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永和 許秋璇 王珠珠
(1. 華東師范大學教育學部教育信息技術學系,上海 200062;2. 華中師范大學國家數字化學習工程技術研究中心,武漢 430079;3. 中央電化教育館,北京 100031)
以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區塊鏈等為代表的新一代數字技術發展與應用正全方位和加速地推進各行各業的變革與創新,也深刻影響著教育系統的創新與發展。2021 年11 月,EDUCAUSE(2021)發布的《2022 年十大 IT 議題:我們應有的高等教育》描述了數字技術促進高等教育發展的十大議題,包括“適應數字化未來的數字教師、數字與實體的平衡游戲、從數字稀缺到數字豐富”等。近年來,國家圍繞教育現代化、教育強國、教育數字化轉型作了一系列重要的戰略部署。例如,2021 年8 月,教育部批復同意將上海作為教育數字化轉型試點區(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2020);《教育部 2022 年工作要點》提出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加快推進教育數字轉型和智能升級(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2022a);2022 年 3 月,國家智慧教育平臺正式上線(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2022b),推動了數字技術與教育教學的深度融合,標志著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為我國未來教育改革的重點和趨勢。
教育數字化轉型旨在實現需求驅動、優質公平,借助新型數字技術形成具有開放性、適應性、柔韌性、永續性的教育生態(祝智庭,鄭浩,等,2022)。這需要診斷轉型發展過程中的問題,揭示不同發展水平區域、不同發展階段各要素的不足和改進方向,評估轉型的有效性、發展程度和目標達成度等。然而,當前我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理論和實踐正處于初步發展階段,缺少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的相關標準與評估模型,導致教育數字化轉型實踐沒有清晰的路徑,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的步伐。而且,教育數字化轉型是一個持續演進的過程,具有較強的復雜性、非線性、動態性、不確定性等系統特征,難以用單一觀察指標或一個量化的閾值去評估。作為戰略規劃最有價值的工具之一,成熟度模型不僅能清晰描述目標系統的概念范疇、發展過程和階段目標,還具有評價目標系統發展水平和能力程度的功能(Sadiq et al.,2021;Schumacher et al.,2016)。成熟度模型被廣泛應用于計算機、管理和數據治理等領域,衍生出軟件能力成熟度模型(Capability Maturity Model,CMM) 、項目管理成熟度模型(Project Management Maturity Model,PMMM) 、數據管理成熟度模型(Data Management Maturity Model,DMMM)等,為勾勒這些領域組織活動發展的演化軌跡、動態評估發展能力提供了有效路徑。鑒于此,本文將成熟度模型思想與方法引入教育數字化轉型評估領域,基于能力成熟度模型基本結構和已有數字化成熟度模型比較,構建教育數字化轉型能力成熟度模型,探討其在不同層次、不同實踐場域應用的差異性,為我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與實踐提供借鑒。
成熟度是指對事物發展程度的總體性描述和度量,如軟件過程成熟度是指針對具體的軟件過程進行明確定義、管理、測量、控制以及有效程度評判(卡耐基梅隆大學軟件工程研究所,2001,第5—6 頁)。廣義上,成熟度模型是指個體或組織按照預期目標和現有條件獲得或提升某種能力的過程性框架;狹義上,可以將其定義為衡量軟件機構持續改進和提高軟件過程能力水平的評價方法和工具。能力成熟度模型由成熟度級別、關鍵過程域、共同特征以及關鍵實踐構成(Paulk et al.,1993),為軟件開發過程的管理、改進和評估提供了一個漸進式的改進框架,以增量的方式逐步引導軟件組織走向成熟。
