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構本草
——茺蔚子

張海宇，張湘苑，陳科宇，張 偉，3*

（1.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北京 100053；2.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代謝病研究所，北京 100053；3. 甘肅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蘭州 730000）

茺蔚子（Chongweizi, motherwort fruit）為唇形科植物益母草Leonurus japonicusHoutt. 的干燥成熟果實，廣泛分布于全國各地[1-3]。其性微寒，味辛、苦，歸心包、肝經，具有活血調經，清肝明目，活血利水降壓的功效。用于月經不調，經閉痛經，目赤翳障，頭暈脹痛，瘀水互結型高血壓。

1 臨床應用

1.1 癥靶

1.1.1 痛經 茺蔚子適用于血瘀型痛經，臨床以育齡期女性經期或行經前后出現的周期性下腹部痙攣性疼痛為特點，核心病機分為“不通則痛”和“不榮則痛”，其中瘀血為主要病理因素，可因氣滯、寒凝而致血瘀，瘀阻胞宮而痛經[4]。《本草綱目》言“若治手足厥陰血分風熱……調女人經脈，則單用茺蔚子為良”，以其“行中有補故也”。《本草經疏》言：“茺蔚子，為婦人胎產調經之要藥。此藥補而能行，辛散而兼潤者也”。蒲輔周創茺蔚老姜湯中，以茺蔚子30 g活血調經，配伍老姜30 g，紅糖60 g，治療痛經寒凝血瘀證[5]。王綿之治療肝郁血虛型、氣滯血瘀型痛經時，均以逍遙散合四物湯配伍茺蔚子，疏肝行氣，化瘀養血而止痛，其中茺蔚子常用12～45 g[6]。張杰認為，茺蔚子行中兼補，行而不傷，常與益母草同用以活血止痛治療血瘀型痛經，常用10～15 g[7]。潘梅自擬痛經靈，方中茺蔚子30 g，配伍紅糖30 g，艾葉15 g[8]。

1.1.2 目赤翳障 適用于肝經風熱、氣滯血瘀型視物模糊，臨床主要表現為白睛紅赤、黑睛生翳而致視物模糊不清為特點，多見于凝脂翳、花翳白陷、混睛障、風輪赤豆等翳病類疾病[9]。《神農本草經》言其：“明目益精”，《本草從新》亦指出“血滯病目者，則宜之”。明·王肯堂《類方證治準繩》中茺蔚子丸“治時氣后目暗，及有翳膜”，方中茺蔚子一兩半（折合現代劑量55.5 g），配伍枸杞子、青葙子、石決明等，共清肝經之熱治療目睛翳障。張望之所著《眼科探驪》中以郁論治眼病，認為“一有怫郁，目病生焉”，遵《內經》“木郁達之，火郁發之”，創五輪主方，方中多以茺蔚子入藥，強調茺蔚子為“清熱涼血，活血通滯之良品”，不僅能活血散郁，而且能引諸藥入心肝達目竅，主治內外翳障諸癥[10]。呂海江認為，茺蔚子能清肝瀉火、明目退翳、活血祛瘀，雖然破血之力不及桃仁、紅花，但其行中有補，最宜眼部出血翳障癥，常用10～15 g[11]。

1.2 標靶

1.2.1 高血壓 適用于瘀水互結型高血壓。仝小林院士認為，茺蔚子能活血利水、通絡降壓，將其作為高血壓之“水態”態靶同調之良藥，尤其是降低舒張壓、減小脈壓差[12-13]。在高血壓病“三期五態”辨治方案中，以茺蔚子作為降舒張壓的核心靶藥，配伍茯苓、車前子組成“水態”高血壓的靶方，并根據高血壓級別和下肢水腫程度調整劑量。應用“水態”高血壓的靶方時，血壓分級標準以舒張壓為主要參照：1級高血壓，茺蔚子多用15 g，茯苓30～45 g，車前子15 g；2級高血壓，茺蔚子多用30 g，茯苓45～90 g，車前子30 g；3級高血壓，茺蔚子多用45 g，茯苓90～500 g，車前子30 g。輕度水腫參照2級高血壓標準用量，中度水腫參考3級高血壓劑量[14-15]。臨床應用時考慮藥物配伍和用藥安全，治療高血壓病瘀水互結證，常以茺蔚子配伍澤蘭、澤瀉等加強活血利水之功，水濕夾瘀重者可加用益母草、茺蔚子，常用劑量為15～45 g[16-17]。施今墨善用茺蔚子治療高血壓，自擬“高血壓速效丸”中以茺蔚子為主藥，重視“通”法降壓，認為“順而導之，使血液不致上竄，則脈絡貫通，上下之血液均衡，血壓自然恢復正常”[18]。毛德西將茺蔚子與川、懷牛膝、蔓荊子等配伍，活血祛瘀、疏利導滯以治療高血壓病頭痛者，多用15～30 g[19]。茺蔚子具有活血之功，因此用量在30 g以上時，用于月經期婦女易造成崩漏，臨證需予以重視。

1.2.2 糖尿病性黃斑水腫 適用于目絡瘀滯型黃斑水腫。臨床常以視物昏花、目睛澀痛為主癥，見于糖尿病性視網膜病變黃斑水腫。糖尿病性黃斑水腫屬于“糖絡病”虛損階段，病久痰瘀互結，阻滯目絡，臨床治以益氣活血利水為主，茺蔚子能活血利水而通利目絡[20]。一項臨床研究以糖網清湯治療糖尿病性黃斑水腫。生黃芪30 g，赤芍、茺蔚子各10 g，地龍、川芎、桃仁、當歸各6 g，能補氣活血，治療糖尿病性黃斑水腫療效頗佳，總有效率為93.31%[21]。然而，茺蔚子治療黃斑水腫的臨床經驗證據有待于進一步研究。

