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全,涂朝娟,2
(1.西南大學 教育學部,重慶 400715;2.重慶第二師范學院 旅游與服務管理學院,重慶 400060)
2021年10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指出,到2025年職業本科教育招生規模不低于高等職業教育招生規模的10%[1]。2021年全國教育事業統計結果顯示,目前職業本科院校招生人數為4.14萬人[2],高等職業院校招生556.72萬人。職業本科院校招生規模僅占高等職業院校招生規模的0.74%,離10%的招生規模相差甚遠。因此,在2025年前,我國職業本科院校招生人數將迎來大爆發,職業本科教育的春天正在到來。在層次上,職業本科教育是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最高層次,在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中理應發揮引領作用。實際上,職業本科院校試點不過3年,2021年接受職業本科教育的學生只占整個職業教育體系學生0.44%[3]。“高質量”發展的戰略使命與剛孕育而生的“羸弱”使得職業本科教育面臨大機遇的同時,也面臨大挑戰。不僅如此,《教育部2022年工作要點》將實施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納入其中[4],2022年3月,《職業教育與繼續教育》明確提出要推進職業教育數字化升級[5]。基于“道器合一”的邏輯價值[6],職業本科教育數字化轉型向縱深推進是必經之路,這也為職業本科教育從困境突圍提供了破解之道。
通過對2014年以來CSSCI期刊以及權威報刊上發表的有關職業本科教育的文章進行歸納和總結,發現2020年后的研究成果顯著上升,且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對職業本科教育政策變遷[7]的研究;二是對職業本科教育課程與教學論方向的研究:主要涉及課程教學模式[8]、學科建設[9];三是對職業本科教育現實困境和實踐路徑的研究:集中在職業本科教育的中國模式[10]、新格局與新使命[11]、質量指數構建[12]、困境與突破[13][14]、目標定位與實踐路徑[15],主要圍繞“為什么”“誰來辦”“如何辦”和“如何評”等重點問題。但是都鮮少提及職業本科教育“怎么來”的問題,“怎么轉”也鮮少基于數字化轉型進行探討。有鑒于此,本研究從組織生態學理論出發,指出職業教育生態系統的自組織和他組織機制生成了職業本科教育,并以數字化轉型為著眼點,對職業本科教育在不同生態層次的演進中遇到的堵點給予疏導。
2019年5月,教育部首批了15所職業本科教育試點院校名單。實則,早在2014年6月,國務院發布的《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中,首次提出了探索本科層次職業教育發展的思路[16]。因此,國家發展職業本科教育的政策導向由來已久。在2022年5月,《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第十五條指出“高等職業學校教育由專科、本科及以上教育層次的高等職業學校和普通高等學校實施”,正式確立了職業本科教育的法理地位。《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同時規定只有國務院教育行政部門才有審批設立實施本科教育的高等學校的權力。從組織生態學的角度,職業本科教育是在職業教育生態系統中生成的新物種,需要將其放在職業教育生態系統中歷史地分析,探究其產生的內、外組織機制。
技術是經濟的引擎,當技術推動經濟達到一定閾值時,會倒逼職業教育生態系統通過內部的作用產生自組織現象,促使職業教育生態系統從原來的無序狀態產生演變。
職業教育的自組織機制的源點是數字化技術引發的科技革命。數字化技術是把模擬數據轉化成0和1所表示的二進制代碼,包括數字編碼、數字壓縮、數字傳輸、數字調制與解調等技術[17]。新一代數字化技術主要依托云計算、人工智能、大數據、區塊鏈、物聯網、5G等新技術,打通各個信息孤島,釋放數據價值,構建數字世界,數字世界經過推演和演繹反向作用于現實世界,從而實現現實世界和數字世界的共生[18]。這就是數字化轉型,它是一場由新一代數字化技術引發的系統性變革。世界經濟論壇創始人克勞斯·施瓦布(Klaus Schwab)認為這場顛覆性變革將徹底改變人類的生活、工作和社交方式[19]。
