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衛,周雨晴
(哈爾濱理工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黑龍江哈爾濱 150080)
從改革開放至今,中國經濟取得了長期高速發展,一度創造了中國奇跡,但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因過度依賴資源投入引致出明顯的二元結構扭曲、地區格局固化等社會結構性失調問題。顯然,伴隨著長期資源消耗及勞動力、原材料成本的上升,經濟粗放型增長已經不再適合當今時代的步伐,現階段中國經濟正由曾經的高速度增長轉型為高質量發展,傳統的要素驅動和投資驅動正逐步被創新驅動所代替。特別是步入數字經濟時代,研發人員和研發資本等創新要素將日益成為推動創新、搶占技術制高點的重大戰略資源[1]。自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創新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以來,國家對創新活動也愈發重視,全國R&D經費投入總量逐年增加,《2020年全國科技經費投入統計公報》統計顯示,R&D經費投入總量達24 393.1億元,即使受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疫情等因素影響,增速也達到了10.2%。然而,在各地不斷提升創新要素投入規模與強度的同時,若忽略了創新要素之間配置的合理性極易引致創新資源浪費與效率低下,特別是在市場機制尚未健全的情況下,僅靠市場經濟難以解決創新的外部不經濟性不確定性等問題,加之政府管制等原因極易導致研發要素市場價格偏離其機會成本,即產生研發要素市場扭曲現象,導致研發要素呈現非最優化配置現象。事實上,地方政府作為創新型國家建設的重要參與者已經在制定創新戰略、引領創新方向、建造創新環境等方面做出巨大努力,但非合理的研發政策也可能進一步加重這一現象,特別在創新趕超的背景下,這種政策引致型扭曲很可能頻頻發生[2],而且不同類型研發政策將引致差異化的創新效率效應[1]。一直以來,地方經濟發展的績效機制是導致要素錯配的根本制度因素,而且伴隨著漸進式改革的推進,研發要素市場改革遠滯后于產品市場改革進程,阻礙了要素達到最佳分配水平進而引發市場扭曲,這一現象在新經濟時代背景下依然值得關注。研發要素市場扭曲不但阻礙了創新資源在區域間的自由流動,而且抑制了企業創新投入增長進而產生技術依賴效應,降低了企業通過提高創新效率獲得利潤的動力。可見,在實現經濟轉型升級的關鍵時刻,政府如何有序高效地營造良好創新環境、配置創新資源以及培育研發新動力至關重要。基于此,本文重點關注并致力于厘清研發政策、研發要素市場扭曲與區域創新效率三者關系,旨在為地方政府推動實施有效的研發政策措施提供理論支持,同時對于優化創新資源配置和落實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為了彌補市場失靈,世界各國都在鼓勵政府出臺相關研發政策輔助市場經濟,支持地方開展創新活動,以實現對經濟發展起到主觀引導和推動的目的。但由于政策在定制和實施過程中難免有一些漏洞,那么研發政策對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是否一定能起到激勵作用?政策對于創新效率的影響一直以來都是研究熱點,盡管研究普遍認為政策將有效提高創新投入水平[3],但考慮到投入與產出關系,能否提高創新效率尚未形成定論。持有正向觀點的研究指出,研發補貼不僅有利于調節研發投入和創新效率之間的關系,而且對創新效率有直接促進作用[4]。政府通過研發資助彌補企業因投資不足造成的動力短缺行為[5],并利用杠桿效應加強其抵御市場風險的能力,緩解因雙重外部性導致創新動力不足的問題[6],也可以通過對公共科技資源的投入推動和引導企業創新活動[7],進而提升創新動力和創新產出。對于行業也如此,補貼緩解機制可以抵消資金約束對生產力的負面影響,從而促進產業效率的持續增長[8]。除了研發補貼,財政政策也是政府干預市場的重要手段,政府通過各種稅收優惠和財政獎勵等增加投資直接降低研發活動的邊際成本,還通過影響資本收益率減少企業進行創新活動中的現金流出量,降低了主體的投資風險[9]。另一方面,創新生產作為一種知識密集型活動,研發人員是其關鍵的投入要素之一,政府通過放松戶籍限制促進了大批高技能人才自由流動,優化研發要素配置的同時也能提升城市的創新潛力[10]。同樣,政府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也可以為區域創新活動提供良好的創新環境以及提高創新主體的積極性[11]。然而并非研發政策均促進了創新效率,持有負向觀點的研究指出,由于信息不對稱導致的補貼不到位[12]、補貼和資助對私人資源的擠出效應[13]、政府與企業創新動機不一致[14],以及一些地方政府為了實現經濟增長目標,過度征稅和稅收競爭[15],這些原因都可能弱化研發政策的正向影響,甚至降低創新效率。除此之外,還有研究指出,研發政策對創新效率正負作用同時存在。不同強度的補貼對創新效率存在明顯的差異,當補貼處于最優區間時激勵效應最強,超出門檻區間時一味增加額度并不能提升效率,反而物盡其反更有研究表明[16],一視同仁的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對最大型企業創新起促進效應,但對小微型企業而言促進效應并不顯著甚至可能會產生抑制作用[17]。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設1:
