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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中醫科學化探賾

2023-03-10 00:37:11胡冬敏
長春師范大學學報 2023年1期

胡冬敏

(復旦大學 歷史學系,上海 200433)

現代意義上的中醫生成,始于中西醫之爭[1]。“科學”自清末傳入中國醫學界,新文化運動中知識學人提出“民主”與“科學”兩大旗幟,中醫科學化的口號應運而生[2-3]。中醫科學化是中醫界為將中醫學納入近代科學體系,構建與西醫平等對話的“科學平臺”,而主張改造中醫學的思潮[4]。

學術界關于近代“中醫科學化”的研究成果頗豐。余新忠[5]以近代天津名醫為個案,從生命史學的角度管窺丁國瑞的生命歷程和精神世界,還原近代名醫面對近代醫學知識轉型過程中的心態、追求和對中西醫匯通的認識。皮國立[6]選取唐宗海為個案,探討早期的中西醫論戰背景下的中西醫匯通思想。他認為唐氏運用西醫理論闡釋中醫以維護和發展中醫自主性的方法值得借鑒。鄭洪鈞[7]的《近代中西醫論爭史》僅簡略涉及近代中西醫論爭史,尚有商討空間。雷祥麟[2]首次以英文專著的形式深入探討近代中醫“科學化”爭論始末。祖述憲[8]搜集、整合近代學人的中醫觀資料,集結為專著。相關學者的著述多僅限于粗略勾勒,缺乏深入研究,仍有較大探討空間。

本文通過梳理近代報刊、日記、書信等文獻材料,厘清中西醫融合思想的源流與背景,探討知識學人對近代中醫科學化道路的探索,分析知識學人如何通過報刊傳播科學知識,呈現民眾聲音,以期勾勒中醫科學化論爭的社會場景和文化內涵。

一、沖突與調適:西方醫學的沖擊

19世紀初,西方醫學知識和醫療技術開始大規模進入中國。在這一過程中,無論是西方傳教士還是西方醫學家,都在思考如何將西學傳入中國。張大慶[9]認為,近代西醫的本土化過程可分為兩個階段,前一階段以西方傳教士為主導,后一階段則以中國政府為主導。西方傳教士為擴大西醫在華影響,積極倡導西醫教育與譯介西方書籍。早期醫學傳教士如伯駕、嘉約翰等人,通過創辦醫院、診治病人來傳播西學,希冀通過“醫務傳道”打破中國人對西方傳教士的刻板印象。教會醫院通過“醫務傳道”的方式,利用成功率較高的眼科與外科手術吸引病人,傳播醫學教育,普及衛生知識,招收學徒,以招收信徒。1837年伯駕在廣州創辦眼科醫局,招收中國學生。1839年合信在廣州惠愛醫院,招收生徒。西方醫學著作的編譯和出版為西醫知識在中國的傳播提供了條件。①在此進程中,西醫知識在傳教士的轉譯中影響日益擴大,也沖擊了傳統醫學。

19世紀60年代以后,隨著洋務運動的興起,西方醫學得以在中國迅速傳播。洋務派提出“欲悉各國情形,必先諳其言語文字,方不受欺蒙”的想法。清政府在北京、上海、廣州、福州、天津等地設立新式學堂,教授西學。1865年,北京同文館增設醫科,聘請德貞主講解剖、生理。1888年李鴻章在天津創辦北洋醫學館,后更名為海軍醫學校,這成為中國第一所官辦醫學校。

洋務運動初期,洋務派對西方以“科學”標榜的診斷治療技術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將“西醫”視為改革的有機整體,講《身理啟蒙》《體性圖說》《西醫略論》等書列為參考書目。②李鴻章曾在《萬國藥方》中所做的序中指出:

泰西醫學有長官、有學堂,又多世業孤學,藏真府俞悉由考驗,湯液酒醴更極精翔,且俞跗治疾,割皮解肌,湔浣腸胃,此法久逸。而彼方于腫瘍、金瘍、折傷、潰瘍之石藥,且于草木金石之原則化質,一一格致微眇,務盡其實用,非僅以炮制為盡物性,則尤中土醫士所未遂者,予久偉其用心之精而立法之善矣。③

由此可見,李鴻章十分推崇以“科學”為基礎的西醫。作為傳統體制的守護者,他仍希望中醫能吸取西醫所長,提出“合中西之說而會其通,以造與精極微之境”的“中西醫匯通”思想。

在晚清士大夫當中,并非僅有李鴻章提倡西醫、批評中醫。桐城派吳汝綸在《答蕭敬甫》中曾批評道:“今西醫盛行,理法精鑿而法簡捷,自非勞瘵,絕非延久不瘥之事。而朋友民間至今仍多堅信中國含混醫術,安其所習,毀所不見,寧為中醫所誤,不肯一試西醫,殊可悼嘆!”[10]此外,吳汝綸在書信當中多次提及中醫不可信。④他認為,中醫的陰陽五行說、五行配五臟、寸口脈候視五臟均為妄說,中醫不能深明藥效。1902年,吳汝綸在日本考察期間,曾在同仁會歡迎會上致答辭:

貴國文明之化自醫學開始,今亦望中國振興醫學即是起手辦法。貴國醫學之壞,仍是壞于儒家,緣敝國古來醫書列在《漢書·藝文志》者皆已亡佚。[11]

吳汝綸批駁《難經》《素問》皆為偽書,認為五臟描述皆毫無根據,并將西醫比作今文經,將中醫比作古文經,將代表古典中醫文化的《難經》歸為偽書。吳汝綸還認為日本的醫學雖從中醫習得,但在吸收西方醫學精華的基礎上取得長足發展,因而中醫應該向日本取法,以求精進。

改良派的著名人物鄭觀應在《盛世危言·醫道》中從醫理醫法、解剖、大腦與心血管系統的功能、治療和病癥分類五方面數列中醫不如西醫之處。[12]他指出:

西國醫理、醫法雖與中國不同,得失抑或互見。然實事求是,推念病源,慎重人命之心,勝于中國之漫無稽考……[13]

羅芙蕓在探討衛生在中國的演變時,曾論及隨著武裝的帝國主義的到來,中國人開始緊密地圍繞著這一詞語展開如何實現現代化生活方式的爭論。西醫知識入華的進程中,衛生的含義逐漸偏離中國傳統的宇宙觀,涉及國家的權力、進步的科學標準、身體的清潔以及種族健康觀念。[14]晚清的知識學人圍繞醫學的爭論亦是如此。梁啟超認為:“故不求保種之道則無以存中國,保種之道有二,一曰學以保其心靈,二曰醫以保其身軀。”他還指出,“凡世界文明之極軌唯有醫學……醫者純乎民事也,故言保民必自醫學始。”[15]1897年,劉楨麟在為《知新報》撰寫的《富強始于衛生論》一文中亦提出,“欲治天下必自治國始,欲治國必自強體始。強體之法,西人醫學大昌,近日骎骎乎進于道矣。”[16]彼時,“科學救國”“教育救國”“實業救國”各種思潮涌現,“醫學救國”成為醫學界參與社會變革的行動綱領。

經學大師俞樾最早反思中國傳統醫學。1876年,他在《春在堂全書》中撰寫專篇論及“廢醫”,分為七篇,即本義篇、原醫篇、巫醫篇、脈虛篇、證古篇,去疾篇。

第一篇“本義篇”中,俞樾以《周禮·天官》《春秋左傳》《史記》為據,言及周和春秋時期,“古者醫卜並重”,東漢以后,卜日益衰,甚至“重卜甚于醫”,及至唐,廢龜論產生。如此一來,俞樾問道,“卜可廢醫不可廢乎”?此篇以醫和卜作對比,起拋磚引玉的作用。

