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科研誠信管理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及對策

張媛

(安徽省省屬公立醫院監督管理中心,合肥市 230031)

科研誠信不僅約束著研究人員學術行為,還是提高科學研究質量、可靠性的系統規范[1]。生物醫學領域科技的發展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人民健康水平的發展,人民健康是民族昌盛和國家富強的重要標志,必須始終把保障人民健康放在優先發展的戰略位置。健康中國建設離不開科技的支撐,面向人民生命健康,不斷拓展科技的廣度和深度,是廣大科研人員肩負的歷史責任。醫院科研聚焦解決事關人民生命健康的關鍵問題,其中,科研誠信是科研質量的有力保障,越來越受到國家和社會的廣泛關注。近年來,我國醫學領域的科研取得了一系列里程碑式成果,但是,科研誠信問題時有發生,相較于其他醫學科研機構,醫院的科研失信不僅影響醫院的公信力,還會阻礙生物醫學的發展。醫院如何履行好科研誠信管理的主體責任,不斷筑牢人民生命健康的基石,守好第一道關顯得尤為重要。從醫院科研誠信管理現狀入手,以健全職稱晉升制度、科研評價體系、獎懲制度,落實主體責任,加強誠信教育等方面為切入點,為進一步加強醫院科研誠信管理、有效防范科研誠信問題提出相應對策。

1 醫院科研中存在的學術不端問題

隨著國家對科研投入的持續增加,我國科技論文產量呈爆發性增長,然而與之相伴隨的是急劇增加的論文撤稿數量。Tang[2]發現,截至2017年,我國論文發表數量占世界發文量的8.2%,但撤稿量占總撤稿量的24.2%。而撤稿這一科研誠信問題在生物醫學領域更為嚴重[3]。李俊龍等[4]基于撤稿監測數據庫統計了我國截至2019年10月的文章撤稿量,發現共有9 935 篇學術論文被撤稿,其中生物醫學領域有1 434篇,而且大部分文章撤稿原因為學術不端。

醫院是發現和解決醫學問題的第一戰線,同時也是科研誠信建設的重要關卡,對生物醫學科研水平的發展起到重要作用。然而,有關醫院科研學術不端的各種報道屢見不鮮,僅施普林格出版集團就對中國論文有兩次大量撤稿,相關作者大部分為醫務人員[5]。Shi等[6]分析了2004—2020年國外期刊撤回的159篇系統評價文章,其中超過70%的作者隸屬于中國醫院。羅云梅等[7]分析了國內期刊1 748篇疑似學術不端稿件,發現其中有1 663篇(95.1%)作者單位涉及醫院。醫院科研中存在的學術不端行為,包括偽造同行評議、剽竊、篡改數據[4,8]等時有發生。

在高水平的核心期刊上發表醫學論文,通常需要同行評議。目前,我國醫院及科研院所評價有過度量化之嫌,論文成為醫務工作者職稱評審的必要條件,級別越高論文要求越高。部分醫生護士醫療工作繁忙沒時間做科研、寫論文,迫于科研業績和晉升壓力就會產生偽造同行評議的學術不端行為。此外,還出現不少直接剽竊他人論文的現象。一些醫務人員為完成科研任務,尋找“槍手”炮制論文,置學術規范和專業規則于不顧,將實驗圖表數據等偽造濫用。

大量醫學科研學術不端行為嚴重損害了國家科技形象和國際學術影響力,政府部門迅速響應,并隨之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文件。2021年,國家衛生健康委聯合多部門出臺了《醫學科研誠信和相關行為規范》,進一步規范了醫學科研機構和科研人員的行為準則。如前所述,醫院是醫學科研誠信建設的第一道關卡,進一步加強醫院科研誠信管理是促進醫學科研誠信進步的關鍵。