假設1: 研發政策將直接影響創新效率,且不同類型的研發政策存在異質性效應。
研發政策影響創新效率之所以存在差異,很可能是忽視了要素和技術市場發展的影響[18],也有研究表明研發政策的影響并非如此直接,其行為也會伴隨著要素市場扭曲進而對經濟增長產生影響[19]。一般而言,若地區的要素并未配置到最合理的產業及行業間,會導致一系列經濟增長滯后的現象[20],市場在要素錯配下的運轉無法實現對研發資本和研發人員等要素的最優配置,導致要素配置效率低下的同時對創新效率也會產生重大影響,現有文獻的研究也證實了這一點[21]。持這一類觀點的學者普遍認為不恰當的研發政策將引致要素市場扭曲進而降低生產效率[22]。如財稅政策下研發資源配置比一般要素市場具有更高的扭曲[15],政府的研發投資擠占效應和尋租效應會加重金融要素扭曲進而抑制區域創新效率,且政府干預越強抑制作用越明顯[23]。事實上,研發政策如何影響要素市場扭曲進而作用創新效率的研究結論仍存在爭議,若實施合理的政策也將緩解要素市場扭曲進而提升生產效率。學者從提高最低工資水平[24]、實施對外投資政策[25]、實行國家區域發展戰略等特定政策均驗證了這一結論[26]。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設2與假設3:
假設2 :研發要素市場扭曲程度越大,創新效率降低越明顯。
假設3 :研發政策對研發要素市場扭曲程度產生異質性影響。
合理的研發政策將通過降低研發要素市場扭曲提高創新效率,而不合理的研發政策將通過增強要素市場扭曲降低創新效率。例如,戶籍限制將導致研發人員難以跨區域流動,也間接抑制了知識的空間溢出效應[27];控制研發人員等關鍵要素定價和分配,短期內也許有利于調動資源促成經濟增長,但也會顯著的抑制地區研發投入[28];而且長期較低的薪酬工資會降低市場的需求能力,加重研發人員要素市場的扭曲[29]。顯然,這種影響不但涉及研發人員市場扭曲,更多地將引致研發資本市場扭曲。鑒于政府與企業之間存在著信息不對稱,且不同盈利狀況下的企業為爭取補貼會采取各種迎合行為,從而政府難以確定補貼標準,更加劇了補貼的浪費與錯配[30],而且這種現象似乎在中國更加的明顯[31],這也主要歸因于中國金融體系的所有制歧視及地方政府干擾國有商業銀行地方分行信貸決策的行為[32],會擠出創新主體的研發投入[33],而創新過程往往需要充足的研發資金,勢必導致研發資金投入[34],加之政府掌控金融定價權和分配權,企業可能產生強烈的非生產性尋租行為,造成資本要素市場扭曲,也必將削弱創新動力和影響創新效率[23]。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假設4:
假設4 :研發人員市場扭曲和研發資本市場扭曲在研發政策與創新效率影響關系中起到中介效應。
結合上述文獻梳理與研究假設設定,本文對已有研究進行了進一步拓展:一是將政府研發政策進行量化,多維度考察研發政策的異質性特點;二是拓寬以往研究局限于生產要素市場扭曲的問題,直接關注研發要素市場扭曲效應;三是分析并驗證研發要素市場扭曲在研發政策與區域創新效率關系可能出現的中介作用。即在異質性研發政策的視角下,重點選取研發補貼、戶籍管理、財政激勵、知識產權保護等指標工具表征研發政策并進行量化分析,以研發資本和研發人員兩大要素市場扭曲為立足點,厘清異質性政府研發政策如何通過研發要素市場扭曲進而影響區域創新效率。
(1)研發政策對區域創新效率影響的模型構建。計量模型構建如下:
其中,i代表地區,t代表年份;本文以創新效率(Nov)為被解釋變量,探究政府研發政策對于區域創新效率的影響機制。結合前述文獻分析與理論推演并借鑒各學者做法,將研發政策綜合指標細化為研發補貼(SUB)、戶籍管理(HRC)、財政激勵(EXP)和知識產權保護(IPP)4個維度;X表示一系列的控制變量。
(2)研發政策對區域創新效率影響的傳導機制模型構建。考慮到研發政策可能通過研發要素市場扭曲影響區域創新效率,進一步將研發要素市場扭曲劃分為研發人員市場扭曲和研發資本市場扭曲,借鑒溫忠麟等[35]的研究構造中介效應檢驗程序。第一步,將區域創新效率設定為因變量,研發政策為自變量,檢驗研發政策對區域創新效率的綜合影響,這一步在式(1)模型得到驗證;第二步,將研發要素市場扭曲設定為因變量,研發政策為自變量,檢驗研發政策對研發要素市場扭曲的影響;第三步,探究研發要素市場扭曲的中介作用以及作用是否完備,簡言之在考慮了研發要素造成市場扭曲的間接影響后,研發政策對創新效率的影響是否依舊顯著。設定如下模型:

