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數字貨幣與銀行風險承擔

陳天鑫 劉孟鑫

摘 要：基于貨幣結構重塑視角，將法定數字貨幣引入DLM模型，理論證明法定數字貨幣會通過擠出銀行存款引致貨幣結構重塑效應。進一步實證檢驗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結果發現，貨幣結構重塑會抑制銀行風險承擔，且影響程度存在銀行產權異質性。機制檢驗結果顯示，貨幣結構重塑通過提高銀行同業負債占比與競爭程度抑制銀行風險承擔，“貨幣結構重塑—負債結構/銀行競爭—銀行風險承擔”的傳導渠道均有效；金融數字化會增強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銀行收入多元化會減弱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

關鍵詞：法定數字貨幣；銀行競爭；負債結構；金融數字化；收入多元化

文章編號：2095-5960（2023）05-0052-12；中圖分類號：F821；文獻標識碼：A

一、引言

法定數字貨幣（以下簡稱CBDC）脫離物理屬性向數字化形態的演進，是貨幣金融體系的重大變革。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推動加密貨幣的興起與現金使用率的下降，也催生數字經濟形態下公眾對新型零售支付基礎設施的需求。各主要經濟體基于本國經濟運行狀況、宏觀經濟治理需求與金融科技水平，均在積極推進CBDC的研發。CBDC優勢顯著，主要包括提高支付系統運行效率、滿足公眾數字現金需求、維護貨幣主權等。然而，CBDC的發行流通可能衍生金融風險。經濟正常運行時期，CBDC作為金融資產與支付工具，會與銀行存款展開競爭并削弱銀行的存款基礎，引致去金融中介效應。金融危機時期，CBDC作為安全等級最高的資產及依托于互聯網運行的技術屬性，在與銀行存款自由兌換且不設置制度摩擦的條件下，會導致銀行擠兌快速蔓延，使內生于金融系統中的風險更具傳染性。因此，學界與業界極為重視CBDC的經濟金融效應。國家“十四五”規劃明確提出，要“穩妥推進數字貨幣研發”。中國央行2021年7月發布的《中國數字人民幣的研發進展白皮書》中指出，要強化CBDC對金融穩定、金融體系的深層影響等重大問題的研究。

CBDC對金融穩定的影響由其運營模式與設計特性決定，目前數字人民幣的頂層設計與發行規則已經明確。數字人民幣定位于創新型零售支付工具，而非應用于宏觀經濟治理領域的科技驅動型政策工具。數字人民幣兼顧現有支付手段的特點，且可編程性、支付即結算、可控匿名等獨特的設計特性使其實現貨幣功能的擴展［1］，具有明顯的支付市場競爭優勢，但其在替代流通中實物現金的同時也會與銀行存款展開競爭，并擠出銀行存款，對銀行負債端產生不利影響。在數字人民幣正式推出前，應厘清CBDC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及其作用機制。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一是基于貨幣結構重塑視角，將CBDC納入DLM模型，研究CBDC引發的貨幣結構重塑效應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拓寬了CBDC發行的經濟金融效應的理論分析思路。二是發現貨幣結構重塑會通過影響銀行負債結構與競爭程度兩條渠道降低銀行風險承擔水平，豐富了CBDC對商業銀行的影響路徑研究。三是從金融數字化與銀行收入多元化兩個維度，分析了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的異質性影響，為監管部門推行CBDC、維護金融穩定與商業銀行緩解CBDC沖擊提供了一定的決策依據。

二、文獻綜述

基于CBDC的概念界定、設計特性、技術路線選擇等維度，學界深入探討了CBDC對商業銀行與金融體系的影響。CBDC可能引發結構性銀行脫媒風險。［2］CBDC作為央行賬戶貨幣，可以執行交易媒介、價值儲藏等貨幣職能，通過促進支付手段多樣化、支撐數字經濟發展、提高支付系統運行效率等方式增強金融穩定性。然而，CBDC與銀行存款在多個貨幣職能層面存在競爭關系，可能對銀行存款進行儲蓄替代與支付替代。［3］從貨幣的價值儲藏手段來看，計不計息是影響CBDC存款擠出效應的關鍵特性。［4］計息型CBDC會直接分流銀行存款，且其孳息降低了現金的持有成本，增加公眾對實際貨幣余額的需求，進一步擠出銀行存款，導致信貸市場收緊或貸款利率上升。從貨幣的交易媒介職能來看，一方面，實物現金、CBDC與銀行存款的支付特性存在顯著差異。當公眾對支付工具安全性與數字化水平的偏好程度高于匿名性與計息時，CBDC對實物現金與銀行存款均有擠出效應，從而引致金融脫媒與信貸緊縮。［5］另一方面，銀行存款作為支付工具，其促進交易的能力會產生流動性溢價，從而降低銀行吸收存款的成本。［6］CBDC與移動支付、網上支付、第三方支付等以銀行存款為基礎的電子支付方式相比，在交易成本、結算最終性、隱私保護等方面具有優勢，進而降低銀行存款作為支付工具的吸引力，減少銀行存款規模的同時提高存款利率。