以新一代數字化技術為核心的新科技革命是經濟進步的推動力[20]。在企業層面,新一代數字化技術創新活躍,快速擴散,推動企業重塑組織結構、業務流程、商業模式、用戶體驗、產品與服務,為企業構建新型競爭優勢、賦予新的可持續發展能力;在產業層面,不僅成長出一批創新活躍的戰略性新興產業,新一代數字化技術還不斷向傳統產業領域融合滲透,加快傳統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實現產業體系重構,形成圍繞數字平臺的智能生態群;在國家層面,新一代數字化技術成為推動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動力變革以及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的關鍵性力量;在全球層面,新一代數字化技術促進了商品、資本、技術、信息在全球范圍內的流動和配置,推動構建國際貿易新格局[21]。新一代數字化技術及應用成為一場波及經濟社會發展全局、涵蓋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全方位變革。
經濟進步進而倒逼職業教育生態系統做出適應性調整。新一代數字化技術主導的經濟革命產生了新的經濟系統[22],即數字經濟。數字經濟分為兩種類型: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23]。其中,產業數字化是構成數字經濟的主體,它的轉型是國民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24]。《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2019年)》顯示2018年,即開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試點的前一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達31.3萬億元,占GDP比重約34.8%。產業數字化成為數字經濟發展的主引擎,占比超過79.5%[25],數字化成為我國未來產業發展的關鍵變量。托馬斯·S·蒙森(Thomas S.Monson)所言“為未來準備”,未來的工作和生活就是現在職業教育的指向。職業教育橫跨“職業域”“技術域”“教育域”和“社會域”的屬性[26]要求職業教育具備適應性調整的能力。“適應性”一詞來源于生態學,是機體通過改變自身來適應外部環境。當前,職業教育面臨的最大外界環境就是新科技革命和產業的數字化升級,即技術的進步、經濟的發展對人力資本供給產生的新需求。教育作為社會人力資本的孵化器,對人才的塑造向來都是以社會需求為目的[27]。正如愛彌爾·涂爾干(Emile Durkheim)所認為,教育轉型始終是社會轉型的結果與癥候[28]。職業教育必須增強開放性、目的性和有序性,并做出適應性調整。發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完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就是職業教育生態系統所做出的適應性調整,即職業教育生態系統的自組織行為,最終使系統從原有的無序、混沌狀態演變為時空上和功能上的有序狀態,從而形成一個新的、有序的結構。
他組織是系統的外部環境。環境對系統有塑造作用,塑造過程就是組織過程,塑造力就是組織力。職業本科教育產生的他組織來自于外部,它設定目標,有預定,有方案,有實施,最終達到預定目標。