研究涉及數據覆蓋2000—2019年中國30個省份(未含港澳臺地區和西藏),原始數據主要來源于歷年《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等。
(1)區域創新效率。區域創新效率通常指在特定資源配置和創新環境下,單位創新要素投入下區域創新產出量[23],本文采用隨機前沿分析法測度區域創新效率,借鑒Kumbhakar等[36]研究,隨機前沿生產函數具體設定為:

基于上述具體函數模型,考慮到創新效率(NOV)反映創新生產實際產出對最優產出的偏離程度,即觀測值的實際產出與相應的隨機前沿產出之比:
現有研究文獻常用的創新產出指標主要包括專利、新產品銷售收入等[37],本文考慮專利申請數作為研發活動的直接輸出形式,可以較好地衡量研發活動的技術成果[38],故選取2000—2019年各省份專利申請數衡量區域創新產出。以各省份R&D人員全時當量衡量研發人員投入,即考察期內R&D全時人員工作量加上非全時人員按實際工作時間折算的工作量。以R&D資本存量表征研發資本投入,將地區平減至2000年的基準價以消除價格因素干擾,并參考美國商務部經濟分析局(BEA)關于R&D資本化的測算思路對其進行永續盤存法估算[39]。其中,R&D資本存量增長率采用幾何平均法計算;R&D資本折舊率為15%[40];R&D支出價格指數參考朱平芳等[3]做法,設定為消費物價指數和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的加權平均值。
(2)研發要素市場扭曲。本文參照陳永偉等[41]、Aoki[42]構建一個包含研發要素的多部門競爭均衡模型,測度研發要素市場扭曲程度,此處推導過程略,可參照陳永偉等[41]的詳細過程。
結合要素價格扭曲的競爭均衡解,整理得到:
(3)研發政策。政府研發政策指標量化主要采用研發補貼、戶籍管理、財政激勵、知識產權保護4個政策進行研究。其中,研發補貼作為一種宏觀調控方式,可被政府用來實現多種政策目標,借鑒董直慶等[1]的研究,以研發經費內部支出中政府資金的占比計量,用SUB表示;戶籍管理放松戶籍限制可促進研發人員流動,借鑒李拓等[43]研究,以各地區常住人口與戶籍人口的比值計量,數值越小表示戶籍管制越嚴格,用HRC表示;財政激勵是指各種稅收優惠和財政獎勵,以政府一般公共預算收入與支出的差額與一般公共預算收入的比值計量,用EXP表示;知識產權保護可為區域創新活動營造良好的創新環境,以3種專利(發明、實用新型、外觀設計)授權數與本地區R&D全時人員的比值計量,用IPP表示。
(4)控制變量。本文認為還存在其他能夠影響區域創新效率的潛在控制變量,如經濟發展水平、對外依存水平、金融發展水平、基礎設施水平、產業結構水平。其中,經濟發展水平采用人均GDP計量,用ECO表示;對外依存水平采用地區進出口總額與GDP的比值計量,用FDI表示;金融發展水平采用金融業增加值與GDP的比值計量,用FIN表示;基礎設施水平采用通訊基礎設施中的長度光纜線路長度計量,用INF表示;產業結構水平采用第三產業增加值與GDP的比值計量,用IND表示,見表1。

