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友
冷戰結束后全球貿易的健康發展,有賴于以世界貿易組織(WTO)為核心的全球貿易體系正常運作。美國對華發動貿易戰,發生在世界第一大經濟體和第二大經濟體、同時也是全球前兩大,豆易國之間,涉及的關稅規模之大、延維商間之長,超乎想象,導致國際貿易體素和通行貿易規則遭受嚴重沖擊65年過去了,美國仍沒有停止對華貿易戰的跡象,也沒有回歸貿易自由主義和多邊主義的舉措',這種狀況持續時間越長,對國際貿易體系的破壞程度就會越大。
肆意破壞全球貿易規則
WTO被廣泛認為是世界貿易體系的基石,為各經濟體間開展貿易提供了規則基準,因此也被視為二戰后經濟體系的關鍵支柱之一。對成員而言,它通過可預期的規則、穩定的規范和被普遍認同及遵守的制度,確保了世界統一大市場的開放,并且維持了各國市場的準入。WTO作為制度平臺,還可以組織制定新的經貿規則,推動成員進行新的自由貿易談判以及對成員貿易糾紛進行仲裁。
美國作為WTO的創始國與國際貿易體系的設立者,現有通行的貿易規則一開始如果沒有美國的支持很難確立。既然國際貿易規則對成員之間的貿易行為有著較為基本的規定,美國應該遵守這些規則。事實上,美國對華貿易戰很重要的經濟動因之一,就在于華盛頓認為和中國所達成的入世協議已經不符合美國的利益,因此試圖繞開該協議,想要中國接受新的標準和要求。
一方面,美國蓄意破壞WTO機制,損害WTO在全球貿易體系中的權威性。爭端解決機制是WTO的核心功能之一,發揮著裁決的“定分止爭”作用。該機制由7名成員組成。但美國在上訴機構成員連任和遴選方面蓄意阻撓,持續阻止爭端解決機制啟動上訴機構法官甄選程序,致使當前爭端解決機制已無法正常運轉,導致WTO爭端解決程序被阻塞。美國之所以阻礙上訴機構成員遴選,進而癱瘓爭端解決機制,有多方面原因,但歸根結底,是美國認為WTO爭端解決機制已經不符合其利益,蓄意將其癱瘓,以便可以沒有約束地推行單邊主義貿易政策。
另一方面,當美國發現無法從WTO條款中另 自身主張獲得正當性,不能在現有國際經貿規則中找到用以支持其對華貿易訴求的內容時,就繞開WTO,動用國內法對其他國家實施貿易打擊。這是典型的單邊主義行徑,也體現了美國的規則傲慢。美國動用“301條款”,對中國征收巨額關稅,便是如此。除此之外,美國政府還利用1962年的貿易擴展法第232節對更多國家征收保護性關稅。
美國雙標地利用國際規則危害巨大。一是,被美國強力撕破的規則缺口。成為全球貿易規則正當性的漏洞;二是,其雙標行為對一些國家產生了錯誤的示范效應,破壞了全球自由貿易體系一和全球自由市場秩序,阻礙了世界貿易的持續發展。
擴大全球貿易保護主義傾向
美國對華貿易戰肇始于針對技術轉移、科技創新、知識產權等領域問題的“301條款”調查,本質上就是單邊保護主義行為。拜登政府在關稅措施到期后非但沒有取消對華加征的高關稅,反倒繼續推行貿易保護主義, 在貿易戰之外還推動對華科技打壓,美國已經由自由貿易的推動者變成貿易保護主義的典型代表。
美國長期對農業進行補貼,是全球最大的農業補貼國。特朗普執政后,加大了對制造業、尤其是先進制造業的補貼。特別是新冠疫情暴發后,美國為保持國內就業,增強制造業競爭力,推動制造業回流,更大規模地實施產業補貼政策。僅2020年,美國政府就提供了近600億美元補貼。雖然美國政府極力避免直接使用世貿組織所規定的禁止性補貼,注重市場化運作,但還是存在大量違規行為,或被世貿組織認定為屬于禁止性補貼,或者受到其他國家的反補貼調查,引發廣泛指責。
2022年美國政府通過的《芯片與科學法》以及《通脹削減法》,更為集中地暴露了美國產業補貼以及歧視性貿易政策,給全球相關產業公平發展帶來嚴峻挑戰,嚴重損害其他經濟體利益。《通脹削減法》將提供總額高達3690億美元的補貼,用以投資電動汽車、關鍵礦物、清潔能源及發電設施建設等,借此扶持相關行業國內發展。這些補貼行為規模巨大,專項補貼性質較強,排他性和歧視性明顯。
