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霞 趙硯(副教授)(浙江工業職業技術學院 浙江紹興 312000)
伴隨著經濟的高速發展,居民的物質生活有了大幅度提高,家庭資產的配置也從以前單一的儲蓄朝多元化方向發展,商業保險成為越來越多的家庭購買保險和儲備資產的選擇。為了有效促進商業保險市場快速發展,2014年國務院發布了《關于加快發展商業健康保險的若干意見》,要求完善相關支持政策,促使商業保險市場良性發展。2020年1月,銀保監會發布《關于促進社會服務領域商業保險發展的意見》,明確提出要積極發展社會服務領域商業保險,以滿足人民群眾其他保險保障需求,為更有力應對老齡化提供支撐。由此可以看出,商業保險作為現代經濟社會的“穩定器”和“助推器”,為經濟社會平穩健康發展發揮不可替代的作用。近年來,我國商業保險市場發展迅猛,截至2022年底,商業保險行業全年保費收入約4.696萬億元,人均保費約三千余元,與發達國家相比仍然有很大的差距,主要原因是居民參保率較低。
較多的研究成果表明,較高的金融知識水平對商業保險購買具有較強的促進作用,而風險態度與商業保險購買有何關系國內外有部分的研究成果,但目前將金融知識、風險態度和商業保險購買置于同一分析框架的系統性研究文獻較少,分析金融知識對商業保險購買行為的作用路徑的文獻更少。為了更好地解析金融知識對商業保險購買行為的作用路徑,本文擬采用西南財經大學中國家庭金融調查與研究中心的家庭調查數據,實證研究金融知識如何通過風險態度這個中介變量影響商業保險購買,并檢驗該影響是否存在城鄉差異。本文致力于從微觀角度豐富商業保險研究的相關文獻,并為國家商業保險政策完善提供參考建議。
早期已有研究分析金融知識對商業保險購買的影響,比如,Kunreuther和Pauly(2006)發現,消費者專業知識匱乏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商業保險購買概率。孫武軍等(2018)研究發現金融知識水平越豐富,商業保險需求越高,參與商業保險的可能性就越高。近幾年,一些學者開始參照Lusardi&Mitchell(2014)的研究構建金融素養指數進行綜合分析。陳澤鑫等(2021)發現,金融素養與商業保險消費可能性和程度呈正相關關系,并發現不論是參與度還是參與程度都存在顯著影響。張洪霞等(2021)通過實證分析得出金融素養越髙的個體越會積極購買商業保險,市場化進程在金融素養和商業保險購買之間發揮正向調節效應。行為金融理論認為,居民金融知識水平越豐富,越能夠客觀認識不同類型金融產品的特征和家庭持有金融資產的重要性,才會更有可能參與到金融市場。商業保險作為一種當期購買未來可能消費的金融產品,與一般商品特征不同的是,它更需要消費者具備一定的專業知識水平,能夠對保險合同的保障范圍和賠付條件等專業條款有基礎性的認知;同時由于商業保險合同條款較多,容易造成合同簽訂雙方的信息不對稱,一些消費者往往擔心因自己不懂相關專業知識被騙而放棄投保。根據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假設1:居民金融知識水平越高,其購買商業保險的可能性越大。
對于風險態度和商業保險購買情況的研究,研究觀點較為一致。比如,盧亞娟等(2018)研究發現家庭經濟水平和居民的文化程度與風險態度等因素對家庭保險的購買決策有顯著影響,家庭收入越高,文化程度越高,風險偏好水平越高,越有可能參與到商業保險市場。王海萍等(2022)實證得出,風險態度在社會互動影響商業保險參與過程中發揮中介效應,能夠積極促進居民購買商業保險,換言之,增強社會互動能夠提升居民的風險偏好,其購買商業保險的可能性也越高。前景理論認為,當居民較為偏好風險時,會預估收益和損失發生的概率,進而更傾向于選用一些政策性手段來轉移風險發生的損失,商業保險作為轉嫁風險的手段之一,更容易成為風險偏好居民的選擇。也有研究者分析社會保險對風險態度的影響,馬瑞(2020)認為,參與社會養老保險可以有效提高家庭風險金融的投入,提升家庭風險偏好。