表1 變量的選取

表1(續)
本文運用Frontier 4.1軟件對2000—2019年30個省份區域創新效率進行測算,結果如表2。就區域而言,2000—2019年中國創新效率提升較為明顯,從2000年的0.565 3穩步上升至2019年的0.659 9。其中,東部地區的創新效率始終優于30個省份平均水平,效率均值為0.701 2,中部和西部也有較大的提升,分別為0.653 5、0.629 2,而東北地區相對較弱為0.601 2。可見,進入21世紀以來,經濟發展迅速的東部地區逐步成為推動國民經濟穩健增長的中樞區,同時東部地區依托沿海城市群發展助推了創新效率提升;中部地區城市雖具備工業發展的能力并擁有較好的創新基礎,但由于經濟發展不平衡且勞動力多從事基礎工業行業,創新效率較東部地區弱;西部地區市場發展雖明顯滯后于中原內陸,隨著“一帶一路”政策拉動及獨有資源條件深度挖掘,創新效率也逐見成效;東北地區曾作為中國重要的重工業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一度領先,但自改革開放以來因制度約束、經濟結構不合理等原因導致創新資源外流,引致經濟增速下滑且創新效率較低。就具體省份而言,東部地區的北京、浙江、廣東、海南、福建、江蘇這些沿海省份平均創新效率值高于0.70,而西部地區的甘肅、新疆、陜西、青海等省份創新效率普遍低于0.55。顯然,中國創新效率存在明顯的區域差異現象,見圖1。

表2 中國四大區域創新效率

表2(續)

圖1 中國各省份創新效率均值
如表3所示,研發人員相對扭曲系數普遍大于研發資本相對扭曲系數,即各省份之間研發人員市場扭曲程度高于研發資本市場扭曲,這與王文[37]研究結果基本相符。就30個省份而言,2000—2019年研發資本相對扭曲系數均值為1.031 4、研發人員相對扭曲系數均值為1.501 7,均呈現出反向扭曲,這表明與整個經濟的平均水平相比,大部分省份使用研發要素的使用成本較低,并且往往過度配置研發要素。就時間維度而言,2000—2019年間各省份研發要素扭曲程度呈現出不同變化趨勢,但在最近幾年均逐漸降低。就各省份研發資本市場配置而言,存在投入不足現象的省份包括江蘇、浙江、安徽、福建、湖南等,其中浙江、海南和重慶尤為嚴重;存在投入過度現象的省份包括東北地區、大部分西北地區以及中部地區的山西和江西。就各省研發人員市場配置而言,存在投入不足的省份有上海、江蘇、廣東且均有30%左右的缺口,而西部地區前期人員投入相對過度。

表3 2000—2019年中國各省份研發要素市場扭曲均值

表3(續)
就兩種研發要素而言,研發資本市場扭曲存在顯著區域差異性。其中,東北地區RDK市場扭曲最為嚴峻,表現為2004年之前逐年遞減但此后扭曲程度不斷加深。即使中央和地方通過信貸支持、稅收減免等優惠政策縮小區域發展差距,但東北地區因市場化水平低、人力資本較少、研發能力不足、基礎設施薄弱等客觀現象,也難以合理并充分運用研發資本,導致創新產能和效率低下;東部地區RDK市場扭曲則相對緩和,這得益于東部地區擁有的高科技企業,能較快吸收和利用研發要素;中西部地區RDK市場扭曲的整體發展方向呈現出逐年下降態勢。在研發人員市場扭曲方面,西部地區的省份因市場化進程較為緩慢導致要素市場發育程度低,特別是2001—2010年RDL市場扭曲較嚴重,長期以來一直存在嚴重的勞動力市場分割,直接影響了研發人員流動,近些年國家強調區域協調發展并隨著政策拉動,西部人員扭曲才逐年降低。其余區域研發人員的扭曲與地區間的發展水平和市場化程度密切相關,發展趨勢和市場經濟發展趨勢基本一致,研發人員空間配置狀態得到明顯改善,見圖2、圖3。

