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時我國夫妻共同財產的認定與分割

許惠芬

武漢大學黨內法規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2

自古以來，婚姻制度在社會生活中都占據非常重要的地位，離婚也是人們普遍關注的重要問題，特別是近幾年因離婚而引發的社會矛盾也比較突出。在訴訟離婚案件中，很多案件都是雙方財產分割不一致所導致的爭議，從而使得夫妻雙方權利與義務不平等并導致一系列的問題的發生。與此同時在具體的實踐中也發現了我國現行立法上的一些局限和漏洞。對此，本文著重針對我國離婚時共同財產分割中存在的部分瑕疵進行分析，并且致力于尋求更合理、更科學的完善方案。

一、我國離婚夫妻共同財產分割制度的基本理論

（一）我國夫妻共同財產的概念

夫妻共同財產有廣義和狹義之分，所謂廣義的夫妻共同財產，是指除了特定財產外，夫妻全部或部分財產歸夫妻雙方共有，即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夫妻二人就雙方的財產享有共同所有、共同支配的權利。而狹義的夫妻共同財產，主要是指夫妻共同共有的財產，本文的研究內容就是以狹義的夫妻共同財產展開討論的［1］。

（二）我國夫妻共同財產的分割原則

1.男女雙方地位平等原則

男女平等原則是我國《民法典· 婚姻家庭編》中的一項基本原則，在締結婚姻時就應當遵循男女平等原則，在離婚時也不例外。男女雙方地位平等，是指男女雙方在處理離婚事宜的過程中平等享有權利、履行義務。但是這里所稱的平等并非我們通常意義上所稱的“均等”，有條件的合理差別與這里所提到的平等并不矛盾。堅持男女平等，有助于提高女性在婚姻生活中的重要地位，并且在離婚時也能夠保障女性的合法權益［2］。

2.照顧子女和女方權益原則

離婚案件在社會生活中已經非常常見，有關于離婚案件的損害賠償制度也備受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近年來，隨著社會文明的不斷發展建設，女性群體在社會以及家庭關系中擁有較多的話語權。但是，在整個社會體系中，相較而言女性群體依然處于比較弱勢的地位，離婚后子女和女方在日后的生活中所面臨的壓力和困難也更多。因此，在涉及財產分割的問題，法官在裁判案件時也會依據此項原則體現出對婦女、兒童等弱勢群體的保護［3］。

3.照顧離婚中無過錯一方原則

照顧離婚中無過錯一方原則是民法公平原則的延伸，在實踐中主要通過離婚損害賠償制度實現對無過錯方的合法保護。若離婚案件中一方當事人存在過錯，無過錯方有權請求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在最高法發布的司法解釋中規定，有關離婚損害賠償是依據《民法典· 侵權責任編》的內容來確立的。而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通常也是將離婚損害視作為一種特殊侵權來加以對待。由于離婚損害賠償側重于懲罰性，因此就不再適用平等分割財產的條件。

4.夫妻約定財產制優先于法定原則

如果夫妻在離婚時擬定了離婚協議，雙方已經就協議所規定的財產劃分方式達成了共識，那么就可以按照協議內容對共同財產進行處分。通常情況下夫妻雙方在合法自愿的基礎上，經過雙方當事人同意簽訂的協議，法院是予以認可并采用的［4］。采用這種約定的方式，只要雙方協商一致即可，不需要對共同財產平等分割。這種約定本質上也是一種契約，在協議簽訂后任何一方不得隨意違約。

（三）我國夫妻共同財產的分割規則

1.分割范圍

法定的財產范圍主要就是依據《民法典· 婚姻家庭編》的明確規定來進行分割；而約定的分割范圍則主要就是夫妻雙方工作對所擁有的財產通過合同或者其他合法合理的途徑的約定分割。我國法律規定專屬于夫妻一方的財產不應當被納入共同財產分割的范圍當中，并且在分割時還應當保護未成年子女、弱勢群體的利益［5］。

2.分割方式

夫妻共同財產的分割方式比較靈活，既可以采用法定的分割方式，按照法院的判決對財產進行分割，同時也可以采取約定的分割方式，由夫妻雙方自行決定。目前，在司法實踐中，主要包括以下幾種情況：

