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珠海市地域建筑風格特色的字體設計研究

金帥華 張武志 呂城

關鍵詞：珠海市 建筑風格 長文本 地域特色 像似符號 字體設計

引言

受空間、時間、地域的影響，建筑的造型、布局、部件體現出迥然不同的藝術追求。文字作為一種藝術形式，也受建筑風格的影響[1]。例如，以建筑類型命名的字體羅馬式字體、哥特式字體，和意大利比薩斜塔相關的字體傾斜選項italic；以地域命名的字體首爾體、舊金山體、松陽體都受到了當地建筑風格的影響。中國漢字的“宮”，從甲骨文的造型來看，其造型本身是對早期人類木制建筑的圖像模仿[2]。有學者[3]主張通過對地域建筑分析，利用建筑風格和字形審美的相似性，設計字體宣傳城市形象。還有學者[4]通過對地方建筑的符號提取，提出了文字與地方元素符號圖形結合的方法。更有學者利用中國傳統建筑的樣式提取了中國特色的圖形，并轉換成筆畫形式設計字體[5][6]。由上可知，建筑樣式與字體風格是存在意象關聯性的，建筑造型符號是可以作為文字設計中的元素加以利用的。目前，學者研究集中在利用圖形元素塑造短文本設計，筆畫造形過于突出個性，忽視了文本的應用，存在使用范圍較窄的問題。

一、長文本與短文本的概念區別

長文本主要用于文本的編排閱讀。對字體的要求是信息傳遞優先，為保證信息傳遞的有效性，筆畫設計往往集中于局部的造型設計，而且筆畫的粗細比值差別不大。甚至可以為了保證閱讀的速度和準確，把藝術個性壓到最低點。長文本的設計是微觀的、細節的、內斂的，追求的是在單位面積內盡可能地增加信息的數據量。文本要求視覺清晰，明確，書寫要符合國家規范。長文本字體分為四大類別：宋體、黑體、楷體、仿宋。短文本主要用于標題設計，對字體的要求是突出個性，吸引注意力或作為信息節點的提示。造型設計往往夸張變形、個性化，但是信息的準確性卻會被消弱，閱讀的速度也會大大的降低。短文本有兩種類型，一類是單獨作為標題字體使用。另一類是基于長文本基礎進行字重的加粗變化。第一類在書寫上可以不完全遵循國家規范，比如“曾”字上面的兩點可以是倒八，也可以是正八。第二類和長文本一樣主要是筆畫變粗后帶來的字腔和中宮的變化，書寫符合國家規范。

二、地域建筑字體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框架

（一）基于格式塔相似原理和皮爾斯像似符號

格式塔相似原理指形狀、色彩、質感等屬性類似，也就是說人們會將看似相同的元素、或者相似的元素進行自動歸類。通過采集、觀察、分類、整合的方法將這些元素，通過心理活動達成特定的認知，從而達到對某一類形狀的整體感知[7]。通過對珠海典型建筑的分類比較，可以轉譯成地域建筑的圖形特征。皮爾斯在符號學中提出按表征進行符號分類，其中像似符號是指符號用相似的方式來表示對象，是對對象的解釋[8]。通過分析建筑的風格特點，得出建筑圖像語言的符號因素，并利用相似原理進行圖像對比得到像似符號，再將像似符號轉化成漢字筆畫等相關元素進行字體設計。

（二）建筑字體感知的研究框架

字體設計中有兩個符號特性，即能指和所指。能指是字體本身具有的結構、筆畫形狀、肌理質感帶來的視覺表象。所指是字體為符號所體現出來的感知特征，即符號指向的心理意象。從設計概念到設計完型，再到受眾的理解與認知，是一個再解碼的過程。通過對項目進行調查，采用需求測定的方法，得到具有共性的符號特征，再用記號符號表達出來，從而讓用戶在觀察字體時理解字體符號的語義內涵。研究架構見圖1。