此后,國內外學者和研究機構將能力成熟度模型應用到各個領域,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成熟度模型。例如,美國項目管理協會提出的組織項目管理模型,其結構包含項目管理的 4 個成熟度等級、9 個關鍵領域和 5 個基本過程以及 3 個層次域(PMI,2000);Kulkarni & Freeze(2004)提出了知識管理能力評估模型,將知識管理績效評價劃分為 6 個成熟度等級和 4 個關鍵過程域;美國雪城大學秦健教授團隊提出的研究數據管理的能力成熟度模型,由 5 類關鍵過程域和 5 個成熟度等級組成,每個關鍵過程域下設置子關鍵域活動,各子關鍵域的實踐活動都統一按共用特征進行組織(Crowston & Qin,2010);全國信息技術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發布的數據管理能力成熟度模型,將數據管理劃分為 8 大能力域、29 個功能子域和 5 個成熟度等級(葉蘭,2020)。
基于上述可知,成熟度模型的基本結構一般由成熟度等級、關鍵過程域和子關鍵域構成,以此作為組織構造過程能力和績效提升的演化路徑,衡量項目或方案實施的最終績效。對教育而言,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模型應具有如下功能:(1)錨定教育數字化轉型所處發展階段,精準識別教育數字化發展關鍵問題,描繪教育數字化轉型從初始、混亂階段發展到成熟、有序階段的演化路徑;(2)為教育組織實施數字化轉型提供清晰的發展指南,幫助其識別各種潛在優勢和挑戰,明確合適的啟動點、執行步驟以及各種資源需求,以驅動教育數字化可持續發展;(3)促使各級各類教育組織和機構更加關注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同時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理論、問題及實踐方案等方面進行全面交流與探討,促進教育組織實現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敏捷演變。
數字化轉型是信息化發展的重要發展階段,國內外研究者正積極開展對數字化轉型成熟度模型的理論研究和實踐探索。本研究以 Web of Science、中國知網和企業官網為數據來源,對 2017~2022 年國內外數字化成熟度模型相關的 10 篇核心文獻或研究報告進行比較分析(如表1 所示),為構建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框架提供理論依據。

表1 國內外數字化成熟度模型對比
對國內外數字化成熟度模型的分析可以發現,第一,從關鍵過程域設置的角度,各模型在關鍵過程域的設置上存在較大差異,體現在關鍵過程域及子關鍵域的類別和數量各不相同。其中,高等教育機構數字化成熟度模型(Durek et al.,2017) 、泛組織數字成熟度模型(Deloitte,2018) 、歐洲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模型框架(Alexa,2019) 、通用數字化轉型框架(Bumann Peter&,2019) 、教育信息化指數評估框架(吳砥等,2020)和企業數字化成熟度模型(王核成等,2021)的關鍵過程域及子關鍵域劃分較為全面細致。芬蘭國家技術研究中心提出的數字成熟度模型(Leino et al.,2017) 、高校數字化轉型多維整合模型 (Rodríguez & Bribiesca,2021) 、高等教育教學數字化轉型框架(程建鋼等,2022)僅設置關鍵過程域,無細分領域,較為寬泛。盡管如此,通過比較可以進一步發現,戰略、技術、組織、文化、基礎設施、人員等是數字化成熟度模型共有的關鍵過程域。
第二,從成熟度等級的評價標準角度,各模型主要依據所劃分的關鍵過程域,列出每個關鍵過程域在不同成熟度等級的特征及要求,并根據評價結果分析組織在該項過程域所處的級別。如芬蘭國家技術研究中心提出的數字成熟度模型,企業數字化成熟度模型和高等教育教學數字化轉型框架。各模型在評價標準的詳細程度上又表現不一,有的僅從整體上描述成熟度等級的評價標準,如企業數字化成熟度模型;有的則對每個關鍵過程域及子關鍵域的不同成熟度等級都給出相應的評價標準,如高等教育教學數字化轉型框架。
第三,從模型的組織體系角度,企業數字化成熟度模型基本遵循由誰來負責數字化轉型(Who),涉及哪些制度、政策和文化(What)和如何從技術上解決數字化發展問題(How)等三個方面選取關鍵過程域。相對來說,教育數字化成熟度模型關鍵過程域的選取還需要融入到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實踐場域與價值空間進行考察。特別是基于頂層的戰略規劃、組織管理和文化建設,需要關照構建智能社會新生態與高質量教育體系對教育數字化轉型提出的多方面需求。此外,教育數字化成熟度模型中的“技術”過程域實際上是一種“使能技術”,指向技術賦能教育發展的結果,即利用數字技術的優勢促進教育系統的結構、功能、文化發生創變,最終實現數字教育新生態。
