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婧
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五千年中華文明歷經遠古時代、青銅時代、禮樂文明到現代社會的嬗變,坎坷跌宕延綿生發。作為我國的第二大河流,黃河是中華兒女繁衍生息的重要地理區位,是連結我國社會經濟發展和文化生態建設的重要紐帶。2021 年我國黃河流域各省區的GDP 為28.6 萬億元,占比全國GDP 的25%,遵照習近平總書記《在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座談會上的講話》和我國2021年發布的《“十四五”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規劃》《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規劃綱要》規劃要求,在新時代的發展背景下,對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弘揚不僅對維護民族文化多樣性、增強文化認同和民族凝聚力、實現文化賡續綿延具有重要的意義,更是扎實推進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的現實需要。
國務院先后公布的第一到第五批國家級非遺項目總計3610 項,其中黃河流域國家級非遺項目共計1042 項。黃河流域國家級非遺項目和數量分布情況和類型結構分別見表1 和圖1:

圖1 黃河流域九省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類型結構圖

表1 黃河流域九省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數量分布情況

續表
在區域分布方面,黃河流域九省區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數量呈現上游—下游—中游降序分布。上游非遺數目最多,共458 項,占全流域非遺的43.95%;其次是下游,與中游非遺數目相差不大,共311 項,占比29.85%;下游相對最少,共273 項,占比26.19%。
在省域分布方面,黃河流域九省區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數量存在顯著的不同。山東非遺數目最多,達到186 項,占比17.85%;山西僅次于山東,共有182 項,占比17.46%;寧夏非遺數目排名最末,共28 項,占比2.68%;其余六省的非遺數目,四川、內蒙古、河南三個省區的數目排名相對靠前,占比分別為14.68%、10.17% 和11.99%,青海、陜西和甘肅三個省的數目排名靠后,總量差距不大,占比分別為8.44%、8.73% 和7.96%。
在類型分布方面,黃河流域九省區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完全涵蓋了非遺的十大類型,但存在著顯著的不均衡特征。傳統技藝類在九省區中所占份額最高,共163 項,占15.64% ;傳統戲劇類位居第二,占比14.29%,共149 項;傳統音樂類、傳統美術類和民俗類數量相差不多,分別為140 項、131 項和129 項,占比13.43%、12.57% 和12.38% ;傳統醫藥類在十大類型中占比最小,僅占4.22%,共44 項。
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發展和存續離不開傳承人的世代堅守和努力,依據國務院及國家文化和旅游行政主管部門的公開信息,截至2021 年全國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共3062 人,其中黃河流域九省區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共825人(見表2)。

表2 黃河流域九省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分布情況

續表
從省區分布來看,山西國家級傳承人數量最多,共150 位,占九省區非遺代表性傳承人總數的18.18% ;寧夏國家級傳承人數量最少,共22 位,占比2.66%。從傳承類型來看,傳統戲劇類傳承人數量最多,共218 位,占九省區十類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總數的26.42% ;傳統音樂類、傳統美術類和傳統技藝類傳承人數量差距不大,分別為123 位、101 位和118 位,占比14.9%、12.24% 和14.3%;民間文學類傳承人數量最少,共25 位,占3.13%。從傳承人性別來看(圖2),黃河流域九省區男性代表性傳承人共624 位,女性代表性傳承人共200 位,男性數量是女性數量的3 倍之多,呈現明顯的男女比例失衡現象。從九省區非遺數量與傳承人數量關系來看(圖3),兩者在山東、四川、山西和內蒙古四個省區相差較大,在青海和河南出現持平狀態,在其余三省兩者的數量差距不大。