三、珠海市地域建筑的風格特點與符號特征

（一）珠海地域的建筑特色

珠海位于珠江口，建筑具有嶺南建筑特色。第一類，明清民居風貌。嶺南明清民居在建筑上有一條典型的龍舟脊。房脊兩端翹起，中間是一個內凹的弧形，形狀和端午龍舟相似。在龍舟脊的兩端，有兩面山墻，和北方建筑不同，形狀呈現寬大的圓弧形，這是嶺南建筑特有的鑊耳墻，其造型來自明代文官的帽子，保留了明代建筑特有的人文氣息。第二類，民國建筑風貌。中西合璧，如棲霞仙館，整體形制是西式的，內部采用了西式的圖案、拱券和石柱。在珠海斗門古街騎樓則可以看到傳統的嶺南裝飾瑞獸。第三類，現代建筑風貌。珠海大劇院在造型上有著鮮明的地域性（海洋文化），是中國唯一座落在海島上的歌劇院。整個建筑猶如兩個生長出的海貝，設計理念體現了生態人文。國際會展中心、十字門中央商務區的最高建筑金融中心、時代廣場則是典型的國際主義風格建筑，垂直高聳的幾何椎體、玻璃幕墻的裝飾立面正在逐漸改變珠海城市的天際線。

（二）珠海地域建筑的視覺符號提煉

1.基于珠海典型建筑風格分類

在建筑選擇方面，主要基于華南理工大學建筑學院提出的珠海典型建筑研究方法[9]。明清及民國建筑選擇會同村的莫家祠堂、風氣碉樓、云飛碉樓、棲霞仙館，梅溪牌坊，北山村的楊家祠堂，接霞莊的趙氏宗祠，斗門古街，唐家共樂園觀星閣。現代建筑的典型（小紅書珠海市民評選地標建筑）選擇珠海大劇院，港珠澳大橋，華發商都，珠海市博物館，喜來登酒店，珠海中心大廈，國際會展中心，仁恒濱海中心，梧桐樹大廈，見圖2。分析其形態所包含的特征和視覺要素。

2.建筑的符號特征提取

在建筑特色的符號提取過程中，從平面觀察建筑的角度，任何一座建筑都存在一個二維度的平面，即寬度和高度，從而得出一個比例尺度。第一步，將珠海的典型建筑進行正面測量，然后得出每一座典型建筑的正面投影并進行長寬比計算，見表1。第一組：2：1、2：1、5：3、1：1；第二組：1：2、1：1、1：3、4：7、7：4；第三組：1：1、9：1、2：1、2：1、1：9、9：1、7：4、4：7。再計算出三類不同建筑類別的長寬比均數。該均數在視覺上可以和字體設計中的中宮和字面進行圖形像似性類比，從而得出字體設計中字體的情感因素和珠海建筑特征的心理映射。

根據上面的數據計算均數是5：3；4：5；3：1，我們可以把任意一組參數作為字體的長寬比進行實驗。如果采用第一組參數，字體的整體外形略扁。視覺形式上，略扁的文字會顯得穩定、可靠；如果采用第二組參數，字體的整體外形略窄。在視覺感知上，文字會顯得挺拔，內秀；如果采用第三組參數，字體的整體外形長寬比也是扁的。三組數據中有兩組表明珠海城市建筑的比例應該是偏向于略扁的。從字體設計概念上看，長文本字體的要求是便于閱讀，提高信息的接受度。為了體現珠海地域建筑的心理印象，珠海地域特色的長文本字面應該是略扁的，而不是常規1：1的正方形，再加上三組數據計算均數的影響應該在縱向上進行約10%至20%的收縮，結合字體選擇中間值15%進行收縮，見圖3。

第二步，對典型建筑的結構部件、輪廓線進行線形研究。建筑部件在視覺形式上主要表現為線形的變化，抽取主要的部件得出不同的符號。再將這些符號有意識地轉換成抽象的線條，并和字體設計中的筆畫形狀進行圖形類比，設計出有典型珠海建筑風格的字體筆畫。筆畫設計元素主要根據不同分類建筑部件采用的造型語言，明清建筑主要從具有特色的房脊、山墻、抱鼓石、房檐提取符號特征；民國建筑主要從窗檐、立柱、拱券等提取符號特征；現代建筑主要從建筑裝飾立面和造型的輪廓線提取符號特征；然后將三類建筑的特征的共同性符號提取出來做為字體筆畫設計的圖形思考基準，見表2。通過圖形符號抽取發現，在珠海特色建筑的部件中弧線符號特征占11個，直線符號特征只占3個，見圖4。這主要是地域受海洋文化的影響，幾乎都將大海作為重要的創意元素，即使直線特征的符號也和風帆等海洋元素關聯。如仁恒濱海中心的建筑造型就是中國傳統的方形海帆，港珠澳大橋的立架是三角帆的造型。珠海傳統建筑梅西大廟的龍舟脊也和船有關聯，趙氏宗祠的鑊耳墻也是曲線造型。因此，從圖形共性的角度來看，曲線和圓弧應該作為筆畫特征設計的重要的參考依據。

