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得越近，看得越少

周怡舟

傍晚，芝加哥。

那位幸運觀眾注意到街頭魔術師丹尼爾·阿特拉斯的手上并未出現目標紙牌，以為出現失誤，但丹尼爾對此只是淡淡一笑：“你離得越近，你看的東西越少。”

我們總是習慣性地相信眼睛，以為目光所及之處便為真實。當旁觀者好心地勸告我們“所見非真實，所知非真理”，我們又冠冕堂皇地狡辯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并奉為圭臬。究其出處，又有名人名句為證：“夫耳聞之，不如目見之”（漢·劉向《說苑·政理》）。但我們往往只記得前面這句，又常常忘了這后面還有一句：“目見之，不如足踐之。”

所以說，“眼見真的為實嗎？”魔術師不置可否。

帶著這樣的疑惑，我們邁過第三次產業革命，進入信息時代。這個熟悉的社會開始從有形的“物質創造價值”向無形的“信息創造價值”過渡，世界也以“信息化、網絡化、全球化、知識化”的全新面貌向我們徐徐展現時代偉力。借助網絡，我們看見更多世界的細節，掌握更多世界的信息，讓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與我們有關。而在此之前，我們從未意識到“真相”唾手可得。

“當你以為把我們抓個正著的時候，其實我們已經在你身后了。不管是什么時候，你只會被牽著鼻子走。所以盡管靠近點，放馬過來。因為你覺得自己越近，能看到的事實越少。”在審訊室，面對警察羅德的層層逼問，魔術師丹尼爾不屑一顧。

源于害怕未知，我們渴望挖掘更多細節，還原自己所謂的真相。但是，當一件件怪象被曝光為子虛烏有，當熱搜榜的大瓜接二連三地反轉，我們焦慮了，彷徨了，迷茫了，悵然了。我們嘆息過“劉學州事件”，憤懣過“徐州豐縣八孩事件”，反思過“衡水桃城中學事件”……像是曾經被我們玩壞的熱詞“女權”“抑郁”“PUA”等，被過度消費后，只剩下標簽化、情緒化、妖魔化的一地雞毛。回想起由童話故事編織的田園牧歌時代，身處信息繭房的我們，開始質疑是鼓勵，還是網暴；是善意，還是謊言；是少年的熱血，還是資本的冰冷……是的，我們比以往知道更多內幕，但也比以往喪失更多的理性認知。多了沖動，少了冷靜；多了欺騙，少了真誠。在知與未知之間，在真與假背后，我們該何去何從？

不妨把鏡頭回溯到丹尼爾的淡淡一笑，既然說離得越近，看得越少，我們大可一笑而過，冷眼向洋看世界。待一切塵埃落定，自然發現那張目標紙牌正投影在魔術師背后的大廈之上。

少時吾觀路易斯·萊特里爾之《驚天魔盜團》以為荒誕，長大后才發現那是人間真實。

（薦稿教師：楊恂驊/編輯：于智博）

評點

作者既擁有敏銳的問題意識，又獨具哲理性的思考和判斷。從魔術師的“失誤”這一引人入勝的細節入手，探究“真相與真實”的辯證關系。將看似矛盾的命題“你離得越近，你看的東西越少”作為中心話題來探討，揭示當下信息時代我們雖然獲取信息更加方便，但是真相卻被蒙蔽這一點。文章素材選擇貼近現實，揭示當下社會熱點問題中的人們的非理性認知，對于社會現象中真和假的關系，有著自己獨到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