第二篇“原醫篇”中,俞樾考察神農嘗百草說,認為孔子的《書》對于百草描述年代久遠,不足為據。《漢志·藝文志》載,“神仙家有神農集子技道二十三卷,而無本草之名。”又引《中經簿》和《七略》以證《中經簿》所言,“子儀本草經一卷”在漢時并不重要。故而,俞樾認為,醫道傳自古仙圣,世人不查,不可議廢。

第三篇《巫醫篇》中,俞樾引征《素問》《山海經·海內西經》中關于巫和醫的描述,認為巫醫同源,“醫字亦作毉古之遺文也”[17]750。他指出:周朝建立禮制后,巫醫始分。漢巫蠱之禍后,巫之道日益衰落,巫既廢,“吾未見醫之勝于巫”,醫亦可廢。

第四篇《脈虛篇》中,俞樾認為醫家治病,其要在脈,但脈象不可憑信。鄭玄將《周官》中九藏解釋為,“胃旁胱大腸小腸”,其中大腸小腸合為一腸,肺心肝脾腎為另外五臟,合為九藏。《素問》中又提出“三部九候論考”[17],將脈分為上中下三部,每部又分為三候,但是俞認為此種說法自相矛盾,即上下三部各分三候,為何中部不稱之為手陽明?又《太史公·扁鵲》傳記,扁鵲舍棄繁雜的三部古法,將脈分為上下兩部,開創中醫的寸關尺三脈相診治法。俞認為此三種記載,自相矛盾處極多。昔日王充作《論衡》以批評儒學的讖緯學說,俞樾先生作脈虛篇以“廢醫”。

第五篇《藥虛篇》中,俞樾引鄭玄、賈公彥在《周官》中對“五味五谷五藥”的闡釋,認為藥有上中下三等,“上藥不足以養性,中藥不足,而獨執區區下藥,欲以奪造化之權、操生死之柄。”[17]751俞樾認為,脈診雜亂,醫用藥雜亂,醫學是虛無的,全然無據可循。

第六篇《證古篇》中,俞樾列舉周公代武王戴璧秉圭、孔子重巫不重醫、許世子弒君,以古諷今,指出:“今之世為醫者日益多,而醫之技則日益茍且。”此外,俞樾也表達對藥物的看法,認為有無藥物,皆可治愈。因而醫治病人,患者最后會“輕病以重,重病以死。”[17]752

第七篇《去疾篇》中,俞樾認為,不生病者是因為“善養生者消惡心而長善心”,病家生病是因為“風雨不時,寒暑不節。”因而,唯有“長其善心,消其惡心,使太和之氣洋溢于其中,而熏蒸乎四肢顏色悅懌”,方可“堅強壽命。”[17]754-755

綜上所述,俞樾從五個方面,闡釋其中醫觀。無論從古典中醫學角度看,還是從西醫角度看,俞樾此番種種論證,似乎都有違“常識”。俞樾作為一代經學大師,不善醫學,為何作《廢醫論》專篇呢?俞氏在《余曲園書札》中承認,“辱以素問見詢,素問乃上古遺書,向曾瀏覽,憚其艱深,且醫藥自是專門,素未通曉。”[18]章太炎作為俞樾的學生,曾在《醫論》中多次分析其師的文章。章太炎批駁道,“先師俞君僑處蘇州,蘇州醫好以瓜果入藥,未有能起病者。累遭母、妻、長子之喪,發奮作《廢醫論》。不怪吳醫之失,而遷怒于扁鵲、子儀,”他還尖銳地批評道,“亦已過矣”。[19]趙洪鈞認為,俞樾創作廢醫論處于三方面的原因:一是中國封建社會士大夫一向輕視醫學;二是清末民初醫學發展凋敝,庸醫橫行;三是俞氏妻子兒女早年喪病,激發他對中醫的強烈不滿。[20]

