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藝柯
當前我國經濟正處于轉換生產動力的攻關期,高質量發展成為經濟發展的主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越來越深入人心。面對經濟高質量發展與環境保護的沖突,十四五規劃強調了要“支持綠色技術創新,推進重點行業和重要領域綠色化改造”。綠色技術創新是當前我國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抓手。黨的十九大提出要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在戰略層面推動我國綠色技術創新。綠色技術創新是改進生產工藝,推動清潔生產,強調環境保護的技術創新活動,是協調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重要手段(Magat,1978)。企業是我國綠色技術創新的主要力量,綠色技術創新具有“雙重外部性”(Rennings,2000),其具有較強的技術溢出效應和環境效應,但是綠色技術創新投資高、風險大,綠色研發過程有較多的不確定性,使得企業在生產中主動避開綠色技術創新活動。財稅政策是彌補市場失靈、糾正外部性的重要手段,那么財稅政策能否激勵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效果如何,值得研究。
從已有文獻來看,研究綠色技術創新影響因素的相關文獻較為豐富。環境規制 (王鋒正和陳方圓,2018;郭進,2019;Jorge&Madueno,2015)、 財政分權(陳斌和李拓,2020)、環保支出(高萍和王小紅,2018)、財政補貼(Acemoglu et al.,2012)、環境稅征收(甄美榮和江曉壯,2021)、環境權益交易(齊紹洲等,2018)等均是影響綠色技術創新的重要因素。但研究多集中在行業層面或地區層面,使用微觀數據研究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文獻較少,并且少有文獻研究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是激勵企業技術創新的重要方式,不同的稅收優惠方式以及財政補貼對企業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不同。伍紅等(2019)通過實證研究發現加速折舊稅收優惠政策對高端制造業企業技術創新水平有顯著的激勵效應;石紹賓和姚淼(2020)研究認為加速折舊政策明顯提升了企業的整體創新產出水平;王蕓和陳蕾(2016)、任海云和宋偉宸(2017)、王璽等(2020)通過對加計扣除政策的實證分析發現,加計扣除政策有效提升了企業技術創新水平;韓仁月和馬海濤(2019)檢驗了不同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創新的激勵效果,認為加計扣除政策對企業創新激勵作用要大于加速折舊政策;張娜和杜俊濤(2019)基于交互視角研究發現,財政補貼能夠顯著激勵企業技術創新。也有學者研究了財稅政策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蘇媛和李廣培(2021)通過對節能環保產業的上市公司綠色技術創新能力研究,發現綠色投入向產出的轉化效果仍不理想,并提出可以增加綠色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的政策;鄧峰等(2021)研究發現財稅政策有效激勵了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何凌云等(2020)研究認為財政補貼和稅收優惠對不同類型的環保企業綠色技術創新促進效應不同。盡管有文獻利用企業層面數據,研究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但仍存在以下不足:一是關于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激勵效應的相關研究依然較少;二是沒有運用全行業企業樣本,僅選取環保類企業進行研究,研究樣本代表性不足,主觀性較強,容易出現偏差;三是在財稅政策的實證分析中,只研究稅收優惠的綜合效應,沒有區分不同的稅收優惠方式和財政補貼一起進行研究。不同財稅政策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作用機制不同,激勵效果也存在差異,因此有必要區分不同的稅收優惠方式,研究財稅政策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
基于以上考慮,本文采用2010—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層面數據,基于PSM—DID方法,實證分析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本文可能的貢獻在于:一是利用上市公司層面的數據,研究微觀企業主體綠色技術創新;二是區分不同稅收優惠方式,實證分析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并通過異質性檢驗全面考察財稅政策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三是在實證分析中選擇PSM—DID方法,有效解決內生性和樣本選擇偏差問題,使實證結果更可靠。