圖2 中國分區域研發資本市場扭曲趨勢

圖3 中國分區域研發人員市場扭曲趨勢
(1)研發政策對創新效率的直接影響。首先研究不同研發政策對創新效率的直接影響,得到表4。模型1至模型4反映了僅包含一種研發政策和控制變量時,研發政策對創新效率的作用效果,從自變量看,研發補貼SUB和財政激勵EXP回歸系數為負,戶籍管理HRC和知識產權保護IPP回歸系數為正,均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說明異質性研發政策在不同程度上直接影響了創新效率(假設1得到驗證)。模型5在模型1-4的基礎上將所有的政策放進一個模型中,結果表明研發補貼的負向作用表明當前補貼并不能起到提升創新效率的作用,按照當下政策機制,研發補貼負面效應主要來源于政府發放補貼時不可避免地會受到一些灰色問題的困擾,如規則不明確、配額不匹配等等,而且對于中小企業在進行補貼時也常常伴隨著尋租行為,即利用經濟資源進行非創造生產活動,創新效率得不到提高。戶籍管理的正向作用表明政府放松戶籍管控有利于創新效率的提升,改善戶籍制度可以縮減城市和鄉鎮人口公共福利差距,促進研發人員生產要素在部門、區域之間的流動。財政激勵的負向作用表明稅收優惠和財政獎勵等舉措未能促進創新效率,原因可能是的財政政策雖基本涵蓋了科技進步的各個方面,但在很大程度上過多考慮財政收入,導致政策力度不夠且指向不明未能起到促進作用。知識產權保護的正向作用表明政府加大保護力度有利于創新效率提升,隨著社會發展與進步,成功的自主創新可以通過吸收核心技術獲得技術領先,知識產權保護則能維護創新主體的成果以提高研發熱情,促進區域創新質量的提升。
從控制變量看,經濟發展水平對創新效率為正向作用,它是一個區域的綜合指標,其水平越高對創新活動的支持力度和范圍就越大,從而能夠提升創新效率。對外依存水平對創新效率為負向作用,外國資金進入國內雖然可以獲得技術溢出,但對中國原有的產業也會有嚴重的影響,比如過度依賴容易產生技術惰性,造成“技術鎖定”現象,降低國內的自主創新能力。金融發展水平對創新效率為正向作用,成熟的金融市場可以顯著提高資源配置效率,降低資源再投入創新活動中的風險,提高創新活動效率。基礎設施水平對創新效率為負向作用,理論上說良好的基礎設施可以聚集創新資源從而提升創新效率,比如吸引人才聚集,但是中國的基礎設施相對滯后跟不上區域創新速度無法滿足創新活動的需求。產業結構對創新效率為負向作用,第三產業的發展可以優化產業結構升級和促進創新要素跨區域自由流動,即通過建立更加廣泛的產業優化機制和創新交流平臺提高經濟資源配置效率,但其負作用說明當前中國的產業結構和經濟發展并不具備良好的協調性,產業發展水平沒能有效促進區域創新效率提升。此外,研發政策的實施效果會受到區域創新水平、創新環境等因素的影響,表4沒有劃分區域造成控制變量的估計偏誤致其不顯著。進一步分析研發政策在不同區域呈現的明顯異質性效應,得表5以充分驗證假設1。

表4 研發政策對創新效率的影響

表4(續)

