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君
(1.中共浙江省委黨校,杭州 311121;2.中共杭州市委黨校余杭區分校,杭州 311121)
2019 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發布的《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吹響“數字鄉村”建設的號角。目前學界對數字鄉村治理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外部數字鄉村治理的風險挑戰,而對于鄉村治理中的自治問題以及數字化如何對鄉村自治賦能仍關注較少。隨著基層治理網格化、組織化的深入,行政管理對鄉村治理日益重要,但從基本的治理基礎來看,鄉村治理中的基礎治理主體是基層群眾性自治組織,其相關的治理方式也主要是群眾自治。因此,在數字化不斷嵌入鄉村治理過程中,有效定位數字化如何為鄉村自治賦能極為重要,本文將基于鄉村自治中的四大邏輯理路,對數字化如何為鄉村自治賦能進行闡釋。
鄉村社會可以看作一個獨立系統,而系統與外部環境相互作用、相互聯系是通過交換物質、能量、信息實現的,這種系統與外部環境相互交換信息的特性,稱之開放性。
鄉村自我治理系統是一種自組織系統,要實現鄉村自治的良性運作,就必須保持系統開放,即時刻與政府、黨組、城市、外部市場等進行資源、物質等信息的交互。這不僅涉及支農政策信息、資本信息、人才信息等不斷輸入,還體現在鄉村的自然資源信息、農副產品信息、生態災害信息、社會事務信息的不斷輸出。村民身處鄉村治理一線,對農地狀況、農業生產、生態保護、社情災害等信息有著更充分的掌握,不僅能為行政決策、公共服務提供準確的信息基礎,還能為企業在農村尋求精準的商業信息。但是,傳統上,鄉村治理中信息公開不甚通暢,即便是一些基礎設施條件較好的地區也主要依賴口頭、紙媒以及會議、郵寄、公告等進行信息交流,信息獲取渠道與信息類型較為單一。通過加強村民“信息自由”為中心的治理格局,可提升信息交互的開放性。
“信息自由”有兩層含義:一方面是指獲取政府信息的自由,保護的是知情權;另一方面,指的是信息的自由傳播,保護的是自由表達權。數字化能夠增益鄉村居民知情和表達的權利,知情和表達亦構成信息的交互閉環,能夠有效加強對村民“信息自由”的保障。首先,保障村民的知情權。保障政務信息、市場以及各種資源要素信息的獲取,是村民實現自治的前提,特別對閉塞的鄉村來說尤為重要。數字化技術促使公民的知情權和監督權“由虛變實”,具有了在真實世界運用的意義,而不只是“紙面上的權利”。以騰訊公司開發的“為村”平臺為例,“為村”平臺內容信息包括黨務村務政策信息、經營管理信息、種植養殖信息、產業信息、鄉村文明信息等版塊,為鄉村居民了解政策、市場提供了第一手鄉治信息。其次,要做到保障村民的表達權。數字民主越來越蘊含著“全過程”民主元素。其中,表達權的保障是實現“全過程”民主的前提條件。一是數字化縮短了鄉村居民與政府溝通的時空距離,減少了路程、時間帶來的表達成本。二是數字化更能直接與精準地反映鄉村自治需求,有效對接“資源下鄉”背景下的公共服務配置以服務鄉村振興。三是數字化使得表達更加公開透明,利于村民對政府監督問責。村民可以使用手機終端拍照并上傳至平臺,反饋鄉村治理中存在的問題,而接收信息的職能部門、村委會、志愿者等機構人員會努力群策群力解決問題,這化解了村民在治理中的“失語”難題。
雖然在結構上鄉村社會與城市有較大區別,但是其治理結構仍然具有多元性。數字化能為鄉村自治提供更為豐富的治理手段,強化鄉村參與主體的多元性。
我國傳統鄉村治理處于低層次多元性,即依賴封閉的生產方式和生活空間作為治理物質基礎,并基于親緣血緣塑造鄉土自治結構。到現在,村莊傳統倫理資源豐富的地區,仍可以依靠血緣地緣網絡,自組織起來開展鄉村振興,但是這種格局是較低層次的自治秩序。改革開放后,政府權責明晰、市場經濟確立、城鄉二元流動加快,使鄉村基層治理的異質性增強。譬如,利益需求個性化,文化認同基礎削弱,治理主體更為多元。除了黨組和政府,經濟能人治村導致了傳統村莊權力秩序的微妙變化,形成多類參與主體。如優選村醫、村教等進入“兩委”,“新鄉賢”、社會組織和企業進入治理網絡,使系統內部信息、物質、能量的分布極不均衡,這種差異性狀態為鄉村基層治理演進提供不穩定的場域,催化治理變革,亟待優化參與主體的多元性。