2008年的全球性金融危機導致世界經濟陷入衰退。為了擺脫經濟衰退,各國政府面對全球新一代數字化技術與制造技術融合的趨勢,紛紛出臺“再工業化戰略”,尋求新的經濟增長點。2010年7月,德國首次提出工業4.0概念,并立即上升為國家戰略。2013年,美國政府提出國家制造業創新網絡的初步框架,推動振興美國先進制造業。2016年,日本首次提出“社會5.0”概念,將物聯網、人工智能和機器人作為核心,提升產業的生產性和生活的便捷性。反觀我國人口紅利逐漸減少直至消失,人力成本大大提升,我國要保住制造大國地位,甚至向制造強國轉變,就要做出正確的戰略布局。2015年5月,國務院以加快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制造業深度融合為主線,以推進智能制造為主攻方向,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實現我國制造業由大變強的歷史性跨越,正式發布《中國制造2025》。盡管德國“工業4.0”、美國“工業互聯網”、日本“社會5.0”、中國“制造2025”的名稱不盡相同,但本質上都是加強企業信息化、智能化和一體化的建設[29],驅動傳統產業的數字化轉型升級和新業態的培育發展,促進數字經濟持續發展創新,而產業數字化正是其主戰場[30]。
處于數字化轉型升級中的傳統產業與教育鏈接的需求整合,是職業教育生存發展的社會價值[31]。在職業教育領域,德國提出以“數字化的職業素養”為核心,培養與職業領域相關的綜合技能;美國將STEM教育上升為國家戰略,政府資助“職業技術學院高中預備”(Pathways in Technology Early College High School,P-TECH)項目,課程設置主要集中于STEM學科[32]。我國重在從國家和制度層面自上而下完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推動職業教育的高質量發展。2013年11月,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提出了“加快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2014年5月,國務院第七次全國職業教育工作會議《國務院關于加快發展現代職業教育的決定》首次明確提出“探索發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2014年6月,教育部等六部門印發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規劃(2014—2020年)》提出要“發展應用技術類型高校,培養一定規模的本科層次職業人才,并以舉辦本科職業教育為重點”;2019年2月,《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提出“開展本科層次職業教育試點”;2020年,教育部辦公廳頒布《關于做好職業教育專業目錄修(制)訂工作的通知》,提出要一體化設計中職、高職專科、本科層次職業教育的專業目錄[33];2021年1月,教育部辦公廳印發《本科層次職業教育專業設置管理辦法(試行)》,標志著我國職業本科教育發展邁出實質步伐;同月,《本科層次職業學校設置標準(試行)》對本科層次職業教育辦學要求進行詳細說明;2021年7月,教育部印發《關于“十四五”時期高等學校設置工作的意見》,明確了我國職業本科教育穩健慎行的推進路徑。我國政府作為制度創新的主體,充分發揮了宏觀調控、政策引導、財政支持和服務保障的功能,以對職業教育生態系統的新物種——“職業本科教育”進行扶持與推動,這成為職業教育生態系統演變的最大組織力。
職業本科教育的產生,一方面,技術革命助推經濟進步,經濟進步倒逼職業教育生態系統從內部產生系統狀態的突變,推進高層次職業教育的構建;另一方面,面對經濟的全球衰落,國家將發展數字經濟上升為國家戰略,強力優化職業教育體系的結構。在自組織和他組織兩股力量的協同作用下,職業教育生態系統內部才得以誕生職業本科教育這一新生物種。
在不同的生態層次中,職業本科教育即是一個獨立、開放的生態系統,也是職業教育生態系統中的子系統,由于剛剛生成,上位、中位、下位三個層面都還處于向有序狀態演變的過程中。
教育生態主義從系統論觀點出發,認為環境、系統、主體是現代教育系統三個核心要素。職業本科院校是職業本科教育的主體,處于職業本科教育系統中。職業本科教育系統與外部環境相互聯系、相互作用,其中互動最密切、影響最大的外部環境有制度環境、經濟環境、文化環境和技術環境。