CBDC可能加劇系統性銀行擠兌風險。CBDC允許公眾以數字化渠道快速訪問央行資產負債表，個體銀行風險水平的上升可能轉化為擠兌，加劇金融脆弱性。［7］從資產的安全等級來看，CBDC具有實物現金的法償性特征，金融危機期間市場恐慌情緒上升，避險資金可能迅速由銀行業向央行大規模轉移，促進銀行擠兌。［8］此外，CBDC作為數字形態現金，具有提供24×7小時全天候服務、以數字形式實現價值轉移等功能，極大地降低儲戶將銀行存款轉換為CBDC的交易摩擦，使銀行擠提出現“數字擠兌”形式。［9］從貨幣結構來看，CBDC對實物現金與銀行存款的替代、擠出效應，會提高基礎貨幣中現金的比重以及相應的減少銀行準備金數量。［10］同時，隨著CBDC發行、流通規模的擴大，實物現金需求的減少會導致銀行客戶提款率的下降，并促使央行和商業銀行降低準備金率，這會削弱銀行對大量存款提取的清償能力，增加銀行恐慌的可能性。［11］

上述文獻基于CBDC技術、經濟、法律等方面的設計特性，集中于CBDC對銀行存款業務、銀行擠兌風險等方面影響的定性分析。實質上，CBDC作為數字經濟時代的新型零售支付基礎設施，會對銀行經營管理產生全方位影響，涵蓋銀行的支付、匯兌、信貸等經營業務［12］，進而作用于銀行的融資來源、資產配置、市場競爭等經營行為，最終改變銀行風險承擔水平。商業銀行作為金融體系的核心，其風險承擔行為直接關系金融系統運行的穩健性。［13］鑒于現有研究缺乏CBDC與銀行風險承擔二者關系的理論分析與實證檢驗，且較少涉及關于CBDC發行流通的外部環境、市場主體適應能力等經濟條件是否具備的探討，本文基于貨幣結構重塑視角就此進行研究。

三、理論模型

（一）CBDC的貨幣結構重塑效應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

DellAriccia等構建DLM理論模型研究貨幣政策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14］，本文在其基礎上引入CBDC，從貨幣結構重塑視角刻畫CBDC與銀行風險承擔的關系。模型假定如下。

1.理性經濟人假設：銀行追求利潤最大化，其資產負債恒等式為R+L=D+K，R、L、D與K依次為存款準備金、貸款、存款與資本；存在存款保險制度，銀行存款利率rD等于政策利率r*；資本由于風險更高，因此單位資本的預期回報rE包括無風險利率和股權風險溢價ξ，即rE=r*+ξ，ξ≥0；存款準備金制度下，銀行按照法定存款準備金率e繳納存款準備金，即R=eD，0

2.存款規模假設：銀行提供貨幣存儲與支付服務，銀行存款規模由存款利率與支付的便利價值決定，參照Garrat & Zhu的研究［15］，設定銀行存款供給函數D（rD，vbank）=δ+frD+hvbank，其中，D是銀行的存款利率rD和支付特性vbank的嚴格遞增函數，即D/rD>0、D/vbank>0。其經濟學含義是，銀行存款支付特性決定其支付屬性，居民愿意持有的存款規模與支付工具的屬性成正比，應用場景更多、交易成本更低、安全性更高與匿名度更高的存款支付方式使銀行吸收更多的存款。

3.貸款需求假設：銀行面臨負斜率線性貸款需求函數L（rL）=a－brL，其中，rL為貸款利率，a>0，b>0，且L/rL<0。

4.監督成本假設：貸款作為風險資產，銀行日常需要對貸款組合進行監督管理，以提高貸款收回的概率。假設銀行具有監督技術，單位貸款的監督努力和監督成本分別為φ與cφ2/2，c>0。φ可視為銀行貸款收回的概率，銀行貸款組合風險與監督努力程度成反比，φ上升代表銀行風險承擔水平下降。

5.CBDC假設：CBDC同樣具有貨幣存儲與支付功能，由于數字人民幣不計息，因此貨幣職能以交易媒介功能為主［16］，居民將根據其設計特性與支付屬性進行持有規模選擇。CBDC與銀行存款作為支付工具，存在成本低、便攜性強、安全性高等相似特點。同時，CBDC作為大數據、可信云計算、人工智能與區塊鏈等數字技術創新的產物，相較于銀行存款支付方式，存在可編程性、可控匿名、雙離線支付、支付即結算等自身獨有的支付特性，極大地優化支付屬性與擴展貨幣支付功能。因此，本文假定CBDC自身獨有的支付特性為△vCBDC=vCBDC（g）－mvbank，0

