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桂林山水

胡嫣嫣

桂林之行是蓄意已久的行程。不管是小時候覺得趣味橫生的歌曲《我想去桂林》，或是20元人民幣背面熟視無睹的山水，還是“山水甲天下”的至高冠名，都讓我在忙碌的生活中覬覦適合的日子去一睹如畫般的山水真容。

我們在酷暑里出發，陽光毫不費力地鋪蓋疾馳的列車，當中穿過幾條漆黑的隧道，幾經光影交錯斑駁，桂林的群山夾道掩映在車窗上，伴隨著列車，一起抵達終點站。

初見這座城市，宛如與一位低眉順眼的小家碧玉會面，迎接我們的是南方夏季慣有的暑氣以及滿街扎堆搶道的電動車，在建筑物與交通的熙攘之下可以想見當地的經濟水平，不過當我們還在感慨電動車之多時已在當地的特色美食里大快朵頤了，也輕易得知此地生活節奏緩慢，城中大部分的酒店、餐廳則是為赴山水之約的旅客準備的。

桂林的山水環繞全城，綠玉般的漓江涓涓地流動，悠悠地擁抱著全城，所有的故事都倒映在江里，娓娓道來。

在列車上便可見群山結伴，在城中，仿佛群山尾隨于我們，放眼望去，山繞城，城擁山，山群像城外豎起的巨大釘子，扎扎實實的。于是，我如軍師運籌帷幄，等待丈量山高水深。

此行，我看著群山的娟秀，聽著它們的低吟。桂林的山與我之前所見過的山都不一樣，我之前見過的山是孤獨的弧線，每一座山都是一個個體，它們彼此矗立在城市的角落里，彰顯威風，而桂林的山層巒疊嶂，高低起伏，連成密不透風的屏障，是一條橫貫柔軟的波浪線，在漓江的游輪上，你甚至有群山像海浪般層層涌至的錯覺，竟不時地出現“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微妙。

每一座山高低錯落，同中存異，都是美的，不過它們深諳獨美不如眾美，于是擰成一股繩，讓美更美。從古至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于是擅長為美賜名，極美之物更是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桂林的山水也不例外，所謂“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行至陽朔興坪，便能看到桂林山水中的精華，脫穎而出的山水便有了更多的寄意，有山壁上的九馬畫山、童子拜觀音等大自然筆墨奇觀，20元人民幣背后的“黃布倒影”也出于此，不得不提的是象鼻山，猶如一只立于江中汲水的大象，栩栩如生，令人再次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們乘船從桂林市中心前往陽朔時途中，人人為了觀景，時不時爬上三樓甲板，桂林的天氣是善變的，雖不缺涼風習習，但卻時陰時晴，隨心所欲地調頻，惹得喜歡拍照的游人無奈至極，不時地更換角度，因為一剎那間，那絕佳的位置就被大塊的云朵給攬去了，令人忍俊不禁；臨近九馬畫山，大家又依循乘務員的提醒，卯足勁要爭個好彩頭，拿著相機狂拍一把，后來發現巨幅之下有足夠的時間抓拍瞬間，又差點從中悟出一大把的人生哲理。

眼見我們快要迷醉在桂林的群山當中，當地人卻告訴我們：桂林的山日夜都在向上生長，只不過速度非常緩慢，導致肉眼一時半會兒無法感知。斗轉星移，也許百年之后，這里又是另一幅奇觀。

群山飽了眼福，漓江更是醉了人心。

桂林的漓江是整座城市的生命之源，清澈見底，江水呈青色，七月酷暑，江水清涼甘冽，而江里的石子魚蝦躍然于眼，一點也不生分，仿佛已經習慣慕名而來的人群。

白天，漓江美得通透，在陽光下閃著粼粼金光。小孩大人嬉戲于江邊的淺灘，仿佛人間的酷暑被這山水與歡聲笑語拒而遠之，枉然不敢靠近，有趣的是捕魚的鸕鶿也幻化成懂事的仙童，靜靜地不打擾這番享樂，忘情地駐足一旁；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人間煙火迎著夕陽冒騰了起來，南方的夜從來就不曾寂寞，我們登上了夜游兩江四湖的輪船，與白天的清朗相比，暗夜里的桂林披上了科技的外衣，流光溢彩卻又不失自然可愛，竹筏上開始表演的鸕鶿，被感染得歡快，興致勃勃地往江里銜起魚共享人間盛景。