近年來,中共中央、國務院和教育部等制定并頒布了系列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相關意見和通知,這些政策性文件對教育數字化轉型進行了總領性陳述,引導我國教育數字化發展和智能升級朝著良性、有序方向發展(祝智庭,胡姣,2022)。深入剖析這些政策內容,有助于識別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要素的分析框架,為提煉關鍵構成要素提供政策依據。為此,本研究以教育部官網 、中央人民政府官網和上海市教育委員會官網為數據來源,共收集到 2010 ~ 2022 年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相關政策文件31篇。依據信息技術發展周期短、時效性強的特點,本研究選取近 5 年教育數字化轉型相關的 8 篇政策性文件進行分析,如表2 所示。縱觀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相關政策要點,教育數字化轉型的實踐領域有三個方面:一是數字技術和數據要素在教育領域的廣泛使用,體現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技術屬性;二是通過數字技術的有效應用,對教育形態、組織架構、教與學的方式、教師發展、學生發展等要素產生深入影響,促進教育優質均衡與質量提升,體現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教育屬性;三是通過教育數字化推動管理機制完善、文化理念變革和創新人才培養,服務并融入經濟社會發展,體現教育數字化轉型的社會屬性。教育數字化轉型實踐領域及本質屬性的探討為其成熟度評價關鍵要素的提取提供了分析框架,如圖1 所示。

表2 教育數字化轉型政策分析(引用)
技術屬性是外顯的技術存在,即技術如何促進教育數字化發展,其涵蓋的關鍵要素有信息網絡、系統平臺、校園設施、可信安全、數據治理等;教育屬性是內在的價值主張,即技術和數據雙輪驅動教育流程重塑,生成教育的新范式,促進教育內生發展,其包含的關鍵要素有教學創新、教育資源、教育評價、學生發展、教師發展、學生素養、教師素養、能力建設、學校發展與社會影響等;社會屬性是深度的增值價值,即教育系統作為社會生態系統的子系統,在數字化轉型實踐中形成的規范原則、思維方式、價值觀念等精神活動及其產品,能夠服務于人類社會發展和文化的創新擴散,其包括的關鍵要素有發展規劃、組織實施、機制保障、文化建設等。
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模型是一個具有漸進性、延展性和靈活性的階梯式進化架構,能為教育組織從多元視角審視和評價數字化轉型能力提供指導。基于成熟度模型理論的相關論述,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模型可劃分為三個部分:(1)成熟度等級,指經過嚴格定義的 、向著達到全面數字化轉型過程目標進發的發展階梯,為持續的過程改進提供合理度量;(2)關鍵過程域,即達到某一等級所必須實現的總體目標和行為;(3)子關鍵域,指達到關鍵過程域所要開展的具體行為,一般由多個子關鍵域活動來實現一個關鍵過程域。
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等級反映了教育數字化轉型從初始級到優化級的演進路徑,有利于綜合度量教育數字化發展能力的全過程。構建一個成熟度模型,首先需要確定成熟度等級,然后為各成熟度等級制定不同的評價標準。如前所述,絕大多數成熟度模型以能力成熟度模型(CMM)的“初始級”“可重復級”“已定義級”“已管理級”和“優化級”五個級別為基本等級。雖然各級別的名稱并不一致,但其內在本質相差不大,主要根據具體主題類型體現各自特征。此外,也有部分研究將成熟度等級劃分為三級、四級和六級。例如,江帆等人(2018)將學生創新創業能力成熟度劃分為三個等級;楊琳等人(2020)將國際工程風險成熟度劃分為四個等級;陶飛等人(2022)將數字孿生成熟度劃分為六個等級。本研究主要參考能力成熟度模型的發展等級及其行為特征,結合我國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階段特點,將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等級劃分為初始級、成長級、穩健級、優化級和引領級這五個等級,并確定各等級的總特征和特征描述。
關鍵過程域是達成某個成熟度等級所必須解決的問題。教育數字化轉型的關鍵過程域應體現教育數字化轉型“技術—教育—社會”三重交互的本質屬性。本研究以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要素為參照,結合國際數字化成熟度模型共有的關鍵過程域,將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關鍵過程域劃分為戰略規劃、教育變革、數據治理、基礎設施和發展成效這五個維度。戰略規劃即教育組織在目標、原則、機制和文化層面規劃教育數字化發展的藍圖;教育變革是指新技術、新環境賦能新的教學模式、資源供給模式、教研模式和評價機制生成;數據治理是將教育數據轉化為數據資產并服務于各類教育業務系統的機制;基礎設施是以數字基建為內核、以教育高質量發展為目標的新型基礎設施體系;發展成效則是教育主體在數字素養、辦學質量和社會滿意度等方面的提升效果。依據關鍵過程域的含義,細化分解出 18 個子關鍵域。由此,本研究提出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框架,如圖2 所示。