2 現代藥理研究

2.1 收縮子宮

茺蔚子總堿和水蘇堿均有興奮離體子宮的作用，低濃度（104 μg·mL-1）茺蔚子總堿主要表現為子宮張力增加，在收縮張力增強的同時伴有頻率加快，但高濃度（208 μg·mL-1）茺蔚子總堿對離體子宮的興奮作用減弱；水蘇堿則以收縮力增加為主，頻率變化不明顯為主[22]。鹽酸水蘇堿（0.12、0.18 mg·mL-1）使離體子宮的收縮頻率明顯增高，其中，0.18 mg·mL-1劑量使收縮幅度顯著增高[23]。

2.2 降血壓

茺蔚子提取物（劑量0.216 g·mL-1）對正常大鼠血壓有明顯降壓作用，水溶性成分的降壓作用尤為顯著，水層和正丁醇中主要含有生物堿類成分，如益母草堿，可能是茺蔚子降壓作用的主要成分[24-25]。通過觀察離體大鼠胸主動脈血管的舒張試驗顯示，茺蔚子中的環肽類成分（cycloleonuripeptides E-F）對經去甲腎上腺素預收縮的離體大鼠胸主動脈具有中度血管舒張作用，這也可能是茺蔚子降低血壓的機制之一[26]。

2.3 營養神經

茺蔚子的甲醇提取物具有顯著的神經營養活性，其中橙黃胡椒酰胺乙酸酯能促進神經軸突的生長，定量分析顯示，PC12細胞神經軸突在其濃度分別是1、10、30 μmol·L-1時，較對照組的神經軸突長度顯著增加，進一步說明茺蔚子具有神經營養活性作用[27]。

2.4 降血脂

茺蔚子含有豐富的黃酮類化合物，研究發現，茺蔚子黃酮提取物（100、200、400 mg·kg-1）均能降低高脂血癥小鼠的總膽固醇、三酰甘油、低密度脂蛋白、載脂蛋白B，改善血脂水平[28]。茺蔚子提取物能有效降低人體運動后產生的總膽固醇、低密度脂蛋白，提高高密度脂蛋白、超氧化物歧化酶，有效清除由于運動產生的丙二醛[29]。

2.5 其他

茺蔚子及其化學成分還具有利尿、抗氧化、抗腫瘤、保肝、抗炎、抗病毒、抑制醛糖還原酶、改善缺血性腦卒中的神經損傷，與川芎配伍可促進神經體征與記憶功能的恢復等作用[30-34]。

3 毒理研究及安全性評價

鹽酸水蘇堿為受試藥觀察灌胃給藥的急性毒性作用，以鹽酸水蘇堿5 000 mg·kg-1為最大給藥劑量，20 mL·kg-1為給藥容量，24 h內1次性灌胃，連續觀察14 d，未見動物死亡，鹽酸水蘇堿的LD50或最大耐受量MTD大于5 000 mg·kg-1，結果顯示，鹽酸水蘇堿為低毒化學物[35]。益母草總生物堿對小鼠的急性毒性實驗結果顯示，LD50為5.707 2 g·kg-1·d-1，相當于臨床70 kg人日用量的1 426.8倍，死亡時間均在48 h以內，均出現俯臥昏睡、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抽搐等癥狀[36]。

4 用藥禁忌

瞳孔散大者慎用。《本草綱目》載“東垣李氏言瞳子散大者，禁用茺蔚子，為其辛溫主散，能助火也。時珍言目得血而能視，茺蔚子行血甚捷，瞳子散大，血不足也，故禁之，非助火也。”此外，用量在30 g以上時，月經期女性慎用。

5 用法與用量

5.1 《藥典》用法與用量

內服5～10 g。

5.2 經驗用法與用量

內服5～45 g。內服時當根據不同疾病，或同一疾病的不同階段進行辨證使用，切莫刻意追求大劑量使用，并積極探索茺蔚子用量與癥靶、標靶的量效關系構建。使用時應注意：1）生用清肝明目、清炒活血調經：茺蔚子辛苦微寒，其凈制生品長于清肝明目，多用于肝經積熱所致的目生翳障或目赤腫痛者，常配伍決明子、枸杞子、石決明等明目退翳；清炒之品則寒性減弱，并且質地酥脆，易于有效物質的煎出，長于活血利水調經，可用于月經不調，痛經，產后瘀血腹痛，瘀水互結型高血壓等，常配伍益母草、桃仁、紅花等活血調經，配伍澤瀉、澤蘭等活血利水降壓。中藥炮制常有“逢子必炒”之說，一方面有助于有效成分的煎出，另一方面有利于緩和藥性，降低或消除毒性。臨床應用茺蔚子時，應根據辨證選擇不同炮制品，但其量效關系還需進一步研究，初始當先處以常規劑量5～10 g，依據病情轉歸和患者個體耐受，可逐漸加量，但不可一味追求大劑量。2）搗碎包煎，去渣服用：茺蔚子體積較小，為使其有效成分易于煎出，常搗碎包煎。3）注意避免大劑量服用，且應去渣飯后服用，不僅防止苦寒之性傷及脾胃，也可以有效防止藥物中毒。

6 小結

茺蔚子作為活血調經的代表藥物，在臨床具有廣泛的應用。通過總結，其癥靶為痛經、目赤翳障，標靶為血壓、糖尿病性黃斑水腫。現代藥理發現，茺蔚子及其有效成分具有收縮子宮、降低血壓、營養神經、降低血脂等作用。本品無毒，但瞳孔散大者慎用。臨床使用劑量為5～45 g，內服時當根據不同疾病，或同一疾病的不同階段進行辨證使用，切莫刻意追求大劑量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