2 醫院科研誠信管理存在的問題

2.1 醫院科研相關管理制度不完善

2.1.1 職稱晉升制度不完善。目前國內大多數醫院職稱晉升考核標準包括臨床、科研、教學三個維度,但自引入SCI的概念后,科研績效成為其中的主要評價維度導向。臨床工作不能單單地以手術量、病案量、病人接診量等指標為評判標準,難以建立一套統一、量化的指標,因此越來越多的醫院將論文發表(特別是SCI論文數量和SCI影響因子)作為主要的職稱晉升業績條件。張會方等[9]調查了北京市某三甲醫院醫生對職稱晉升制度的滿意度,發現科研指標相較于臨床、教學指標而言,是影響醫務人員評價晉升制度滿意度的首要因素。科研指標在職稱晉升中的重要性被大大提高,可能會導致部分醫務人員拋棄科研誠信、鋌而走險。

2.1.2 獎懲制度不平衡。近年來,科研水平成為醫院各項評比的重要衡量標準之一,許多醫院相繼出臺了各類激勵政策來鼓勵醫務人員從事科學研究、發表學術論文,包括經濟獎勵、資源傾斜等。羅文婷等[10]發現利益驅動是影響醫院科研人員誠信水平的主要外部因素(67.2%)。在對科研人員有著諸多激勵政策的同時,學術不端行為的違規成本卻很低。盡管我國已建立較完善的科研管理規范,但對學術不端行為的懲罰相對較輕,通常為追回基金資助、一定年限內取消職稱晉升以及評獎評優資格等,很難真正有效威懾學術不端行為的發生。這種高獎勵、低懲治的不平衡制度極易滋生違背科研誠信的行為。

2.2 醫院科研誠信監管力度不夠

2.2.1 醫院各級主體責任不夠明確。醫院科研誠信涉及多方面、多部門,科研項目、獎項的申報涉及科研人員、臨床科室、科研管理機構、其他職能部門等。部分醫院的職能部門并沒有很好地落實科研誠信管理職責,也沒有足夠重視科研誠信問題,甚至有些部門認為科研誠信屬于科研人員個人行為。這導致科研項目開展及驗收的過程中很容易出現管理薄弱點,例如:項目開展過程中篡改或虛構實驗數據,結題驗收中使用不相關的成果來頂替等。事實上,科研誠信管理貫穿項目指南、立項評審、結題驗收、監督評估等全過程[11],項目負責人、臨床科室、科研管理部門、醫院等各級主體要落實各自的主體職責,防患于未然。

2.2.2 常態化科研誠信監管力量不足。現有科研誠信監管體系包括失信前的常態化監控和失信后的緊急處理。由于科研誠信問題隱匿性強,相關部門往往都是出現問題后再開始追查,只能起到“救火”作用。醫院、高校等機構往往在接到舉報或者媒體曝光后才采取行動,并且最常關注的都是“名譽相關”的熱點頭條[2]。雖然中國知網數據庫為科研機構提供了常態化的監管途徑,但一方面知網查重收費加大了長期監管的成本,另一方面知網數據庫對于一些隱匿性強的學術不端行為(如第三方公司承包)缺乏有效的監管措施。因此,現有常態化監管方案的高執行成本和低有效檢出率使得事后“救火”成為了監管的主流。但科研機構的“救火”只能懲罰以往的失信行為,對預防科研失信行為效果不佳。

2.3 科研人員誠信教育缺乏

個人行為是主觀意識的直接映射。大量學術不端行為的出現也反映了我國醫院科研人員科研誠信素養的不足和科研誠信知識的匱乏。調查分析顯示,國內大部分醫院缺乏科研誠信教育,且科研人員對于科研誠信的認知水平不足[12-13]。一方面,有些科研人員未接受系統的科研誠信培訓,不了解署名不當、同行評議“找關系”等行為也屬于學術不端,以為只要數據真實、實驗過程可信就可以免受追責;另一方面,某些科研人員抱著僥幸心理,為了在短期內出成果,人為地“舍棄”一些不好的數據或者選擇性修改原始圖片或表格,認為這些事情很難被發現。此外,醫學生作為未來醫學發展的中堅力量,應該盡早接受科研誠信教育,以塑造其良好的學術修養。目前許多高校醫學生對科研誠信的認知不足,不少人沒有受過科研誠信培訓[14-15]或是受過培訓但培訓課程不系統[16]。