綜上所述，考慮CBDC的代表性銀行預期利潤函數為：

式（4）有兩層含義：第一，CBDC具有貨幣結構重塑效應，即貨幣結構中銀行存款下降與流通中的現金上升。相較于銀行存款，CBDC的設計特性賦予其獨特的經濟特征與支付特性，促進數字貨幣支付屬性的優化與交易媒介等貨幣職能邊界的擴展，進而通過貨幣替代推動銀行存款向流通中現金的轉化，重塑貨幣結構。第二，CBDC引發的貨幣結構重塑效應會降低銀行風險承擔水平。CBDC顯著的支付市場競爭優勢會擠出銀行存款，銀行存款規模的降低會提高銀行貸款監督努力水平，即抑制銀行風險承擔。

綜上，提出研究假設1：CBDC發行后，貨幣結構重塑會抑制銀行風險承擔。

（二）銀行負債結構與銀行競爭的中介作用

從銀行融資結構來看，銀行零456售存款向CBDC的轉化會降低銀行存款資金規模。為抵消存款下降對銀行資產規模擴張與盈利增長的侵蝕效應，銀行會將同業拆借、同業存款等批發融資方式作為替代性資金來源進行主動負債，提升銀行非存款負債占比。銀行負債端結構的變化直接影響風險承擔行為。［17］銀行間同業市場中的批發投資者具有高于零售投資者的風險意識與信息敏感度，且具備同業信用風險識別、管理、監督的激勵與專業能力，可以通過提前贖回資金、提高批發資金成本、減少流動性供給等方式強化市場紀律，約束借款銀行的資產配置行為和降低借款銀行的道德風險，使其重視銀行經營的安全性和流動性。因此，銀行負債結構中同業資金占比的增加對銀行風險承擔存在緩釋作用。

綜上，提出研究假設2：貨幣結構重塑會影響銀行負債結構，通過提高同業負債占比降低銀行風險承擔。

CBDC為儲戶提供價值儲存和支付手段的外部選擇，且因獨有的設計特征而獲取競爭優勢。為應對存款流失與攬儲困境，銀行會通過提高存款利率、提升支付服務效率與安全、加大金融產品創新等方式競爭存款，從而增加銀行間存款市場結構的競爭度與降低個體銀行的市場支配力。競爭會從三個方面影響銀行風險承擔水平。一是存款市場環境的變化直接影響銀行貸款業務的競爭度［18］，銀行會下調貸款價格獲取更多客戶資源，這會減少企業借貸成本與緩解企業償債壓力，進而降低銀行高風險等級資產規模。此外，貸款利率的下降會緩解銀企之間的逆向選擇與道德風險問題，減弱企業的風險偏好行為，提高貸款償還概率。二是競爭會提升銀行經營效率，導致更高的內部治理能力、風險管理水平與更低的運營成本、不良資產率，并因成本效率的上升而弱化銀行向借款企業的成本轉嫁動機［19］，進一步降低企業融資利率。三是銀行業競爭程度上升會使銀行在進行貸款決策時，加強對借款企業的信貸信息搜集，從而使貸款價格接近最優利率水平。［20］這會緩解銀企之間的信息不對稱與降低企業的貸款成本及其摩擦成本，提高銀行信貸資產質量。

綜上，提出研究假設3：貨幣結構重塑會影響銀行業競爭格局，通過加劇銀行競爭降低銀行風險承擔。

（三）金融數字化與銀行收入多元化的調節作用

金融數字化能加強CBDC的貨幣結構重塑效應造成的銀行同業負債比例上升。金融業的數字化主要由互聯網科技企業與傳統金融機構主導，一方面，互聯網科技企業結合數字技術與金融創新推出余額寶等互聯網理財產品，其與銀行存款相比具有相似的流動性、安全性與更高的收益性，因此導致銀行存款流失。同時，互聯網金融吸納的社會資金會流向銀行間同業市場，以協議存款、同業拆借、委托理財等形式再次進入銀行負債端［21］，提高銀行負債結構中批發性融資占比。另一方面，商業銀行在金融科技沖擊下進行數字化轉型，傳統業務數字化導致線下實體網點規模不斷收縮，削弱銀行存款吸收能力。［22］此外，CBDC是數字技術創新推動的貨幣形態演進，金融與數字技術的高度融合是CBDC運行的技術基礎。互聯網科技企業與商業銀行數字化水平的上升，客觀上發揮提高社會金融基礎設施數字化水平、培育居民數字支付習慣、催生居民零售支付技術與服務創新需求等功能，優化了CBDC發行流通環境，進而增強貨幣結構重塑對商業銀行的影響。