表5 分區域研發政策對創新效率的影響
(2)研發政策對創新效率的分區域差異影響。綜合而言,研發政策的實施效果在東部最好,中西部適中,東北最差。東部地區作為重要經濟發展區域,率先完成了工業轉變并具有完善的產業鏈,強大的自身條件也使得東部地區更具政策吸納性和包容性,但相對而言中西部與東北則為經濟欠發達區域,還分布了很多諸如采礦業、服裝加工業和電子產品加工業等低附加值的勞動力密集型產業,政策的扶持效應相對較弱。就研發政策來看,研發補貼對東部地區為正向作用,對中部、西部、東北地區皆為負向作用,東部地區經濟較發達企業創新意識強,補貼能夠合理運用創新活動中,而剩下3個地區創新資源供給較差補貼利用率低,造成補貼擠出效應大于擠入效應。戶籍管理對東部、東北地區為負向作用,對中西部地區為正向作用,中西部地區響應戶籍政策基本取消城市落戶限制促進了人口流動,東部因人口流入量過大導致城市居住壓力不斷上升,不得已緩減戶籍制度的實施,而東北地區因為大量人才外流造成研發人員緊缺。財政激勵對東部、中部、東北地區為正向作用,對西部為負向作用,相比較東部和中部地區,西部地區的經濟水平和投資需求方面都處于劣勢。知識產權保護對東部、中部、西部為正向作用,對東北地區為負向作用但不顯著。
就控制變量來看,影響四大區域創新效率的主要原因也有所不同,抑制性作用的有東部的對外依存水平、中部的金融發展水平、西部和東北的基礎設施水平。首先,在改革開放之后,東部沿海城市的創新水平隨著擴大對外貿易、引進外商直接投資等舉措而提高,但過高的開放水平導致外商直接投資的企業對技術和市場控制力增強同時帶來各種負面效應,如控制技術溢出、擠出資金和人才,不利于創新效率提升。其次,對于現階段的中部地區來說,金融發展水平雖逐年提升但仍不完善,當地實力強大的企業少,再加上其他企業的上市銀行貸款和貸款條件的嚴格限制,獨自的技術革新將很難獲得資金。此外,中部地區金融機構設置不足,流向科技創新的資金較少,而且過多的貸款又抑制了資金流向高新技術產業,造成資金配置效率不高。最后,西部和東北地區因西部大開發和東北振興政策,其城市設施、交通設施、郵電通信設施等一般基礎性設施都有所建設和改進,但兩地政府的財政支出有限情況下,傾向于投資風險較低的一般性基礎設施,擠出對科技基礎設施的投資,弱化了基礎設施投資對區域創新效率的促進作用。
(3)研發政策對創新效率的中介效應。正如前文所敘述的,政府發揮職能可以配置創新資源進而影響研發要素市場,那么研發政策是否會通過作用于研發要素市場扭曲進而影響區域創新效率。由表4可知,4種研發政策變量的系數都表現出較高的顯著性,依據中介效應檢驗程序對式(2)至(4)進行中介效應分析,得到表6。控制變量和研發政策對研發資本市場扭曲的回歸結果見表中模型1、2,在模型1控制了經濟發展水平、對外依存水平等一系列變量之后,模型2在模型1基礎上加入4個研發政策,解釋力有顯著的提高。其中,研發補貼和戶籍管理對研發資本市場扭曲有顯著的正向作用,財政激勵和知識產權保護對研發資本市場扭曲有負向作用,但財政激勵的負向作用不顯著,故財政激勵需用Bootstrap法直接檢驗模型2、7中財政系數的乘積是否顯著。結果顯示,中介檢驗的區間不包含0且通過了95%的顯著性檢驗,說明財政激勵會通過研發資本市場扭曲的中介效應作用于創新效率。另外,財政激勵對創新效率的影響在控制住RDK扭曲之后依然顯著,因此,研發資本市場扭曲并不是唯一的中介變量。

