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行

□陳巨飛

1鳳灘電站

空腹的人，方能容得下

河流與群山

水在練習跳水，瞬間的加速度

使之產生戰栗

多少星辰墜落凡塵。 在蟲洞，大魚

可以騎著星光找到回家之路

酉水高枕，沅水安瀾。 穿峽而過的山風

懸停在柘樹舒展的枝葉上

醒來后，會不會有人因為不會飛行而失落？

一塊碧玉，竟敢于縱身化為一朵浪花

2過沅水

船過十八灘，對歌是一種冒險的行為

兩岸青山及吊腳樓，都是歲月的留聲機

更何況在河漲洲，白塔之上的龍吟聲

經久不息。 傳說，沙洲會跟著調子升高

此時，江流平緩，古辰州的西瓜熟透

濁者調轉塔身揮毫，清者堅持用銅柱立約

此時，網箱回到岸上，一對錦鯉從銀河

躍入千島湖，無人機捕獲了這珍貴的一幕

洲在江上，如同置身于搖籃。 而河長

在山路上疾走，嘹亮的歌聲如纖繩晃動

3借母溪尋石

青苔緊緊抱著石頭，母親緊緊抱著

她的孩子。 那些裸露的石頭

是濕潤的——溪水好似山林的淚腺

有誰細聽過石頭的啜泣聲

多年前，年輕的媽媽找到一塊

光滑的卵石，給孩子當玩具

后來，她尋來白色的巖石

投入烈火，燒紅時沖入紅糖水

從而治愈丈夫的宿疾

在溪口，有人看見一方石碑

其文漫滅，卻像找到母親的窗口

遠處傳來辰河高腔，偶有小蛇出沒

只有聽到許仕林高中狀元

在塔下祭母，她才能解體內的毒

4辰龍關

雪峰山囚禁了一條龍

在攝影師的鏡頭中，它又將被囚禁一次

唯我把龍釋放出來

揭開杯盞

它只留下碧綠的鱗片，生有異香

湘黔驛道向南，承接著遠洋的濤聲

倒不如放之歸去，任其吐納風雨

白天，抑或有月亮的夜晚，主埠溪

復印著萬物，光是唯一的耗材

明月向下，水中的那個更真實

因為靠近我們，它更接近幽深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