目前，中醫藥已傳播至196個國家和地區，中國已同40多個國外政府、地區主管機構和國際組織簽署了中醫藥專門合作協議，同時開展了30個中醫藥海外中心、75個中醫藥國際合作基地、31個國家中醫藥服務出口基地建設工作。中醫藥內容還被納入了16個自由貿易協定［2］。此外，中醫藥文化正通過孔子學院和中醫藥高等院校等渠道走進更多國家。目前，我國已在海外開辦了15所中醫孔子學院和孔子課堂，在78個國家的240多所孔子學院開設了中醫藥、太極拳等課程，用來傳播中醫藥知識和健康文化理念［3］。伴隨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能力的不斷提升，一個全方位、多領域、深層次的中醫藥對外交流合作格局正在形成。

就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效力而言，伴隨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范圍的不斷擴大，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效力也得到了提升。無論在國外民眾的認可度和使用度上，還是在國際合法化建設上，均結出了豐碩的成果。據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統計，目前，全球接受過中醫藥針灸、推拿或氣功等治療的人數已超過全球總人口的三分之一，且這一數字仍在不斷增長中［4］；另據世界衛生組織統計，目前已有113個成員國認可針灸等中醫藥診療方式，29個成員國為中醫藥的規范使用制定了有關法律法規，還有20個成員國將針灸等中醫藥診療納入醫療保障體系［5］，中醫藥國際合法化建設取得較大突破。此外，“中醫針灸”（2010年11月）、“藏醫藥浴法”（2018年11月）和“太極拳”（2020年12月）3個中醫藥項目被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本草綱目》和《黃帝內經》（2011年5月）2本中醫藥典籍成功入選《世界記憶名錄》，標志著中醫藥文化價值開始被國際社會廣泛認同。2019年，第72屆世界衛生大會審議通過了《國際疾病分類第十一次修訂本（ICD-11）》，首次把包括中醫藥在內的傳統醫學章節納入其中，標志著中醫藥國際社會受到普遍認可。

三、新時代提升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面臨的困難與挑戰

目前，在黨和國家的大力支持下，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建設正迎來空前發展機遇，并取得了一定的優異成績。但不可否認，當前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建設仍任重道遠，新時代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的進一步提升，仍面臨著文化認同、傳播內容形式、傳播渠道和傳播人才培養等方面的諸多問題與挑戰。具體如下：

（一）中醫藥文化國際認同度不高

中醫藥文化博大精深，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內涵主要包括抽象的精神文化和具象的物質行為文化兩個層面。前者是基于中國傳統哲學理念，主要包括中醫藥核心價值觀、中醫藥理念文化和中醫藥基礎理論等內容；后者基于中醫藥傳承人保留的經驗和物質財富，主要包括中醫藥養生方式、診療方式和中醫藥器物等內容。中醫藥文化在國際傳播過程中，由于中西方在價值理念、思維方式和歷史文化傳統等方面存在差異，其所蘊含的哲學理念、價值觀念和理論知識等精神層面的內容很難精準地通過文字、聲音、圖片和視頻等形式在海外傳播，并獲得普遍的國際認同。相較于精神層面的內容，物質行為層面的內容雖然較易獲得國際認同，但其中的有些行為做法，如使用珍稀藥用動植物等，因與國外民眾普遍遵循的處世原則相違背，也容易使國外民眾對中醫藥文化產生質疑。總而言之，中醫藥文化國際認同度普遍偏低的現狀，仍是新時代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提升的一個根本性障礙，需要我們下大力氣去克服。

（二）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內容和傳播形式不豐富

雖然目前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態勢良好，但仍存在傳播內容范圍狹窄、傳播形式缺乏創新等問題。具體來看，就傳播內容而言，當前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主要圍繞物質行為文化內容展開，大多聚焦的是中醫藥養生和疾病預防與治療，其中包括針灸、推拿、拔罐等中醫藥診療技術，太極拳、易筋經、五禽戲等中醫藥運動功法，以及藥膳、藥茶、保健品等中醫藥養生產品。對中醫藥精神文化內容傳播的重視卻相對不足，主要表現在對中醫藥所蘊含的傳統哲學思想、核心價值理念、主要思維方式以及基本理論架構等的國際輸出仍不夠系統全面，使得國外民眾無法在思想上對中醫藥產生科學的認知。就傳播形式而言，當前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仍主要依賴由文字、聲音、圖像和視頻等合成制作的圖書和節目類音像制品，在作品創作上缺乏創新意識。新媒體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等的融合不夠深入，致使其在作品傳播形式上仍主要是被動接受式的直接呈現，而不是智能互動式的交流體驗，這與“互聯網+”新媒體時代所強調的信息多功能傳播有著較大差距。