職業本科教育與制度環境的不平衡。職業本科教育作為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重要部分,沒有職業本科教育的現代化就沒有職業教育的現代化,也就沒有國家的現代化。國家制度對職業本科教育起著決定性的作用,規定職業本科教育的辦學宗旨、辦學方向、類型層次、培養目標、價值觀等。但是,隨著與職業本科教育相關的各種因素的變化和發展,國家需要通過法律和行政的管控、監督和指導等作用,對已有政策不斷做出修正和調節,來保證職業本科教育與政治、經濟、社會發展協調一致[34]。
職業本科教育與經濟環境的不協調。2020年10月,中國共產黨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計劃的建議》明確提出要打造數字經濟新優勢[35]。在2008—2021年十三年間,中國數字經濟的規模從2008年的2.7萬億元增長到2021年的45.5萬億元,僅次于美國,經濟規模位居世界第二。數字經濟規模占GDP比重從2008年的15.2%上升到2021年的39.8%,產業數字化規模達到37.18萬億元,占數字經濟比重為81.7%,占GDP比重為32.5%。IDC預測,未來5—10年,中國數字經濟占GDP比重將超過60%。目前,職業本科教育作為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最高層次,理應為數字經濟,尤其是產業數字化的持續健康發展供給高水平的技術技能人才。但是根據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意見,職業培訓的數量和質量還無法滿足經濟社會發展需要[36]。《“十四五”職業技能培訓規劃》也指出職業技能培訓的規模質量與建設技能型社會需求仍有差距[37]。
職業本科教育與文化環境的沖突與適應。文化環境是職業本科教育生態的主要規范環境,它是一個由相互關聯和相互依賴的習慣性反應方式所組成的系統,通過后天習得、群體公認和歷史繼承。我國職業教育在文化環境中的發展,受到了多種生態因素的影響。一方面,我國數千年文明中形成的文化傳統反映在對教育的價值觀念和行為標準上,“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倫理觀、“道成而上,藝成而下”的知識觀[38]、“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人才觀與“人人學習技能、人人擁有技能”的國家戰略理念相沖突;另一方面,放眼全球數字化發展態勢,盡管各國文化不盡相同,但都在進行數字化教育探索以培養適應數字時代發展需要的人才,在多元化的數字化思維理念指導下,生成了不同的教育政策和創新路徑。
職業本科教育與技術環境的賽跑與調整。哈佛大學教授戈爾丁(Claudia Glodin)和卡茨(Lawrenece Katz)提出“技術與教育賽跑”這一命題,從經濟學角度探討技術變革、教育和人力資本需求與供給之間的深層關系。目前技術知識呈現指數增長,技術轉化為生產的過程越來越短,技術更迭的周期越來越短。作為與技術、產業關系最為密切的職業教育的供給能力在與技術發展的競賽中處于劣勢。位于職業教育最高層次的職業本科教育,其專業設置重點是實體經濟領域[39],人才培養目標瞄準的不只是本區域的此時的產業人才需求,而是要關注未來產業趨勢、產業結構調整和未來產業人才要求。
生態位是生態學上的術語,最早由生態學家格林內爾(J.Grinell)提出,用來描述一個物種在環境中的地位。一個物種所能利用的各種資源總和的幅度就是生態位的寬度[40]。在同一生態系統中,每個物種都有不同于其他物種的時間、空間位置和功能地位,那么每一物種的生態位寬度就增加。如果同一生態系統中出現兩個接近的物種,就會產生兩個方向:一是競爭排斥;二是生態分離,使兩個物種形成平衡而共存[41]。近年來,我國高等教育已經形成了多層次、多類型、多形式的高等教育結構體系[42]。從社會系統來看,職業本科教育的系統層次結構、隸屬關系為人類社會系統—文化系統—教育系統—高等教育系統—高等職業教育系統。目前,職業本科教育與其他教育形式存在生態位重疊的問題。
第一,我國職業本科教育與普通本科教育的實際生態位存在重疊。盡管我國職業本科院校和普通高等教育院校在層次上都是高等教育,但在類型上是錯位的。教育部在《本科層次職業教育專業設置管理辦法(試行)》中指出國家層面對職業本科教育的人才培養定位是高層次技術技能人才,這與普通高等教育的人才培養定位也是錯位的。從基礎生態位的角度,兩者的生態位應該是分離的。但是,實際生態位存在重疊,主要在于:一是由于長期以來,我國高等職業教育在高等教育中處于低層次的地位。我國職業本科教育才剛剛起步,面臨生態位“態勢”不足。盡管職業本科教育已正“類型”之名,但其“類型”之實還要在探索中逐漸確立。二是人才選拔路徑上,目前我國接受普通中等教育的學生通過普通高考進入普通本科院校,而職業本科教育的學生可以來自中等職業學校、高職專科學校,也可來自普通中等學校。看似職業本科院校的生態位更寬,但實際上,職業本科院校的招生規模十分有限,《中國職業教育發展白皮書》顯示,32所職業本科院校2021年招生人數僅為4.14萬。