圖2 黃河流域九省國家級非遺傳承人性別分布圖

圖3 黃河流域九省國家級非遺和傳承人數量關系圖
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依托黃河肩負起中華民族一脈相承的民族精神,深刻烙印著華夏文明的歷史記憶,是民族文化認同和文化自信的有力彰顯。以“黃河非物質文化遺產”“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和“‘九省’非物質文化遺產”為主題共檢索到期刊文獻1354 篇,選取“來源類別”為“CSSCI 來源期刊目錄”和“核心期刊目錄”進行檢索,得到213 篇有效文獻。梳理已有的研究成果,可知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成果最早的發表時間是2004 年,2007 年之前發文量整體較少,2007 年之后呈現迅猛增長階段,在2011 年整體發文量達到頂峰。
研究主題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針對黃河流域非遺本體,二是對黃河流域非遺的保護措施與對策,三是對黃河流域非遺在旅游發展中的作用及其開發形式。
在現代化的轉型浪潮中,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面臨危機,近年來國家層面和黃河流域九省區出臺了相應的政策法規及保護措施。在各方力量的共同努力下,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取得了顯著的成果,但在資金、制度、生態、傳承、開發等方面尚存一些問題。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
受制于全省各級地方的財政狀況,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經費有限。河南省三門峽市在報告中提到,市本級財政投入十分有限,難以保障黃河文化遺產保護利用作為系統工程整體推進,①《關于我市黃河文化遺產保護利用情況的專題協商報告》,http://www.smxzxw.gov.cn/Content-13-3430-1.html,2021-09-29 。寧夏在2022 年無政府性基金預算財政撥款收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以政府專項財政撥款作為經費主體,以對國家級名錄項目和傳承人的投入為主,對于省級名錄項目和傳承人以及各州、地、市、縣文化部門和保護單位的資金投入較少,加之各市縣(區)財政經費保障機制不健全,經費來源單一,普遍缺乏保護工作中必需的配套設施,搶救和保護工作嚴重滯后。
自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開展以來,相繼出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等政策法規,但是目前部分黃河流域省區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中仍處于無序狀態,缺乏各時期階段性規劃和專門性的保護法規及機制,導致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落實缺乏方向指導。另外,相關管理部門和機構隊伍知識結構單一落后,人員流動性較大,寧夏部分市縣(區)的非遺中心甚至沒有設置專職和專業人員。由于對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事項的特征把握、分級認定、管理和保護辦法認識不足,因此較難科學規范地深入推進黃河流域各省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
黃河流域九省區大量傳承人年事已高,部分國家級傳承人相繼去世,傳承人老齡化日益嚴峻。與此同時,伴隨著全球化成長起來的年輕群體,由于文化認同感、經濟收入等因素的影響,出現了對黃河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興趣度不高、參與意識薄弱的狀況。四川境內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和研習者已不足20 年前的20%,以師徒相傳、口耳相傳為主要方式的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面臨傳承鏈斷代的問題,處于瀕臨消亡的境地。
在新農村建設和城鎮化建設大力開展的同時,蘊含黃河文化意蘊的傳統村落被破壞。地方特色建筑風貌的消解、地方民俗的衰退、農耕文化的斷裂、人地關系的緊張,造成建筑環境趨同、歷史文脈中斷、人文生態失衡現象,地方風格逐漸變得模糊。[1]互聯網、旅游業的快速發展使得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逐漸向市場化和產業化轉型,“文化同質”“偽非遺”“偽民俗”等非遺資源過度開發的現象頻發,破壞了其中所蘊含的原真性和民族精神特質,加劇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消亡。
在動態保護層面,當前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以數據庫平臺建設為主。近十年間,黃河流域九省區各自建成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網。2020 年“黃河非遺數據庫”完成創建,2021 年5 月“黃河文化特色資源數據庫”啟動建設。總體來說,數據庫欄目架構多元全面,涉及“資源”“機構”“政策”“資訊”“學術”等方面;內容頁面的視覺設計充分應用技術手段,視覺效果生動,加強了用戶體驗效果;豐富的多媒體資源展示,涵蓋了大量圖集、音頻、視頻。但是,黃河流域非遺資源的保護利用在寬度和深度方面尚存不足,大多以展覽、節慶和儀式活動的形式傳承弘揚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傳播渠道、形式、內容等方面呈現單一的特點,創意度低,而且與旅游、企業、互聯網、學校等產業和機構的融合深度不夠,導致宣傳力度不強,普及程度不足,民眾關注較少的情況出現。
