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越邊境，聽南疆國門自在的風

● 撰文/馮慧寧

「2023年1月8日起，全國各陸路口岸（通道）進一步優化中外人員往來通關措施，廣西友誼關等邊境口岸通關有序恢復。」隨著中國防疫措施的進一步優化，中越邊境上的廣西憑祥和東興這兩座安靜多時的邊陲小城也有序恢復通關。南疆國門，再次吹來一陣陣自在的春風。

■ 中越友誼大橋頭的界碑（圖源：東博社）

■ 東興市全景（圖源：東興市委宣傳部）

憑祥：邊境上的自在安榻之地

印象中的邊境小城大都一直這般，祥和與喧鬧并存。雖已記不清上一次到邊境小城走一走是何時，但即使走過很多城市，廣西的這兩座邊境城市也總能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居于喀斯特地貌間的憑祥，逶迤險峻，扼守著西南門戶；東興則沿海又沿邊，據守出海出邊的咽喉重地。兩城皆繁華、寧靜、偏居一隅，有著自己獨處的方式。城市是這樣，人也是這樣，青山間、樓宇里、集市旁，中越兩國人民如水般相處生活，一本邊民證，隔山望水的中越邊民時常互相探親、訪客、從事邊貿，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打開門就是越南，走兩步就進東盟。”憑祥與越南諒山接壤，自宋代以來，一直是中越邊境貿易的集散地，這座距離越南只有50米的邊境小城，在壯語中名為Fawhsang，“Fawh”即音譯為“憑”指街圩，“sang”譯為“祥”指床，在當地人的話語中，這里是舊時百姓趕圩，天黑后回不去，最安心設床過夜的地方，久而久之形成市集，兩國人民在此來而有往，互市貿易。直至今日，街上店鋪的招牌都是中越雙語，最常見的風景線便是三五成群的異國邊民或挑或背將國內的商品搬回本國，車輛和邊民穿梭往來，絡繹不絕，關門常開。

憑祥擁有浦寨、弄懷、叫隘和油隘四個邊民互市點，而距離憑祥市區18公里的浦寨則是中越邊境線上最大的邊民互市貿易點。浦寨曾經是個普通的小山村，僅居住著18戶人家，全村也只不過有100多人，在20世紀90年代初，憑借東盟貿易的熱潮華麗轉身，蛻變成貿易繁榮、人口眾多的邊城口岸，吸引了大量的外貿商戶、旅人到此處購物經商。此處臥虎藏龍，既有大隱隱于市資產上億的外貿巨鱷，也有能說會道通識八國語言的小攤商販，不顯山露水的人匯聚浦寨，通宵達旦地做著生意，往來的人紛紛稱此處為“邊境不夜城”。

走進浦寨，街道兩旁依山而建的樓房，沿著這道路兩邊呈階梯狀延伸，外墻采用暖色調粉飾，墻角屋檐頗具越南法式建筑特點。浦寨很小，游人若是逛逛吃吃，只需半天時間就能把青山綠水下黃白相間的法式建筑草草覽遍；浦寨也很大，經商人即使逛上3天，也未必能將浦寨的所有中越商品看遍。浦寨的經商氛圍是極好的，無論是人民幣，還是越南盾都是浦寨通用貨幣。人們可以花上幾萬塊越南盾吃一碗越南雞肉粉，也可以掏出幾十塊人民幣買到一件越南紅木工藝品。巷角街邊，既有頭戴斗笠，用扁擔挑著特產走街串巷兜售的越南婦女，也有批發著琳瑯滿目特產商品的店家，正是因為他們熱情似火的存在才讓浦寨常看常新。

提起越南紅木，憑祥人大多能品鑒上幾句心得。憑祥有著中國乃至東南亞地區單體建筑面積最大，流派最齊，品種最多的紅木市場。憑祥與盛產紅木的越南相鄰，這在中國的紅木市場上有著不可替代的區位優勢。大批財力雄厚紅木商人，帶著能工巧匠在此設廠，將老撾、柬埔寨、緬甸、越南等國家的紅木半成品，用獨特的木刻技藝雕上紋理分明的蝙蝠、祥云、麒麟、石榴等飾物，把曾生長在異域的紅木大料與中國醇厚含蓄的美學重新融合。

距離浦寨7公里的友誼關則在迎來送往間用另一種方式展現著這座邊城的熱鬧。從漢代至今，友誼關口岸已有2000多年歷史，素有“中國南大門”之美譽，是中國九大名關之一，也是其中唯一一個還在使用的真正意義上的邊關。千年之間，友誼關關隘之名自漢代起經歷了數次變換：雍雞關—大南關—界首關—雞陵關—鎮夷關—鎮南關—睦南關— 友誼關。每一次更迭，都是一段新歷史的展開，是新的一個時代里中越關系的表現。隨著中越合作的日益緊密，友誼關肩擔起了中國近一半的東南亞水果貿易任務，此刻的千年古老雄關，猶如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和平年代，已不問金戈鐵馬，時代的風雖然卸下了它的盔甲，但它仍靜靜地坐在青山綠水間，守著南疆國門第一路。