不同于早期全盤否定中醫,俞樾晚年再作《醫藥說》。他在論述中多次引征《禮記》《曲禮》《說文》《春秋》等,以闡釋醫不可信,藥可信:“余廢醫之論,本之此也。然醫可廢,而藥則不可盡廢”[21]。長期以來,學界多將俞樾視為近代“反中醫”第一人。為何俞樾一改之前的全盤廢醫說,轉而支持廢醫存藥呢?張田生認為,俞樾所作《廢醫論》,只因家人遭受病魔蹂躪,對醫家發出“學理化”牢騷,此種牢騷在當時實屬常見。[22]俞樾從內心中并不完全排斥中醫。

俞樾的學生章太炎也主張廢除中醫五行,但與俞樾不同的是,他主張中醫不應將精力浪費在與西醫的爭辯上,而應謀求自身的發展。

1912年,北洋政府在新頒布的學制及各類學校條例中,提倡建設醫學專門學校,并把中醫藥排除在醫學教育系統之外,史稱“教育系統漏列中醫案”。1913年,教育總長汪大燮表示:“余決議今后廢去中醫,不用中藥。所請立案一節,難以照準。”[23]隨著北洋政府的倒臺,知識界的中醫和西醫論爭思潮暫趨于平靜。

晚清知識學人對西醫的認知、探討與推崇,較其他社會群體更為深刻。他們的思想是社會變革的縮影,對科學主義在中國的傳播起著重要作用。但是,過分崇拜西醫、極力貶低中醫也造成中醫被誤讀。[24]

二、新舊之爭:中醫融通西學

作為中醫理論基礎的陰陽五行說以古代樸素的整體觀念和辯證法為架構,人體生理功能與病理現象的詮釋也皆有賴于此。以“援物類比”將中醫和西醫加以對比的理論體系也有其弱點,即對人體的構造缺乏精細的認識。此外,傳統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觀念使解剖學知識在中國一直未能得到充分的發展。

20世紀初,西方醫學得到迅速發展。西醫知識入華對中國醫學知識產生強烈的沖擊,西醫的病因、病理學說在解釋疾病以及傳染病的病因、病理方面顯示出明顯的優勢。以病理解剖為基礎的“病灶”理論與以微生物和寄生蟲為基礎的病原生物學思想,是近代診斷技術、外科、傳染病和公共衛生等領域取得重大突破的思想核心,也是時人比較中西醫學長短的參照系。近代中國西方醫學和衛生觀念的傳播遠遠超過醫界的范圍,成為科學啟蒙和新文化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近代社會觀念和制度變革的理論基礎。[25]受過西學教育的醫者將中醫看作不科學的“舊醫”,把西方醫學視為代表先進和文明的“新醫”。如近代醫學家丁福保認為,“吾國舊時醫籍,大都言陰陽氣化,五行五味生克之理,迷亂恍惚,如蜃樓海市,不可測繪,支離轇轕,如鼷鼠入郊牛之角,愈入愈深,而愈不可出。”[26]在教科書中,丁福保亦表達了同樣的看法,認為傳統醫學的鬼神之說不可信。[27]

激進的醫學家認為中醫是“舊醫”,提出“廢止中醫”的主張。其中,言行最為激烈的是余巖。余巖(1897—1954),字云岫,浙江鎮海人,畢業于日本大阪醫科大學,曾任職于公立上海醫院。[28]余巖留學日本期間,目睹日本近代醫學的興盛,認為這是日本明治維新時代廢止漢方醫的結果,主張只有廢止中醫,中國的醫藥衛生事業才能得到發展。余巖運用考據法,從批判中醫的立場出發,系統地研討中醫經典,于1917年撰寫《靈素商兌》,對《內經》的陰陽五行、臟腑經絡等基本理論進行全面的批判。他將當時的西醫理論與中醫理論進行比照,以西醫知識作為衡量正確與否的批準,比照的結果是《內經》“無一字不錯”。余巖的觀點引發爭論。

