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寧
凜冽的寒冬過去,春天踏著麥芽輕快地來了。內蒙古的春天像個含羞的少女,欲抱琵琶半遮面,直到五月,她才悄悄地掀開紗簾,走入這片土地。 前幾日還光禿禿的樹苗,這幾日就展開了新顏,郁郁蔥蔥的葉子相互擁擠著,滿眼都是新綠,看起來很舒服。
人類的活動似乎絲毫不影響大自然的進程,按著遠古的規律,來去匆匆。人的生老病死,同樣也是規律。
初春的時候,家里一位最年邁的老人去世了。一切來的那樣的快,那樣的意外。小時候總是很害怕死亡,一想起最愛的親人在未來會離自己遠去并再也見不到的時候,小小的心里總會涌入一股莫名的酸楚,直到長至現在,依舊不明白死亡的含義。葬禮上,風塵仆仆趕回家的人們面對著曾經最熟悉的面孔,只需一眼,就能看到對方眼睛里的感傷,可還是要把他們都藏起來,笑著迎接客人。疫情期間,喪事草草的了結,只留下了最隆重的送葬儀式,排著長隊,提著燈籠,為老人照亮最后一程。從家到墓地可能是走過的最長的距離,流不盡的淚水,吹不盡的寒風,伴隨著揚起的沙塵和清晨最后一滴露珠,親人最終離我們遠去。當這一切紛紛擾擾終于過去時,心里的空虛再度襲來,人們相對無言。默默咽下酸苦的淚水,裝作無事發生一般,繼續回到忙碌的人生。
死亡,總是與生相對。新生有多么驚喜,死亡就有多么寂寥。并不是簡單的一座座墓碑,那墓碑里埋葬的,是一輩子的歡喜與悲傷,帶走的還有斬不斷的血緣。去世的是姥爺的父親,媽媽的祖父。媽媽曾笑著對姥爺說:“爸,從今天開始,你就變成沒有父母的孩子了。”煙霧繚繞中姥爺拿起多年沒抽過的煙,笑著說:“沒了!”低頭熄滅煙頭的瞬間,我看見了姥爺眼中收不回的一滴清淚。
我從不知,死亡,是解脫還是羈絆。以前家里養過一條小黃狗,總是跟在姥爺身邊,姥爺的自行車停在哪,他就守在哪。突然連續幾天,他沒回來,便知這段緣分算是盡了。當時間的年輪卷著所有懵懂的人向前邁進,當新人終于還是代替了舊人,我們都免不了成為年齡的奴隸。人們常說,什么年齡干什么樣的事,似乎一切都有跡可循,可是我們永遠不知道死亡何時到來。而死亡的盡頭,又是什么?是隨處飄蕩的鬼魂還是安詳的步入黢黑的墳墓?
我見證了很多死亡的瞬間,依舊鮮活在人世間。雖然有時與家人吵吵鬧鬧,但是生活又何嘗不是熱鬧煙火氣呢。公園里,搭著胳膊散步的中年夫妻或是相互攙扶的一對老人,或許,我找到了答案,死亡,也是一種幸福。或許是病痛后的解脫,或許是在黃昏后看到家庭的歡樂和子女的幸福,覺得可以悄然離世的滿足。有句話這樣說,如果可以避開猛烈的歡喜,自然也不會有悲痛來襲。直到現在,我仍然不明白死亡的意義,但一切都會有答案。人的一生,那么長,總要用來看透些什么,自然無需著急。
內蒙古的楊樹毛毛再一次漫天飛舞,故人西歸,新生又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