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人生低谷的感悟

□雷軍

雷軍在小米成立12周年之際，以“永遠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將發生”為主題進行了年度演講。

生死關頭

這三年來，全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已經深刻地影響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和工作。如何面對這些連續不斷的巨大變化，不少人感到迷茫，甚至焦慮。今天的演講，我們不聊小米，聊點不一樣的話題：我是如何穿越人生低谷，又從中獲得了哪些重要的感悟。

這次我聊幾個故事。第一個故事，是我在非常年輕的時候就遭遇了“產品失敗、業務崩盤、公司差點關門”的困境。

故事要從30 多年前說起。在DOS 時代，WPS 非常流行，幾乎安裝在中國每臺電腦上，金山軟件如日中天。同時也有很大的隱憂，微軟已經帶著Windows 和Office 進入中國市場。我們要盡快研發出新的辦公軟件，才有機會正面和微軟抗衡。

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們也沒有細想，直接立項，還給項目取了一個氣勢磅礴的名字，叫“盤古”，我們希望盤古能在Windows 平臺上開天辟地。為了這個宏偉的夢想，我們沒日沒夜地奮斗了整整3年。到了1995年4月，盤古終于發布了。

但誰也沒有想到，盤古的銷量極為慘淡，不及預期的1/10。我的心態直接崩了，同事們的心情也從云端直接跌落到谷底，不少人選擇離開，辦公室開始變得空空蕩蕩，我經常徹夜睡不著。

金山這樣的金字招牌，盤古這么好的產品，怎么可能賣不動呢？我有點想不通，下定決心要“一竿子捅到底”，到第一線去把問題搞清楚。我決定親自去站店賣貨。

站店那幾天，每天總有幾個客戶，一進店就問，有沒有電腦入門的軟件。我有點想不通，學電腦，買本書看不就行了，為什么還要買學習軟件？我總是非常耐心地勸他們：“確實沒有這樣的軟件，你出門左轉就是一家書店，買本書跟著學就好了。”被問了很多次以后，我終于恍然大悟，既然這么多人想買，做一個不就完了嗎？說實話，和盤古一比，這類軟件確實沒啥技術含量，我們立刻開發了一個，就叫“電腦入門”，并且以最快的速度推向市場。結果大獲成功，還上了軟件暢銷排行榜。

回頭再看盤古的問題，原因非常簡單，就是因為“閉門造車”。我非常慶幸，如果不是這次危機，我可能完全沒有機會補上這么關鍵的一課。后來，我們陸續發布了“金山詞霸”“金山毒霸”等十幾款成功的軟件。就這樣，金山找到了活下去的路。但是我卻陷入了新的迷茫，開始了我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時間。

迷失彷徨

那時候，我一直沉浸在盤古失敗的情緒中，非常低落。我徹底失去了理想，1995 年4月底，我遞交了辭職信。

很快，我就找到了更有趣的事，那就是BBS（網絡論壇）。那時候，在論壇發帖，要求很高。大家都是撥號上網，上網費特別貴，如果你總是發無意義的帖子，會被痛罵。當時，我有足夠的時間認真準備每條帖子。而且我有個優勢，就是打字速度超快。其中最長的一個帖子，從晚上寫到天亮，有上萬字。

就這樣，我的發帖量經常排在全站排行榜上的前幾位。帖子寫得多了，我就成了版主。為了當好版主，我經常早上7點就開始上網，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好像比上班還累。不過，我過得非常充實。

在這半年里，我沒有任何目的，非常純粹的玩，玩得也特別開心。就是在這樣放松的氛圍里，我的情緒也在一點點恢復。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這段經歷真正的價值。2010年，我創辦了小米，第一步就是要把論壇做好。我們做得非常順利，不到一年就成了最火的手機發燒友論壇。怎么做到的？其實就是靠當年玩BBS當版主時學會的那幾招。很多人總是覺得，看小說、上網、打游戲只會玩物喪志，我個人的體會是，只要有一定的自制力，娛樂也是很好的學習方式。不帶任何目的，學起東西來，反而特別輕松、特別快。

錯失互聯網

1996 年11月，我結束假期，正式回歸金山。就在我埋頭重整金山的時候，互聯網的第一波浪潮已經蓬勃發展，而我忙著做軟件，不知不覺，與這一波浪潮擦肩而過。直到1998 年10月，我才真正意識到這波浪潮已不可阻擋。

當時，我以為自己完全搞明白了：互聯網就是工具。未來所有的公司都會用的，電商最有前途。

做電商，說干就干。2000 年5月，卓越網正式上線，在網上主賣圖書和音像制品。這次我信心爆棚，志在必得。

卓越的業務非常順利，困難只有一個：錢不夠，電商平臺實在太燒錢了。就在這時，全球互聯網泡沫破滅，進入了資本市場的寒冬。到了2004 年9月，實在熬不下去了，我們只能忍痛把卓越網賣給了亞馬遜，成了亞馬遜中國。誰也沒想到，僅僅半年多之后，新一輪互聯網熱潮又來了。卓越網，創辦于互聯網泡沫破裂之后，倒下于電商全面崛起之前。這真的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

很多人問過我，賣掉卓越，你后不后悔？我咬著牙說，不后悔。賣掉卓越網，對我來說，是一次重創，內心無比痛苦，就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一樣。更痛苦的是，作為一個創業者，我錯失了整個互聯網時代。在那段痛苦的煎熬里，我反復問自己，我們到底輸在哪里？

過了大半年時間，我才慢慢緩過來，徹底想明白了一些東西：“互聯網不僅僅是一次技術革命，更是一次觀念的革命；未來互聯網將融合到各行各業。”我想通的道理，本質上就是后來大家談的“互聯網思維”和“互聯網+”。

在這個過程中，我越發確信：一個全新的大時代，真的來了。

永遠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這些都是我經歷的人生低谷的故事。面對這些挫折、失敗，我也迷茫過、動搖過、甚至放棄過。如果沒有這些挫折，沒有這些挫折帶來的積累，就不會有今天的我。

沒有人會喜歡挫折、失敗，但每個人不可避免一定會經歷，甚至不少人現在正在經歷。你所經歷的所有挫折、失敗，甚至那些看似毫無意義消磨時間的事情，都將成為你最寶貴的財富。既然這些痛苦難以回避，那我們能做的，就是直面這些痛苦，在痛苦中堅持前行，讓痛苦來塑造更好的我們，這就是痛苦的意義、挫折的饋贈。

人生很長，無論如何，讓我們保持信念：永遠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