余巖以西醫病因病理學理論為依據,對六氣致病的觀點作了辨析。他將六七致病的原因分為直接原因、間接原因和誘因三類,認為:

直接原因致病并不常見,只有在六氣之變化極其劇烈為人類所不能抵抗者,始足以使人致病,如嚴寒時之凍傷、近火者之燒傷以及酷暑時之中暑等。間接原因導致的疾病較多,如夏秋之交,氣溫高、濕度大,微生物容易生長,飲食諸物,腐敗極易,故腸胃諸病,夏秋較多。加之蒼蠅蚊蚋,增殖極繁,最易傳播病毒、古瘧痢等病,亦有夏秋為多….誘因者,疾病種子,幸遇身方強固,難以發展,一旦遭逢他病,則授寇賊以機會,乘時蠢動以成病也。如肺炎之雙球菌,健康之肺中,亦嘗有之,然不為禍害,一罹感冒,則乘坐人之隙,發為肺炎者,往往而見。癆病之菌,百種已有九十侵居體內,然往往靜居蟄處,不見其害,迨一罹他病,如麻疹、如肺炎、如重度之感冒、如傷寒等病之后,往往病趨驟進。[29]

余巖的觀點吸收19世紀西方醫學的知識,從實證主義角度出發論證傷寒、瘧疾等疾病誘因,但其觀點過于偏激,引發醫學界強烈震蕩。

率先與余巖展開論戰的是惲鐵樵。惲鐵樵,字樹玉,江蘇武進人,早年任商務印書館編譯員,曾任《小說月報》主編,因喪子而改學醫,而后成為著名的兒科臨床家和中西醫匯通派的重要醫學家。為批駁余云岫對《內經》的攻擊,惲鐵樵重新解釋古人對生命現象的探究,而不是在醫理上進行爭論。他和余巖的論戰主要收錄在《群經見智錄》當中。他認為,“少壯老病已,生長化收藏”是內經的理論精華之所在,因而人的生命活動與四時密切變化相關,四時是全書的總綱,五行、五臟、六氣與四時相配,用以說明四時,“《內經》之五臟非血肉之五臟,乃四時的五臟”。[30]

1929年2月24日,余巖在中央衛生委員會上再次提出廢止舊醫案,并獲得通過,將廢中醫輿論推向高潮,引起中醫藥界強烈的震蕩。[31]隨后,上海特別市醫藥團體代表會批駁余巖等人的廢止中醫案:“發揮國粹研究國產,以掩其專銷西藥之罪名,乃巧立名目,強分新舊,更提倡廢止中醫,成立議案,以期消減中醫中藥而達彼等推銷西藥之奸,謀至天產物葉,置于生命命脈轉系他人,喪心病狂莫此為甚!”[32]

1933年楊則民發表《內經之哲學的探討》一文,認為惲鐵樵的論文觀點嚴謹、鮮明,“絕無旗鼓相當之論文出世”[33]。該文認為,中醫具有整體觀,西醫則通過局部來尋找病灶,因而在治療上“中醫為生物學的方法,視身體為整個的而不容分割,故局部病亦視為全身病之局部透現;外醫為理化學的方法,視全身病亦欲求的其單一之病原與病灶。”[34]該文于1933年發表之后,引起醫學界的重視,多家刊物紛紛進行轉載。

面對以近代科學為基礎的西醫知識體系和疾病理論的沖擊,中醫學界的少數醫學家仍堅持經典,愈來愈多的醫學家則開始接受西醫的生理學觀點,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中西醫匯通派。中西醫匯通思想對醫家唐宗海產生了深刻的影響。唐宗海認為西醫與中醫互有優劣,主張“損益古今,參酌乎中外,以求盡善盡美之醫學”。然而,唐宗海的基本思想是厚古薄今、重中輕西,因此他很難客觀評價中西醫的不足。[35]