東興：在這里，出國比出省還快

■ 東興山海相連地標（圖源：東興市委宣傳部）

從文字意義上說，國門是指國家對外交往開放的大門，從地理意義上來說，緊鄰越南的中國廣西除了憑祥之外，還擁有另外一個南疆國門— 東興，而在東興，人們則習慣把連接中越口岸的北侖河大橋出口處稱為國門。

在東興，當地人出國的頻率比出省還要高。作為中國與東盟唯一海陸相連的口岸城市，同時也是中國陸地邊境線起點和海岸線終點的交匯城市，東興市區與越南芒街市僅相隔一條數十米的北侖河，早在清朝光緒年間，東興邊民與越南邊民就開始互市貿易。到了20世紀三四十年代，東興已成為中國與東南亞及美、英、法等國的重要通商口岸。

當地人卻并沒有太多出國的概念，通關猶如趕集、逛街一般尋常，越南話、白話和普通話可以流利切換。白天跨過國界線，坐在越南芒街的咖啡店和友人悠哉地曬著太陽，那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并未讓東興顯露眾星拱月的鋒芒，或許是城市的秉性使然，東興在歷史的海浪中浮沉，將異域風情與中式溫柔兼容并蓄，延伸出獨特的邊境美食、美景。

面海的東興城內，建筑不似憑祥那般有著依山傍水的異域高雅，口岸邊大部分建筑都帶著海港城市的歐陸特色。中西合璧的騎樓建筑里分布著各種各樣的批發市場，其中萬眾國際批發市場是中越邊境上較大的專業批發市場，主營越南咖啡、糖果、鞋帽、玉器等東南亞特產的批發、零售。隨著東興國門景區重現昔日的繁華熱鬧，萬眾國際批發市場內播放的音樂也貼切地映襯著人們此刻的心情：“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從2020年開始，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東興萬眾國際批發市場長期處于關停狀態，攤主們的生意只能偶爾靠老客戶在網上下單幫襯。直至2022年12月底，國家優化調整疫情防控政策后，萬眾國際批發市場才終于重新開門營業。

■ 北侖河二橋讓東興—芒街的聯通更加順暢起來（圖源：東興市委宣傳部）

■ 屈頭蛋（攝影：龐立堅）

而欲知一座城市的性格，只需嘗一嘗邊民的一日三餐，便能感受到東興這座城市的獨特積淀。

來過東興的人大多都對當地人口中的越南街印象深刻，越南街形形色色的店鋪里都彌漫著越南料理的香氣，越南料理在東興當地就像一種“自家”特產，是東興人接待外客首選的嘗鮮美味。

在東興能吃到的越南料理，是中式和越式味道的碰撞和交融，和這座城市給人的感覺完全一致。東興人綜合的越式菜肴以小清新的口味聞名，越南春卷便是小清新派系的代表。制作越南春卷時，人們會在金黃香脆的表皮下夾上胡蘿卜、木耳、粉絲等佐料，再搭配上改良的特調的醬汁，一口咬下，清淡中帶著酸辣的內餡瞬間中和了表皮的油膩，好吃到讓人直豎大拇指。擁有奇特香氣的香茅烤越南炸雞是當地的“硬菜”，東興的廚師會選用本地的土雞放入香料，腌制5個小時以上，現點現炸，出鍋后，再將炸過的香茅切成細條鋪在雞肉上，肉香、料香，回味無窮。東興美食故事里，還有一種不得不提的“暗黑”美味—屈頭蛋，一份屈頭蛋，加入生菜、紫蘇、姜絲、辣椒、炸蔥頭，最后點綴上靈魂青檸汁，酸酸辣辣的滋味通過味覺直擊靈魂。

小城一旦入夜，無盡的美食香氣就開始在這里交織，治愈著來往的每一位旅人。到了晚上9點，口岸關閉，大橋上迎來新一波高峰，兩國人們又匆匆趕著回到自己的家，熙熙攘攘的繁華暫時落幕于身后。

風往何處吹？

夜幕下的廣西邊境小城的風柔柔地吹在身上，邊境線上的旅人，無論是身處東興的海岸邊，還是憑祥的山林里，久違的喧鬧都隨著“灰姑娘的鐘聲”安靜了下來，耳邊只剩下風吹過山林竹葉、卷起海浪波濤的聲音，平靜、平衡、平和的邊境小城，一切都太自在了。

如此自在的風還會吹向何處？處處皆明朗。

目前，中國赴越南的旅游簽證雖然還未恢復辦理，但兩國間的探親、貿易、工作簽證已逐漸恢復，下一步會逐步放開到商務和旅游等群體。越南多家旅行社也已迅速開展迎接中國游客入境越南及促進越南游客赴華旅游的各項計劃。

風穿過黑夜后，必定會再次迎起朝陽，東興與憑祥口岸人流涌動的場面也將再次重現。是時候開啟一場南疆國門的有風之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