圖2 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框架
(1)戰略規劃。戰略規劃是指保障教育數字化落地實施的目標、原則、機制和文化等。其中,該關鍵過程域包含制定規劃、組織實施、機制保障和文化建設四個子關鍵域:①制定規劃,指對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目標、指導思想和基本原則的規劃和設計;②組織實施,指統籌推進教育管理者數字化培訓、研修,引領教育數字化轉型試驗區及示范校的試點工作;③機制保障,指為推進教育數字化提供政策標準、經費投入和專職人員等保障;④文化建設,指建設積極健康的網絡文化,加強對外宣傳推廣教育數字化轉型的中國經驗,為建設學習型社會、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力量。
(2)教育變革。教育變革是指以人工智能、大數據、物聯網等新興技術為基礎,積極探索教育資源、教學、評價和教研模式變革和生態重構。其中,該關鍵過程域包含資源供給、教學創新、評價變革和教師發展四個子關鍵域:①資源供給,指為廣大師生和社會學習者提供開放共享的優質資源,并利用平臺模式實現資源眾籌眾創;②教學創新,指以數字技術全方位賦能教育教學各環節,創新應用混合式教學、體驗式教學、探究式教學等模式,實現人才培養質量提升;③評價變革,指開展數據驅動的教育綜合評價,特別是探索基于全過程、全要素的學生學習成長數據追蹤與綜合素質智能評價;④教師發展,指通過培訓、研修等方式,以智能技術賦能教師職業生涯發展,包括實施校(園)長教育數字化領導力提升培訓,推動教師應用智能助手,開展教師智能研修等。
(3)數據治理。數據治理是通過建立教育數據全生命周期的標準規范體系,并為教育相關者提供個性化的數據服務,以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能力建設的過程。《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構建數據基礎制度更好發揮數據要素作用的意見》指出:“數據作為新型生產要素,是數字化 、網絡化、智能化的基礎,已快速融入生產、分配、流通、消費和社會服務管理等各環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2022)。可見,大數據驅動的研究作為第四研究范式,已成為教育數字化成熟度評價的有效方式。其中,該關鍵過程域包含數據標準、數據服務、能力建設三個子關鍵域:①數據標準,指推進教育數據開發、共享、應用等標準制定,加大教育數據標準推廣執行力度;②數據服務,指建立教育政務信息大數據,支撐學校事務“網上辦”“移動辦”“全程網辦”,提高教育服務質量;③能力建設,指教育組織及其成員具備風險研判能力、決策能力和公共服務能力。
(4)基礎設施。基礎設施是以 5G、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等新一代數字技術為基礎條件,以數據為驅動要素,面向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新型基礎設施體系。其中,該關鍵過程域包含信息網絡、系統平臺、校園設施和可信安全四個子關鍵域:①信息網絡,指面對網絡聯通和疫情期間線上線下混合式教學常態化應用等新形勢,確保師生公平享有學習權與網絡學習空間;②系統平臺,指在構建新型數據中心的基礎上,通過數據采集、清洗、存儲、管理、分析和應用等方式為教育系統業務平臺的構建提供便利;③校園設施,指利用信息技術升級教學設施、科研設施和公共設施,促進學校物理空間與網絡空間一體化建設;④可信安全,指有效感知網絡安全威脅,過濾網絡不良信息,提升信息化供應鏈水平,強化在線教育監管,保障廣大師生的切身利益。
(5)發展成效。發展成效是對數字化支持的教師專業發展、學生全面發展、學校整體發展以及管理者發展所做的績效評價。其中,該關鍵過程域包含師生素養、學校發展、行政能力三個子關鍵域:①師生素養,指教師和學生的數字素養水平,以及對兩者之間發展效果的相關性考察;②學校發展,指學校辦學質量、社會影響和社會滿意度等方面的增值性評價。③行政能力,指教育組織在推進教育數字化過程中形成的體制機制創新,以及教育相關者對政府履行教育職責的滿意度。