（三）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新媒體平臺監管不到位

新媒體作為一種全新的媒體形式和信息傳播渠道，正因其“傳播的大眾性、雙向性、時效性、多樣性等特點”［6］，成為新時代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主要渠道。不可否認的是，我國的新媒體發展尚處于起步階段，相關監管機制仍不成熟，許多規章制度和法律法規也未完全落實，導致當前新媒體平臺在對外傳播中醫藥文化時無法做到專業與質量并存，充斥著大量虛假、浮夸和不專業、不科學的內容。比如，在新媒體平臺上，經常有人打著“名老中醫”的旗號，發布一些東拼西湊的養生保健類內容，并通過浮夸的標題吸引流量，這類作品一般內容隨意性強，毫無科學性可言；還有人在新媒體平臺上大肆宣揚包治百病的“神醫大師”或治療疑難雜癥的“祖傳秘方”，以夸大治療效果、編造治療奇跡等方式詐取錢財、牟取私利。當前新媒體平臺在對外傳播中醫藥文化時存在種種亂象，對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深入推進也產生了制約作用。因此，必須對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新媒體平臺下大力氣加強監管。

（四）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人才隊伍建設不充分

新時代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持續推進，離不開一支“專業知識精、外語水平高和跨文化傳播能力強”的高素質、復合型人才隊伍。在其中，全國中醫藥院校發揮著重要作用［7］。具體來看，在中醫藥國際化大趨勢的推動下，目前國內許多中醫藥院校均已將復合型中醫藥國際傳播人才培養納入人才培養體系，并通過開設中醫藥特色鮮明的英語本科專業和翻譯專業碩士學位點，以及中醫藥英語實驗班等方式，加大對相關人才的培養力度。但從現實來看，由于受傳統教育理念和管理機制的束縛，當前我國高等院校尚未建立起成熟的跨學科協同育人機制，中醫藥、外語、翻譯及國際傳播等領域的高端人才，大多數仍舊是在各自學科下獨立培養起來的。跨學科、復合型人才培養力度明顯不足。另外，在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人才培養過程中，目前各中醫藥院校聚焦的大都是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英語人才的培養，而對俄語、阿拉伯語、西班牙語、泰語、越南語等“一帶一路”共建國家所需的非通用語種的人才培養普遍重視不足，使得中醫藥文化在“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的傳播中同樣缺乏有力的人才支撐。

四、新時代提升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的有效對策

進入新時代，伴隨中國文化“走出去”戰略的持續推進，如何進一步提升國際話語權和國際影響力，已成為當前中國對外文化建設的迫切需求。中醫藥文化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有效推進其國際傳播，對全面提升中國國際話語權和國際影響力至關重要。因此，我們應順應國內外發展大勢，積極采取有效對策，不斷克服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中的困難與挑戰，努力提升中醫藥文化的國際傳播力，為中國文化更好地“走出去”添磚加瓦。

（一）提高中醫藥文化國際認同度

中醫藥文化獲得國際認同，是關系中醫藥國際化事業穩步健康發展的決定性因素。不斷提高中醫藥文化國際認同度具有關鍵意義，需要我們多方協作、共同推進。具體應做好以下三個方面工作：第一，堅持中國文化導向，樹立中醫藥文化主體意識。在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中，我們要堅持中醫藥文化自覺、自信和自強，堅持從中國文化視角闡釋中醫藥理論及文化知識，堅決抵制西方文化中心主義和現代科學霸權主義，努力在全球醫學體系中打上鮮明的“中國印記”，讓海外民眾感受到純粹的中醫藥文化。第二，堅持利用不同話語體系，擴大中醫藥文化國際話語權。在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中，我們要努力尋找中醫藥文化與世界其他醫學文化在經驗、價值、倫理和思維等方面的共通點和交匯點，并運用對方的話語體系凝練出一些標識性概念，形成有利于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新表述，把“我們想講的”變成“受眾想聽的”，把“受眾想聽的”融進“我們想講的”［8］。第三，堅持差異化國際傳播理念，增強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針對性。在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中，針對不同的地區和受眾，我們要采取分層次、差異化的精準傳播方式，通過差異化傳播內容的精準投放，確保傳播效果最優化。例如針對西方普通民眾，我們的傳播應以通俗易懂的中醫藥文化科普類內容為主；針對西方醫療專業人士，我們的傳播應以中醫藥醫療和學術類內容為主。

