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奇
大學在讀,河南安陽人。作品見《青年文摘》《星星》《星火》《草原》《海燕》《美文》等,《作品》雜志刊評員,現為《青春》雜志實習編輯,曾編輯多種選本。
草 果
我的人間僅剩下一枚草果的呼吸,黃昏
當候鳥南飛時忘記了腳步
天邊的云
漫無目的地走進山堆起的樓舍
我會,將扉頁的文字重新讀起,讀給江
讀給河流,還有你的昵稱
穿越時空的船在江上行走,江邊
我看你穿百褶裙向我走來
像百年前
列車走進我足下的土地。我們相逢
在雨中邂逅此生的皮囊,我會從兜中掏出
一枚草果
將它作為我與神明私定的戒指
壽 山
禁止與,一切吵鬧的野獸為伴。清晨
我筆下的文字里沒有閑花,也沒有野草
壽山石是我的乳名
我將它贈送給長江
以及地質圖騰里的黃河
后來人,請你莫翻開古老的雜志
莫從繁雜的作者中尋找我的姓名。我已
于清晨破曉前歸于沉寂
在魚親吻漣漪時的
嘆息里,在雨親吻山林的雷聲中
我已悄然歸于一處隘口
歸于一座山腳的
低矮的松樹下
這里沒有人記得我。后來人
你且好好生活,明天的云際,依舊是
碧海般的藍天
墳 塋
所謂墳塋,不過是一抔土堆成的碑
人們在其上刻滿文字,企圖與時間的風沙
多些較勁的機會
盡管,所有人都知道
這些是徒勞者的工作,但沒有人質疑
像一種暗藏于世界法則的成規
值得所有人去執行
一種關于死亡的密謀
它偉大得,會激起親人的熱淚。它渺小得
像至親會醒來的謊言,這種謊言我兒時聽過
后來我又把它講給新的小孩聽。好似
這種深植于人類悲傷的文化儀式,除擁有
死亡以外,還有些其他的意義
姑且把它叫作:
在世者和逝去者跨越土地的密謀
作 家
當我拿起筆,書寫小孩時的夢想
我首先認為它是一首詩,在歲月的河里
簡短的文字更有吸引力
它更貼近于地表
更貼近于謊言背后的真誠。有人說
在繆斯死之前有段極美的舞蹈,她只跳了一次
史學士將它稱作童年,后來再無人見
我抖抖肩
盡可能將這些年的事情真實
作為編撰文字的人,有時也是在
編撰合理且適合閱讀的謊言。有些人沉迷
有些人想要提筆
有些人想要成為作家
好似這樣就會有萬種魔力,來代替
青春腹地里因為信念所留下的傷痕
沙 沙
沙沙,你看天邊的云,多像你的羽衣
像你低眼時折起的黛眉,擁有果樹
和一片林子的哀傷。我愿你
有能夠征服眼淚征服歲月的能力,愿你
有座可以常居的高臺歇腳。人間的柏油路
太長太硬
我想和你在黃昏時候回農村
愿你的靈魂可以在田里久經安眠,愿我們
不會因為旁人的奢靡而低眉折腰
沙沙
你是云和高塔的女兒,人們稱你作風
而我稱你的乳名,在雨后的天橋上
我們緊緊相依
像一對前世擁有承諾的戀人
廢舊車站
長途汽車站死在今天,也許是上級文件
下來的那天
它的文明軀體就此破碎,即將步入
土地和時代的輪回
走進庭院,撫摸其上的紋理
衰老的警示牌下
布滿上個世紀的條例。落款是
1997年,那時我還沒有出生
我的父母在此相愛,他們說起那個時代的摩登
后來又說起他們的孩子,他的乳名和
未來的規劃。他們希望孩子成為公交司機
為人服務的那種
不用經歷風雨,只開車就好
只去遠方就好
不用當個詩人,不用拿起筆
在傍晚時分走進車站的墓地,緬懷往事,和他
已多年未見且不可見的父親
江 渚
首先應感謝一位船翁,感謝他對我奇想的
肯定
感謝一個黃昏我踏上這片土地,像
善于沉默且面向江口的盲人
也許我擁有眼睛之外的視野
在我閉上眼時
我便擁有了更遠的距離,擁有了江上的帆
還有一只善獨的海鳥
在天邊的洋里游動
靜靜地,山旁的天際逐漸暗淡下來
守口如瓶的人說出了秘密
被說的人不知曉
依舊在時間的泡沫里高枕無憂,好似承諾
真正擁有無限保值的能力
盡管它的價值
像大壩一樣擁有時間決堤的期限
隔 江
現在,我們應當坦率地提出分手
提出不合適的理由,和你給我的假氏名
像一道灰褐色的傷疤,印在石山上
天空的雨,也因此有了姓名
雨是湖北的,也可能是蜀地來的
總之他在此處落下了腳
落下雨后的落霞,和我們之間
一條江的鴻溝
黃昏時,我們站在河流對岸
像許久碰面的旅客,來不及揮手
便失身于人海中央
成 都
飛機落地,接著,民謠響起
行人匆匆下車
此刻都想爭當第一。唯我不想
與這座城市的匆忙不同
我想見你,想我們圍在鍋爐前
燙燙雪域的牛羊肉,想你碰到我的驚訝
過去的多年
我們都因為沉默,而顯得太過荒唐
一會兒出站,我就去買束茉莉花
在初夏的季節,它和你的百褶裙更搭
也許,應再加上兩枚玉佩
橫亙在我們中間時,他擁有聲響
像骨頭碰撞的聲音,也像
我想你時楚地天際的雷聲
(編輯 黃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