其他經濟體明顯感受到美國借助相關法案提供補貼的意圖,也面臨著美國強烈貿易保護主義的沖擊,必須采取應對措施,否則將被迫吞下美國貿易保護主義的苦果。例如,歐盟在表達對《通脹削減法》的關切態度之外,還做了兩手準備。一是表示將調整一系列經濟政策,包括提供歐盟內部的新補貼措施,抵御美國政策的損害;二是加強與美國在敏感條款上的協調,試圖把歐盟納入美國的補貼范圍,以減少該法案對自身的沖擊。問題在于,哪怕最后歐美經迂協商達成了共識,美國補貼對美歐之外其他國家的損害又將如何彌補?其他國家可能也不得不提供相應的國內產業補貼,進而引發連鎖反應,導致更多國家出臺貿易保護主義政策,最終狀大全球貿易保護主義傾向。
推動貿易關系陣營化
美國發動對華貿易戰迄今并沒有實現預期目標,需要輔之以其他的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貿易措施。“價值觀”綁定經貿議題成為對華貿易限制政策的新選擇,這是新貿易保護主義的單邊突破;推動貿易關系陣營化,將撕裂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制造全球貿易體系大分裂。
為更好服務于美國對華貿易戰目標,美國極力放大貿易關系中的“價值觀”因素,實施貿易政策“價值觀優先”,大力推動貿易關系中的“價值觀”內嵌,宣導貿易政策價值觀化的“政治正確”。此外,在全球貿易、氣候變化、投資、數字經濟等議題上,拜登政府力推“民主”“自由”等價值觀,形成貿易領域的價值觀壁壘,作為非市場壁壘的升級舉措。
拜登政府把本不屬于貿易范疇的所謂“人權”等議題,納入到貿易政策的內在要求中,弱化國際貿易行為的“交換”天然屬性,人為凸顯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屬性,強化對貿易政策進行泛價值觀審查e拜登政府還大幅升級了對中國所謂“違反人權”等行為的貿易執法力度。在針對中國出口商品的海關檢查和許可證發放等具體貿易政策領域,拜登政府對所謂“違反價值觀”的行為實施更為嚴厲的貿易管制措施,給中國相關企業和個人形成壓力,增加經濟成本和政策風險。
此外,貿易關系陣營化正在成為美國好華貿易競爭的新選項。拜登政府高度重視盟友在對華貿易戰中的戰略作用,意圖拉攏一些盟友國家形成新的貿易陣營,擴大對華貿易封鎖圈,以此放大美國的對華經濟優勢, 進一步擴大其在全球經濟體系中的規則制定權。在北美地區,華盛頓推動更新美墨加協定,并在其中注入“毒丸條款”,限制與中國合作。在歐洲方向,美國和歐洲共同成立美歐貿易和技術委員會,下設十個工作組,加強兩者在我術標準、供應鏈、信息通信、數據治理、技術使用以及投資審查等領域的協調,著重解決所謂“非市場經濟體”的“不公平貿易行為”對世界貿易體系的沖擊。在印太方向,美國力推“印太經濟框架”,謀求在貿易、供應鏈、綠色經濟以及公平經濟等領域設定規則,提升美國在該地區的規則影響力,對沖中國的影響。
在全球化遭遇逆流的情況下,跨區域及區域內合作對于全球貿易自由化可以起到一定的補充作用。但是美國推行的貿易競爭策略,利用其在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價值鏈體系尚余的領先優勢,帶有顯著的“小圈子”色彩和“盟友化”特征,排他性極強,企圖構建“弱中國化”甚至“去中國化”的新產業鏈分工體系。這種蠻橫的重塑將對既有的全球貿易帶來負面沖擊, 導致全球供應鏈、產業鏈和價值鏈遭受破壞,出現收縮甚至局部斷裂的情況。 不同的貿易集團一旦成型,封閉性和對抗性增加,全球正常分工協作勢必受到干擾,陣營化和碎片化加劇,這絕非世界貿易之幸。
總之,美國作為原有自由貿易體系的設計者,當面臨若干新情況及新挑戰時,應該繼續發揮積極作用,團結包括中國在內的廣大國家,通過協商治理來促成貿易規則進步和貿易利益優化實現共贏,而非通過對華貿易戰等極端方式進一步瓦解、摧毀原有的貿易體系?!ㄗ髡呤菑偷┐髮W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
環球時報2023-0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