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鈞霆 董丹丹 李凱杰
摘 要:偏向性技術進步是影響收入分配和經濟增長的關鍵變量,構建了基于開放貿易框架下的知識產權保護和偏向性技術進步理論模型,采用標準供給面系統(tǒng)方法測度了我國各省份的偏向性技術進步程度,并結合我國2003—2020年省級面板數(shù)據(jù)實證分析了知識產權保護對偏向性技術進步的影響,豐富了偏向性技術進步的相關研究。結果表明:(1)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提升會促使我國技術進步偏向資本。在采用工具變量法、替換解釋變量、Probit面板估計以及采用PSM-DID估計后,結果依舊穩(wěn)健。(2)知識產權保護對偏向性技術進步的影響存在異質性,知識產權保護對偏向性技術進步的影響效應在中、西部省份和知識產權保護弱省中更強。(3)從影響機制來看,國際貿易是知識產權保護影響資本偏向性技術進步的重要渠道,其中進口貿易起正向促進作用,出口貿易則發(fā)揮了負向抑制作用。
關鍵詞:知識產權保護;國際貿易;偏向性技術進步
文章編號:2095-5960(2023)05-0031-10;中圖分類號:F424;文獻標識碼:A
一、引言及文獻綜述
技術進步作為經濟增長的動力,對經濟增長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早期關于技術進步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希克斯中性技術進步,但是因其對經濟的假設較強,不符合中國經濟發(fā)展的事實,逐漸被新的理論——技術進步方向理論所替代。最早關于技術進步方向的定義是由Hicks提出的:技術進步的方向取決于技術進步更有利于資本邊際產出還是勞動邊際產出,如果更有利于資本邊際產出則認為技術進步偏向資本,反之則認為技術進步偏向勞動。[1]Acemoglu在Hicks定義的基礎上將技術進步方向擴展到任意要素之間,并對技術進步方向重新定義:如果技術進步更有利于提高某種要素(Z)的邊際產出,則稱之為技術進步是偏向Z的。[2]之后國內學者紛紛對中國的技術進步偏向進行了測算。[3,4]雖然采用的方法和數(shù)據(jù)不盡相同,但是研究都發(fā)現(xiàn)我國的技術進步是偏向資本的。也有學者分別從省級、城市、行業(yè)層面進行研究,結果也證實了我國技術進步的資本偏向性。[5,6,7]
對于技術進步偏向產生的原因,Acemoglu分別從要素價格和要素稟賦兩方面進行了解釋。價格效應是指技術進步會傾向于提高價格相對昂貴且稀缺的生產要素的邊際產出,即技術進步會偏向于稀缺要素。要素稟賦效應是指技術進步傾向于提高充沛要素的邊際產出,即技術進步偏向于相對便宜的生產要素。這兩種效應是相互抵消的,技術進步的偏向最終取決于兩種力量的角力。[2]除了要素價格和要素稟賦這兩種內在因素以外,還有一些外在的因素也會導致技術進步方向的變化。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國際貿易。Wood最早從國際貿易的角度對技術進步方向進行了研究。[8] Acemoglu等和Gancia等均認為,國際貿易的技術溢出效應使發(fā)展中國家技術進步偏向資本。[9,10]張莉等利用1980~2007年的跨國數(shù)據(jù)進行了實證研究,得到類似的結論。[11]陳歡等認為國際貿易使中國復制了發(fā)達國家的技術進步方向。[12]羅知等認為進口貿易減輕了勞動價格的扭曲,從而使中國的技術進步偏向資本,出口貿易并不影響技術進步的偏向。[13]
另外,自1994年WTO簽署《與貿易有關的知識產權協(xié)定》(TRIPs)以來,中國知識產權保護強度的不斷提升,其對國際貿易的影響不可忽略。知識產權保護和國際貿易之間的關系日益成為國內外學者研究的重點。知識產權保護會通過起正向作用的“市場擴張效應”和起反向作用的“市場勢力效應”來影響貿易。[14]由于這兩種效應對貿易的影響是相互抵消的,因此從理論上來說,知識產權對國際貿易的影響具有不確定性。隨后,國內外學者紛紛對知識產權保護和國際貿易的關系進行了實證研究。[15,16,17]
綜上所述,目前已有的文獻主要專注于研究國際貿易和技術進步偏向、知識產權保護和國際貿易之間的關系,鮮有涉及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分析。雖然Acemoglu從發(fā)達國家的角度證明了國際貿易對技術進步方向的影響會受知識產權保護強度的影響[18] ,但是知識產權保護是否會直接對技術進步方向造成影響、知識產權保護對發(fā)展中國家技術進步方向的作用仍然是值得思考的。知識產權保護、國際貿易和技術進步偏向三者之間存在怎樣的影響機制與作用途徑?知識產權保護是否會影響技術進步的偏向?知識產權是否會通過國際貿易對技術進步偏向產生影響?為了回答這些問題,解釋其背后的原因,本文嘗試在以下三個方面做出貢獻:(1)構建基于開放經濟框架的知識產權保護和技術進步偏向理論模型,擴充偏向性技術進步的相關理論研究;(2)利用省級面板數(shù)據(jù)對理論機制進行了驗證,發(fā)現(xiàn)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高會引致中國的技術進步偏向于資本,揭示了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方向的影響;(3)通過中介效應模型,識別了知識產權保護影響技術進步偏向的國際貿易機制,發(fā)現(xiàn)在知識產權保護促進技術進步偏向資本的過程中進口貿易發(fā)揮正向促進作用,出口貿易起負向抑制作用。