綠色技術創新是緩解當前我國經濟與環境壓力的有力工具,能夠有效解決經濟環境兩難問題(徐樂等,2021)。但是綠色技術創新所需研發資金較多,綠色研發過程具有較大的風險。企業往往會主動避開前端的綠色技術創新活動,進行較低成本的末端環境治理,導致企業降低綠色技術研發力度(李斌等,2013)。在市場經濟體制下,企業主動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積極性不高,為了提高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積極性,需要政府運用相關財稅政策加以引導和支持。目前我國還沒有出臺專門針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稅收優惠政策,但在實踐中固定資產加速折舊政策、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本文簡稱為“加速折舊政策”“加計扣除政策”)和財政補貼往往被用作激勵企業技術創新的手段,這些政策均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企業技術創新活動(韓仁月和馬海濤,2019;Ohrn,2019),但這些政策是否能夠激勵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值得關注。
稅收優惠是政府收入的讓渡,政府通過稅額減免、稅率降低、減少稅基等方式,放棄一部分稅收收入(歐陽潔等,2020),對企業來說這筆節省的資金增加了當期現金流,能夠緩解資金受限問題,讓其擁有更多的自由資金,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在實踐中加速折舊政策和加計扣除政策對企業技術創新有較大的影響,這兩種稅收優惠政策可以通過增加企業購置資產時的費用支出或研發當期的費用支出,減少企業利潤,進而減少應納稅所得額,緩解企業資金壓力,讓企業有充足的資金進行綠色技術創新。
加速折舊政策允許企業在固定資產使用前期多提折舊,縮短折舊年限,增加研發初期的費用支出,使納稅人納稅義務延遲,相當于企業獲得了一筆“無息貸款”(劉啟仁和趙燦,2020),能夠增加企業當期現金流,激發企業購置設備的積極性,鼓勵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綠色技術創新相比一般技術創新,技術性要求更高,對生產設備的要求也更高,特別是綠色工藝的改進,需要企業購置采用相應的生產設備,開發綠色產品,這些生產設備往往投資較大。而加速折舊政策允許企業自主選擇加速折舊的方法,讓企業在資產設備投入前期多提折舊,加快收回資產購置成本,緩解企業資產設備購置的壓力,促進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2014年財政部和國家稅務總局聯合發布的《關于完善固定資產加速折舊企業所得稅政策的通知》(財稅〔2014〕75號),提出專用設備制造業等六大行業的企業可以采用加速折舊政策①。2015年加速折舊政策適用主體進一步擴大到紡織等四個行業的企業②,2019年全部制造業企業都可以采用加速折舊政策。
加計扣除政策允許企業計算所得稅時,在實際發生的研發費用基礎上加計抵減一部分,從而減少企業應納稅額,鼓勵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需要投入大量的研發資金,而加計扣除政策帶來的抵稅效應,可以緩解企業進行綠色技術研發活動的資金壓力,鼓勵企業投入更多的綠色研發資金。該政策自1996年實施以來,適用主體范圍不斷擴大,費用歸集口徑逐漸完善。2013年研發費用扣除范圍進一步擴大,企業發生的研發費用均可在稅前加計扣除。2015年明確規定不適用加計扣除政策的行業企業③,除此以外的行業發生的研發費用都可以享受加計扣除政策,政策范圍進一步擴大。其后,研發費用的加計扣除比例不斷提高。2017年和2018年將加計扣除150%的比例提高到175%,并且逐步增加適用的企業范圍,2021年制造業企業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進一步提升到100%。
加速折舊和加計扣除都是激勵企業進行技術創新的稅收優惠政策,除此以外,政府對企業進行各種形式的稅收返還、稅收減免和稅率優惠等,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企業實際稅負,緩解了企業資金壓力。當企業稅負較輕、資金流充足時,能更好地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a:加速折舊政策能夠激勵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
H1b:加計扣除政策能夠激勵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
H1c:企業整體稅收優惠能夠激勵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
財政研發補貼是財政補貼的一種方式,是政府發放給企業專項用于研發的無償經濟資助,其目的在于鼓勵企業從事技術創新活動 (陳玲和楊文輝,2016)。技術創新具有公共物品的外部性特征,特別是綠色技術創新具有較強的環境效益和創新性,導致企業主動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的積極性不高,而財政研發補貼能夠彌補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產生的“溢出效應”成本,鼓勵企業主動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緩解企業研發資金不足等問題。較多的研究證明了政府提供財政資金能夠明顯激勵企業進行創新活動(Almus&Czarntizki,2003)。但財政研發補貼屬于“事前補貼”,在企業進行研發活動前即已經投入,無法與研發過程產生實質聯系(衛舒羽和肖鵬,2021),在一定程度上存在 “擠出效應”(戴晨和劉怡,2008),因此財政研發補貼可能對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產生抑制效應。據此提出以下假設:
H2a:財政研發補貼激勵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
H2b:財政研發補貼抑制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
為緩解實證研究中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構建雙重差分模型,以分析財稅政策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
其中GTIi,t為企業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用來表示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活動;DIDi,t為加速折舊政策變量,Deducti,t為加計扣除政策變量,Taxratei,t為企業整體稅收優惠變量,Subsidyi,t為財政補貼變量,Controlsi,t為控制變量,下標i和t分別表示企業和年份,εi,t為隨機干擾項,具體變量說明如下:
1.被解釋變量。綠色專利是企業對綠色工藝或產品的設計方案,鑒于綠色專利數據的可得性,以及其能直觀反映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本文選用綠色專利來表示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綠色專利是依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于2010年推出的“國際專利分類綠色清單”中專利IPC分類號,通過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數據庫篩選得來;由于專利在申請過程中已經可以投入企業生產活動,為企業帶來環境與經濟效益,且相較于其他專利類型,發明專利具有較高的創新性,因此本文最終選用企業綠色發明專利申請量來衡量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活動,并做對數化處理,以GTI表示。
2.解釋變量
(1)加速折舊政策變量。2014年財稅〔2014〕75號文件規定在六大行業實施的加速折舊政策對我國企業主體有深遠的影響,本文將其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以此構建雙重差分模型。為保證政策沖擊的凈效應,本文剔除2015年新增四大行業的企業。Treat=1為六大行業,Treat=0為六大行業以外的其他行業,Time=1為2014年及以后,Time=0為2014年以前,DID=Treat×Time,以DID表示加速折舊政策。
(2)加計扣除政策變量。借鑒劉圻(2012)的做法,在加計扣除政策的衡量上,本文計算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的強度,Deduct=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企業所得稅稅率÷資產總額。
(3)企業整體稅收優惠變量。以企業法定稅率和實際稅率的差值代表企業獲得的整體稅收優惠力度,其中實際稅率由企業所得稅費用除以稅前凈利潤得出,Taxrate=法定稅率-實際稅率。
(4)財政補貼變量。目前財政研發補貼項目并沒有在企業年報中單獨列示,本文借鑒陳遠燕等(2018)的研究,以企業年報中營業外收入項目下列示的“政府補助”項目作為財政研發補貼(本文稱“財政補貼”)的替代,并做對數化處理,以Subsidy表示。
3.控制變量。為避免遺漏變量造成的偏誤,本文分別選取代表企業財務特征的控制變量和代表企業自身特性的控制變量。其中表示企業財務特征的變量:(1)資產負債率(Lev),用企業總負債與企業總資產的比值來衡量;(2)資產回報率(Roa),用企業當期凈利潤與期末總資產的比值來衡量;(3)經營活動現金流量(Operation),由企業當期經營凈現金流量除以當期資產總額計算得出;(4)托賓Q(TobinQ),由年末市場價值除以企業賬面價值計算得出。代表企業自身特性的變量:(5)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Bigshare), 由第一大股東持股數除以企業全部股數表示;(6) 股權性質(Ownship),Ownship=1為國有企業,Ownship=0為民營企業;(7)固定資產比例(Fix-Asset),由固定資產總額除以資產總額計算得出;(8)企業規模(Size),由企業總資產做對數化處理;(9)勞動力質量(Labour),由應付職工薪酬做對數化處理;(10)企業年齡(Age),由當前年份減去企業成立年份計算得出,并做對數化處理。
本文利用2010—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層面數據,采用PSM—DID方法,實證分析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所用企業特征變量均來自于國泰安數據庫,部分缺失數據通過查閱企業年報手工整理 (企業年報來自于東方財富網),具體數據處理如下:剔除房地產行業等不適用加計扣除政策的行業企業;剔除金融類企業、ST及ST*類企業;剔除變量嚴重缺失的企業樣本;為保證樣本數據的平衡性,剔除2010—2019年間上市及退市的企業樣本;剔除綠色發明專利申請數量小于1的企業樣本。最終包含638家上市企業的6380個觀測值。為避免奇異值的影響,本文對連續變量在1%和99%的水平上進行雙側縮尾處理,并通過stata15.1進行實證分析。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1。