表6 中介效應分析
檢驗研發資本市場扭曲的中介作用見模型5、6、7,模型6比只包括控制變量的模型5的解釋力顯著提高。在模型6中,研發補貼和財政激勵對創新效率有顯著的負向作用,戶籍管理和知識產權保護對創新效率有顯著的正向作用。模型7在模型6基礎上加入研發資本市場扭曲這一中介變量后發現,研發資本市場扭曲對創新效率有顯著的負向影響。此外,研發補貼、戶籍管理和知識產權保護的回歸系數均變化,而且從模型2可知這3個研發政策對研發資本市場扭曲有顯著的影響,模型7矯正后的R2比模型6提高了0.069,故研發補貼、戶籍管理和知識產權保護影響創新效率的過程中,研發資本市場扭曲均起到部分中介作用。
就研發人員市場扭曲而言,從模型3、4、5、6、8可以驗證研發政策對于創新效率的影響以及研發人員市場扭曲的中介作用。控制變量和研發政策對研發人員市場扭曲的回歸結果見表中模型3、4,在模型3控制了經濟發展水平、對外依存水平等變量后,研發政策四個維度中,研發補貼、戶籍管理和知識產權保護均對研發人員市場扭曲有負向作用,但知識產權保護負向作用不顯著,財政激勵對研發人員市場扭曲有顯著的正向作用。同理上文,對知識產權保護做Bootstrap檢驗,結果顯示中介檢驗的結構區間包含0(LLCI=-0.001 8, ULCI=0.025 1),且控制了中介變量研發人員市場扭曲之后,結構區間不包含0(LLCI=0.659 8, ULCI=0.829 5)即知識產權保護不通過研發人員市場扭曲作用于創新效率。模型8在模型6基礎上增加了研發人員市場扭曲作為中介變量,同時研發人員市場扭曲對創新效率有顯著的負向作用,根據模型4結果,研發政策對研發人員市場扭曲有顯著的作用,故研發人員市場扭曲在研發補貼、戶籍管理、財政激勵和創新效率之間起部分中介作用。
以往的間接效應分析僅考慮中介效應,但隨著研究深入中介效應并不能完全說明問題,遮掩效應隨之產生。本文通過對比的符號有以下發現,研發補貼通過研發人員市場扭曲的遮掩效應作用于區域創新效率,雖然能顯著減輕RDL市場扭曲,但其遮掩效應也抑制了研發補貼對創新效率的正向作用。戶籍管理通過研發資本市場扭曲的遮掩效應作用于區域創新效率,戶籍管理顯著加深RDK市場扭曲的同時遮掩效應也弱化了戶籍管理對創新效率的正向作用,不利于創新效率提升;財政激勵通過研發資本市場扭曲的遮掩效應作用于區域創新效率,財政激勵顯著減輕RDK市場扭曲,故遮掩效應弱化了財政激勵對創新效率的負向作用,有利于創新效率提升。綜上,假設2、假設3和假設4均得到驗證,見表7。

表7 中介效應或間接效應與總效應比例

表7(續)
研究在分析研發政策、研發要素市場扭曲對創新效率的影響內在邏輯基礎上,通過構建超越對數生產函數和包含研發要素多部門競爭均衡模型,測算并構建了2000—2019年的省級面板數據,分析了中國30個省份創新效率及研發要素市場扭曲程度,運用計量模型研究了研發政策對創新效率的直接影響以及分區域差異影響,并運用中介效應模型探究了研發政策影響創新效率的傳導路徑,形成了如下結論:(1)研發資本市場扭曲和研發人員市場扭曲均存在一定程度的反向扭曲態勢,而且研發人員市場扭曲遠遠大于研發資本市場扭曲,同時也呈現出明顯的地域差異。(2)異質性研發政策會對創新效率產生不同直接影響,表現為研發補貼和財政激勵呈現負向作用,戶籍管理和知識產權保護呈現正向作用,同時研發政策在不同區域也體現出異質性特點,其實施效果在東部最好,中西部適中,東北最差。(3)研發補貼、戶籍管理和財政激勵三者均會作用于兩種研發要素市場扭曲進而影響創新效率,且3種政策的中介效應和遮掩效應并存;知識產權保護僅作用于研發資本市場扭曲進而影響創新效率。
事實上,中國研發要素市場發育明顯滯后于商品市場,這直接阻礙了市場在資源配置過程中發揮關鍵作用,在逐步推進和完善要素市場制度建設同時,充分利用異質性研發政策效應,使用政府“有形之手”提升研發要素配置效率并提升區域創新效率、增強區域發展的平衡性和協調性顯得尤為必要。第一,用好研發資金,刺激和擴大有效投資。對于經濟欠發達地區中創新意識薄弱的企業,可采取間接補貼方式刺激企業的創新意識,提高補貼效用以及利用率;除此之外,政府要改革完善財政科研經費管理,提高間接費用比例,擴大科研自主權。第二,深入并持續推進以人為核心的新型城鎮化。對于經濟發達地區,調整和完善積分落戶政策以及放開周邊地區落戶限制,做到緩解城市住房壓力和促進人員流動兼并,使得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鎮協調發展。第三,實行新組合式稅收支持政策,提升積極的財政政策效能。地方政府不但要結合本地創新環境等各方面因素實現減稅與退稅并舉,更要綜合考慮為創新企業提供現金流支持。第四,增強知識產權源頭保護,全面提高保護效果。政府在完善相關法律制度的同時需加快構建嚴格公正、公開透明的行政保護體系,還需要向群眾科普知識產權保護以提高產權保護意識,真正落實產權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