（二）豐富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內容與形式

傳播內容與形式，指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具體推進實施的主要載體。新時代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的提升，有賴于傳播內容與形式的不斷完善和創新發展，需要我們持續改進。具體可從以下三方面著手：第一，在繼續豐富中醫藥物質文化行為傳播內容的同時，加大對中醫藥精神文化內容的傳播力度。我們可通過加強中醫藥文化研究闡釋工作，進一步提煉出中醫藥精神文化標識，再通過中醫取象比類的方法，把這些文化標識置于西方文化語境之下，借用西方民眾熟悉的生活場景、自然現象、故事和人物原型等加以推廣，以觸類旁通的方式推動中醫藥精神文化的國際傳播。第二，加強中醫藥古代經典案例和醫者名家故事傳播，用中醫藥人文故事推動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我們可借鑒美國廣播公司（ABC）或英國廣播公司（BBC）等西方主流媒體的創作方法，以一種通俗幽默或西方民眾喜聞樂見的表達方式，來講述不同時期關于中醫藥的奇聞軼事和華佗、張仲景、孫思邈、李時珍等古代醫者名家的傳奇故事，以故事化的敘述方式，喚起西方民眾的情感共鳴，讓中醫藥文化不但能“走出去”，更能“走進去”［9］。第三，重視新媒體和人工智能等高新技術的應用，不斷創新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形式。新媒體和人工智能技術為公眾營造了新的媒介環境，它們在集合傳統媒體文字、圖片、鏡頭和聲音媒介的基礎上，注重信息內容的直觀化、視覺化呈現。相較于傳統的紙質媒介和電視、廣播媒介，能給受眾帶來多感官體驗，可以較大程度提高受眾對傳播內容的認知。因此，利用新媒體和人工智能技術創新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形式，不斷把抽象晦澀的中醫藥內容具象化、立體化，將會使中醫藥文化在國際傳播中更具活力和親和力，更容易走進國外民眾的內心。

（三）加強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新媒體平臺監管力度

新媒體平臺在拓寬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渠道、擴大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范圍和豐富中醫藥文化內容呈現形式等方面有著巨大優勢［10］，是新時代全面提升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的重要力量。同時，因其強廣泛性和強交互性等特點，新媒體平臺在傳播主體和傳播內容上缺少有效的“把關人”，導致中醫藥文化傳播內容質量參差不齊，傳播效果也大打折扣。鑒于此，為確保新媒體平臺上中醫藥文化的高質量傳播，需重點做好以下兩方面工作：第一，加強對國外新媒體平臺的輿情監測研判，確保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保持正向的輿論走勢。伴隨新媒體平臺的發展壯大，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深度和廣度也在不斷擴大，這使得國外官方與非官方在新媒體平臺上發布的與中醫藥相關的負面報道所造成的不良影響也更為深遠，這極易形成不利于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突發輿情事件。因此，國家和地方政府要高度重視，積極組織網絡監督部門對全球范圍內的主要新媒體平臺進行實時監測，對潛在的負面輿情進行分析研判，主動掌握輿論話語權，并在輿情升溫之前，竭力遏制負面信息的傳播。同時，主動利用官方媒體發布準確、權威信息，引導公眾言論朝有利于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方向發展。第二，推動傳統媒體與新媒體融合發展，打造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融媒體矩陣。無論傳統媒體還是新媒體，都是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重要渠道，兩者有機融合，打造融媒體矩陣，有助于我們充分利用傳統媒體在可信度和權威性上的優勢，更高效地推動中醫藥文化在新媒體平臺上的國際傳播。

（四）推動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人才隊伍建設

新時代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力的提升，離不開一支高水平、復合型的國際傳播人才隊伍。這就要求在人才隊伍建設中，要主動適應中醫藥國際化人才要求，不斷轉變人才培養思路，積極構建多元化、國際化和復合型的中醫藥人才培養模式。具體可從以下三個方面入手：第一，加強頂層設計，構建跨學科、復合型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人才培養體系。積極支持有條件的中醫藥院校圍繞“中醫藥+外語”“中醫藥+翻譯”和“中醫藥+傳播”等進行交叉學科建設，以此為抓手，大力推動中醫藥特色鮮明的外語本科專業和中醫藥翻譯與國際傳播專業碩士點建設，培養出適應新時代中醫藥國際化發展需求的、既精通外語又懂中醫藥且有較強跨文化傳播能力的復合型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人才。第二，加強中外合作辦學，深化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人才培養中的國際合作。除了繼續在全國中醫院校開設中外聯合培養專業和中外合作辦學專業之外，我們還應積極依托中醫藥海外中心、中醫藥國際合作基地和中醫孔子學院等機構開展境外中醫藥特色教育，通過加強與海外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在中醫藥人才培養方面的合作，加快培養能勝任中醫藥文化國際傳播的優秀人才。第三，加強非通用語種人才培養，滿足中醫藥文化在“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傳播的人才需求。“一帶一路”共建國家有近60個，涵蓋世界十大語系以及部落文化、西方文化、伊斯蘭文化和印度文化等多種文化形態。因此，傳播人才除了要具備濃厚的中醫藥文化底蘊和較強的跨文化傳播能力，還要精通“一帶一路”共建國家的語言、熟悉當地的風土人情和文化特征，為中醫藥文化更快更好地在“一帶一路”共建國家傳播提供人才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