二、知識產權保護、國際貿易與技術進步偏向的理論模型
本文借鑒Gancia等構建了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的自由貿易模型[19],將知識產權保護納入技術進步內生化過程,推演得出開放條件下,知識產權保護強度會影響技術進步偏向性的分析框架。
(一)基準模型
考慮一個代表性消費者經濟體,效用函數(shù)為:
I為投資支出,RD為研發(fā)創(chuàng)新支出,Y為總產出,需要一系列連續(xù)部門i∈[0,1]生產的中間投入品yi,ε為任意兩種中間投入品的替代彈性。中間品市場完全競爭,其生產需要一系列機器投入和勞動投入:
α∈(0,1),τi是i部門外生勞動生產率,用來衡量i部門勞動質量,Ni為i部門使用的機器種類數(shù),xij為i部門使用的第j種機器。機器是部門特定的,且在使用后完全折舊。假定機器是由技術壟斷者提供,價格為χij,所有機器的邊際成本相同,以最終品衡量為ψ。
市場均衡包括一系列價格{χij, w, pi} i∈(0,1),j∈(0,Ni)、機器需求{xij} i∈(0,1),j∈(0,Ni) 以及勞動力在部門間的分配{li}i∈(0,1)。對于部門i∈(0,1),給定Ni,機器價格{χij}j∈(0,Ni) 最大化技術壟斷廠商利潤,中間品市場對機器需求{xij}j∈(0,Ni)最大化中間品生產利潤,要素價格w、中間品價格pi以及勞動部門間分配li實現(xiàn)市場出清。中間品市場完全競爭,市場出清意味著中間品相對需求滿足:
機器由技術壟斷者提供,且邊際成本為ψ,考慮到其需求滿足式(6),為常需求彈性函數(shù),所以其價格
前文已經討論了技術給定情況下均衡的確定,接下來將分析技術進步內生化過程。由部門i生產方程知,部門i技術水平由兩部分組成,外生勞動生產率τi以及機器種類Ni。τi外生固定,因此部門i技術水平主要取決于機器種類數(shù)量Ni。根據(jù)Romer機器種類Ni隨著創(chuàng)新增加,創(chuàng)新需要耗費成本且是部門特定的,假定以最終品衡量創(chuàng)新成本為μi。新機器種類一旦發(fā)明,創(chuàng)新者獲得專利,可以永久壟斷生產該類機器。之后創(chuàng)新者將該專利唯一地出售給某一生產企業(yè)。研發(fā)部門自由進入意味著創(chuàng)新利潤的折現(xiàn)值不會超過其創(chuàng)新成本,即πir=μi。可以確定研發(fā)部門自由進入的均衡條件:
上式即為內生技術進步偏向的決定,兩部門相對創(chuàng)新成本μi/μj、相對勞動生產率τi/τj以及參數(shù)α和ε。當ε>1時,i部門相對創(chuàng)新成本上升,則Ni/Nj上升,技術進步偏向于創(chuàng)新成本相對高的部門;當ε<1時,i部門相對創(chuàng)新成本上升,則Ni/Nj下降,技術進步偏向于創(chuàng)新成本相對低的部門。當ε<1+1/α時,i部門相對勞動生產率上升,則Ni/Nj上升,技術進步偏向于相對勞動生產率高的部門;當ε>1+1/α時,i部門相對勞動生產率上升,則Ni/Nj下降,技術進步偏向于相對勞動生產率低的部門。可以確定創(chuàng)新利潤πi為:
可以看出,平衡增長路徑的增長率與勞動供給L、外生勞動生產率τi以及創(chuàng)新成本μi有關。
(二)國際貿易、知識產權保護和內生技術進步
假定世界由兩類國家組成,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外生勞動生產率分別為τNi和τSi。這意味著即使機器種類相同,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均會存在各自的比較優(yōu)勢產品。根據(jù)Dornbusch等,發(fā)達國家比較優(yōu)勢隨著部門指數(shù)i的提高而逐漸弱化,即當i
最終產品市場完全競爭。兩類國家根據(jù)其比較優(yōu)勢開展中間品貿易,且每一種產品僅在價格低的國家生產。由于發(fā)達國家比較優(yōu)勢隨著部門指數(shù)i的提高而減弱,所以發(fā)達國家將分工生產部門指數(shù)低的產品,而發(fā)展中國家將生產部門指數(shù)高的產品。均衡時,必然存在某一個部門z,兩類國家生產該類產品的價格相同,即pNz=pSz;發(fā)達國家將專業(yè)化生產[0,z)的產品,發(fā)展中國家將專業(yè)化生產(z,1]的產品。另外,均衡時,兩國貿易必然達到平衡,即兩國進出口產品價值相等。發(fā)達國家從發(fā)展中國家進口產品i∈[z,1]需求占其消費者收入比重份額為∫1zp1-εi di;發(fā)展中國家從發(fā)達國家進口產品i∈[0,z]需求占其消費者收入比重份額為∫z0p1-εi di,貿易平衡意味著:
平衡增長路徑上,任意部門創(chuàng)新利潤相等,考慮發(fā)達國家i部門和發(fā)展中國家j部門,任意部門創(chuàng)新利潤相同意味著πi=κπj。可以確定平衡增長路徑上內生技術進步偏向性的表達式:
與封閉條件相比,開放條件下部門相對技術水平取決于知識產權保護程度κ、相對外生勞動生產率τNi/τSj以及參數(shù)α和ε。當ε<1+1/α時,κ上升,NNi/NSj下降,即發(fā)展中國家知識產權保護程度上升,發(fā)達國家相對于發(fā)展中國家的技術水平下降,創(chuàng)新偏向于發(fā)展中國家專業(yè)化分工生產的部門;κ下降,NNi/NSj上升,即發(fā)展中國家知識產權保護程度下降,發(fā)達國家相對于發(fā)展中國家的技術水平上升,創(chuàng)新偏向于發(fā)達國家專業(yè)化分工生產的部門。當ε>1+1/α時,κ上升,NNi/NSj上升,即知識產權保護程度上升,發(fā)達國家相對于發(fā)展中國家的技術水平上升,創(chuàng)新偏向于發(fā)達國家專業(yè)化分工生產的部門;κ下降,NNi/NSj下降,即知識產權保護程度下降,發(fā)達國家相對于發(fā)展中國家的技術水平下降,創(chuàng)新偏向于發(fā)展中國家專業(yè)化分工生產的部門。另外,當ε<1+1/α時,τNi/τSj上升,NNi/NSj上升,即發(fā)達國家相對勞動生產率越高,發(fā)達國家相對于發(fā)展中國家的技術水平上升,創(chuàng)新偏向于發(fā)達國家專業(yè)化分工生產的部門。當ε>1+1/α時,τNi/τSj上升,NNi/NSj下降,即發(fā)達國家相對勞動生產率越高,發(fā)達國家相對于發(fā)展中國家的技術水平下降,創(chuàng)新偏向于發(fā)展中國家專業(yè)化分工生產的部門。
對于發(fā)展中國家來說,最終品生產所需中間品有兩部分,一部分i∈[0,z]來自發(fā)達國家進口,另一部分i∈[z,1]來自發(fā)展中國家專業(yè)化生產。發(fā)展中國家最終品產出可以表示為:
考慮到發(fā)達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貿易的實際情況,即相較于發(fā)展中國家來說,發(fā)達國家產出較為密集地使用了資本。上式可以改寫為:
其中σ=1+α(ε-1),為要素替代彈性。當σ>1時,資本增進型技術進步即為資本偏向性技術進步,即NNi/NSj上升時,技術進步偏向于資本;勞動增進型技術進步為勞動偏向性技術進步,即NNi/NSj下降時,技術進步偏向于勞動;當σ<1時,資本增進型技術進步為勞動偏向性技術進步,即NNi/NSj上升時,技術進步偏向于勞動;勞動增進型技術進步為資本增進型技術進步,即NNi/NSj下降時,技術進步偏向于資本。
前文分析知,自由貿易條件下,知識產權程度的變化會影響創(chuàng)新偏向性,且其影響與中間品的替代彈性ε有關。當σ<1時,ε必然小于(1+1/α),可以確定知識產權保護程度與技術進步偏向性之間的關系:κ上升引起NNi/NSj下降,技術進步偏向于資本;κ下降引起NNi/NSj上升,技術進步偏向于勞動。當σ>1時,不能明確ε與(1+1/α)之間的關系,也就難以準確揭示知識產權保護程度與技術進步偏向性之間的關系。也就是說,自由貿易條件下,若資本與勞動互補,發(fā)展中國家知識產權保護程度的上升,會使其技術進步偏向于資本;知識產權保護程度的下降,會使其技術進步偏向于勞動。若資本與勞動相互替代,發(fā)展中國家知識產權保護程度的變化對其技術進步偏向性影響不確定。
若技術進步偏向指數(shù)為D,文中結論意味著①分析知識產權變化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需要技術進步偏向性指數(shù)對時間求二階導,此處t為前文省略的時間下標。 :
三、計量模型與變量說明
(一)模型設定
根據(jù)前文分析,可以推演得出知識產權保護程度的變化會影響技術進步的偏向性。為考察知識產權保護程度對技術進步方向的影響,構建如下基準計量模型:
lnDit=β0+β1lniprit+ηXit+λi+λt+εit(17)
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D為技術進步偏向指數(shù),ipr為知識產權保護水平,Xit為控制變量合集,包括外商投資水平、研發(fā)強度、要素價格扭曲程度等。λi和λt分別為省份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控制省份不隨時間變化不可觀測異質性以及宏觀特定年份沖擊的影響,εit為隨機擾動項。
(二)變量說明
1.主要指標測度
(1)被解釋變量:技術進步偏向指數(shù)Dit。參考Klump 等、León-Ledesma等關于技術進步方向的測算方法,采用“標準化供給面系統(tǒng)法”估計技術進步的方向。將技術進步偏向設定為增進型技術進步。CES生產函數(shù)的表達式如式(18)所示,技術進步偏向的設定如式(19)所示:
其中,Yit代表t時刻省份i的總產出,Dit表示t年份i省份的增進型技術進步,Kit和Lit分別為資本投入和勞動投入,Bit和Ait分別是資本增強型技術進步和勞動增強型技術進步,代表了資本產出效率水平和勞動生產效率水平。參數(shù)θi表示資本與勞動的分配參數(shù),σi表示資本與勞動的要素替代彈性。當σi=0時,該生產函數(shù)轉化為里昂惕夫生產函數(shù);當0<σi<1時,資本和勞動呈互補關系;當σi=1時,該生產函數(shù)為C-D型生產函數(shù);當σi>1時,資本和勞動呈相互替代關系。
對于式(22)-(24)構成的非線性方程,采用非線性似無關回歸(NLSUR)方法,利用各省份數(shù)據(jù)Yit、Kit、Lit、ωitLit和ritKit,可以估算參數(shù)ξ、σ、θ、a、b。可以發(fā)現(xiàn)多數(shù)省份的要素替代彈性σ都小于1,說明各省份要素替代彈性整體呈現(xiàn)互補關系,即要素增進型技術進步與要素偏向性技術進步方向相反①①限于篇幅,參數(shù)估計結果留存?zhèn)渌鳌?。再將得到的要素替代彈性σ和資本勞動分配參數(shù)θ代入式(20)和式(21)中,求得資本增強型技術Ait和勞動增強型技術Bit,并依據(jù)式(19)得到技術進步偏向指數(shù)。
(2)解釋變量:知識產權保護水平iprit。本文參考許春明的方法,即在G-P指數(shù)的基礎上引入實際執(zhí)法水平指數(shù)F[29],通過修正后的知識產權保護指數(shù)ipr來反映各省份的實際知識產權保護水平。
iprit=GPt×Fit(25)
其中,GPt代表t時期的G-P指數(shù),采用Ginarte和Park提出的方法計算得到,G-P指標的主要因素包括覆蓋范圍、國際條約成員、權利喪失的保護、執(zhí)法措施以及保護期限。[30]Fit表示i省份t時刻的執(zhí)法力度,主要包含五個方面的影響因素:司法保護水平IPP1;行政保護水平IPP2;經濟發(fā)展水平IPP3;國際監(jiān)督IPP4;社會公眾意識IPP5。每個因素的指標評分為[0-1],然后求出五個因素的算術平均值,即為各省的執(zhí)法效果得分,分值越高,表明執(zhí)法越有效果。接著以各省的執(zhí)法效果得分為權重,乘以GP指數(shù),即可求出各省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②限于篇幅,具體測算指標留存?zhèn)渌鳌?。表1所示為知識產權執(zhí)法力度測度指標。
(3)控制變量及中介變量。外商投資水平:采用外商直接投資占GDP比重來衡量;創(chuàng)新水平:采用研發(fā)強度進行衡量,即研發(fā)經費占GDP的比重;要素價格相對扭曲程度:采用資本價格扭曲-勞動價格扭曲來測度要素價格的相對扭曲程度,并借鑒羅知的做法,用要素的邊際產出與實際價格比值來測度要素的價格扭曲。[23]disit=diskit-dislit, diskit=MPKit/rut,dislit=MPLit/wut。其中,disit代表要素價格的相對扭曲程度,diskit和dislit分別表示資本價格扭曲和勞動價格扭曲。資本價格采用資本報酬除以資本存量來衡量,勞動價格采用勞動力報酬除以勞動力數(shù)量來衡量。中介變量:進出口開放水平,分別采用進、出口總額占GDP的比重來衡量。
2.相關數(shù)據(jù)說明
本文以2003~2020年30個省份的面板數(shù)據(jù)作為研究對象(不考慮港澳臺地區(qū);由于西藏數(shù)據(jù)缺失,將其從樣本中剔除)。數(shù)據(jù)主要來源于《中國國內生產總值核算歷史資料:1952~2004》《中國統(tǒng)計年鑒》《中國科技統(tǒng)計年鑒》《中國律師年鑒》和國家知識產權局網站提供的數(shù)據(jù)。其中勞動收入和資本收入借鑒戴天仕等所采用的方法測度。計算技術進步偏向指數(shù)所需的資本存量按照張軍等的“永續(xù)盤存法”測算。各省律師人數(shù)2003~2014來源于《中國律師年鑒》,其他來源于各省份統(tǒng)計年鑒;研發(fā)經費來自科技經費投入統(tǒng)計公報(2012年公報發(fā)布在財政部網站,其余公報均來自國家統(tǒng)計局)。
四、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
