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數據挖掘探析劉華教授治療非小細胞肺癌的學術思想

李杳瑤，劉 華*，孫銅林，王理槐，伍 靜，孟小莎，伍夢思

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湖南 長沙 410007

肺癌是我國近幾十年來發病率增長最快的惡性腫瘤，全世界發病率及死亡率排名第一，非小細胞肺癌占80%左右[1]。 西醫治療手段包括手術、放射治療、化學藥物治療、靶向治療、免疫治療等，不良反應發生率相對較高，對患者生活質量影響較大。我國肺癌多由慢性阻塞性肺疾病發展而來，早期咳嗽、咳痰癥狀并不會引起患者重視，確診時多為中晚期，加之病程久，發病年齡晚，患者體質相對虛弱，不能耐受西醫治療。 因此，中醫藥在肺癌治療全程扮演著重要角色，起到增效、解毒、提高生活質量、延長生存期的作用。

劉華教授一直任職于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腫瘤科，致力于腫瘤臨床及科研工作30 余年，針對肺癌病癥特點，以“扶正抗癌”“肺陽虧虛”“痰瘀同源”“肺脾兼顧”為切入點，逐漸形成獨特的辨治思維，臨床療效顯著[2]，臨床經驗豐富，具有一定的可復制性。 筆者收集劉教授治療非小細胞肺癌的門診病歷，利用中醫傳承計算平臺，對病歷進行系統分析，客觀呈現其用藥特點及組方規律，以更好地傳承劉教授治療非小細胞肺癌的學術思想和臨床用藥經驗，為肺癌的中醫治療提供新思路。

1 資料與方法

1.1 病歷來源

選取2021 年7 月至2022 年5 月間，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劉教授門診就診的非小細胞肺癌患者共138 例，其中，男性103 例，女性35 例。 每例患者只選取一次有效病歷。

1.2 納入標準

（1）符合《2021CSC0 非小細胞肺癌診療指南》[3]中非小細胞肺癌的診斷標準；（2）病歷經過隨訪或復診確診為有效病歷；（3）中醫治療手段只限中藥湯劑內服治療，不限分期及西醫治療手段；（4）病歷信息完整，包括：性別、年齡、四診摘要、中醫證候、治則治法、處方組成、藥物劑量等。

1.3 排除標準

（1）信息不確定；（2）有嚴重影響本次處方的其他合并疾病。

1.4 數據規范化

規范化中醫藥術語分項集進行，癥狀項集、證型項集、治則項集參照《中醫診斷學》[4]進行規范，如干咳、偶有咳嗽、夜間咳嗽等癥狀描述統一為咳嗽；藥物項集參照2020 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5]規范藥名，如酒當歸、當歸統一為當歸。

1.5 數據分析

借助中醫傳承計算平臺（V3.0）軟件，對病歷數據進行統計、挖掘分析，主要運用軟件“數據分析”功能，包括“統計分析”“方劑分析”“癥狀分析”模塊，進行癥狀及其組方規律分析。 甘草在處方中使用頻次最高，但其主要功效為調和諸藥，不能反映劉教授治療非小細胞肺癌的學術思想，故分析時予以剔除。

1.6 數據錄入

將收集到的138 個處方由雙人負責錄入Excel表格，通過“數據處理-數據上傳”功能導入中醫傳承計算平臺軟件，防止錯誤、遺漏、錯輸，保證數據的真實性和準確性。

2 結果

2.1 處方藥物治則治法及頻次統計

軟堅、扶正、健脾為主要治則治法，其余分別為化痰、止咳、益肺、益氣等。 詳見表1。

表1 病歷處方中藥物的治則治法頻次統計表（頻次≥30 次）

2.2 處方藥物四氣、五味、歸經統計

處方藥物四氣分布中，平性藥物最多，其次為溫性、寒性、涼性，頻次分為別839、579、336、128 次（見圖1）；五味分布中，甘味最多，其次為苦味、辛味、酸味、咸味，頻次分別為1322、808、662、93、46 次（見圖2）；歸經分布中，以肺經最多，其次為脾經、心經、肝經、胃經，頻次分別為1255、826、649、602、526 次（見圖3）。