綜上，提出研究假設4：金融數字化會強化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

銀行收入多元化能減弱CBDC的貨幣結構重塑效應引致的銀行業競爭程度加劇。一方面，銀行綜合化經營的基礎是業務部門、金融產品與服務功能等內部結構的多元化，這會使銀行獲得規模經濟效應與范圍經濟效應［23］，進而提高自身的競爭優勢與市場力量，削弱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業市場競爭的促進作用。另一方面，收入結構多元化銀行的經營利潤更加穩定、營業收入的波動性更小、抵御外部沖擊的能力更強，可以緩解貨幣結構重塑縮窄凈息差對銀行存貸業務產生的競爭壓力。此外，作為基礎貨幣的CBDC會首先影響銀行負債端的核心存款與資產端的貸款發放，制約銀行信用創造能力，沖擊銀行以利差收入為主的傳統經營模式。非利息收入比重較高銀行的負債來源結構中批發融資比例更大、收入結構中信貸業務規模相對較小［24］，其利潤增長對傳統凈利息收入的依賴性更低，這能夠減輕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資產配置決策與風險承擔行為的影響。

綜上，提出研究假設5：銀行收入多元化會弱化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

四、實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考慮數據可得性與完整性，本文從Bankscope數據庫中篩選2005～2021年中國商業銀行的財務數據，數據預處理：（1）剔除三家政策性銀行、郵政儲蓄銀行與外資銀行；（2）剔除財務數據連續期少于三年的銀行個體；（3）銀行層面數據進行1%與99%分位的縮尾處理，緩解極端異常值的影響。最終研究樣本包括國有大型銀行5家、股份制銀行12家、城商行115家與農商行64家，共計196家銀行。部分銀行財務變量的缺失值采用CSMAR數據庫與銀行年報進行手工補齊。此外，宏觀數據來源于Wind數據庫與中國人民銀行官網。

（二）變量選擇

1.被解釋變量

銀行風險承擔（RWA）：理論分析中，銀行通過選擇投資組合的監督努力程度決定風險承擔水平，這反映銀行的主動風險承擔意愿。因此，本文選取風險加權資產比例衡量銀行風險承擔，可以較為全面地體現銀行的主動風險承擔水平。具體計算上，風險加權資產占比=風險加權資產/總資產，風險加權資產的測算采用方意等的間接法［25］，風險加權資產=總權益/資本充足率。

2.解釋變量

貨幣結構重塑效應（MS）：借鑒周邊等的做法［24］，采用流通貨幣中的M0比重衡量CBDC的貨幣結構重塑效應，指標設計為M0/（M1－M0），即流通中的現金與活期存款的比值。該代理變量具有合理性，首先，從官方定義來看，《中國數字人民幣的研發進展白皮書》表明，數字人民幣屬于數字形式的法定貨幣，定位于現金類支付憑證，在貨幣層次中劃分為M0。其次，從理論推導來看，數字人民幣作為前沿技術支撐的支付手段，具有移動支付、第三方支付等銀行存款支付方式不具備的技術特性與經濟特性，因此，應相應地擴大M0的應用場景與覆蓋范圍，重塑貨幣結構。例如，數字人民幣是國家控制的金融基礎設施，且其“支付即結算”的特征可以降低傳統交易時滯與提高資金周轉效率，因此可以將現金的應用領域擴展至財政等對公場景，取代傳統銀行系統在財政資金流轉中的使用［1］，這會引起M0占比的上升。因此，本文采用M0比重衡量CBDC引起的貨幣結構重塑效應，以期采用歷史數據對CBDC發行的微觀風險效應進行前瞻性研究。

3.中介變量

銀行負債結構（DS）：零售存款與短期批發融資是銀行主要的計息負債與融資來源，采用同業負債與存款的比值衡量銀行負債結構，其中，同業負債包括同業及其他金融機構存放款項、拆入資金、賣出回購金融資產款等項目。

銀行競爭（LER）：本文采用Lerner指數作為銀行競爭勢力的代理變量。Lerner指數代表銀行產出價格超過邊際成本的加成，是通過測算銀行定價能力反映其市場力量的指標，計算公式為：

其中，銀行產出價格P為銀行總收入與總資產的比值，總收入包括利息收入與非利息收入；MC為銀行邊際成本；i為銀行個體；t為時間。由于銀行邊際成本無法直接獲取，本文設定超越對數成本函數，采用時變衰減的面板隨機前沿模型對其進行估計。［26］銀行i的超越對數成本函數形式如下：

其中，銀行總成本C為利息支出與非利息支出之和；銀行總產出Q為總資產；銀行投入要素價格W1為資金價格，表示為銀行利息支出與銀行借款總額的比值，銀行借款總額包括存款與短期融資；銀行投入要素價格W2為勞動及資本價格，表示為銀行營業費用與固定資產的比值；年份T為時間趨勢與技術驅動項，記研究樣本的初始時間（2005年）為1，依次遞增；ε為擾動項。由于邊際成本是成本函數的一階導數，因此對（6）式求導，可得銀行邊際成本為：