表1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考慮到不同企業之間特征差異較大,為進一步降低樣本選擇偏誤對實證結果的影響,本文在進行回歸分析前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方法(PSM),依據本文上述10個控制變量,為實驗組企業樣本匹配特征相似的控制組企業樣本。具體步驟為:將上文所述變量Treat設為被解釋變量,上述控制變量設為解釋變量,運用Logit模型對Treat進行回歸;采用一對一近鄰匹配方法,根據變量傾向得分值為實驗組選擇特征最接近的控制組。PSM模型為:
采用一對一近鄰匹配法,匹配前先進行似然比檢驗,再計算變量傾向得分,根據各變量的傾向得分值,對匹配結果進行平衡性檢驗。從圖1傾向得分密度函數圖可以看出,通過傾向得分匹配實驗組與控制組的樣本差距明顯縮小。表2中平衡性檢驗結果顯示,匹配后各變量的標準偏差絕對值全部降至20%以下,表明匹配后實驗組和控制組的差異明顯減少,符合共同取值假設,匹配后絕大多數變量的T值不再顯著,說明匹配后實驗組和控制組的各變量不再具有顯著的差異。同時,通過圖2的各變量標準化偏差圖可以看出,匹配后各變量觀測值大多落在0附近,分布更加均勻,匹配后樣本有效地改善了樣本選擇偏差問題,也更符合雙重差分適用條件。
圖1 匹配前后實驗組與控制組密度函數圖
圖2 變量標準化偏差圖
表2 平衡性檢驗結果
表3顯示了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基準回歸結果。列(1)顯示在沒有加入控制變量時,本文選取的財稅政策變量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均有顯著的激勵效應;列(2)表明在加入表示企業財務特征變量后,企業整體稅收優惠的激勵效應不再顯著,而其余的財稅政策變量無明顯變化。列(3)和列(4)顯示在加入表示企業自身特性的控制變量后,加速折舊政策效應和企業整體稅收優惠政策效應均不再顯著,這說明,稅收優惠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可能存在企業間異質性,本文將在下文進一步檢驗。通過初步的基準回歸結果發現,加計扣除政策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顯著;加速折舊政策的激勵效應與企業自身特性存在較大關系;而企業整體稅收優惠的激勵效應與企業內部財務特征關系較大。總體來說,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均能在一定條件下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該結果驗證了本文H1和H2a假設。
表3 基準回歸結果
考慮產權性質的情況下,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在經營管理模式、融資模式和社會責任等方面有很大不同。國有企業要承擔更多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社會責任,其更關注社會效益和環境問題(于連超等,2019)。并且在一些重要領域,國有企業還起著主導作用,面對經濟下行壓力,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沖突,國有企業更是承擔了經濟轉型發展的重任。相比于民營企業,國有企業主動尋求綠色技術創新的積極性可能更高,因此本文認為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國有企業激勵效應更明顯。
考慮股權集中度的情況下,股權集中度低,則股東參與度就高,有利于企業決策民主化及市場化改革,調動股東參與企業生產的積極性,在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技術創新體系中,股權集中度低的企業更能抓機遇進行轉型升級,緊跟市場發展綠色經濟,主動進行綠色技術創新活動。因此本文認為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股權集中度低的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更明顯。
考慮企業規模的情況下,規模大的企業擁有充足的現金流和資金支持,其抗風險能力要高于規模小的企業。并且規模大的企業生產穩定、財務管理健全、生產設備先進、管理體系完善,更容易吸引創新人才(曾江洪等,2021)。其發展戰略也偏向中長期規劃,注重社會效益,因此規模大的企業有能力和積極性進行綠色技術創新。規模小的企業一般處于成長期,其發展戰略以提高市場占有率為主,企業資金多投入在回報快風險低的領域,鑒于綠色技術創新的風險性及投資回報周期長的特點,規模小的企業往往對綠色技術創新的積極性不高,更傾向于做綠色技術創新的跟隨者 (邢斐和王紅建,2018),避免主動進行綠色技術創新。因此本文認為財稅政策對規模大的企業綠色技術創新作用效果更顯著。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進行如下異質性檢驗:根據股權性質區分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根據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如果持股比例位于中位數以上為股權集中度高的企業,反之則為股權集中度低的企業;同理,企業總資產位于中位數以上為規模大的企業,反之則為規模小的企業。表4為異質性檢驗結果,可以看出,加速折舊政策對國有企業、股權集中度低的企業和規模大的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有顯著的激勵效應,對其他類型企業無顯著激勵效應。加計扣除政策和財政補貼除了對股權集中度高的企業無明顯激勵效應外,對其余類型的企業均有明顯的激勵效應,但兩者對國有企業、股權集中度低的企業和規模大的企業激勵效果更明顯。企業整體稅收優惠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果不理想。