數字化有利于激活鄉村自治系統內部治理結構的多元參與格局,推動鄉村自治系統內部多元主體的差異化發展,以激活鄉村的自治活力。首先,數字化可拓寬鄉村治理人才的引進與聚合渠道。鄉村治理人才一般分為“輸入型”和“留守型”。就“輸入型”而言,數字化可為人才招聘、人才選拔等提供工具,通過直播、視頻、在線招聘等數字招聘活動,與城市人才進行對接,引入各種經濟、文化、管理能人助力鄉村治理。可以探索設立數字鄉村人才資源信息平臺,開展外出數字鄉村人才數據庫、返鄉數字人才數據庫和招商項目數據庫的建設工作。就“留守型”而言,數字化可為“五老”包括老村干部、老模范、老教師、老黨員、老退伍軍人等提供新的治理舞臺。可以通過統一培訓,使用數字技術搭建“數字鄉賢理事會”,將擁有閑暇時間的本土留守精英聚合在共同的治理場域中。其次,數字化有利于吸納不同主體參與治理。鄉村基層自治本質是更高層次“差序格局”,數字化可以通過推動多元治理主體、治理要素在數字空間進行“遠程辦公”,避免因“不在場”而造成無效治理的困境。比如,利用數字技術收集、分析和處理鄉村數據,有利于政府基于農村經濟、社會等現實需求作出決策;通過對供應鏈、交易方式進行數字改造,能為專家提供更好的數據資源和研究工具,凝練數字鄉村在地優勢資源,推動數字鄉村“學—研—用”融合。
鄉村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系統空間,其自治關系到系統內部各子要素的相互運作。充分的競爭與協作不僅能夠使系統演化發展,而且能夠孕育出新的發展力量。
鄉村治理是權力博弈與分配的產物。邁入新時代,村支兩委和駐村干部、鄉治強人、市場主體、農業從業者逐步形成了以利益為基礎的多元性社會關系網絡。在國家資源傾斜背景下,交織著行政權、村治權、經濟權等力量博弈關系。甚至,這種競爭與博弈的權力爭奪產生了鄉村治理中的“權力過密化”甚至“權力內卷化”,引發治理成本上升、組織代替和涵蓋、基層民主自治受到排斥、村民參與動能不足等一系列制度性問題。此外,不同治理主體間存在共同的目標和利益以及不同的競爭訴求,使得鄉治結構走向多元主體協同和協商性整合的模式。
數字化可以為多元主體提供資源配置和利益分配的博弈場。首先,突破原有時空局限。數字技術將不同地域、身份、利益的治理主體拉入同一虛擬空間,為村民尤其是“不在場”村民參與村務的協商提供了平臺。這使各利益相關者的訴求清晰可見,利于增強信任和溝通,減少信息不對稱和誤解。其次,防止惡性競爭。數字化可以實現數據驅動的決策支持和服務優化,提高基層治理效率和質量,為資源配置和利益分配提供客觀依據。最后,優化資源配置。數字技術可以幫助鄉村更有效地分配公共資源,可在競爭中增強各方協同意愿,降低成本和風險,激發自治活力。一是促進了與基層黨組織的協同。通過數字化實現黨組織的集成管理,提升農村基層黨建的影響力,增強黨群互動互信。如一些地方推行“網上黨支部”“網上黨課”“網上問政”等模式,讓黨員及時了解群眾訴求。二是促進了與政府的協同。借助數字信息平臺,實現對鄉村數據的整合、共享和應用,進而實現資源精準對接、群眾訴求處理、矛盾糾紛排查、重點人群關愛幫扶等方面的合作。三是促進了與社會組織、企業的協同。一方面數字平臺為村民提供了豐富的數字資源和學習渠道,協助村民提升“數字能力”;另一方面數字化為社會組織和企業提供了更好的鄉村數字環境。四是促進了村民自治組織內外協同。通過數字媒體,實現村民自治組織成員間實時聯系,增強了團隊執行力。通過運用視頻會議、在線投票等協作軟件,實現對村民決策、監督、評估等方面的遠程參與和反饋。
反饋是根據過去的經驗調節特定動作的行為,自治組織通過反饋取得信息,了解其目的是否達到,使系統能夠自我創造、維持和更新,以適應外界變化。
鄉村自治系統根據其發展目標,采用相應的評價工具對治理績效進行評價,這不僅是理論設計的假定目標,而且是實踐中所欲達到的目的,能為進一步自我管理優化提供依據。反饋評價機制是監測基層自治效果的標尺,往往貫穿于自治活動的全過程,包括村民參與情況、決策的科學性、黨領民治的質量等,所涉治理領域涵蓋治安保衛、人居環境、生產生活、災害防治、精神文明等。但是,各類涉及結果與滿意度的“產出”指標體系,如“三農”問題的反饋評價指標體系等綜合評價指標評價體系仍不成熟。原有鄉村治理反饋評價機制尚未有效發揮檢驗治理過程和成果、指引未來治理方向的作用,難以促進鄉村治理活力和自我發展能力,當前應提高反饋評價機制的科學性。
鄉村自治中的反饋機制主要涉及反饋標準、體系和行為三方面。首先,提升反饋標準的精準性。要利用現代數字技術,因地制宜地設計符合本地鄉村治理的評價指標。鄉村治理的精準反饋,能夠有效激發村民的參與積極性,并會自下而上地倒逼鄉村治理的精細化發展。數字化能夠助力評價和反饋標準的精準化和科學化,起到評價精準、牽引高效的作用,準確地反映各地鄉村的治理狀況,激活村民自治。其次,提升反饋體系的客觀性。數字化使評價標準得以客觀化,使評價反饋依靠數據分析,從主觀的“感知評價”變為客觀、全面的“數字評價”。一方面,數字化可以客觀反映村民自治狀況,以便為自治改進提供依據;另一方面,數字化可以通過建模來反映各種治理指標,促進鄉村基層自治。最后,提升反饋行為的有效性。一方面,數字化通過利用終端設備,搭建數字鄉村平臺,建立多渠道、多方式的反饋機制;另一方面,數字化可以將資金、獎勵等要素與自治活動有機結合,激發鄉村基層反饋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