將各銀行各年度的邊際成本代入（5）式，可得銀行Lerner指數值。為使銀行競爭勢力指標成為正向值，則LER=1－Lerner，即LER越大，銀行競爭程度越高。

4.調節變量

金融數字化水平（LND）：本文采用《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中的數字化程度指數作為金融數字化水平的代理變量，且對其取自然對數。數字化指數包含數字金融服務的信用化、便利化、實惠化與移動化等業務維度，可以綜合反映金融數字化水平。

銀行收入多元化程度（HHI）：本文采用赫芬達爾指數作為銀行收入多元化的代理變量，計算公式為：

其中，II為銀行利息收入；NII為銀行非利息收入。HHI取值范圍在0與0.5之間，取值為0表示銀行收入來自單一來源（完全集中），取值為0.5表示銀行收入在利息收入和非利息收入間平均分配（完全多樣化），即HHI越大，銀行收入多元化程度越高。

5.控制變量

本文控制變量包括銀行和宏觀兩個層面。銀行層面控制銀行資產規模（LNA）、盈利能力（LNP）、資本水平（CCAR），分別使用銀行總資產對數、總利潤對數、核心資本充足率進行衡量。宏觀層面控制宏觀經濟環境（GDP）、貨幣政策環境（IIR）、金融發展水平（SP），分別使用名義國內生產總值增速、上海銀行間同業拆借利率、上證綜合指數增速進行衡量。

（三）實證模型選擇

理論分析表明，貨幣結構重塑效應會降低銀行風險承擔水平。為驗證此結論，構建靜態面板模型進行實證分析。

RWAit=α0+α1MSt+δControlit+ui+εit（9）

其中，i表示銀行個體，t表示年份；RWA表示銀行風險承擔；MS表示貨幣結構重塑效應；Control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u表示不可觀測的個體異質性特征；ε表示擾動項。為考察貨幣結構重塑效應影響銀行風險承擔的作用渠道，即銀行負債結構與銀行競爭的中介作用，構建如下中介效應模型。

DSit=β0+β1MSt+φControlit+ui+εit（10）

RWAit=γ0+γ1MSt+γ2DSit+ωControlit+ui+εit（11）

LERit=β0+β1MSt+φControlit+ui+εit（12）

RWAit=γ0+γ1MSt+γ2LERit+ωControlit+ui+εit（13）

其中，DS表示銀行負債結構；LER表示銀行競爭度。模型（9）（10）與（11）考察銀行負債結構在貨幣結構重塑效應與銀行風險承擔關系中的中介作用，模型（9）（12）與（13）考察銀行競爭在貨幣結構重塑效應與銀行風險承擔關系中的中介作用。

進一步考察貨幣結構重塑效應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機制。在模型（9）的基礎上，分別引入金融數字化與貨幣結構重塑效應的交互項、銀行收入多元化與貨幣結構重塑效應的交互項，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RWAit=θ0+θ1MSt+θ2MSt*LNDt+θ3LNDt+μControlit+ui+εit（14）

RWAit=θ0+θ1MSt+θ2MSt*HHIit+θ3HHIit+μControlit+ui+εit （15）

其中，LND表示金融數字化；HHI表示銀行收入多元化。模型（14）（15）依次考察金融數字化、銀行收入多元化在貨幣結構重塑效應與銀行風險承擔關系中的調節作用。

（四）變量描述性統計

由表1描述性統計結果可見，各變量取值均處于合理區間內。其中，銀行負債結構（DS）的均值為24.38%，相較于美國銀行業2009年非存款資金占比的45%，中國銀行業同業負債占比較低。銀行競爭度（LER）的均值為0.64，接近李雙建和田國強測算的0.68［27］，中國商業銀行市場競爭度較低，這與中國國有銀行主導金融體系、銀行業的特許經營權等特點有關。銀行收入多元化（HHI）的均值為0.18，表明中國銀行業收入的主要來源仍是利息收入。同時，HHI的最小值為-0.42，這是個別銀行非利息收入為負值所致。

五、實證分析

（一）貨幣結構重塑效應與銀行風險承擔

回歸分析前首先進行如下檢驗。一是方差膨脹因子（VIF）檢驗，結果顯示各解釋變量的VIF均遠小于10，變量間不構成嚴重多重共線性，單個變量的系數估計較為準確。二是單位根檢驗，費雪式檢驗結果均顯著拒絕面板單位根的原假設，各變量是平穩過程，可避免偽回歸。三是Wald檢驗與Hausman檢驗，結果表明應使用固定效應模型。因此，本文選擇使用聚類穩健標準誤的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進行面板數據回歸。

