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一子北
爸爸的車輪一刻不停地轉動,駛過喜悲著墨的時光;生活不可阻擋地向前,去往希望點綴的未來。
01
從我記事以來,老爸就和車打交道。
我上小學的時候,老爸開出租,一年里至少有350天,他的車輪都在外頭轉啊轉。他起得很早,我醒的時候已不見他的蹤影;而往往也是我都夢周公了,他才回家。
上小學的時候,老爸從沒接過我放學,也沒給我開過家長會。在我心中,他是老師課上講的“嚴父”形象:不茍言笑,沉默寡言。
一直到了初中,老爸的形象才在我的世界里立體起來。那個時候他已經不開出租了,但依舊跟車打交道——和朋友輪班開客車。
老爸還是起得比我早,但他前腳剛出門,我后腳就從床上蹦起來,然后匆匆洗漱,因為我要趕去搭他的順風車。
一下樓總能看到老爸在哼哧哼哧地擦車,抹布在車玻璃上來回滑動,擦完后又挪到右半塊玻璃去了。右邊還沒擦完呢,他就停下來,端詳著擦過的左半塊,似乎是覺得沒弄干凈,于是一個大跨步,又擦了一道左邊玻璃。
我在一旁看著他跑來跑去,總要調侃上一句:“老爸你是不是有強迫癥啊!”老爸呲著牙沖我笑:“這叫精益求精!我要保證它一塵不染。”說著還對我眨眼,炫耀著他這追求完美的精神,我大笑著為他鼓掌,他立馬豎起大拇指得意洋洋:“我可是專業人士!”實在是讓人忍俊不禁!
坐上車,我們也不忘分享各自的趣事,老爸的車輪轉啊轉,笑聲在車里此起彼伏,歡樂的一天就在和爸爸的聊天中拉開序幕。我和老爸的距離就這樣被拉近,“嚴父”的形象在我心中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開心果老爸”。
02
時光慢慢爬上了爸爸的額頭,張揚地顯示著它走過的痕跡,翻過我的每一張書頁,我開啟了高中時代。
老爸依舊跟車打交道,不過改為開貨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循規蹈矩,車輪的轉動成了一件毫無規律的事,可能是老爸午飯才吃上幾口就得去裝貨,可能是大晚上才接到他說不回家的電話。我也越來越忙,從最開始每周回家一次到后來一個月才回家一次了。
老爸的車輪不停轉動,有時是載著貨箱,有時是鋼筋,有時是泥沙;當然也有可能是載我回家。
一坐上車我就開啟吐槽模式,先是說食堂的飯菜不合胃口,然后又說起宿舍生活中的磕磕碰碰。老爸發揮他一貫的樂天派作風,勸導我說:“樂觀點兒!食堂那么多窗口,多試試;人與人相處難免有摩擦,要好好溝通嘛!”
我低著頭不回應他,悶悶不樂地繼續說道:“唉!成績也沒有起色,學的內容也好難理解。”老爸想要開導我,念叨著:“會好起來……”“哪有這么容易啊!”沒等他說完,我就已經怒不可遏了,難過和苦惱在一瞬間將我擊潰。爸爸沒有說話,車輪依舊向前轉動,載著的是無法打破的沉默。
回到家吃過晚飯,還沒等我找到合適的時機跟老爸說說話,他就又出門拉貨去了。愧疚的情緒在他關上門的那一刻將我席卷,我為自己的急躁和任性倍感自責。爸爸的車輪越轉越快了,我和妹妹的學費,生活里的吃穿用度,每一項都催促著他快一點兒,再快一點兒,最好一刻也不要停下來。
03
疫情的到來打亂了原有的生活節奏。老爸的拉貨生意越來越不景氣,常常半個月才出門工作一次;而我被堆積成山的學習任務壓得喘不過氣,手足無措地迎來了高三。
當同學們討論起理想大學時,我翻開了筆記本,4個大字映入眼簾——那是我一進高中就給自己定下的目標。然而成績一次次下滑,我已經不敢再向它靠近。
巨大的失落感將我吞沒,我撥通了爸爸的電話,將自己的怯懦全盤托出。這次他沒有立馬安慰我,而是提起他的近況:“貨車準備賣了,我打算去開網約車或者跑代駕。”我正想開口說些什么,老爸就又說起:“只要車輪還在轉動,生活就能夠前進,重要的是要有讓輪子重新轉動的勇氣和讓它保持轉動的毅力。”
這一番話拉住了走向放棄的我,3年前的自己浮現腦海中:在安靜的夜晚奮筆疾書,一遍遍糾正著低分試卷。我開始懷念那個勇敢的自己,決心再次踏上征途。
后來爸爸成了網約車司機,他的車輪轉啊轉,轉出了一家4口的生活富足,轉出了有關未來的美好期盼。天空上面是天空,道路前面是道路,生活總是向前的,就像老爸常常說的那樣。
我的車輪也不停轉動,直到遠方寄來的錄取通知書為高中3年畫上句號,——通知書折射出我勇敢奮斗的時光。
如今,我坐在理想學府的教室里,就像才上高中時所期盼的那樣;而老爸也回到最初的起點——跑出租:好像世間的事都像車輪一樣總是轉啊轉,繞啊繞。
但是生活總是向前,就像爸爸的車輪總不停止向前,載著奔赴理想的勇氣,堅定不移的毅力,和生生不息的希望,最終成就可愛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