（1）實物分割方式：主要就是在具備實體分割的條件下，通過明確分割的份額，實際地將一部分的財物交由雙方的方式。通俗而言，就是在離婚時將財產通過物理的方式一分為二。這種分割方式比較常見，通常用于現金、存款、金融資產等。

（2）折價補償方式：通常情況下，雙方就某項財產如何歸屬達成協議，或者由人民法院居中裁判，依據《民法典· 婚姻家庭編》關于夫妻共同財產分割的原則，合理地分配財物歸屬的方式。具體而言就是明確某項財產歸其中一方所有，另外一方獲得該財產相應的折價補償。這種分割方式通常適用于不便于物理分割的財產，例如不動產或者其他不易分割的動產等財物。

（3）變價分割方式：主要就是指在婚姻糾紛等事項中，同時在人民法院的居中處理下或者夫妻雙方共同的意思表示下將某個財物以作價變賣的方式進行分割。而這種分割方式通常發生在雙方就該財產的歸屬問題無法達成一致，只能將該物變賣后變現，再將所得價款合理分配。

二、我國夫妻共同財產分割制度存在的問題

（一）對于知識產權的分割方式在立法中不夠明確

目前，我國在處理離婚案件時對傳統意義上的動產和不動產的分割問題已經非常明晰，并且已經有了非常豐富的實踐經驗。但是，涉及到知識產權的分割問題，我國立法僅存在原則性的規定，缺少指導法官裁判案件的實施層面的細則。這就會導致法官的自由裁量權較大，導致相似的案例其審判結果差異較大。我國立法規定，法院在分割知識產權的可期待性收益時，可以依據具體情況判決一方對另一方予以適當經濟補償。但是普遍存在的問題是，法院在審理離婚案件時通常無法對知識產權的可期待性收益進行準確評估，而且目前也沒有一個權威的評估機構，不同機構給出的評估結果差異也比較大，這就導致法院很難參考。對于這些人力資本的付出的考量，在目前的財產分割過程中也并未得到體現。

（二）虛擬財產、人力資本分割范圍不清晰

隨著互聯網的不斷發展，虛擬財產的重要性日益凸顯。目前我國立法中對于虛擬財產的分割還并不完善，各地的法院也并未在實踐當中落實相關的法律細則，導致涉及到虛擬財產的分割只能依據普通財產的分割方式進行適用。而且目前我國也沒有虛擬財產的鑒定評估機構，對于這些財產的價值也無法準確評估，法官也難以進行裁判。例如浙江杭州一對夫妻協議離婚，夫妻二人除了房產、車以及一些其他共有的不動產外，還存在一些虛擬貨幣和Steam賬號。在分割財產時涉及到虛擬貨幣和Steam賬號的分割問題存在爭議，即使確定了Steam賬號的屬性，對于具體分割的方式、依據什么標準進行虛擬財產的分割目前也仍然不夠明確。

（三）一人制、夫妻制公司分割及離婚時股份分配存在爭議

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很多夫妻共同成立公司從事經營活動，或者以夫妻一方的名義成立“一人公司”開展經營活動。在實踐中，夫妻設立公司時，前往工商局注冊登記時二人的持股比例并非各自為50%，而是有多有少。因此，在離婚時涉及到夫妻公司或者個人公司的分割就容易引發糾紛。另外，還存在夫妻一方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將共同財產進行投資活動，這就涉及到公司部分是否能夠成為夫妻共同財產進行分割的問題。在公司法領域，《公司法》要求應當明確公司財產和股東財產，股東向公司繳納出資后，該出資額就應當視為公司所有，而并不是股東個人財產。回歸到婚姻法領域，雖然夫妻一方用共同財產出資，但是一旦繳納出資額后該財產就不再屬于夫妻共同財產。在共同財產分割中，是否能夠將股權一并分割仍然存在爭議。

三、我國離婚夫妻共同財產分割制度的完善路徑

（一）進一步細化知識產權在婚姻立法中的分割規定

為了使離婚時夫妻共同財產的分割更加合理，進一步細化知識產權的分割方式是非常有必要的。目前在實踐過程中，知識產權因其獨特性在離婚過程中很難分割，而且目前我國立法對此的規定也不夠明確。首先，知識產權本身就具有極高的專業性，很多法官由于缺乏對知識產權專業性的了解，在處理此類案件時比較困難。對此，筆者認為在離婚訴訟中處理涉及到知識產權的相關事宜時，可以由專門的知識產權法院協助調查和審理，由專門負責知識產權的法官給出專業性的意見，或者將案件中涉及到知識產權分割的部分直接移交給知識產權法院另案起訴審理。由于知識產權還會涉及到公共利益，因此財產分割時還應當考慮到社會公共利益。