表2為檢驗貨幣結構重塑效應對銀行風險承擔影響的實證結果。列（1）全樣本估計結果顯示，貨幣結構重塑效應（MS）的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M0比重上升將抑制銀行風險承擔，假設1得證。CBDC在貨幣層次中屬于M0，具有銀行賬戶松耦合、支付即結算、雙離線交易、可編程性等設計特性。相較于以銀行存款為基礎的電子支付工具，CBDC在適用范圍、安全等級、隱私保護等方面均有顯著競爭優勢，可以優化貨幣的支付職能與拓寬流通中現金的應用場景，實現銀行貨幣向法定貨幣的轉換。M0比重上升會消極影響銀行負債成本與穩定，進而限制銀行的風險承擔能力與意愿。同時，M0比重上升會加劇銀行業競爭，促使銀行采取降低貸款價格、改善經營效率、優化投資決策等方式緩解競爭壓力與實現利潤增長，間接提高銀行資產質量。

為研究貨幣結構重塑效應對銀行風險承擔影響的異質性特征，依據銀行性質切分樣本，實證結果如列（2）～（5）所示。其中，MS的系數在股份制銀行組、城商行組與農商行組中分別在5%、1%與1%水平下顯著為負，在國有銀行組中不顯著，貨幣結構重塑對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與農商行風險承擔水平的影響程度更大。原因在于，一是國有銀行因產權性質受到國家的信用背書，與其他銀行間的信用基礎差異可以緩解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存款的沖擊。二是國有銀行在存款市場中占據優勢地位，對穩定的政府存款與企業存款的吸收能力更大，且是批發融資市場上流動性供給的主體，因此貨幣結構重塑主要加重中小銀行的吸儲壓力與對同業負債的依賴程度，國有銀行受到的沖擊更小。

（二）銀行負債結構與銀行競爭的中介作用

表3中（1）～（3）列為檢驗銀行負債結構在貨幣結構重塑效應與銀行風險承擔的關系中是否發揮中介作用的實證結果。列（2）結果顯示，MS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M0比重上升將提高銀行負債結構中非存款負債占比。列（3）結果顯示，MS與銀行負債結構（DS）的系數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負債結構是貨幣結構重塑影響銀行風險承擔水平的重要作用渠道，M0比重上升會通過增加銀行同業負債等主動負債降低銀行風險承擔水平，假設2得證。貨幣結構重塑會縮減銀行貨幣在支付體系中的需求，分流銀行存款，加大銀行資產擴張與利潤增長時對非存款負債的依賴。機構投資者相較于零售投資者，具有更高的風險識別能力與同業監督動機，一方面要求融資銀行加強信息披露，緩解信息不對稱引發的道德風險問題；另一方面利用信息優勢對融資銀行施加市場約束，避免過度風險承擔。

表3中（1）（4）與（5）列為檢驗銀行競爭在貨幣結構重塑效應與銀行風險承擔的關系中是否發揮中介作用的實證結果。列（4）結果顯示，MS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M0比重上升將加劇銀行競爭。列（5）結果顯示，MS與銀行競爭度（LER）的系數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銀行競爭程度是貨幣結構重塑影響銀行風險承擔水平的重要傳導渠道，M0比重上升會通過提升銀行的市場競爭程度降低銀行風險承擔水平，假設3得證。零售存款是銀行低成本與穩定資金的主要來源，在中國商業銀行長期“以存定貸”的資產負債管理模式下，貨幣結構重塑會改變銀行融資環境與信貸環境，強化存貸款市場競爭程度。競爭壓力的上升促使銀行采取降低貸款價格、優化貸款決策與提升經營效率等措施，進而改善資產質量與降低風險承擔水平。

（三）金融數字化與銀行收入多元化的調節作用

表4中（1）～（3）列為檢驗金融數字化影響貨幣結構重塑效應與銀行風險承擔二者關系的實證結果。列（1）結果顯示，MS的系數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負，MS與金融數字化（LND）交互項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社會金融數字化水平的提高會強化M0比重上升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假設4得證。同時，以中位數為界劃分金融數字化水平低、高兩組樣本，研究不同金融數字化水平下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影響的異質性。列（2）與（3）結果顯示，高金融數字化水平組中，M0比重上升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更大，與前述結論一致。數字技術是法定貨幣脫離物理屬性向數字化形態演變的技術基礎，而CBDC的成功推廣，則取決于其設計特性衍生的支付安全性、產品易用性、場景適用性等支付屬性能否滿足數字經濟時代的數字支付需求。在互聯網科技企業與傳統金融機構的主導下，金融業與數字技術的高度融合可以提升金融基礎設施數字化水平、培育居民數字支付習慣、催生居民零售支付技術創新需求等，優化CBDC發行流通環境。因此，金融數字化發展會強化貨幣結構重塑效應，促使銀行更加依賴非存款負債，抑制銀行風險承擔。