圖1 病歷處方中藥物的四氣分布雷達圖

圖2 病歷處方中藥物的五味分布雷達圖

圖3 病歷處方中藥物的歸經分布雷達圖

2.3 處方藥物功效及頻次統計

138 個處方中共含有中藥207 味，按中藥功效進行分類統計，補虛藥使用頻次最高，且遠遠高于排名第二的化痰止咳平喘類藥（見圖4）；24 味中藥使用頻次大于30 次，一半以上的處方均含有的藥物（頻次大于69 次）有9 味，分別為紅景天、干姜等（見表2）。

2.4 藥物的關聯及聚類分析

支持度個數表示2 種藥物同時出現的頻次，設置支持度個數為69 個，軟件統計分析后發現頻次最高的藥對為紅景天-干姜，頻次為96 次（見表3）。置信度表示A 藥出現時，B 藥出現的概率，其值越高代表2 種藥物相關性越強，若設置為0.9 以上，只有3 組甚或更少數據產生，不利于數據分析；若設置為0.9，產生5 組數據，能夠較完整地反映劉教授的學術思想。 故置信度設為0.9，5 組關聯規則數據分別為干姜-藤梨根→紅景天、藤梨根→紅景天、黨參→白術、干姜-黃芪→紅景天、茯苓→白術（見表4）。 聚類個數選擇為4，核心組合數據分別為干姜-紅景天-黃芪-貓爪草-白花蛇舌草-白術、干姜-紅景天-藤梨根-黃芪-白術-黨參-當歸、紅景天-藤梨根-干姜-貓爪草-茯苓-黨參-郁金、黃芪-紅景天-白術-菟絲子-茯苓-麥芽（見表5）。

表2 病歷處方中頻次30 次以上的藥物

表3 高頻藥物組合表

表4 藥物關聯規則統計表

表5 核心組合數據

2.5 癥狀頻次分析

高頻癥狀前5 位為咳嗽、氣促、夜尿頻、乏力、痰色白。 詳見圖5。

圖5 病歷中高頻癥狀分類

3 討論

中醫學無“肺癌”病名，但在“肺積”“胸痛”“咳嗽”等病癥的描述中可略窺一二，歷代醫家在大量文獻中不斷進行探索與分析。 目前，多數醫家認為肺癌發病的關鍵因素分為外因和內因，外因中吸煙仍然是最大的危險因素，除吸煙相關因素外，飲食、環境與職業暴露、不良生活方式等與肺癌的發病均密切相關[6]；內因為七情內傷、臟腑功能失調、氣血陰陽虧虛[7]。 肺癌病機以“虛”“痰”“瘀”“毒”立論[8]，總不離正氣虧虛、痰結濕聚、經絡瘀阻、熱毒內蘊4個方面[9]。

“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素問·評熱病論篇》），腫瘤為慢性消耗性疾病，病程綿延，加之西醫治療手段的攻伐，致使本虛并遍及全身。劉教授尤其強調正氣的重要性，虛是病之本，發病在肺，故為肺之虛。劉教授依據《金匱要略·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病》所載理論：“肺痿吐涎沫而不咳者，其人不渴，必遺尿，小便數，所以然者，以上虛不能制下故也。此為肺中冷，必眩，多涎唾，甘草干姜湯以溫之。”將本病從虛寒肺痿立論[10]。 本研究發現，肺癌高頻癥狀前5 位為咳嗽、氣促、夜尿頻、乏力、痰色白，與虛寒肺痿癥狀高度相似。 劉教授認為虛寒肺痿，肺陽虧虛，見氣促、乏力，“陽者生之本也”（《馮氏錦囊秘錄·雜癥大小合參》），宣降無力，肺氣上逆，見咳嗽，通調失司，水津不布，聚津成痰，見吐痰色白，水道不利，固攝無權，“日西而陽氣已虛”（《素問·生氣通天論篇》），見夜尿頻；肺陽虧虛，寒凝氣滯，氣滯血壅，血遏瘀阻，痰瘀互結，發為肺積。治療從溫肺復氣著手，用甘草干姜湯以治其本，如陳秀園所言：“胸中者，肺之分也，肺寒則金失下降之性，氣壅于胸中而滿也，滿則氣上，所以咳逆上氣之癥生焉，其（干姜）主之者，辛散溫行也”（《〈本草三家合注〉評釋·本經中品》）。 甘草“補五勞七傷，一切虛損”（《本草綱目·第二十卷》），從本論治，與本文治則治法結果一致，治則為扶正，功效為補虛，藥物五味分布以甘味最多。現代藥理學研究證實，高頻中藥及藥物組合中的紅景天[11]、藤梨根[12-13]、貓爪草[14]具有抗癌、抑制癌細胞生長、提高機體免疫細胞浸潤及活性、干預腫瘤增殖信號通路的作用。