第二,職業本科教育與高職專科教育、應用型本科教育的生態位部分重疊。一是職業本科教育與高職專科教育存在生態位部分重疊。高職專科教育生態位之前占有完整的高等職業教育層次[43],現在職業本科教育層次高于高職專科教育層次,接受普通中等教育和中等職業教育的學生通過考試可以進入到職業本科教育層次或高職專科教育層次。這使高職專科教育生態位變窄且與職業本科教育生態位部分重疊。二是職業本科教育與應用型本科教育是同一層次的教育,生態位高度重疊。前者以職業標準為邏輯起點,后者以學科專業標準為邏輯起點,雖屬于不同類型的教育,但是存在競合關系[44]。
職業本科院校、相關教育行政部門、企業子系統共同位于職業本科教育生態系統之中,職業本科院校與系統內其他子系統、系統外環境都在進行信息、物質、能量交換[45]。職業本科院校的進化既受到了系統內其他子系統的影響,又受到系統外環境的制約。職業本科院校需要不斷的變革結構機制、管理體制和運行模式,增強功能特性才能完成“基因”突變,但是進化適應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不能一蹴而就。
2019年6月,教育部同意15所高職院校升格為職業本科院校,要求其開辦職業技術性本科教育,并使用職業技術大學校名。2020年和2021年分別批準7所和10所院校。我國職業本科院校一共32所,其中公辦院校僅10所,民辦院校22所。按照發展路徑看,這32所職業本科院校主要有合辦、升格、轉投、轉型四種基本路徑[46];按照區域分布看,主要分布在全國20個省和直轄市,其中河北、江西和山東最多,各自3所;按照區域劃分,華東有11所,其次西北、華北、華南各5所,西南3所,華中2所,東北1所;按照學校類型看,32所職業本科院校分屬于理工、綜合、藝術、醫藥、語言和農林六個類別,其中理工類最多,占比超過一半。
全國各地多所高職專科院校看到了發展的重要契機,各地政府也紛紛支持本地高職專科院校推進職業本科建設。但2022年并未有高職專科院校正式獲批升格為職業本科院校,原因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是國家要求高標準建設職業本科院校和專業。教育部明確要求職業本科院校保持職業教育屬性不變、特色不變、人才培養目標定位不變。另一方面,職業本科教育是職業教育體系的“領頭羊”,發揮著引領和示范的作用,其遴選工作必須要高標準、高起點。2022年初,教育部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司司長陳子季表示符合條件的國家“雙高計劃”建設單位才能夠獲得教育部支持,有機會獨立升格為職業本科學校[47]。而現實境遇是我國職業本科教育發展比較羸弱。其一,在數量上,學校和在校學生的人數占比極少。2021年,職業本科、高職專科、中職的學校數分別為:32所、1486所和7294所,職業本科院校占總學校數比0.36%;招生人數分別是4.14萬、552.58萬、488.99萬,職業本科院校招生人數占總招生人數比0.40%;在校人數分別是12.93萬、1590.10萬、1311.81萬,職業本科院校人數占總在校生人數比0.44%。其二,在質量上,面臨著不同程度的困難和挑戰:“轉型”排斥反應嚴重、“合辦”在夾縫中發展、“升格”招生爆冷、“轉設”面臨質疑和辦學挑戰[48]。總之,職業本科學校現在正處于“摸著石頭過河”的探索階段,穩步發展職業本科教育是現實需要,也是實現職業本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前提條件。
數字化轉型的浪潮已然到來,數字化轉型是重塑職業教育生態的契機[49],也是重塑職業本科教育生態的契機。職業本科教育數字化轉型中,在不同的生態層級面臨不同的堵點:宏觀層面上,職業本科教育人力資本供給側與產業人才需求側不適應;中觀層面上,職業本科教育系統和企業系統能量、物質和信息流動不充分;微觀層面上,職業本科院校數字化轉型中,數字校園內涵建設不充足。