惲鐵樵對兩種醫學本質的理解較唐宗海更為深刻。他指出:“西醫之生理以解剖,《內經》之生理以氣化”。在疾病的命名方面,“西洋醫法以病灶定名,以細菌定名,中國則以臟腑定名,以氣候定名”,因此“今日中西皆立于同等地位”。[36]另一位著名的中西醫匯通派醫學家張錫純在《醫學衷中參西錄》中列舉“衷中參西”醫學思想,即以中醫理論和治療方法為本,參考西醫知識和藥物,提高臨床治療水平。

從余巖對中醫的強烈批評,到楊則民、惲鐵樵等人提出的匯通思想,反映出當時知識學人改進中醫的探索。中醫界出現的匯通思想,力主中西醫的原理是相通的,試圖通過西醫肯定中醫。從整體上看,學人的中西醫匯通思想仍存在局限性,如對中醫藥理論的獨特性認識不足。

三、革故鼎新:中醫改良道路探索

繼中西匯通思想提出之后,知識學人尋求探索一條屬于中醫發展的道路。中醫界提出改良中醫、中醫科學化、創立新中醫等主張。丁福保提出中醫科學化的口號,他在《國藥新聲》發刊詞中寫道:“中西藥溝通之呼聲逾四十年,吾人主張溝通中西醫應自中醫科學化始亦四十年……然所謂科學化者非僅徒托空言,必求之實際。”[37]顯然,他認為中西醫溝通的前提是中醫求教于西醫,而不是一味排斥。事實上,知識學人贊同中醫科學化的聲音愈發活躍,如陸淵雷、譚次仲、施今墨等人。

以傅斯年為代表的知識學人亦卷入這場爭論。1934年3月5日,傅斯年在《大公報》發表《論所謂“國醫”》,呼吁在中國醫學衛生方面作出改良,并提出以下建議:設訓練內地服務醫生的學校;建立公共衛生機制體系;訓練內地服務之看護,尤其是女子看護;批評近代女子運動多為虛榮運動,振興女子看護事業方可助力女子運動;政府出資設立醫藥工廠;政府充分地推廣生育節制;政府獎勵近代醫學。傅斯年尤其強調應該逐步廢止中醫,但因中國醫生人數尚少,可先禁止大埠“國醫”,再對正在行醫的醫生加稅,“寓禁于征”以漸次禁止“國醫”。在文章的結尾,傅斯年表示“我是寧死不請教中醫的。”[38]傅斯年的文章引發醫學界、知識界的爭論。胡適將之轉載至其主辦的《獨立評論》上。留日學生金正愚以自己在日本留學期間治療神經衰弱的親身經歷,批駁傅斯年未曾親身體驗過中醫治療而斷然認為中醫不科學的論說。他還對余云岫的廢中醫論加以批駁,認為余云岫僅僅攻擊中醫醫學理論,而未對藥物學理加以深研[39]。民國醫師王合三則以《異哉傅孟真之“所謂國醫”》為題,從中醫起源問題、取消大埠之中醫、醫藥改良問題以及中央醫院四個方面駁斥傅斯年,并自認為此番做法乃是從“大處落墨”見報諸端,以盡綿薄之力挽救國家危亡[40]。

8月13日,醫生趙寒松在《大公報》上發表文章評論傅斯年的文章,認為傅斯年缺乏醫學常識,見解錯誤,對中西醫學不甚了解,而妄加指摘。趙寒松詳細闡釋中醫的五行六氣說,并從內外因兩方面闡釋六氣致病理論。他認為中西醫對疾病的闡釋既有共同之處,又有不同之處。他認可規范、整治中醫和中醫市場的主張,否定傅斯年全盤廢止中醫論,主張用西醫的技術發展中醫的醫藥和醫學理論。[41]