四、珠海地域特色建筑字體設計

（一）基于珠海建筑符號的筆畫設計

筆畫是字體設計中最能體現情感和意象的視覺符號。漢字筆畫受到毛筆書寫過程的影響，從下筆開始，到筆畫結束，筆畫完成了一個時間和意象的再造。因此，筆畫包含了三個部分，起筆、運筆、收筆三個圖形維度。筆畫同時也是構成漢字的基本部件，長文本不同的筆畫還含有細分類別。如，筆畫橫有長橫、短橫、斜橫等。從圖形構成的角度觀察，漢字筆畫和建筑部件類似，都是完成整體的基本視覺單元。以日本名古屋市字體金鯱體為例，名古屋市是日本著名的歷史名城，具有上千年的歷史。在字體的選擇上，金鯱體選擇了宋體作為基礎字體來體現歷史感。橫筆基本特征是起筆處較小的倒梯形切入，收筆處以三角形結束。金鯱體為了體現名古屋市的地域特點，將橫筆畫的起筆處和建筑房檐上金鯱魚尾進行圖形意象結合，形成了一個明顯的翹起飛筆。在收筆處和建筑的屋脊圖形結合，三角形的邊線內凹，增加小遍線形成不對等四邊形，有明顯的日本幕府建筑特征（名古屋城的破風和屋脊前端彎曲）。同理，將珠海建筑部件的線形要素和漢字筆畫進行圖形融合，即建立了地域建筑特色和筆畫符號的圖形意義[10]。

基于前文的圖形列表，海的元素是珠海建筑傳遞的重要視覺符號。我們將“海”轉換成曲線元素融入到筆畫設計中。起筆處我們將傳統的方形棱角圖形轉變成半圓形，運筆的部分保留漢字的橫平豎直，作為漢字對稱形式與建筑對稱形制的呼應。收筆的部分也由原三角形進行圓形處理，來體現船、鑊耳墻、海浪等視覺意象。再以折筆為例，鑊耳墻的典型圖形特征是高拱的圓弧，該造型有別于其他地域建筑較小的拱墻或平緩的曲線，凸起的方式比較突然且尺寸巨大。普通的折筆筆畫是以直線為主的倒梯形結構，我們將折筆的轉折改成了圓形凸起去適應建筑部件特征。再根據筆畫運行規律，將筆畫特點延伸到其他筆畫上面，形成不同筆畫之間的圖形關聯性，也就是格式塔的圖形相似性。漢字字體設計以永字為基礎，永字包含了漢字所有的基本筆畫。因此，所有筆畫的起筆都是圓頭起筆，轉折也保留了圓形的轉角，收筆的地方都以圓形作為結束。整個筆畫看起來更加圓潤，有水的質感。筆畫點和筆畫撇的運筆角度考慮龍舟脊的幾何曲線角度，角度更加上翹使文字看上去更加接近建筑構件圖形符號，如圖5。

（二）基于珠海建筑圖形符號的字體結構

早在古羅馬時期，建筑就造就了文字圖形符號的象征意義，如著名的建筑萬神廟。整體上羅馬建筑視覺比例偏向寬廣，宏偉而壯麗。羅馬式字體也是偏向矩形的造型，字體襯線在圖形上模仿了羅馬柱的結構特點。哥特式建筑為了體現神學的神圣感，有著明顯的尖塔和向上的傾向，視覺比例上消瘦高聳[11]。哥特式字體采用平頭筆書寫，也有一個明顯的尖頭，而且有著直線折角，字腔是豎直緊窄的長方形，和哥特建筑窗戶瘦長的造型特點相互呼應。舊金山體則呼應了著名現代大都市的天際線，采用了代表國際主義風格的無襯線字體造型，整體字型上是偏瘦的比例關系，和城市摩天大樓的造型比例對應。浙江松陽縣的松陽體，整體比例略寬和當地低矮的建筑相關，宋體筆畫的特點又體現了建筑的歷史感。