(1)初始級。該等級是最低一級,處于這一級的各省市區及學校教育數字化轉型意識淡薄,加快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的政策環境、體制機制和文化氛圍尚未形成;數字化技術賦能教育教學的程度較低、應用范圍窄,教育數字化轉型對于教育變革的促進作用有待進一步發揮;教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有待普及和加強,優質教育資源較為匱乏,網絡安全易受到威脅;教育數字基座尚未構建,只管數據采集而忽略數據維護的粗放式數據治理模式比較普遍;教育數字化轉型對于提高教育質量、促進教育公平的支撐作用不顯現。
(2)成長級。教育組織開始重視教育數字化轉型,初步制定教育數字化發展規劃和組織架構,但部分教育行政部門和學校的發展規劃尚無清晰的實施細節,組織管理缺乏有效的控制;數字化賦能各類教育應用發展,試點區初步形成了一些可復制的典型案例,但這一階段的應用還不太深入,數字化和教育教學“兩張皮”的現象仍然存在;教育新型基礎設施體系初步形成,優質數字資源不斷豐富,但網絡安全意識和防護能力尚需加強,數字基礎設施區域發展水平差異較大;認識到數據要素在教育數字化轉型中的關鍵作用,嘗試探索數據賦能教育的技術架構,但“數據孤島”問題仍未解決;教師、學生和管理者對數字化轉型的認知、態度和行為意愿逐漸加強,但教育數字化轉型對于提高教育質量、促進教育公平的支撐作用仍不明顯,整體存在較大發展空間。
(3)穩健級。教育組織已經初步落實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規劃,組織實施和機制保障步入規范化、標準化的進程,但體制機制尚需創新,教育發展理念尚未更新;新技術賦能新型教育模式實現常態化應用,但尚未驅動教育教學各環節發生創新與變革;教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較為先進,已實現連接全國各級各類學校和教育機構間的教育網絡,教學設施、科研設施和公共設施得到有效升級,但數字教育資源開發與服務能力不強;數據治理服務的作用發揮明顯,但尚未實現區域內教育數據和資源的聯通和共享;數字化對教育改革發展的支撐引領作用日益凸顯,教師信息技術應用能力明顯提升,學生數字化學習能力和管理者數字化支持服務能力顯著增強,但教師數字化教學創新能力尚顯不足,學生數字素養水平仍有待提升。
(4)優化級。教育組織設置了定量和可預測的教育數字化轉型戰略目標,并強調多方協同推進長遠規劃的制定;各級各類教育數字化轉型試點都取得豐碩成果,通過成果交付和研討交流推廣典型應用,逐步創建數字化文化來轉變教育觀念;數字技術賦能教育教學過程發生全方位、系統性的創變,數據驅動教育管理和教育教學各環節,教育數字化邁入創新發展階段;教育數字基座已經搭建好,可以有效聯通數據供需雙方,為政府和教育組織提供數據服務,教育數據治理效能明顯增強;教育新型基礎設施深入應用,智慧教育公共服務平臺、多元化智能終端的建設與應用快速推進,但數字教育資源供給監管能力和網絡安全保障體系有待加強;數字化轉型對教育改革發展的推動作用大幅提升,持續探索符合中國國情的教育數字化發展之路。
(5)引領級。教育組織已經形成自我完善、高效管理的機制和文化,能夠主動識別教育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重點難點問題,使用新理念、新技術和新方法持續提升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效能;數字技術賦能教育觀念更新、流程再造和模式重構,數字化學習生態系統建設完成;數據治理服務能力強,為教育提供豐富的數據服務,充分發揮數據要素的價值;教育新型基礎設施先進,數字化環境建設取得突破性進展,數字教育資源供給監管能力和網絡安全防護能力持續優化;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成效顯著,人才培養質量顯著提高,以數字化支撐教育高質量發展,形成具有中國特色的教育數字化發展路徑,為其他國家或地區解決教育數字化發展中的實際問題提供中國方案。
教育數字化轉型是系統性、全方位的變革,其實踐內容涉及制度機制改革、基礎設施建設、文化理念更新、數字基座建設和教育模式創新等,既需要政府主導的頂層設計,又需要不同區域和各級各類學校的實踐參與。基于“宏觀—中觀—微觀”系統性推進數字化創變的思路,對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框架的關鍵應用場景進行闡釋。
教育數字化轉型促進教育公平和高質量發展,已經成為當前教育發展與改革的迫切需求。特別是新冠疫情爆發以來,我國數字教育空前發展的同時也暴露出區域教育資源發展不均衡、基礎設施建設薄弱、全民數字能力不足等問題。例如,對于欠發達的偏遠地區,最基本的硬件工具—電腦和網絡,還是很多學生獲取在線學習教育機會的主要障礙(李敏輝等,2022)。客觀評估我國教育數字化發展現狀,在國家戰略上制定合理的規劃和布局,是解決上述現實問題的應然之舉。基于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框架,我國教育數字化轉型能力水平評估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探索:
一是反映教育數字化戰略規劃和制度建設進程。近年來,圍繞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這一主線,國家相繼頒布了《教育信息化 2.0 行動計劃》《中國教育現代化 2035》《加快推進教育現代化實施方案(2018—2022 年)》等政策文件,特別是在《教育部 2022 年工作要點》中提出了實施教育數字化戰略行動。各地區雖然積極響應國家戰略發展需要,制定了很多推動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的政策制度,但其在戰略目標規劃和政策執行力度方面仍存在差異。一方面,針對不同地區教育數字化發展存在差異化的現象,政府應制定具有層次性、前瞻性和引領性的戰略規劃和政策制度,科學調配資源,促進各地區教育均衡和高質量發展;另一方面,針對現有教育數字化發展階段,政府需要為下一階段的戰略重點和具體行動規劃發展藍圖。
二是評估我國教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能力水平。2021 年 7 月,教育部等六部門(2021)聯合印發《關于推進教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構建高質量教育支撐體系的指導意見》,指出要聚焦信息網絡、平臺體系、數字資源、智慧校園、創新應用、可信安全等新型基礎設施體系,促進教育高質量發展。雖然近年來我國教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已初見成效,建設過程中仍存在一些“短板”和“瓶頸”,比如存在數字資源數量短缺、供需失衡、“孤島”桎梏等問題(金玉等,2022)。為精準定位各地區教育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發展差距,政府需要借助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框架來可視化呈現教育新基建發展水平,并針對薄弱環節提出改進策略,為政府推進教育新基建提供循序漸進的發展指南。
三是追蹤數字化發展新理念和數字能力提升現狀。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提出“堅持新發展理念”的根本原則(新華社,2020)。這意味著更新發展理念已經上升到國家戰略高度,轉變教育數字化發展理念是建設智能社會新生態對教育的新要求。2021 年 11 月,中央網絡安全和信息化委員會辦公室(2021)印發《提升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行動綱要》,明確了發展全民數字素養與技能的主要任務和重點工程。可見,數字化意識、思維和能力已成為公民參與社會生活的必備素養和技能。因此,評估數字化發展理念與數字能力提升現狀成為了解各地區創建數字化文化的效果,有效推動教育更加公平、更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驅動力。
智能技術的跨越式發展為區域教育數字化轉型落地帶來新的機遇與挑戰。上海市長寧區、寶山區和徐匯區獲批成為教育數字化轉型實驗區,并率先在“1234N 藍圖”、智慧同儕課堂、三個智能助手、師生數字畫像、“5 匯工程”等教育應用場景建設方面進行實踐探索。此外,杭州市西湖區提出以“四云”(云機房、云網絡、云門戶、云應用)建設為基礎的數字化教育建設目標。盡管各地區已初步開展了教育數字化轉型,但如何度量區域教育改革創新水平并提出改進策略,是推動區域教育創新發展的關鍵問題。依據成熟度模型,區域教育數字化轉型能力評估應在以下方面展開探索:
一是衡量區域教育新型基礎設施深化應用水平。教育新基建的深化應用,將區域教育資源單向供給模式轉向基于泛聯網絡、數字基座、數據治理、輕量應用的共創共享模式,推動教育信息化的區域一體化(程莉莉等,2022)。例如,上海市寶山區近年來重點加強區域信息化基礎設施與教、學、管的深度融合,推行“云網邊端”一體化的建設模式,推進數字校園基礎設施建設,以構建泛在融合的信息化環境。盡管多年來區域教育信息化基礎設施取得長足發展,但隨著技術不斷地變化,未來教育新基建賦能教育教學的模式仍有待探索。這就需要衡量區域教育新基建的深化應用水平,為明晰教育新基建的發展路徑提供參考。
二是評價基于大數據分析的教育精準治理能力。基于大數據的精準決策將成為區域教育治理的重要特征,實現全樣本、全過程、多模態的數據采集,以及教育數據的融通共享、深度聚合。例如,上海市長寧區建設“區—校”兩級數字基座,實現數據聯通、應用聯結、人員聯合、資源共享,開發各類數字應用和資源,賦能教育治理、教育教學、教師發展(熊秋菊,2022);寶山區積極開展基于“教育大腦”的智能治理(張治等,2022)。利用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模型,持續跟蹤區縣基于大數據分析的教育精準治理能力發展,量化分析影響區縣智能治理發展的關鍵因素,是探尋縮小區域教育數字化轉型發展差距的有效途徑。