醫學行會亦參與論戰。8月18日,《大公報》上刊登天津市中醫公會主席陳澤東的文章[42]。稍后,陳澤東又將全文發布于《國醫正言》上[43]。該文斥責傅斯年“一味蠻罵胡說而已”,針對傅斯年認為中西醫之爭可恥一說,認為傅斯年不思如何改進國醫,一味強調用西醫之法取代國醫,實為荒謬 。

傅斯年隨后在《獨立評論》上連續發表上下兩篇《再論所謂“國醫”》,回應趙寒松和陳澤東批駁他“一派胡言”和不懂醫學科學。傅斯年認為,所謂國醫與近現代科學不相容,是件明顯的事實;所謂國醫與近代教育之不相容,同樣是一件明顯的事實。傅斯年提問道:國醫是否科學?“若‘國醫’則試問它的系統是些什么?它的解剖是什么?猶不知神經系。它的生理是什么?猶不知血液循環。它的病理是什么?猶不知微菌。它的物理是什么?陰陽、五行、六氣!如此的一個系統——放寬來說,假如此地可用系統兩個字——連玄學的系統也談不到。”傅斯年認為趙寒松為中醫改良派,陳澤東則代表儒醫的觀點。傅斯年認為中醫最大的缺陷是無病理、缺診斷,無法用近代科學的“微菌”觀來解釋,中醫與中醫間的爭論是無意義之舉動。傅斯年認為中醫缺乏科學的醫學統計體系來評估最終的治療結果,無法計算何為“治愈”。傅斯年最后呼吁政府應該承擔推廣近代醫藥學及公共衛生的責任,認為政府的失職引發“中醫西醫優劣論。”[44-45]

趙寒松再次連發三文,以駁斥傅斯年。他認為傅斯年的研究態度尚為嚴謹,但對醫學仍然缺乏相關的認知。他認為國醫的病理相較于西醫更為精準,并用中醫義理詳細論證傷寒雜病的判斷、治療和診治。他指出,“西醫每將傳染病與溫熱病混雜不分,反詆中醫不能治傳染病,而不悟已不能治溫熱病,誠屬少見多怪。”[46-48]

研究實驗語言學的學者劉學濬向《獨立評論》去信,指出:中醫的柱石是五行六氣陰陽等學說,雖然暫時尚未證明其合理性,如若稍加研究,必定能研究其真理;雖然學者多以為中醫診脈術無科學依據,但是西醫亦有切脈術,未見其科學依據。[49]傅斯年隨后對劉學濬的疑問給予回復:中醫的五行六氣陰陽學說是玄學;中醫所謂經驗良方,僅有經驗,未見良方;中醫的經驗也只是經歷,無科學依據。對于劉學濬所提及的中醫診脈具有一定的科學依據,傅斯年認為,“機械測量遠比人體更為精密而正確。”[50]

除醫學專業人士以外,普通民眾也參與到這場爭論當中。天津紗廠會計向《獨立評論》投稿,強調傳統醫學的優勢:國醫理論誠然玄虛,診治確實有效的;國醫學的理論基礎是《內經》和《傷寒雜病論》;國醫既然有《經驗良方》,必然是有效的。針對此三方面,傅斯年一一作出應答,尤其是在回答是否具有發言權的問題時,談及早年曾學習心理衛生學,但赴德之后,察覺實驗科學在具體的實踐中更加有效,遂轉而學習生理衛生學。[51]

對比19世紀西醫形成的科學實證方法,近代知識學人認為中醫以陰陽五行和五運六氣理解疾病,缺少科學性。傅斯年對國醫的批判在當時的中國社會并非個例,梁啟超、丁文江、魯迅、郭沫若等知識學人對中醫均持否定態度。梁啟超也曾否定中醫:“陰陽五行說,為二千年來迷信的大本營……”[52]他還比較中西醫教育:“西人醫學,設為特科,選中學生之高材者學焉。中國醫生乃強半以學帖括不成疾者為之,其技之孰良,無待問矣!漢志方伎猶自列為一略,后世廢棄,良足嘆也!”[53]因而,他建議開設學堂,興建學會和創辦報刊,“采中西理法選聰慧之童開一學堂”,“開醫會以通海內外之見聞,刊醫報紙以甄別法西法之善美,立醫學堂設醫院以究理濟貧”。[54]