3 醫院科研誠信管理問題的對策

3.1 健全科研管理制度

3.1.1 健全職稱晉升制度和科研評價體系。相較于臨床和教學指標,科研指標在職稱晉升制度里面占據重要地位,這在一定程度上導致醫務人員急功近利,追求論文發表這一結果而忽略了解決臨床問題的初心。當然,不能全盤否定以論文為主要評判標準的科研績效考核體系的有效性,應該在現有基礎上進一步完善職稱晉升制度和科研評價體系,要根據不同醫院等級和科室需求,制定不同的標準。對于一、二級醫院等以醫療工作為主的機構,應突出臨床工作在職稱評選中的主導地位;對于三級醫院等涵蓋醫療、科研、教學等多職能的機構而言,不能一味地追求由醫療型單位向科研型單位的轉變,應結合醫院自身定位和發展目標,制定相應的職稱評審指標,從而推動醫院高質量發展。此外,對于科研評價體系來說,不應一味以SCI影響因子和論文數量評價科研績效,應以解決實際臨床問題為導向,結合科室自身特點,綜合評價論文的現實意義和學科貢獻程度。

3.1.2 完善科研管理獎懲制度。醫院應當進一步完善科研管理獎懲制度。一方面,在推動醫院科研發展愿景的驅動下,很多醫院對醫務人員發表論文給予豐厚的經濟支持或資源傾斜獎勵,這在一定程度上也給部分科研人員提供了學術不端的內驅力。探索新的激勵政策以提升醫院科研水平、減少醫務人員造假事件發生很有必要[17],制定一套較長周期的科研激勵制度有利于該問題的解決。根據3～5年內醫務人員的整體科研能力進而提供對應的科研獎勵,并通過周期性的考核來激勵醫務人員可持續發展,有望實現醫院科研能力良性提升。另一方面,對學術不端行為的輕懲罰不足以威懾一些科研失信人員。要改變這一現狀,需要加大對學術不端行為的懲罰和對嚴重學術不端行為的懲處,醫院方面需要制定相關制度,對學術不端行為“零容忍”,實行“一票否決”。2021年修訂的《科學技術進步法》增設了罰款、吊銷許可證件等多種科研失信懲戒措施,為醫院懲治科研失信行為提供了相關法律依據。

3.2 完善科研誠信監管和處理機制

3.2.1 落實各級主體的監管職責。醫院各級主體應當落實其科研誠信監管職責,防患于未然。對于項目實施人,實行科研誠信承諾書簽字制度;對于項目負責人,實行項目質量保證和事故連帶責任制度;對于項目所在科室,實行項目審查及終審制度;對于科研管理部門及其他有關職能部門,實行項目質量抽查制度,以此落實各級主體監管職責。此外,應協調各部門建立相關信用評級體系[18],對個人、科室、醫院等項目承擔單位進行信用評級,對信用等級較差的單位進行處罰。

3.2.2 落實科研誠信全過程監管。對于學術不端行為,全過程監管的同時還需要重點加強對于薄弱環節的監管。一方面,醫院需要對論文發表、項目及獎項申報全過程進行監管,將科研誠信建設落實到立項評審、過程管理、結題驗收、監督評估等全過程。另一方面,對于科研管理中的重難點和薄弱點加強管理,比如:加強對論文發表前的實驗數據真實性核查、科研倫理報告核查、論文查重等;提升對項目申報前的項目查重報告、預實驗數據真實性、誠信承諾書簽署等的監管力度。

