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組詩）

◎楚小喬

野望

1

鐮刀鋒利，仍彎腰對麥穗

以示敬意

打谷場容納蜻蜓低飛

薄云與輕煙互有撫慰

知曉世間從來不易

山河收聲，以平緩之勢走入秋天

2

獨面江水，心事會被波瀾放大

悲歡才敢肆掠身心。像漂泊已久的種子

找回土地，生根發芽

來世啊，就做江畔眾多蒼翠里的一株

人世安寧，就自在開落；人間疾苦，就跟著痛哭

3

替我行走的人

是否還在

有沒有繼續追逐風沙

有沒有被鈍刀磨滅心上的火

今日登高，欲遠望

一寸草葉見縫插針，成為

心頭搔不到的癢

4

云低處，草場濕漉

百米之外，樹葉與風交迭出

群馬奔馳而過的聲音

年少遠游不知歸。如果此時

誰遞來一匹馬

或許我會偏愛腳下蔥郁

而輕易舍去

命運之外的遼闊

5

越往高處的樹木，越瘦

越像一個桀驁之人揚起頭顱

與天空的對峙，無非想讓一朵云

柔順地劃過枝頭

帶走他一生最好的品質

耐寒，挺拔，堅韌

如此，他才能夠在暮年躬身回望

一棵小樹顫顫破土于山巔時的

喜悅與孤獨

6

風跑成劈山開路的刀斧

流水亦選擇陡峭

愛上奔波，只為遇見更凜冽的曠野

唯有前行能回答年少無解的追問

我相信身前身后，定有步履

我相信，山巔有閃電，奔流有余音。

土林

1

風雨從不在意歲月

而歲月回以它蝕痕為證

須用我年輕的手

觸摸高原凸起的經絡

擁抱這萬年遞增的骨刺

大地生息，不止川流為脈

洪荒跑瘦的地方，僅容一人側走

我來，并不想成為證人

神遺落的宮殿殘垣間，正等待誰

去領受它珍藏的璀璨星辰

2

這里的輝煌不是虛詞

每一道光都有落腳之處

是歲月凝練出的高原舍利

是上古神兵戰場不屈的魂靈

我的修辭互為針鋒，卻毫無威脅

如果你和我一起打開這個世界

記得撫平呼吸，不要讓自己

輕易燃燒——

要想到流失，裂隙，風化，雨水

想到耕耘，守護，呼吁，與傳承

元謀

有什么從體內蘇醒

并非驕陽往身上投火

祖先把落齒歸還大地

萬年后翻曬成時光的竹簡

我們隔著時空，各執一詞

跟隨風雨死去又新生

誰說萬物孤苦，誰的灰燼沒被吹走

又吹回？

我們承接的一切相似

皆來自遠古

一人低語，低不過流水

不如仰望，永不會失去言說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