近幾年越來越多的學者對金融素養與風險偏好之間的關系展開研究。陳元明等(2016)通過構建風險態度影響因素理論模型發現,個人金融素養水平的提升,會通過增強金融活動把握感而提升個人的風險偏好,從而影響其金融行為。聶雅豐等(2021)通過實證得出,金融素養水平越高的家庭,其配置股票、債券和基金等風險資產的比重會顯著增加,財產性收入比重會上升,這種影響對風險偏好者的影響更顯著。消費者行為理論發現,提高消費者專業知識水平能正向影響消費者的社會認知水平,幫助其有效識別各種金融工具的優缺點,即消費者掌握的金融專業知識量越多,越會分析比較不同的投資方案,計算預期收益和損失,參與較高風險的投資活動的可能性越高。根據上述分析,提出假設2:
假設2:風險態度在居民金融知識影響商業保險購買中發揮中介效應作用。
本文數據來源于CHFS 2019 年數據庫,該數據庫較為全面地收集了有關家庭金融微觀層次的相關信息。為了減少數據分析誤差,在數據整理過程中,剔除了樣本有缺失值和異常值的數據,最終選擇家庭戶主年齡在18周歲至90周歲的受訪家庭,最終獲得有效家庭數據11 891戶。
1.商業保險購買變量定義。本文對家庭的商業保險購買情況用兩種方式來度量,一種是衡量該家庭是否參與商業保險,根據CHFS 2019 年問卷中“商業保險”部分對受訪者家庭商業保險擁有情況的問題回答情況計量是否參與商業保險,問題是“家庭成員擁有下列哪些商業保險?”,受訪家庭中有任何一位家庭成員購買了商業保險,則該家庭商業保險購買情況賦值為1,沒用任何商業保險則賦值為0,本文用Insurance_hh 表示;第二種方式是度量家庭商業保險的參與程度,以家庭上一年總保費支出額作為計量指標,用Baofei表示。
2.金融知識變量定義。本文參考尹志超(2014)等的做法,運用因子分析法重新構建金融知識指標。結合實際需要和調查問卷內容,本文選取了股票基金風險比較、利息和通貨膨脹三個問題的數據,將回答錯誤和回答不知道的樣本分別構建一個啞變量,總共構建6 個變量,綜合KMO 值為0.743,說明適合做因子分析。本文最終選取了兩個特征值大于1的影響因子,以各因子的方差貢獻率為權數,計算金融知識綜合得分,并運用min-max 標準化方法將金融知識得分標準化為0—100的數值,用Finance表示。
3.風險態度變量定義。本文以問卷中“如果您有一筆資金用于投資,您最愿意選擇哪種投資項目?”的回答情況計量家庭的風險態度,1 表示不愿承擔風險,2 表示愿意承擔較低風險,3 表示愿意承擔平均風險,4 表示愿意承擔較高風險,5 表示愿意承擔高風險。數值越大,風險偏好越高。用Risk代表風險態度這一中介變量。
4.控制變量定義。影響商業保險購買的因素還有很多,本文主要從微觀層面、中觀層面和宏觀層面三個層次選擇控制變量(Xt)。微觀層面選擇受訪家庭戶主的性別、婚姻狀況、年齡和學歷情況作為控制變量;中觀層面選擇家庭成員人數、家庭住房數量、家庭總收入、總資產和總消費額作為控制變量;宏觀層面選擇家庭主要居住區域是城鎮還是農村作為控制變量。綜上所述,本文的變量信息見表1。

表1 變量信息
1.金融知識與是否購買商業保險。為了分析了解金融知識對家庭是否購買商業保險的作用機理,建立Probit模型:
其中,Insurance_hh為被解釋變量;Finance為核心解釋變量;Xt為控制變量,具體有家庭戶主性別、年齡、家庭成員數、總收入、總資產、消費支出等;β0、β1、β2分別表示回歸系數;ηi表示隨機誤差項。