2021年1月,教育部辦公廳印發《本科層次職業教育專業設置管理辦法(試行)》指出職業本科教育瞄準的是未來區域經濟發展,服務產業基礎高級化、產業鏈現代化,重點培養產業轉型升級急需的高水平技術技能人才[50]。職業本科教育是產業轉型升級所需人才供給方,產業轉型升級的實體是人才的需求方。值得注意的是,職業教育人才培養和市場需求的“時間差”是客觀存在的。根據德國就業研究中心(IAB)的研究,2015—2025年的十年間,德國將減少6萬多個基礎生產線上的工作崗位,約49萬個職業崗位會消失,但約43萬個新的崗位出現[51]。因此,為了打贏這場“時間差”的戰爭,職業本科教育要有前瞻性、適應性和開放性,重點瞄準未來產業轉型升級的人才需求,增強人才培養和產業需求的精準對接能力,構建職業本科教育人力資本供需對接的健康新生態。
一方面,政府相關主體部門,構建需求導向,數據驅動,預測產業人才需求數量和結構。政府相關主體部門以產業人才海量數據為基礎,通過大數據挖掘和分析技術手段、統計文獻查詢、企業調研和專家咨詢等研究方法,建設產業人才大數據平臺,編制產業人才需求預測報告,預測重點領域人才需求數量、人才缺口數量和人才需求的層次結構和產業結構,以及剖析人才供給存在的問題并提出對策。政府通過預測發揮產業人才需求側與人才培養供給側對接的宏觀調控作用,尤其推動重點領域人才培養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另一方面,教育部門與政府相關主體對接,凝聚共識,落實職業本科教育專業動態更新,實現供需協同。首先,政府相關部門要通過舉辦論壇或峰會等公開方式,及時發布產業人才需求預測報告,強化成果運用。然后,教育部門通過與之對接,以產業人才需求為導向,以《本科層次職業教育專業目錄》為抓手,落實職業教育專業動態更新要求。《本科層次職業教育專業設置管理辦法(試行)》明確規定本科層次職業教育專業目錄由教育部制訂并發布,每年動態增補,五年調整一次。兩項調控工作共同作用,推動人才政策資源向緊缺程度較高的行業和領域傾斜,最終完成了對重點產業人才資源的市場化配置。此外,國家需要明確人才需求預測主體,通過建立人才需求預測的長效工作機制、預測框架、大數據共享與應用平臺,推動職業本科教育的專業建設與產業結構優化轉型相適應,從而形成緊密對接的產業鏈、創新鏈的專業體系,推動我國制造業高質量發展。通過構建需求導向、數據驅動、產才融合、開放共享、協同高效的產業人才發展治理體系,實現人力資本供需對接的健康新生態。
職業教育的本質屬性決定了校企合作是任何層次職業教育的基本辦學模式。在職業本科教育生態系統內部,校企合作是校企主導、政府推動、行業指導、學校企業雙主體實施的合作機制[52]。只有在多元視角下,聚焦企業參與校企合作的內部動機,樹立校企共同體意識,激發企業治理動力,創新合作方式,才能促進教育鏈、人才鏈與產業鏈、創新鏈有機銜接。以數字賦能校企合作,專業對接產業,課程對接崗位,教育教學活動對接生產經營活動,在人才培養、技術創新、就業創業、社會服務、文化傳承等領域開展廣泛、深入的合作,使得行業、企業與職業本科院校之間高度適應,形成協調、統一、平衡的健康狀態[53]。
在優化校企合作政策環境上,重在明確企業和學校的權、責、利,落實“金融+財政+土地+信用”組合式激勵政策,構建“人才共育、設備共用、技術共享、文化互補、管理互通”的校企合作長效機制和有效的企業利益補償機制。對企業利益的保障是激勵企業積極參與校企合作的關鍵因素[54]。“二元主體”的穩定是職業本科教育校企合作數字化轉型的前提條件。
在數字化領導力上,教師作為校企合作的深度參與者,校企合作的數字化實踐有助于提升教師的數字化領導力。數字化全方位賦能教師教育教學、科學研究、行業實踐、專業發展,組織管理全過程[55],增強了教師對數字轉型的信念,改變固有思維方式,改善自身知識結構和提升數字化技能[56],提高數字化教學的組織力,師生共同融入校企合作的數字化轉型。教師數字化領導力是構建校企合作健康生態的重要支撐力。
