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陵引

□張雄文

1酉水

這一灣滌濯靈魂的綠

是窖藏沅陵億萬年的酒

醉過云

醉過鶴

也讓閑步水底的兩岸倒影

酩酊入夢

舀一瓢綠

我在如風一般的踉蹌里

品出酒曲原料

有千百回鍛淬的草木

佐以粗獷的纖夫號子

與搖櫓歌呼里的趕尸傳說

或許

還有某個曾在碼頭對歌女子

遙望缺月的幽幽嘆息

這香馳千里的酒啊

曾給秦始皇的博士官

指引了疾奔方向

那五車逃過焚書詔的竹簡

避入浸透老酒的堤岸

堆成延續中華文脈的書山

像峰頭捧出的那輪紅日

掃盡萬里暗夜

欸乃聲里

書香與酒香交纏的沅陵

讓逐綠而來的沈從文們

晃著早已酣醉的扁舟

一陣陣心痛

2碣灘茶

葉片三起三落后

啜一口碣灘茶

便與黃綠交織的甘露融合

塵寰與天宇無縫相接

天人也終于合一

我有無數言語浮在辰龍關

打算牽手王陽明舉盞心悟

還有林則徐的借茶清聯

如溪頭相擁的云或纏綿之柳

終被坡下一行行野茶樹阻梗

只剩一臉微醺

像沉醉樹梢的那只白鷺

3借母溪

小溪裹一身幽綠

還有不愿下山的魚兒

辭卻堆疊的負氧離子

與濃烈如酒的春色

一步一回頭淌出林莽

像那些心事重重的寥落山居者

只有出岫孤云知道

她并非向往遠方繁華

而是給山居者探路

以借來能繁衍后代的母親

讓大山除了禽鳥聒噪

還有蔓延的煙火氣

沅江、洞庭湖或許還有長江

都一定見過

一抹標注借母溪之水眼角的淚花

那是母親的焦慮

與比武陵山草木更多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