相較于早期學理論爭,民國時期中醫科學化論爭中的多數人對中藥科學化的客觀事實給予肯定。傅斯年等受西學影響的知識學人對中醫科學化的討論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即廢醫存藥、廢除部分理論,以及保存部分理論。

四、結語

晚清以降,思想界甚至政界對傳統中醫的懷疑日益劇增。在思想與政治急劇變革的時代,傳統醫學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被視為舊傳統、舊文化的代表,受到新學知識學人的猛烈抨擊。新文化運動領袖陳獨秀、胡適、魯迅、嚴復等無不深惡痛絕醫學,魯迅甚至稱“中醫不過是一種有意或無意的騙子”。普通民眾也參與論爭當中,顯示了20世紀西方醫學知識入華后對中醫界的沖擊。近代知識學人所追求的實現中醫“科學化”抑或醫學的現代化道路,是一場探索國家現代化的科學救國運動。陳邦賢認為,“歐風東漸,中國數千年來哲學的醫學,一變而成為科學的醫學。”[55]自俞樾到余巖再到傅斯年,對中西醫的爭論不再僅僅局限于中西醫學理上的爭論,而是擴及思想文化的范疇。[56]

在現代西醫學傳入中國之前,中國醫學有著獨特的發展體系。中醫哲學、中醫流派與學說體系,自成一體。隨著殖民擴張活動而來的西方醫學,對中醫形成強烈沖擊。19世紀末20世紀初,中國醫學一度將西方醫學視為建立現代化的指標。中醫的病理解釋與療法受到來自知識精英的質疑、官方的約束以及民眾的懷疑。知識學人面對一系列疊變,提出中西醫匯通論,發起中醫科學化論戰,并對中醫現代化道路進行思考,反映了知識學人為應對外界變化而作出的種種調適。

[注 釋]

①合信翻譯的醫書包括《全體新論》《西醫略論》《內科新說》《博物新編》《婦嬰幼說》等;嘉約翰編譯的《西醫說略》《割癥全書》《化學初階》《內科全書》《病癥名目》《西醫名目》等;上海江南制造總局出版傅蘭雅與趙元益合譯的《全體通考》《西醫舉隅》《續西醫舉隅》《英國官藥方》等。

②據筆者統計,列為參考書目的西醫書有艾約瑟的《身理啟蒙》、傅蘭雅的《體性圖說》、合信的《西醫略論》、《婦嬰新說》、《內科新說》,嘉約翰的《西藥略釋》《皮膚新編》《割癥全書》以及嘉約翰和林湘東的《花柳指迷》、德貞的《西醫舉隅》等.

③《萬國藥方》由美國傳教醫士洪氏提(S A. Hunter)翻譯,李鴻章作序。本書首版于清光緒十六年(1890)年,再版于1919年,收藏于復旦大學圖書館古籍部。本文用的是民國十八年(1929年)十九次版。吳克讓在《解放前西藥出版簡史》指出,中國西醫的出版經歷了五個階段:1871—1905年,開始翻譯外國藥學書籍時期;1905—1932年,編譯外國藥學書籍時期;1932—1937年,自編藥學書籍時期;1937—1949年,戰亂時期。洪氏提:《萬國藥方》(卷一),上海:美華書館,1915年。

④吳汝綸在《與吳季白》中指出:“不知近日五洲醫學之盛,視吾中國含混謬誤之舊說,早已一錢不值。”他在《與王小泉》中稱:“畏藥如聞敬弦,惟堅守勿藥,以后復元。”他還在《與廉惠卿》《與賀松坡》《與李亦元》《與兒書》《同仁會歡迎會答辭》等書信、文章中主張中醫向西醫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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