表4中（4）～（6）列為檢驗銀行收入多元化影響貨幣結構重塑效應與銀行風險承擔二者關系的實證結果。列（4）結果顯示，MS的系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負，MS與收入多元化（HHI）交互項的系數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銀行收入多元化水平的提高會弱化M0比重上升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假設5得證。同時，以中位數為界劃分銀行收入多元化水平低、高兩組樣本，研究不同收入多元化水平下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影響的異質性。列（5）與（6）結果顯示，高銀行收入多元化水平組中，M0比重上升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更小，與前述結論一致。在利率市場化改革、互聯網金融發展等因素的影響下，中國銀行業存貸息差不斷縮窄，商業銀行紛紛通過多元化經營模式轉型緩解傳統存貸業務的競爭加劇。收入結構多元化有助于銀行獲得規模經濟與范圍經濟效應，提高自身的市場勢力，緩解貨幣結構重塑縮窄凈息差對銀行存貸業務產生的競爭壓力。同時，非利息收入占比較高銀行對零售存款與信貸業務的依賴性相對更低，可以減輕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融資來源與盈利能力的沖擊，進而削弱其對銀行資產配置與風險承擔行為的影響。

（四）穩健性檢驗

1.更換被解釋變量測度方式

為保證研究結論的有效性與可信性，采用李雙建和田國強的做法重新測度被解釋變量［27］，具體計算方式為：風險加權資產=貸款×100%+同業往來×20%+固定資產×100%。利用重新測算的風險加權資產占比（RWA1）作為銀行風險承擔水平的替代變量，再次驗證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實證結果如表5列（1）所示。可見，MS的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M0比重上升將降低銀行風險承擔水平，本文基本結論穩健。

2.考慮內生性問題

本文基準回歸中采用靜態面板固定效應模型，有效控制個體效應的同時仍存在遺漏變量引起內生性的問題，影響估計結果的精確度。同時，銀行風險承擔具有慣性特征，當期風險承擔水平可能受到前期風險承擔行為的影響，呈現動態連續性。因此，本文在解釋變量中引入銀行風險承擔變量的滯后項，采用差分GMM估計動態面板模型，實證結果如表5列（2）所示。可見，MS的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負，表明M0比重上升將降低銀行風險承擔水平。在控制銀行風險承擔水平的一階滯后項（L.RWA）與考慮銀行個體行為的慣性特征后，前文結論依然穩健。此外，檢驗統計量表明使用差分GMM的前提成立：擾動項的差分不存在二階自相關，且工具變量均有效。

六、結論與政策建議

厘清法定數字貨幣發行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效應及其機制，有助于優化我國法定數字貨幣體系設計與維護金融穩定，但目前學術界較少涉及。鑒于此，本文基于貨幣結構重塑視角，將法定數字貨幣引入DLM模型，理論證明法定數字貨幣會通過擠出銀行存款引致貨幣結構重塑效應。進一步實證檢驗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結果發現，貨幣結構重塑會抑制銀行風險承擔，相較于國有銀行，貨幣結構重塑對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與農商行風險承擔的影響程度更大。機制檢驗結果顯示，貨幣結構重塑通過提高銀行同業負債占比與競爭程度抑制銀行風險承擔，“貨幣結構重塑—負債結構/銀行競爭—銀行風險承擔”的傳導渠道均有效；金融數字化會增強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銀行收入多元化會減弱貨幣結構重塑對銀行風險承擔的影響。基于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決策者應使商業銀行高度融入法定數字貨幣生態體系建設。數字人民幣應堅持雙層運營模式，由商業銀行提供法定數字貨幣的流通服務，可以促進銀行在零售支付領域的業務創新與挖掘貨幣流通過程中生成的交易數據的經濟價值，對沖法定數字貨幣發行的負外部性。第二，法定數字貨幣經濟金融效應的評估應考慮金融發展階段、金融市場結構、金融機構資產負債狀況等因素。監管部門應在法定數字貨幣正式發行后，對銀行間批發融資市場與銀行負債結構實行動態監測，保證銀行替代性融資來源的渠道暢通與流動性充裕，同時防范銀行由于過度依賴短期批發資金而增強風險偏好。在市場結構方面，監管部門應重視法定數字貨幣引入后銀行業競爭強度的動態變化，促進銀行間有序競爭與良性競爭。第三，針對法定數字貨幣的推出，金融機構經營應向數字化與綜合化方向發展。銀行應加快金融數字化轉型，促進金融科技與存、貸、匯、繳等傳統銀行業務的高度融合，這對于法定數字貨幣的推廣可以起到完善金融基礎設施、優化流通環境、拓展應用場景等作用。在收入結構方面，銀行應采取適度多元化經營戰略，圍繞法定數字貨幣創新支付場景與構建支付生態，通過向公眾提供綜合性金融服務，推動銀行新型中間業務的發展。

參考文獻：

［1］馬揚，楊東.數字貨幣研究的全景補齊：財政應用數字貨幣的分析框架［J］.國際經濟評論， 2022（4）：1～24.

［2］Viuela C， Sapena J， Wandosell G. The Future of Money and the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Dilemma［J］. Sustainability， 2020， 12（22）：1～21.

［3］Andolfatto D. Assessing the Impact of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on Private Banks［J］. The Economic Journal， 2021， 131（2）：525-540.