在辦學形態上,依托虛擬現實、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術,深度融合信息技術和實訓設施,打造虛擬仿真實訓中心[57]。VR(虛擬現實)、AR(增強現實)和MR(混合現實)在職業本科的課堂教學中的應用需求是剛性需求[58]。VR借助計算機系統及傳感器技術生成虛擬的場景;AR通過計算機、平視顯示器、虛擬物體生成技術,模擬仿真后,將真實的環境和虛擬的物體實時地疊加到同一個畫面或空間[59];MR是AR與VR技術的結合。VR、AR和MR創設職業教育教學所需要的虛擬場景,以學生為主體,利用數字頭盔、數字手套等復雜的傳感器設備,以三維交互技術、語音識別、語音輸入技術為人機交互手段,進行操作演練,將理論知識轉化為實踐技能,提升學生實踐技能和創新能力。教學模塊、實訓模塊、考核模塊、教務管理模塊等多模塊的協同作用,實現職業本科教育與企業實際操作的無縫對接,以數字化構建校企合作的新形態。
在合作內容上,校企共建共享數字化資源,破除職業本科教育與產業間的資源和信息壁壘。(1)利用新一代數字化技術,校企協作共建共享教學管理信息:采集教學環境、教學設備、教學方式、教學內容、教學流程、教學效果、教學評估等信息,推動健全數字驅動的教育決策機制;(2)共建共享數字化教學資源:校企合作開發教材,及時納入行業發展的新知識、新技術、新工藝、新材料、新標準進教材,并配套開發信息化資源;以共享、開放、交互為原則共建數字化資源共享平臺,共享高質量的網絡課程、電子課件、教學視頻、案例庫、題庫等信息資源。學生可通過在手機、電腦和平板等智能終端移動學習的方式自主安排自己的學習,完成自我知識的建構和個性化學習。
在2022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的報告指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教育信息化是教育現代化的基本內涵和重要標志[60]。若沒有教育信息化就沒有教育現代化,而數字校園規范建設行動是教育信息化建設的重要內容。在2015年1月發布了《職業院校數字校園建設規范》,用于指導職業院校數字校園基礎設施、應用服務和數字資源的建設。在2020年6月,由于原有的數字校園信息生態系統失衡,《職業院校數字校園建設規范》不能滿足“今天的變化要求”,教育部對此修訂,并印發了《職業院校數字校園規范》,以行政手段干預和重構職業院校的教育信息生態系統。同年9月,教育部等九部門共同印發的《職業教育提質培優行動計劃(2020—2023年)》要求落實《職業院校數字校園規范》,以確保數字校園生態系統的健康發展。數字校園生態系統是關系教育信息化、教育現代化的全局,需要運用戰略思維和系統思維去謀劃和推動它的發展。
數字校園生態是一個動態的、開放的人工生態系統。網絡、通訊和信息技術的普及和應用是職業本科院校數字校園生態建設的“土壤”,但是隨著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人工智能、5G、區塊鏈等技術的日新月異,職業本科院校數字校園生態系統的內涵被重新界定,它是虛擬校園與現實校園深度融合、良性互動的信息化環境,通過支持職業本科院校實現混合教學、泛在學習、個性化學習、精細化管理和智能化服務,引領職業本科院校的信息現代化進程[61],職業本科院校數字校園生態系統的重構指向的是“智慧校園”。
職業本科院校數字校園建設和應用的生態性主要體現在數字資源、教育教學、管理服務、支撐條件、網絡安全五個方面:數字資源方面,包括通用性基礎教學資源、數字化仿真實訓資源、數字化場館資源和數字圖書館資源。數字資源以學生為中心,多途徑、多手段優化數字資源配置,提升數字資源供給與服務的能力,加強對數字資源使用效率的檢測和評估[62],滿足職業本科院校信息化教育教學需要;教育教學融合多種信息技術,構建多種模式的教學和培訓、信息化教研科研、信息化教學管理與評價,提升職業本科院校人才培養的質量;管理服務涵蓋校務管理、業務管理、一站式服務平臺和校園生活服務,以師生服務為導向,各業務系統遵循開放共享的原則,將新一代信息技術融入職業本科院校的管理和服務中,提升學校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構建現代化治理體系[63]。支撐條件以信息化基礎設施、教學環境建設、平安校園與后勤保障為主要內容,是數字校園的基礎保障,為數字校園建設和應用提供信息化技術、設備和物理環境支持;網絡安全是包括基礎設施、信息系統、系統數據和網絡內容在內的整個校園網絡空間的安全。職業本科院校的網絡安全要從被動預測到主動響應,積極護航職業本科院校的數字化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