保護弘揚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僅是促進文化認同,提升文化自信的時代要求,更是建設文化共同體,推動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的應有之義。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要以全局性、整體性、系統性的眼光,堅持真實性、完整性、創新性和可持續的保護及開發原則,把搶救和保護放在首位,樹立協同發展的價值理念。
政府層面應加大專項資金的投入力度,建立“重點扶持”的非遺傳承保護經費特別供給機制,有側重地給予經濟欠發達地區非遺傳承保護經費扶持。①直通兩會.市縣級非遺存在重申報輕傳承現象.委員呼吁設傳承經費特別供給機制(baidu.com)。除此之外,要借助社會各方力量加快資金渠道拓展,完善多元化的資金投入機制,鼓勵以捐贈、資助和基金會等形式對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予以幫助。黃河非物質文化遺產展示中心是洛陽市“十四五”期間的重點工程,該項目總投資18億元,采取了銀行信貸、發行股票、發行債券等多元化的融資方式,保證了非遺工作的有序高質量開展,應予以肯定鼓勵。
在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過程中,首先需要明確普查策略,通過對各地區非遺存在狀態的普查與總結,最后形成一套可在全省實施的非遺普查方針;[2]其次,厘清項目評審認定標準,細化項目分類的依據和規范;第三,有針對性的根據黃河上、中、下游地域生態文化經濟等因素,健全黃河流域各省區的保護制度和政策法規,完善管理、運行和監督三個方面的機制,并貫徹落實。例如,青海省出臺《青海省非物質文化遺產條例》《青海省省級文化生態保護區管理辦法》《青海省省級非遺工坊認定和管理辦法》等政策,在傳承體系、保護方式等方面逐步深化升級,形成因地制宜的青海非遺保護實施路徑;最后,加強機構建設,分層次地開展專業人才培養,定期為工作人員進行培訓,做到分工明確、各司其職,形成一支專業化的保護隊伍。
傳承人是非遺傳承發展的核心要素,傳承人的保護與培養是保障非遺可持續“活態”發展的基礎。一方面,應充分考慮年齡、性別比例、地區分布等因素,完善對現有傳承人的管理機制,建立完備的考核和獎罰制度;[3]另一方面,在國民教育體系中引入黃河文化培養計劃,優化全域教育布局,與省內高等院校和科研院所密切協作,圍繞黃河流域非遺設立特色專業學科,建立研究培訓基地、技術創新中心和專家智庫,培養碩士、博士等專業復合型人才并設立專項研究資金。
文化生態保護區建設是區域性整體保護思路和活態傳承理念的彰顯,更是實現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文化生態可持續發展雙贏局面的有效途徑。2007 年我國建立了第一個國家級文化生態保護區,在十幾年的發展歷程中,文化生態保護區建設主要以文化生態學理論為宏觀指引,以生態位理論為理論支撐,以文化地理學為方法指導進行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路徑探索。近年來,文化和旅游部在黃河流域九省區先后設立了9 個國家級文化生態保護(實驗)區,黃河流域各省區相繼建立省級文化生態保護區。各相關部門應積極開展保護黃河流域傳統村落的工作,保護具有黃河流域特色的社會、人文和生態環境,深挖黃河文化特色,在此基礎上,與優化區域環境、鏈接區域經濟,構建文化生態產業等模式相結合,借鑒法國、美國和韓國的文化生態保護相關實踐經驗,對黃河流域文化生態的互構性發展和協同合作模式進行深入探討,開展本土化、系統性的黃河流域文化生態保護區建設。在開發利用方面,注意衡量和把握“原汁味”與“創新”間的比重,保證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開發利用的合理性和可行性。
在數字中國時代發展背景下,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要以數字化技術為依托,開發黃河非遺新模式,賦能從黃河流域非遺的基礎性傳承保護、文化和旅游融合開發到公共文化服務全階段,整合跨區域文化資源,構建國際化格局。首先,黃河流域九省區應繼續積極完善和升級數據庫平臺建設,構建“黃河非遺共同體”信息門戶。黃河流域以黃河非遺數據庫為例,數據庫從整體上系統地梳理了黃河流域九省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涵蓋“河洛非遺·影像展”“線上黃河非遺大展”“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專題”和九省區四類級別、十類類別的非遺詳情,為黃河文化的創新發展奠定了基礎。其次,借助新媒體的時空結構特點,以黃河流域非遺的歷史文化、民俗文化等資源為內核,與動漫、音樂、影視、戲劇、舞蹈等形式結合,利用“互聯網+”平臺及“三微一端”的優勢,盤活黃河流域非遺IP,實現黃河流域非遺的傳播及時代價值重構。最后,打造黃河非遺品牌,深入發掘黃河流域九省區非遺的歷史文化資源,將黃河非遺資源的故事內容打造成為與多種黃河文化產品相銜接、融合發展、具有高度辨識度和流動性的文化符號。
堅持“非遺+旅游”的主線發展道路,構建旅游廊道,利用黃河流域九省區獨特的非遺和人文生態環境推動沿線旅游業發展。近年來國內“非遺+旅游”的市場逐漸出現“非遺+研學”“非遺+民宿”“非遺+文創”“非遺+演藝”“非遺+節慶”等幾種主要的非遺融合開發模式,[4]黃河流域城市應依托“非遺+”的融合傳承思路,推進“非遺+”產業聯動發展,助力鄉村振興。在橫向維度上注重區域各產業跨行業、跨平臺融合發展,在縱向維度上利用5G、人工智能、VR 和AR 等最新科技成果,推進黃河沿線產業升級更新。
隨著國家戰略的規劃落實和全社會文化意識的日益覺醒,針對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不斷提上日程。對黃河流域九省區非遺資源的現狀進行調查,發現其保護工作在具體實踐過程中存在投入經費不足、政策機制不完善、傳承隊伍薄弱、文化生態破壞和保護模式單一等問題。
在二十世紀的第二個十年,保護傳承黃河非遺成為落實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國家戰略的重要內容。我們應立足新時代、借助新技術、采用新模式,依托“空陸網海”四條絲綢之路保護傳承和弘揚黃河流域非物質文化遺產,提升黃河流域物質文化遺產的吸引力、輻射力和感召力,講好新時代黃河故事,加強國家戰略的文化軟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