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效國(北京聯合大學應用文理學院)
胡坑基遺址為河姆渡時期史前遺址,位于寧波市江北區慈城鎮,由寧波文化遺產研究院與北京聯合大學考古研究院共同發掘,被評選為2021年度浙江考古十大重要發現。

1.大雨淹沒探方
2021年8月,還在學校“遼金元瓷器”考古實驗室工作的我,接到了導師通知,需要我和同門兄弟,去寧波的胡坑基遺址進行發掘。我倆簡單收拾一下,坐上了開往寧波的高鐵。
下了車,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放,我們就直奔工地,想探探南方的土質土色與北方的有什么區別。接站老師笑了笑,賣了個關子:“怕是你倆要看到‘水漫金山’嘍!”我倆對視了一下,臉上都是很懵的樣子。到了工地我們才知道,剛布好的探方被汛期的大雨淹了。看著眼前的一片汪洋,我倆無奈一笑。就這樣,雨水期持續了將近一個月。
雨過天晴,由于前期雨期耽擱了工期,老師又派了4名同學來支援發掘工作。首先開始排水工作,在探方附近挖幾條溝渠開始引水。八九月是江浙一帶常見的臺風期,加之土壤含水量較大,需要在每個探方同一側挖約50cm寬的小溝渠,進行探方內的排水工作。正式開工的第一天,先進行表土層的清理,主要是對地表的植被、近現代生活垃圾進行清理。表土層清理完成后,就開始對擾土層進行清理,此時的工作量還不多,只需要在翻動的泥土中找一下是否有早期的陶片、瓷片等遺物的混入。
10月的寧波非常炎熱,我們導師利用假期時間來到工地看望我們,并指導工作,幾位老師拿著手鏟帶著大家刮面,觀察土質土色的變化。“我們揭露新地層的時候,要用手鏟對其進行刮面,要順著一個方向,掌握好力度,不要覺得這個過程繁瑣、麻煩,刮面的過程也正是我們發現遺跡的過程”,我的導師黃可佳老師說道。我們觀察到,南方的黏土與北方尤其是晉陜豫等地的黃土完全不一樣,不論是刮面還是向下發掘,都比北方困難很多。
為了讓我們了解當地史前文化,老師帶我們先后參觀田螺山遺址博物館、河姆渡遺址博物館等,用實例告訴大家南北方史前文化的差異和今后在發掘時應注意的問題。

2.與民工大叔一起清理柱洞

3.對未提取的木構件進行飽水處理
隨著向下清理,一個個柱洞與灰坑等遺跡現象開始出現。密集的柱洞,說明這里當時建造了房屋。為了探明房屋的修筑范圍、當時所用的木構件,大家鉚足了勁,拿著手鏟一點點向下挖。“我這里的木頭露頭了”,“我這里的木頭也露頭了”,木頭的露出,讓大家對幾千年前的房屋構造更加好奇,也加快了清理的速度。每一個遺跡下面仿佛都存在著一個寶藏,每個同學都把自己當作一個尋寶人,充滿了干勁。“大叔,可以來幫我一下嗎?我這里出了個大家伙”海云飛喊道。原以為只是小小的一根木頭,沒想是個大立柱。為了不破壞立柱及下面壓著的木棍,她和大叔兩個人明確了分工,大叔用手鏟對立柱的范圍進行清理,她用木簽剔除木棍與立柱之間的淤泥。
干了整整一下午,待清理完成后成,海云飛發現自己的腰已經累得直不起來,“值了值了,干了一下午終于把它給清理出來了”,她笑著說道。地層未完全揭露,露出的木構件無法進行提取,為了讓它們保持飽水狀態,我們只能每天進行噴水,再用保鮮膜覆蓋,以此來保持它的濕度。對于已經提取的木構件,我們則帶回駐地,對其編號、記錄,泡至純凈水中,防止其干裂。
“鹿角,鹿角,我這里有鹿角”牛思恩大聲喊著,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沒有想到南方考古發掘報告中經常出現的鹿角竟然也被我們挖到了。看到殘損的鹿角,大家都十分地激動,使勁搓了搓自己手上的泥,爭著要摸一摸這根距今約6000年的鹿角。
為了更好地完成此次發掘,寧波文遺研究院的梅術文和楊懋杰老師常駐工地,孫國平老師不時來工地與我校老師一起為大家解決發掘難題。每當我們揭露新地層,老師們總會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們:“一定要注意土質、土色的變化,以及其中的包含物有什么不同,一定要用手鏟進行刮面,注意區分不同堆積和遺跡單位。”對于能夠辨別器型的陶器,老師們會告訴我們如何判斷其大致年代,該器型在不同時代的變化特征。當我們完成一張張遺跡圖的繪制,老師常常仔細檢查,有時還會對遺跡尺寸進行測量,從而確定其數據的準確性。每一個遺跡現象都是不同的,當遇到較為復雜的遺跡現象時,老師便會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告訴大家該遺跡的形成過程及發掘時應該注意的問題。
為了更快地完成整個考古工作,帶隊老師楊菁老師把我們幾個人分成三個小組,下工后對地層內的陶片進行整理。首先,根據陶片的陶質(夾砂、泥質)、陶色進行大的分類,統計不同類別的陶片在每個探方、每個地層中的數量占比。其次,對陶片進行拼對,爭取拼出完整器。再次,將能夠辨別器型的陶片找出來,登記標本號,進行描述。張語哲同學美術功底深厚,專門負責繪圖工作,繪制好后交給攝影經驗較為豐富的家輝同學,進行拍照,并記錄歸檔。至此,出土器物的初步整理已經基本完成。我們總是笑稱自己為“考古流水線”工人,每個人分工明確,一環緊扣一環。

4.發現鹿角

5.分工合作,整理陶片

6.探方內躲雨

7.完成發掘
越向下清理,地下水的滲出速度越快,探方內淤泥堆積,無奈我們都只能換上膠鞋。進入深秋,天氣變化更加無常,上本就泥濘的土壤,我們在探方內寸步難行,時不時地腳陷泥潭是家常便飯,需要大家互相幫助才能向前行走。地層的含水量較多,給發掘帶來了一定的難度,但這也并沒有打消大家對發掘的熱情。大家都耐心地使用手鏟清理著淤泥,用手去感受著泥下是否覆蓋著陶片,每當我們發現陶片,我們便會說道:“又找到寶了。”民工大叔們也笑稱我們是“泥里的尋寶人”。
接近5個月的工地生活,讓我們對考古發掘有了更深的認識,也讓我們對考古工作更加充滿熱愛。發掘與整理工作已基本完成,我們也圓滿完成了此次發掘工作,每個同學在興奮之余,對胡坑基遺址更是有了很深的感情。我們在研一學習新石器課程的時候,重點關注仰韶與龍山等北方地區的考古學文化,對于身處寧紹平原的河姆渡文化,不甚了解。此次實習是一次很好的機會,通過胡坑基遺址來一窺河姆渡先民們的生活場景。通過后期的研究,老師們一致認為,這里應是一處類似于碼頭的濱水遺址,而我們所發掘的眾多柱洞,連接起來便是一處處房屋遺跡。在后期整理材料的過程中,透過一張張遺跡圖和一片片陶片,我們似乎感受到了那些生活在這里的先民們的溫度。
胡坑基遺址的發掘讓我收獲滿滿,也是我真實接觸考古發掘的一次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