表1所示為基準回歸結果,其中第(1)第(3)列為面板OLS回歸模型,第(2)第(4)列為面板固定效應模型③③面板數(shù)據(jù)在回歸之前要確定估計模型,我們使用Hausman檢驗以確定是使用固定效應還是隨機效應模型。Hausman檢驗結果p值小于001,說明固定效應要優(yōu)于隨機效應,因此我們主要以固定效應結果進行分析。作為對比,我們也加入了面板OLS估計結果。 。第(1)列只回歸了關鍵變量,即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直接影響,可以看出估計系數(shù)為-3521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說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增加會導致技術進步偏向指數(shù)的下降,即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升使技術進步呈現(xiàn)勞動增進型。當要素替代彈性小于1時,要素之間為互補關系,勞動增進型技術進步為資本偏向性技術進步④④要素替代彈性估計結果顯示,多數(shù)省份的要素替代彈性均小于1。 。因此可以說,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升將使中國的技術進步偏向資本。
第(2)列控制了個體固定效應;第(3)列進一步控制了其他變量;第(4)列在第(3)列的基礎上同時控制了省份和時間固定效應。可以發(fā)現(xiàn)無論何種模型,核心解釋變量lnipr的系數(shù)均顯著為負,說明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具有穩(wěn)健性;由第(3)和第(4)列可知,在加入控制變量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增加,說明考慮了同時影響知識產權保護和技術進步方向指數(shù)的控制變量及省份和時間不可觀測異質性后,更加精確地識別了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方向的影響。
(二)穩(wěn)健性檢驗
為解決內生性問題,本文采取多種方式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首先,文章選取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對數(shù)滯后1期為工具變量進行兩階段最小二乘估計,具體估計結果如表2第(1)第(2)列所示,其中第(1)列為面板OLS回歸,第(2)列為加入了個體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從工具變量的合理性來看,Anderson LM 統(tǒng)計量拒絕了“工具變量識別不足”的原假設,Cragg-Donald Wald F statistic統(tǒng)計量大于10,拒絕了“工具變量弱識別”的原假設,這說明工具變量是合理有效的。從回歸結果來看,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系數(shù)仍顯著為負,說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升使中國的技術進步偏向資本,與基準回歸結果基本一致。
其次,為緩解測量誤差帶來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各省份專利受理量占比的對數(shù)作為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代理變量,具體估計結果如表2第(3)第(4)列所示,其中第(3)列為面板OLS回歸,第(4)列加入了省份和時間固定效應,估計結果顯示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系數(shù)均顯著為負。第(5)列為面板Probit模型,被解釋變量DDit為0-1變量,當技術進步偏向指數(shù)D>1時,DDit=0;當技術進步偏向指數(shù)D<1時,DDit=1;結果顯示,隨著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高,技術進步表現(xiàn)為勞動增進型的可能性越高,即技術進步偏向資本的可能性越高。
最后,為了進一步分析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本文以2004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的《保護知識產權專項行動方案》作為外生政策沖擊,先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方法(PSM)對樣本進行臨近匹配,再用匹配后的樣本進行雙重差分(DID)估計以降低估計偏誤。具體估計結果如表2第(6)列所示,可以發(fā)現(xiàn)知識產權保護政策確實會使中國的技術進步呈勞動增進型,研究結果依舊顯著。
(三)異質性分析
在基準回歸中,本文驗證了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提高會使中國的技術進步偏向資本,但這一估計結果僅僅能反映知識產權保護的平均處理效應。在現(xiàn)實中各省份經濟發(fā)展程度、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均存在較大地區(qū)差別。因此按照經濟發(fā)展水平、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對中國進行分區(qū)域實證檢驗是非常有必要的。我們分析了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對技術進步偏向的異質性影響,具體結果如表3所示。