2.金融知識與商業保險參與程度。為了進一步了解家庭參與商業保險的程度,本文選擇家庭年交商業保險保費之和作為因變量,構建Tobit模型:
其中,Baofei為年交商業保險費之和,Finance為金融知識,ζ0、ζ1和ζ2分別表示回歸系數,ζi表示隨機誤差項。由于很多家庭都沒有商業保險,因此Baofei變量是左截尾變量,適用Tobit模型。
3.中介效應模型檢驗。個人金融知識水平會通過影響風險偏好而對金融行為產生影響(朱濤、吳宣文、李蘇喬,2016)。為了分析金融知識影響居民商業保險購買的路徑,本文嘗試選擇風險態度為中介變量,采用逐步法進行分析,設立以下方程:
其中,Risk 為中介變量,表示風險態度;j=1、2、3、4、5,其他變量定義同上;α0、α1、α2、δ0、δ1、δ2、ρ0、ρ1、ρ2、ρ3分別表示回歸系數;εi、δi、ρi分別表示隨機誤差項。
由下頁表2發現,家庭擁有商業保險的占比為21%,年均商業保險保費支出為1 693 元,家庭戶主的平均金融知識水平是61.44。受訪家庭中絕大部分是已婚家庭,占據受訪家庭總數的89.9%;家庭戶主的平均年齡56歲,平均受教育程度處于中學水平;家庭戶主性別中,大部分以男性為主;受訪家庭基本上以三口之家為主;受訪戶中約70%的家庭為城鎮家庭,家庭的風險態度平均水平為1.99,風險偏好處于中等水平。

表2 變量描述結果
因為本文利用的是橫截面數據,時間序列多,不用進行相關性分析。
1.金融知識對是否購買商業保險的影響。根據實證分析得出模型1的檢驗結果,如表3所示。從結果可以看出,家庭戶主金融知識水平越高,家庭購買商業保險的可能性越大。家庭戶主的婚姻狀況反向影響商業保險購買,這很可能是由于結婚后家庭撫養費用增加導致流動性資金減少,沒有更多的閑置資金購買保險。隨著年齡的增長,會降低家庭商業保險參與的概率,可能是因為很多人壽保險有投保年齡門檻,超過55 周歲,很多商業健康保險也無法購買,可選擇的險種也越來越少。性別與商業保險購買呈負相關關系,表明女性更易于參與到商業保險市場,女性的家庭責任危機感比較強,更偏向于運用商業保險降低家庭風險。收入、總資產和總消費額越多,更容易參與到商業保險市場,這和現實中越是富裕的家庭購買的商業保險保額和種類也更多是一致的。家庭戶主的文化程度顯著正向影響商業保險購買,因為文化程度越高,越懂得利用商業保險作為風險規避工具,降低家庭面臨的諸多不確定性。表3 中結果2 和結果3 分別是農村和城鎮樣本分析結果,不論是農村樣本還是城鎮樣本,金融知識水平越高,家庭參與商業保險的可能性越大,但是農村樣本和城鎮樣本數據也存在一些個別差異,比如,婚姻關系、性別和家庭成員數在農村數據中不顯著,但是在城鎮數據中顯著,這可能與城鄉居民經濟特征差異有一些本質關系。家庭住房數量在農村居民中顯著,但是在城鎮居民中不顯著,可能原因是農村居民的家庭資產比較單一,住房是其主要資產,住房越多,家庭經濟狀況越好,購買商業保險的可能性越高。

表3 金融知識對家庭是否購買商業保險的影響
2.金融知識對商業保險參與程度的影響。模型2實證結果如表4所示。可以看出,不論是全樣本還是分組樣本,家庭金融知識都在1%的水平上顯著正向影響商業保險參與程度,研究結果在城鎮和農村同樣顯著。可能原因是金融知識水平提升后,居民意識到家庭可能面臨的諸多不確定性,更愿意拿出日常收入的一部分購買商業保險產品來規避風險。從控制變量來看,婚姻狀況在農村樣本中不顯著,家庭戶主年齡越大,家庭年商業保險保費支出越少,消費、資產和收入都在1%的水平上顯著影響家庭保費支出額。