張藝謀導演的山水實景演出《印象劉三姐》截取陽朔段的山水，以山、水、夜幕為底色，將桂林的山、水、民俗融入高科技，集聚了600多名的演出人員，讓桂林之夜像閃光的金鳳凰時而盤旋山巔，時而俯身水岸，劉三姐的傳說在漓江上擺渡不息，嘹亮的歌聲在廣袤的夜幕響徹遠久，這場文化盛宴無疑是勞動人民汗水的凝聚。

內外兼修的漓江不僅有絲綢般的外表，內里更是殷實豐富，這里的劍骨魚、石巖魚、江螺等淡水江鮮，經過當地人巧手烹飪，令人唇齒留香，不辭長做桂林人。

說起江鮮，難免與我家鄉的河鮮、海鮮來一番較量，我自小愛吃海鮮，屬魚最甚，加之父親善烹飪，我對魚吃法很是挑剔，所有的魚都貪鮮，漓江由于水質好，從江里撈起的魚肉質肥美，連江螺雖外形與田螺無異，卻鮮上百倍，撿拾后清洗便可下鍋，不用另置清水請螺們吐吐污泥，是饕餮者的心中大好。

說起了食物，就不得不提當地的美食名片——桂林米粉。據悉，這桂林米粉并不是當地人發明的，戰亂時期，北方到此地的援兵，由于不適應當地的飲食，思念家鄉的面食，導致軍風潰散，兵力消減，于是他們就嘗試著用南方的大米磨成末，繼而制作成粗圓的面條，煮熟后加以佐料，以饗辛勞的士兵，米粉就這樣誕生。一年后，當我在桂林初次品嘗作為本地美食名片的桂林米粉時，想起了之前在平頂山品嘗的撈面，一南一北各異的面食，在我的味蕾里相遇，綻放著尋常的城市印記。平頂山的撈面也為戰爭而生，為了整日馬不停蹄傳遞戰況的士兵能在途中填飽肚子，想出了面煮熟后，將湯水和面分開，待到食用便可將面與湯汁混合，又成了一碗解渴飽腹的湯面。在和平年代，物資豐富，而那些帶著故事封印的食物，世世代代地講述一方水土人情。

如果你以為桂林只有甲天下的山水，那就大錯特錯了。桂林還有一寶——桂花，這是當地人極為推崇的。桂花是桂林的市花。由于七月桂樹并未開花，街道上的桂樹對于不熟悉的游客來說與其他綠樹無益，但不難從當地人口中感受秋天桂花綻放的馨香盛宴。我雖未能體驗滿城桂花飄香，滿眼金桂的盛況，但似乎并不覺遺憾，群山綠水已讓我目不暇接。我已擁有了夏天的桂林，不再奢求秋天的桂林。

桂林地處亞熱帶，天氣濕熱，時晴時雨，聽當地人說即使天氣預報顯示有雨，也不能含括整個桂林市，因為往往在這一處大雨傾盆，行至別處卻艷陽高照。我在桂林的這幾天，都是晴朗的，除了最后一天，雨后的桂林又是另一番景致。那天我們趕往漓江遇龍河段，準備乘竹筏漂流，路上遇雨，但到達目的地后，我才意識到這場臨別雨是桂林給予我們珍貴的送行大禮。煙雨桂林是大自然大手筆的饋贈，雨后的霧氣將本是晴明的群山洇染了墨色，煙青色的天空下，每一幀舒展的水墨卷軸讓我恨不能是游歷的詩人，在這美景之下以天地為廬，揮墨頌吟，只好以一句“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相抵。

列車在雨中疾馳，心中的不舍慢慢地隨著雨滴冷卻，光影的斑駁恍若晨曦微醺，這不是夢，桂林之旅畫下了句符，可是怎么能說句點是結束呢？那是我生命中的珍珠，是一座城到另一座城的休止符，亦是伴奏，一顆一顆地串起，我抬腳跨過，新的旅程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