［4］巴曙松，姚舜達.央行數字貨幣體系構建對金融系統的影響［J］.金融論壇， 2021（4）：3～10.

［5］Wadsworth A. The Pros and Cons of Issuing a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J］. Reserve Bank of New Zealand Bulletin， 2018， 81（7）：1～21.

［6］Keister T， Sanches D R. Should Central Banks Issue Digital Currency？［J］. Social Science Electronic Publishing， 2021：133.

［7］Fegatelli P. A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in a Heterogeneous Monetary Union： Managing the Effects on the Bank Lending Channel［J］. Journal of Macroeconomics， 2022， 71：103～392.

［8］Bindseil U.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Financial System Implications and Control［J］.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2019， 48（4）：303～335.

［9］宋鷺，李欣潔，蔡彤.數字歐元的典型特征、深層機制與前景分析［J］.國際貿易， 2022（4）：89～96.

［10］謝星，封思賢.法定數字貨幣對我國貨幣政策影響的理論研究［J］.經濟學家， 2019（9）：54～63.

［11］Mancini-Griggoli T， Peria M S M， Agur I， et al. Casting Light on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J］. IMF Staff Discussion Note， 2018， 8（18）：1-39.

［12］楊東，陳哲立.法定數字貨幣的定位與性質研究［J］.中國人民大學學報， 2020， 34（3）：108～121.

［13］郭品，程茂勇，沈悅.突發公共事件、金融科技發展與銀行風險承擔［J］.南開經濟研究， 2021（5）：37～55.

［14］Dell'Ariccia G， Laeven L， Marquez R. Monetary Policy， Leverage and Bank Risk-Taking［J］. Cepr Discussion Papers， 2011， 2010（9）：975～1009.

［15］Garratt R， Zhu H. On Interest-Bearing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with Heterogeneous Banks［J］. SSRN Electronic Journal， 2021：118～223.

［16］楊繼.基于數字經濟的法定數字貨幣產生邏輯、功能演進與發展趨勢研究［J］.社會科學輯刊， 2022（2）：105～113.

［17］邱晗，黃益平，紀洋.金融科技對傳統銀行行為的影響——基于互聯網理財的視角［J］.金融研究， 2018（11）：17～29.

［18］余晶晶，何德旭，仝菲菲.競爭、資本監管與商業銀行效率優化——兼論貨幣政策環境的影響［J］.中國工業經濟， 2019（8）：24～41.

［19］Jayaratne J， Strahan P E. Entry Restrictions， Industry Evolution and Dynamic Efficiency： Evidence from Commercial Banking［J］. The 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 1998， 41（1）：239～274.

［20］姜付秀，蔡文婧，蔡欣妮，李行天.銀行競爭的微觀效應：來自融資約束的經驗證據［J］.經濟研究， 2019， 54（6）：72～88.

［21］郭品，沈悅.互聯網金融、存款競爭與銀行風險承擔［J］.金融研究， 2019（8）：58～76.

［22］羅煜，崔書言，曠純.數字化與商業銀行經營轉型——基于傳統業務結構變遷視角［J］.國際金融研究， 2022（5）：34～44.

［23］Klein P G， Saidenberg M R. Diversification， Organization， and Efficiency： Evidence from Bank Holding Companies［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0：333.

［24］周邊，黃葉苨，周舒鵬.法定數字貨幣與商業銀行績效［J］.國際金融研究， 2021（10）：56～66.

［25］方意，趙勝民，謝曉聞.貨幣政策的銀行風險承擔分析——兼論貨幣政策與宏觀審慎政策協調問題［J］.管理世界， 2012（11）：9～19;56;187.

［26］劉瀾飚，李博韜.市場競爭、同業業務與銀行風險承擔［J］.經濟學動態， 2021（4）：38～53.

［27］李雙建，田國強.銀行競爭與貨幣政策銀行風險承擔渠道：理論與實證［J］.管理世界， 2020（4）：149～168.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and Bank Risk-Tak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onetary Structure Reconstruction

CHEN Tianxin1， LIU Mengxin2

（1.School of Economics，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071， China; 2.School of Finance，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 Beijing 100872， 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monetary structure reconstructing， we introduce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into the DLM model and theoretically prove that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leads to monetary structure reconstructing effect by crowding out bank deposits. Further empirically investigating the impact of monetary structure reconstructing on bank risk-taking， we find that monetary structure reconstructing inhibits bank risk-taking and there is bank property rights heterogeneity in the extent of the impact. The results of the mechanism test show that monetary structure reconstructing inhibits bank risk-taking by increasing the share of interbank liabilities and competition， and the transmission channels of “monetary structure reconstructing-liability structure/bank competition-bank risk-taking” are effective. The financial digitization enhances the impact of monetary structure reconstructing on bank risk-taking， while bank income diversification weakens the impact of monetary structure reconstructing on bank risk-taking.

Key words：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bank competition;liability structure;financial digitalization;income diversifi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