三是縮小區域數字化賦能教育應用場景的差異。應用場景是數字化賦能區域教育改革與實踐的重要抓手。技術賦能教學、管理、評價等各類教育教學應用場景,有助于構筑教育數字化轉型全新范式。例如,浙江省溫州市甌海區上線的“慧德育”學生成長美好評價系統,面向品德、學業、身心發展和審美素養等內容開發了20 多個應用場景。雖然我國東部地區經濟條件好、教育信息化水平高,為構建智慧教育應用場景提供了良好發展環境,但仍需要了解智慧教育應用場景建設薄弱地區的實際需求,動態調整教育資源配置模式,才能實現教育的優質均衡發展。依據成熟度模型,對區縣數字化賦能教育應用場景建設展開調研,根據各區縣差異水平因地制宜調整轉型發展方向。
學校是教育數字化轉型落地實踐的著力點和突破口,是解決教育數字化轉型“最后一公里問題”的關鍵一環。學校在教育數字化轉型的不同階段,其轉型策略的側重點有所不同。這意味著各級各類學校首先應準確定位教育數字化發展階段,才能有針對性地汲取實驗校的成功經驗,提出適切的行動策略。將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框架應用于學校層面,應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探索:
一是評估智能技術賦能學校綜合管理能力。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智能技術,為學校教育管理賦能,并實現學校教育管理與智能管理的有機智慧共生。例如,上海師范大學附屬羅店中學以數字化助力餐飲住宿管理,通過開發智慧食堂系統、日常管理應用、智能考勤應用和安全監管應用,為學生的飲食和住宿管理提供安全保障。隨著數字技術的迭代升級,學校智能管理能力將不斷發展。因此,學校必須跟蹤智能技術賦能綜合管理能力水平,縮小各級各類學校智能管理能力差異,以推動教育公平優質的發展。
二是審視數字教育模式創新與應用效果。教育數字化轉型不僅是技術的創新,還是模式和方法的創新。教育教學模式創新與應用致力于實現教學精準化、學習個性化和管理科學化,是教育數字化發展到高級階段的表現。例如,山東省青島市華東師范大學附屬青島學校探索技術賦能課堂教學變革與優化作業管理的實踐模式;上海市寶山區美蘭湖中學從課前、課中到課后全場景探索“人機共教”的教學模式。只有評估教育教學模式創新應用效果,才能反映教育組織系統性變革的程度。學校需要借助教育數字化轉型評價框架,對數字化教學過程展開調研,檢驗教育教學新模式的有效性、適切性和可復制性。
三是測評數據驅動教育評價方式改革成效。2020 年 10 月,中共中央、國務院(2020)印發《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提出“改進結果評價,強化過程評價,探索增值評價,健全綜合評價,充分利用信息技術,提高教育評價的科學性、專業性、客觀性”。區域內各學校因“校”制宜,積極探索數據驅動教育評價方式改革的校本方案。例如,上海市寶山區世界外國語學校利用大數據支撐學生個體過程性成長評價;上海市吳淞中學采集學生的體育數據,建立動態數字畫像,直觀呈現學生的發展軌跡與優勢劣勢。然而,目前學校較少測評數據驅動教育評價方式改革成效,特別是過程性評價和增值性評價方式的應用效果。因而需要采用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思路,衡量各級各類學校開展教育評價方式改革的優勢與不足,彌補教學評價過程中的薄弱環節。
如何度量教育數字化轉型能力水平,對教育數字化轉型實踐落地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本研究基于成熟度模型理論,構建了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框架。該框架由 5 個關鍵過程域、18 子關鍵域和 5 個成熟度等級構成,兼具評價和發展指導功能,為我國省市區域及學校教育數字化轉型能力評估提供評價方法和工具。此外,本研究還圍繞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評價框架的實踐應用,探討了評價框架在國家、區域和學校三個層面的關鍵應用場景。后續研究將從復雜系統科學、管理科學等交叉視域挖掘教育數字化轉型成熟度的理念基礎,建立教育數字化轉型評估指標體系和構建更具有操作性的教育數字化轉型能力發展指數,對我國各省市區及學校教育數字化轉型現狀進行量化評估,提出更加具有針對性的改進策略,以有序推進教育數字化轉型進程,服務于教育高質量發展。
(吳永和工作郵箱:yhwu@deit.ecnu.edu.cn)
(責任編輯 童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