肺癌早期癥狀以咳嗽、咳痰為主，一般從脾虛痰濕、陰虛內熱、氣陰兩虛、腎陽虧虛論治[15]，后期出現痰中帶暗血或血塊，或胸脅脹痛等癥狀從瘀論治[16]。劉教授依據《靈樞·百病始生第六十六》記載的“溫氣不行，凝血蘊裹而不散，津液澀滲，著而不去，而積皆成矣”理論，認為肺陽虧虛導致痰瘀互結[17]，如《金匱要略·水氣病脈證并治》記載：“經水前段，后病水，名曰血分，此病難治；先病水，后經水斷，名曰水分，此病易治”，進一步明確血水互為因果，痰瘀同源。 基于此，劉教授處方中常以化痰止咳、利水滲濕、活血化瘀、軟堅散結為法，常用藥物有浙貝母、茯苓、當歸、郁金等。 浙貝母、茯苓化痰利水，郁金為“清氣化痰，散瘀血之藥”（《本草匯言·卷之二》），痰瘀同治。《神農本草經·卷中》記載當歸可“治咳逆上氣”，薛己解釋道：“（當歸）味兼辛散，乃為血中氣藥。 況咳逆上氣，非止一端，亦有陰虛，陽無所附以致然者。今用血藥補陰，與陽齊等，則血和而氣降矣”（《本草約言·卷之一》）。 劉教授活用此方，其一活血化瘀，痰瘀共治[18]；其二養陰潤肺，防溫燥傷陰；其三通下降逆，肺與大腸相表里，當歸潤腸通便，腑氣通肺氣降。

劉教授認為，無虛不成瘤，補肺乃治療肺癌之根本，但必須兼顧脾氣。 根據五行相生理論，虛則補其母，肺虛補脾，如《醫宗必讀·卷之六》記載：“土旺而金生，勿拘泥于保肺”。 肺癌高頻癥狀為咳嗽、咳痰，痰的生成與肺脾兩臟密切相關[19]，“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本草綱目·第十七卷》）。 《素問·經脈別論》詳細論述水液在體內的運行途徑：“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通調水道，下輸于膀胱，水經四布，五經并行”。 因此，脾氣虧虛，不能輸布散津，水液運化失常，痰濁內生[20]。脾為后天之本，氣血生化之源，中央土以灌四傍，肺的生理功能仰賴脾供應的水谷精微。肺主氣司呼吸，吐故納新，脾的生理功能需仰賴肺提供清氣、排出濁氣，相互關聯。 二者生理、病理上均相互影響。 肺癌患者多合并納差、腹脹、大便不成形等癥狀，多采取益氣健脾之法，常用茯苓、白術、黨參、麥芽等藥物。 方劑聚類分析出4 個核心處方，其中出現頻次最高者為干姜-紅景天-黃芪-貓爪草-白花蛇舌草-白術，功效以溫補肺脾、扶正抗癌、化痰活血為主，均體現出劉教授 “扶正抗癌”“肺陽虧虛”“痰瘀同源”“肺脾兼顧”的學術思想。

綜上所述，通過利用中醫傳承輔助平臺對劉教授門診治療非小細胞肺癌處方用藥規律進行系統、全面分析，可知劉教授強調正氣在肺癌發病中的重要性。“肺陽虧虛”“痰瘀互結”為本病的核心病機，治療從“扶正”“肺脾同治”入手，處方精妙，結構嚴謹。 得出了具有較好理論基礎的新方，但仍需進行大樣本的臨床觀察、實驗研究和評判，科學有效地將名老中醫的學術思想傳承發揚，進而推動中醫藥事業的發展，為肺癌防治提供新思路和新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