珠海建筑字體的比例也要和珠海建筑特點相呼應。設計完成筆畫后，按照漢字的字體結構設計中宮。中宮略寬的字體，視覺上會顯得更加開放。中宮收縮的字體，視覺上顯得更加秀氣。珠海整體建筑類型在視覺上體量都不是很大，也沒有非常密集的建筑群體，主要以單體建筑或以民居的形式存在。整個城市的規模也不是很大，是一個比較內秀的城市。所以根據珠海地域建筑的意象特征，對中宮進行了收緊處理，如圖6。中宮收縮對應了珠海市的精神氣質，字體看上去也會變得更加具有文藝氣息。另一個影響字體結構的因素是字體的重心。重心偏高的字體會顯得比較年輕，重心偏低的字會顯得比較呆萌。通常漢字的重心在中心偏上一點的位置。珠海市是一個年輕的海濱城市，從設置特區開始僅僅四十多年。珠海的建筑普遍是改革開放后建設的，視覺感官上具有現代感。在設計上也將文字的重心選擇偏高的位置。考慮到長文本主要用于閱讀的實際要求，文字的重心基本保持了正常的位置，即中心略微偏上一點。

（三）基于珠海建筑特色的字體字重

字重是體現字體情感的重要視覺形式。長文本字體在設計時除了考慮文字的筆畫、結構外還要考慮到字體的字重。金鯱體在設計上采用了較大的字重（筆畫較粗），這樣可以體現名古屋日式建筑的歷史厚重感。哥特式字體的代表Black letter的字重也比較大，有著中世紀哥特建筑高大立面的視覺壓迫感。舊金山體的字重較小，因為舊金山整個城市的建筑風格偏向現代主義風格。紐約體和斯德哥爾摩體都采用了中間字重的方案，考慮到了歷史與現代的視覺平衡。

可見影響字重設計的因素有兩個：一個是整體字重的大小，另一個是筆畫字重的比例（橫豎筆畫之間的字重差別）。橫豎筆畫字重差別較大，則豎粗橫細，視覺上比較有年代感，因為通常這一時期采用這類字體較多。反之橫粗豎細，這類字體會顯得比較幽默，個性十足，但不適合作為長文本。橫和豎的字重比值接近比較符合現代長文本的字體特征。考慮到珠海整體建筑的風格主要集中在現代主義風格，因此整體的字重比值不宜過大，偏中間粗細的字重更加合適。本文主要以長文本為研究對象，字體橫豎字重比例也不能過大，且已經選擇了類似宋體的筆畫改良使其具備了一定的歷史意義，可以照顧到珠海歷史建筑的特點。所以整體字重和筆畫字重比值都采用中間值，視覺上才可以更好地體現現代感和城市的風貌。

結論

近幾年字體設計逐漸成為視覺設計中的熱點。隨著人們對個性化追求的需求越來越強烈，個性化的字體逐漸成為企業、機構、城市區隔化，避免同質化的重要視覺符號之一。利用建筑特征進行字體設計可以很好地反映城市的文化和精神追求。字體也成為一種重要的城市無形資產。

建筑是城市的第一視覺印象，是人們對城市生活的一種內在需求。當代建筑越發重視人文感官和心理訴求。在材料上追求環保、自然、健康；在造型上追求內外空間環境的和諧統一；在營造范式上采用傳統和意境的塑造。城市建筑呈現出多樣的風格，作為城市文化和精神的載體，建筑的造型和樣式體現了城市人群的精神追求和文明的象征。通過提取這些城市建筑的圖像符號和審美意象進行字體設計，可以從意象上反射出當代人群同樣的審美情趣和審美體驗，并作為一種文化符號進行傳播推廣提高城市的知名度。

珠海城市臨海而生，建筑特色充滿了海洋的氣息，人與大海的互動在珠海城市建筑上反映得淋漓盡致。基于建筑圖形的字體，利用了不同學科之間的交叉，拓展了視覺設計的邊界。對建筑特征圖形范式的提取，并應用到字體設計當中，是地域特色字體的重要設計途徑[12]。從文化因素、地域因素的角度，增加了字體設計中圖形變量的依據，為字體注入更多的精神因素和風格特點。

文字是一種高度概括抽象化的圖形符號，傳統文化和現代文化的融入，有助于字體設計的應用。立體化的三維空間經過設計凝練成二維的平面，建筑的造型、構件豐富了設計的靈感，強化了字體的地域意象。當字體作為城市符號出現在現代推廣傳播途徑的時候，建筑一定是其重要的視覺符號和文化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