3.中介效應分析。為了探究金融知識影響家庭參與商業保險市場的路徑,本文嘗試從風險態度的角度來分析金融知識的影響路徑,并且借鑒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的研究方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居民金融知識水平的提高,有利于消費者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對市場風險產生正確的認知,進而有利于適度提升消費者的風險偏好。而商業保險不論是人壽保險還是財產保險,在一定程度上都能有效規避風險發生的不確定性。因此,金融知識水平提升后很可能提升家庭戶主的風險偏好,從而促使家庭購買商業保險。本文通過模型檢驗風險態度對家庭是否購買商業保險的中介影響。
根據模型3進行Probit回歸,檢驗金融知識對家庭購買商業保險的影響。檢驗系數α1的顯著性,若顯著,則按中介效應立論,否則按遮掩效應立論;然后對方程(4)進行有序的Probit回歸,檢驗金融知識對風險態度的影響;最后對方程(5)進行Probit回歸,檢驗加入風險態度中介變量后金融知識對是否參與商業保險市場的影響。根據回歸結果看δ1和ρ2的顯著性,若都顯著則繼續看ρ1的顯著性,若ρ1也顯著則比較δ1、ρ2和ρ1的符號,如果同號,屬于部分中介效應,則看中介效應占總效應的比例。從表5 可以看出,金融知識通過風險態度顯著促進了家庭購買商業保險。從表5最后一列可以看出,加入中介變量風險態度后,金融知識對是否參與商業保險市場依然顯著,并且從中介效應的檢驗結果看出,風險態度的中介效應非常顯著。由此,假設2得到證實。風險態度作為影響參與商業保險市場的中介變量,在金融知識對參與商業保險市場的影響中,占其影響總效應的9.35%。

表5 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綜上所述,金融知識影響家庭商業保險購買的路徑如下:金融知識→家庭風險態度→家庭商業保險購買,風險態度發揮了中介效應作用。
本文采用變量更換法檢驗上述實證結論的穩健性和可靠性。金融知識變量直接用受訪家庭戶主對利息計算、風險識別和通貨膨脹計算三個金融知識問題的正確回答數量表示,加入上述模型檢驗,結果如表6 所示。可以發現,金融知識提升依然能提升家庭購買商業保險的概率。并且,變量替換后,風險態度的中介效應也非常顯著,和前面檢驗結果基本一致。

表6 穩健性檢驗結果
本文選擇CHFS(2019)年的家庭調查數據,采用因子分析法重構金融知識指標,然后運用Probit 和Tobit 回歸模型分析了金融知識對家庭商業保險購買是否存在顯著影響,并檢驗風險態度的中介效應作用。結果發現:提升居民金融知識水平,有利于居民正確認知各種不同類型的風險,從而促使居民購買商業保險產品降低風險發生的損失,該分析結果在城鎮家庭和農村家庭之間無顯著差異。
基于以上分析結論,本文提出以下三點建議:第一,加大金融機構宣傳力度。可以通過金融機構線上線下平臺普及金融保險知識,讓居民隨時隨地能了解、學習金融保險知識。第二,加大政府宣傳力度,幫助居民正確認知各種類型的風險。現在屬于網絡化社會,既存在很多理財陷阱,同時也存在很多投資機會。事實上,除了風險投資的財務風險以外,居民還面臨很多人身和財產方面的風險,比如意外或疾病產生的風險和通貨膨脹帶來的養老風險等,正確認識各種風險類型,才能讓家庭有針對性地采取應對不同風險的措施,而不是一味地排斥風險。第三,保險公司也應該加大產品推廣力度,根據城鄉經濟水平差異,有針對性地開設一些更加專業和更加人性化的產品,讓更多不同收入水平的家庭都能購買到需要的保險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