3.2.3 落實科研誠信常態化監管。科研誠信常態化監管是預防失信行為的關鍵。在建設信息化科研誠信數據庫基礎上,聯合社會輿論、政府機構協同監管,從而實現對失信行為的常態化監管。一些期刊會把某些經常失信的作者拉入黑名單,目前該黑名單一般僅在該期刊內有效。國外建立的撤稿監測數據庫能夠實現對期刊、作者、單位、地區等數據的精準查詢,強化了科研誠信的透明化管理,但是該數據庫僅適用于國外文獻。國內人力資源信息管理系統、學位論文登記系統、科研成果管理系統、科技期刊數據庫等各個系統相互獨立,基于個人信息、以科研成果和科研失信行為為維度建立科研誠信數據庫[19],有助于科研誠信的常態化監管和科研失信人員的有效識別。在此基礎上,由政府機構統一調控,各級醫院主體機構相互配合,在社會輿論協助下,有望實現科研誠信失信行為常態化監管。

3.2.4 建立相關的曝光和處罰機制。建立較為嚴厲的曝光和處罰機制毫無疑問會對科研失信起到一定的震懾作用。改變小范圍批評教育為主的處理方式,對造成惡劣影響的學術不端行為進行公開和嚴厲的處罰。建立公開透明的制度,發揮懲戒作用,并形成長效機制。對認定的嚴重科研失信、學術不端行為,與責任人的崗位聘任、評先評優、職稱晉升等實行一票否決。

3.3 提高科研誠信教育水平

3.3.1 加強醫務人員科研誠信教育。醫學科研誠信是醫務工作者應具備的最基本的品行[20]。目前我國多數醫務人員缺乏系統的科研誠信教育,這一定程度上導致了學術不端行為頻發。陳璇等[21]發現,個人自律、科研環境等因素影響著科研誠信態度。為提高醫務人員科研誠信教育水平,防范學術不端行為的發生,醫院應該從以下兩個方面著手:一是嚴格遵守科研誠信相關法律法規,堅決貫徹落實醫院各級科研誠信管理責任,營造良好的學術氛圍;二是將科研誠信教育貫穿醫務人員職業生涯始終。除了日常科研誠信教育外,還應該在入學入職、項目申報、職稱評選等關鍵時間節點,加強科研誠信教育,進一步提高科研人員科研誠信的自覺性。

3.3.2 不斷增強醫學生科研誠信意識。每一名醫務工作者都經歷過學生生涯,其學生時代的認知深刻影響著以后的臨床和科研工作。為醫學生提供系統的科研誠信教育以塑造其誠信意識,有助于以后科研生涯中堅守科研誠信準則[22-23]。一項42所高校科研誠信教育現況研究表明,雖然大多數學校開設有科研誠信課程,但教育內容混亂、教育方式單調,需要系統化、多角度普及科研誠信教育[16]。此外,陳璇[24]通過調查問卷發現醫學研究生更傾向于從學校方面獲取論文寫作規范和科研誠信相關的法律法規知識。結合目前高校科研誠信教育開展情況,對于如何增強醫學生科研誠信教育提出以下建議:一是醫院及高校應當開設一套系統的科研誠信教育課程,而不是單獨的講座;二是通過增加論文寫作規范、學術不端案例等內容,增強科研誠信教育的實用性;三是廣泛學習宣傳科研誠信相關法律法規,加強引導,為醫學生營造良好的科研誠信教育氛圍。

4 結語

醫院作為科研誠信管理的責任主體,層層壓實各級管理責任任重而道遠。新形勢下醫院肩負培育醫學創新型人才和推動學科建設的責任,醫院科研誠信管理工作需要進一步健全和落實各項管理制度。在管理過程中做到系統化管理、協同化管理以及全過程管理,同時做到管理人員管理責任意識到位、相關政策的學習宣貫到位、相關的教育培訓到位以及制度的貫徹落實到位。正確使用相關考核考評指標,以正確的價值導向提升人才培養質量,激發醫務人員科研創新熱情,不斷提高其自覺秉承科研誠信的意識,降低出現科研失信和學術不端的風險,防患于未然,營造良好的科研誠信環境,為進一步推動醫院高質量發展進而提升國家醫學科研水平奠定重要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