其次，法院在分割財產時應當明確知識產權的可期待性收益，不要僅著眼于眼前的利益。對于一些可以長期收益的知識產權，應當從更加長遠的角度進行思考。在分割過程中應當充分考慮另一方當事人為知識產權的完成所提供的其他幫助，充分照顧各方的利益訴求，在立法中進一步完善相關的細則規定，讓知識產權的分配方式更加有法可依。

（二）將虛擬財產、人力資源納入夫妻共同財產的分割范圍

互聯網快速發展，對人們的生活造成了巨大影響。科學技術也給人們的生活方式帶來了較大改變。一些虛擬的財產、虛擬貨幣、社交賬號、網絡店鋪等，使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向虛擬化靠攏。在未來的發展過程中，人們的生活會與科學技術密不可分，虛擬財產、虛擬貨幣的占比也只會越來越大。面對社會的發展，我國相關立法也應當不斷更新、不斷完善，筆者認為應當將虛擬財產納入夫妻共同財產的分割范疇當中。例如對比特幣、游戲幣、數字賬號、社交賬號等，也應當予以合理的分割。對于虛擬貨幣、游戲幣等數額比較清晰的數字貨幣，筆者認為法院可以依照普通財產的分割方式進行處理；而對于一些難以估值的賬號、公眾號等財產，可以比照知識產權的估值方法，采用科學的計算方式預估可期待性價值。

目前人力資本在財產分割當中仍然不被重視，隨著社會文明程度的提升，人力資本毋庸置疑應當得到肯定。面對目前實踐中并未將其納入分割范圍的困境，筆者認為應當在立法中將其明確。例如夫妻一方為了滿足另一方的學業需求、工作需要，而承擔主要家務勞動，財產分割時可以比照勞動補償制度進行補償。

（三）明確一人、夫妻公司分割方式及離婚時股權分配標準

針對上述問題，筆者認為對于夫妻關系存續期間一人、夫妻公司而言，無論公司登記主體如何、登記時出資額分配比例如何都不影響其為夫妻共同出資。因此這些并不能改變夫妻共同財產出資的實質。而且對于一人公司而言，雖然僅由夫妻一方持股，但是出資和公司經營取得的收入仍然為夫妻共有，因此在分割時應當視為夫妻共同財產進行分割。在涉及到具體分割的過程，雙方應當在公平協商的基礎之上進行，并且要求不損害其他債權人利益。如果雙方無法達成一致，一方主張公司股權，另一方無異議的，應當折價補償。如果雙方就股權歸屬問題存在爭議，則存在兩種情況：一種是雙方都積極爭取股權，這時可以通過將公司屬性變更為有限責任公司由二人在婚后共同經營，股權按份進行劃分，各自承擔有限責任；如果雙方都消極排斥股權，那么就可以按照《公司法》規定的流程和程序對公司進行清算，所得資產由雙方分割，并注銷公司。涉及到利用夫妻共同財產投資的股權分割的問題，筆者認為配偶有權主張分割相應的財產利益，應當依據公司性質進行分類：如果為有限責任公司或者股份有限公司，那么在這種情況下可以主張分割；如果為合伙企業，具有較強的人合性，那么就不應當直接分割股權，獲利一方應當對未持有股權一方進行相應的財產補償。

綜上所述，離婚時共同財產的分割制度在婚姻立法體系中占據非常重要的地位，對解決現實問題、保護弱勢群體權益發揮著重要作用。雖然在實踐過程中依然存在一些問題需要解決，本文通過對具體情況進行分析，提出了幾點有效建議，希望離婚共同財產分割法律制度能夠發揮其應有作用，為婚姻生活中的受害方提供保護，對過錯方進行懲罰，進而維護婚姻生活的穩定和社會的團結。發揮法律懲惡揚善、保護弱勢群體的價值，彰顯法律的公正權威，構建穩定的社會秩序。同時，隨著我國立法技術的不斷提高，對于一些新的問題將會在立法中更加完善，共同財產分割制度的設計也會更加合理，更加注重構建平等、和睦的家庭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