表4 異質性檢驗結果
為保證財稅政策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激勵效應的穩健性,進行如下檢驗:
第一,安慰劑檢驗。本文雙重差分模型政策起始時間為2014年,現改變政策實施時間,以2012年和2013年為政策起始年度,設置相應的Time虛擬變量進行回歸,若系數均不顯著則證明2014年的加速折舊政策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產生了激勵效應;若系數顯著則說明2014年實施的加速折舊政策并沒有激勵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 如表5的列(1)、列(2)所示,Treat×Time_2012和Treat×Time_2013系數均不顯著,說明2014年加速折舊政策的實施確實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產生了激勵效應,本文使用DID方法有一定合理性。同時,列(1)、列(2)中加計扣除政策、財政補貼政策變量系數均無明顯變化,證明加計扣除政策和財政補貼顯著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該結果具有穩定性。
第二,替換被解釋變量。將企業所有綠色發明專利申請數和綠色實用型專利申請數加總并做對數化處理,作為新的被解釋變量。 表5列(3)的結果顯示,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依舊顯著,說明財稅政策能夠激勵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該結論不受綠色技術創新衡量指標變化的影響。
表5 穩健性檢驗結果
第三,由于2019年加速折舊政策推廣至制造業全行業,并且2019年實施了更大規模的減稅降費措施,為驗證本文選取財稅政策的激勵凈效應,剔除2019年樣本,重新回歸,發現財稅政策變量的系數和顯著性與基準回歸結果相似,無明顯變化,說明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顯著促進企業綠色技術創新。
第四,縮小樣本范圍,只保留制造業和信息技術服務業行業樣本,回歸分析發現本文的政策變量激勵效應依舊顯著,財稅政策有效促進了企業綠色技術創新,其結果具有穩定性。
本文利用2010—2019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數據,運用PSM—DID方法實證分析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研究發現:(1)加速折舊政策、加計扣除政策、企業整體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在一定條件下均能有效激勵企業綠色技術創新;該結論在經過穩健性檢驗后依舊成立。(2)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激勵效應存在異質性,稅收優惠和財政補貼對國有企業、股權集中度低的企業和規模大的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激勵效應更明顯。
基于本文的實證結果,提出如下建議:第一,擴大加速折舊政策的適用范圍,將其推廣至全行業,讓更多的企業享受政策紅利。目前加速折舊政策已推廣至全部制造業領域,該政策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激勵效應明顯,并且不改變企業應納稅總額,不會對國家稅收收入造成較大的損失,使納稅人和國家雙重受益,因此本文建議擴大加速折舊政策的適用范圍。第二,完善加計扣除政策中研發費用的歸集口徑,可在研發費用歸集中加入綠色研發費用的統計口徑,增加綠色研發費用加計扣除規定,利用加計扣除政策引導企業進行綠色技術創新。第三,加大對民營企業和中小規模企業的政策傾斜,促進該類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水平提高。指導企業享受各項稅收優惠政策,充分激發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積極性。第四,完善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的財政專項補貼,并對綠色專項補貼使用情況進行監督,保證專款專用。適時增加針對企業綠色技術創新活動的財稅政策,鼓勵企業綠色技術創新。
注釋:
①財稅〔2014〕75號文件規定:生物藥品制造業,專用設備制造業,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運輸設備制造業,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儀器儀表制造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等六大行業的企業2014年1月1日后新購進的固定資產,可縮短折舊年限或采取加速折舊的方法。
②財稅〔2015〕106號文件規定:輕工、紡織、機械、汽車等四個領域重點行業的企業2015年1月1日后新購進的固定資產,可由企業選擇縮短折舊年限或采取加速折舊的方法。
③財稅〔2015〕119號文件規定:不適用稅前加計扣除政策的行業為:煙草制造業、住宿和餐飲業、批發和零售業、房地產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娛樂業以及財政部和國家稅務總局規定的其他行業。上述行業以《國民經濟行業分類與代碼(GB/4754—2011)》為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