第(1)第(2)列為經濟發(fā)展水平異質性分析,根據(jù)地域和經濟發(fā)展的程度,將中國劃分為東部、中部、西部地區(qū)①①東中西部劃分:東部為遼寧、北京、天津、河北、山東、江蘇、上海、浙江、福建、廣東、海南;中部為山西、吉林、黑龍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西部為內蒙古、廣西、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四川、重慶、云南、貴州。。第(1)列僅對關鍵變量進行回歸,第(2)列加入控制變量、省份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根據(jù)回歸結果可以發(fā)現(xiàn)無論是東部、中部還是西部省份,知識產權保護的系數(shù)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負;且在加入控制變量、省份及時間固定效應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程度增大。另外,從包含了控制變量、省份和時間固定效應的回歸系數(shù)來看,知識產權保護提高對西部省份的影響程度最大,中省份次之,東部最小,即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存在區(qū)域異質性。
第(3)第(4)列為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異質性分析,本文根據(jù)各省平均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與全國平均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對比,將省份劃分為知識產權保護程度強和知識產權保護程度弱的省份。回歸結果顯示,無論是知識產權保護強省還是弱省,知識產權保護的系數(shù)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負;僅從回歸系數(shù)來看,知識產權保護強省系數(shù)的絕對值小于知識產權保護弱省,說明相較于知識產權保護強省來說,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效應在知識產權保護弱省中更大,這可能是源于知識產權保護強度對技術進步偏向的效應呈現(xiàn)邊際遞減趨勢。
五、機制檢驗
根據(jù)前文分析可知,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提高會引致中國的技術進步偏向資本,為了更加準確地揭示知識產權保護通過國際貿易影響技術進步偏向的機制,本文構建如下中介效應模型來考察國際貿易是否為知識產權保護影響技術進步偏向的關鍵中介變量:
lnimzbit=b0+b1lniprit+b2Xit+λi+λt+εit(26)
lnexzbit=c0+c1lniprit+c2Xit+λi+λt+εit(27)
lnDit=η0+η1lniprit+η2lnimzbit+η3lnexzbit+η4Xit+λi+λt+εit(28)
其中Xit為控制變量,各變量以及控制變量選取與前文相同。中介效應模型回歸結果如表4第(1)-(4)列所示。
第(1)列為基礎回歸結果;第(2)第(3)列為知識產權保護對國際貿易的影響,第(2)列和第(3)列知識產權保護系數(shù)顯著為正,說明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高對進、出口貿易水平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知識產權保護會通過市場擴張效應、市場勢力效應等渠道影響進口貿易,在中國市場上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高更有可能通過市場擴張效應增加進出口。[21]第(4)列為基礎回歸加入了進、出口貿易開放水平的回歸結果,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系數(shù)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負,小于第(1)列,進口貿易開放水平的系數(shù)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負,出口貿易開放水平的系數(shù)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為正。根據(jù)中介模型思想,這一結果表明,知識產權保護通過國際貿易顯著影響技術進步偏向,其中進口貿易起正向促進作用,出口貿易則發(fā)揮了負向抑制作用。為了進一步檢驗中介效應的穩(wěn)健性,本文在基礎回歸模型中加入知識產權保護和進出口貿易開放水平的交互項(lnipr×lnimzb、lnipr×lnexzb),回歸結果見表4第(5)列,可以發(fā)現(xiàn)回歸結果依然穩(wěn)健,說明國際貿易是知識產權保護影響技術進步偏向的重要渠道。其中進口貿易起正向促進作用,出口貿易起負向抑制作用。
六、主要結論及政策建議
本文構建了基于開放貿易框架下的理論模型分析了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隨后采用標準供給面系統(tǒng)方法測度了我國各省份的技術進步偏向性,并結合我國30個省份2003~2020年的數(shù)據(jù)實證分析了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識別了知識產權保護通過國際貿易影響技術進步偏向的作用機制。研究結果表明:
(一)在資本勞動的不同替代彈性條件下,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方向的影響有所差異。在資本勞動互補條件下,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提升會使技術進步呈勞動增進型,技術進步偏向于資本;當資本勞動替代時,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提升會使技術進步呈勞動增進型,技術進步偏向于勞動。我國目前資本勞動要素呈現(xiàn)出互補關系,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升會引致我國的技術進步偏向資本。
(二)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升會使我國的技術進步偏向資本。工具變量法、替換解釋變量、Probit面板估計進一步證實了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提升會使中國的技術進步偏向資本。加入外生政策沖擊并采用PSM-DID模型進行估計,結果發(fā)現(xiàn)知識產權保護政策確實會使中國的技術進步呈勞動增進型,研究結果依舊顯著。
(三)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存在異質性。東部、中部和西部省份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均會引致技術進步偏向資本,并且相較于東部省份而言,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效應在中、西部省份中更大。知識產權保護強省和知識產權保護弱省同樣會引致技術進步偏向資本,且相對知識產權保護強省來說,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的影響效應在知識產權弱省中更大。
(四)從影響機制來看,本文利用中介效應模型實證檢驗了知識產權保護影響技術進步偏向的國際貿易機制,證實國際貿易是知識產權保護影響技術進步偏向的重要渠道,并且在知識產權保護影響技術進步偏向的效應中,進口貿易開放水平起正向促進作用,出口貿易水平則發(fā)揮了負向抑制作用。
資本偏向型的技術進步一方面能夠提高資本密集型產品的生產效率,在一定程度上優(yōu)化產業(yè)結構,促進中國經濟的高質量增長;另一方面,會導致不同產業(yè)部門間生產效率的差距不斷擴大,惡化收入分配,降低勞動力收入份額。基于此,本文的研究結果具有以下啟示:首先,應進一步推進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發(fā)揮知識產權保護對技術進步偏向資本的促進作用,引導國內產業(yè)結構從“傳統(tǒng)產業(yè)”向“現(xiàn)代產業(yè)”、從“低生產率產業(yè)”向“高生產率產業(yè)”邁進,推動產業(yè)結構升級,實現(xiàn)中國經濟的高質量增長。其次,不能持有“知識產權保護越強越好”的片面觀點。應結合不同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水平和制度環(huán)境的特點,選擇合理的知識產權保護強度,形成與之相適宜的技術進步路徑,避免技術進步過度偏向資本而導致勞動報酬比重的下降。尤其是對于經濟發(fā)展水平較高的東部省份和知識產權保護相對強省更應該關注技術進步偏向資本引發(fā)的收入分配不均問題。最后,應合理利用國際貿易在知識產權保護影響技術進步偏向過程中的中介效應。基于進口貿易的正向調節(jié)作用和出口貿易的負向抑制作用,適時地調整技術進步的方向與強度,實現(xiàn)技術進步與要素稟賦的耦合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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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ellectual Property Protection and Bias Technological Change
LIU Junting1,DONG Dandan1,LI Kaijie2
(1.School of Finance and Trade, Liaoning University, Shenyang,Liaoning 110036, China; 2.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nd Economics, He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 Zhengzhou,Henan 450046, China)
Abstract:Biasing on technological change that is a key variable affecting income distribution and economic growth, this paper constructs a theoretical model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protection and technological progress bias under the framework of open trade, and then uses the normalized supply side system method to measure the technology progress bias of Chinas provinces. Combined with the data of 30 provinces in China from 2000 to 2017, this paper empirically analyzes the impact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protection on technological progress bias, enriching the research of bias technical change.The results show that: (1) The improvement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protection level can promote Chinas technological progress in favor of capital. The results are still robust with the instrument variable method, alternative explanatory variables, Probit panel estimation and PSM-DID estimation. (2) The impact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protection on technological progress bias is heterogeneous. The impact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protection on technological progress bias is stronger in provinces which are located in the central, western or with relatively low level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3)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mpact mechanism, international trade is an important channel for intellectual property protection to influence technological progress bias, in which import trade plays a positive role, while export trade plays a negative inhibitory role.
Key words:intellectual property protection;international trade;technological progress bi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