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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除合理懷疑的學理理解與司法適用

2023-04-05 15:15:11
中國人民警察大學學報 2023年1期
關鍵詞:標準

孫 航

中國政法大學 刑事司法學院,北京 100088

“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標準源自英美法系。起初,“排除合理懷疑”被視為唯心主義證據制度的組成部分,并不被我國司法學界所接納。后來,“排除合理懷疑”逐漸從一個被排斥的對象演化為司法實踐中的潛規則[1],直至2012年被《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刑事訴訟法》)正式引入。《刑事訴訟法》第53條規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符合三項條件。其中,“綜合全案證據,對所認定事實已排除合理懷疑”是必須具備的基本要件之一。據此,我國刑事證明標準正式引入了英美法系的“排除合理懷疑”(1)“排除合理懷疑”是我國的刑事證明標準,“高度蓋然性”則為民事證明標準;與我國不同,日本“排除合理懷疑”與“高度蓋然性”均為刑事證明應達到的證明標準。。應當承認,以“排除合理懷疑”闡釋、界定《刑事訴訟法》中的“證據確實、充分”,有助于彌補傳統證明標準抽象化與客觀化的缺陷,實現了從客觀與主觀的雙重維度對刑事證明標準作出規范[2]。但如何結合我國司法現狀,正確理解與適用“排除合理懷疑”這一舶來品,仍需斟酌。

與我國類似,日本亦于英美法中引入“排除合理懷疑”,其內涵與英美法基本無異。在刑事裁判中,法院就公訴事實進行認定時,對該事實的證明必須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程度。這里所說的“排除合理懷疑”,并不是指達到完全排除反對事實存在的程度,而是按照社會常識與一般性判斷,排除疑問存在的合理性,從而使有罪認定成為可能。2009年,日本裁判員制度正式施行。為便于裁判員正確理解“排除合理懷疑”等法律概念并據此形成內心確信,日本司法界針對“排除合理懷疑”的概念及其具體適用問題展開詳細探討。

有鑒于此,筆者于比較法視野下梳理日本“排除合理懷疑”的發展脈絡,明確日本“排除合理懷疑”的理論內化與制度改良。在理論層面,通過“排除合理懷疑”、高度蓋然性與內心確信之間的相互關系,可以澄清日本賦予“排除合理懷疑”之具體內涵;在司法實踐層面,透過“排除合理懷疑”證明標準在裁判員制度、間接事實認定中的適用情況,可以觀察日本“排除合理懷疑”的具體實踐樣態。日本司法的法制經驗,對于我國如何在中國語境下正確理解與適用“排除合理懷疑”這一舶來品,確有借鑒意義。

一、現狀反思:我國刑事證明標準中的“排除合理懷疑”

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改之時,引入了英美法系中“排除合理懷疑”這一經典表述,將其作為“證據確實、充分”的判斷依據,納入刑事訴訟證明標準體系。可以認為,我國是在堅持“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前提下,吸收“排除合理懷疑”,力圖采取一種改良的方式來彌補證明標準的缺陷[1]。

“排除合理懷疑”的引入,扭轉了我國證明標準長期以來強調證據完備、形成完整證據鏈、證據與證據之間相互印證等側重客觀因素之局面,調動了辦案主體特別是偵查人員、審查起訴人員的司法能動性,在一定程度上亦豐富了我國證明標準的層次性(2)《刑事訴訟法》中對偵查終結、提起公訴和定罪量刑的證明標準均表述為“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可能會引發證明標準“同一性”的問題。而“排除合理懷疑”的引入豐富了我國證明標準的層次性,不同階段“排除合理懷疑”的主體不盡相同,偵查人員、起訴人員、審判人員因掌握的證據材料以及發揮職能的不同,達到“排除合理懷疑”證明標準的難易程度亦不相同,從而形成刑事證明標準的層次性。參見:楊宇冠、郭旭:《“排除合理懷疑”證明標準在中國適用問題探討》,載于《法律科學》2015年第1期第158-165頁。。但“排除合理懷疑”這一英美法系舶來品,如何在中國語境下,與我國司法實踐相結合并發揮其應有效能,如何調動辦案人員特別是偵查人員、審查起訴人員、審判人員對于“排除合理懷疑”的訴訟認知,仍有待探討。

(一)作為“證據確實、充分”判斷標準的“排除合理懷疑”

“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的理論基礎是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強調證據的客觀性,以可知論為基礎,認為案件事實可以查清,客觀真實能夠達到。因此,“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亦被稱為“客觀真實”的證明標準[1]。然而,客觀真實的證明標準過于偏重證明標準的客觀層面,忽視了法官內心確信程度的主觀層面。過于強調證據的客觀性,強調案件事實的客觀方面,無疑是對事實認定者主觀能動性的否定。

有鑒于此,我國“排除合理懷疑”之定位,實則為“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判斷標準的主觀性要素,以“排除合理懷疑”解釋傳統的“證據確實、充分”。“證據確實、充分”具有較強的客觀性,但在司法實踐中,這一標準是否達到,還是要通過偵查人員、檢察人員、審判人員的主觀判斷,以達到主客觀統一。“證據確實、充分”證明標準側重于追求客觀效果,往往忽視了辦案主體特別是偵查人員、審查起訴人員的司法能動性。況且,若一味片面追求實現證據完備、形成證據鏈條,則易陷入重蹈法定證據主義覆轍之危險,使偵查人員或公訴人為取得特定證據走入極端:一則為取得證據而采取刑訊逼供等法律明文禁止的非法手段,形成冤案;二則由于某項證據的缺失,使原本已形成內心確信的、無疑是犯罪行為之人逃脫法律制裁,導致錯案[3]。《刑事訴訟法》引入“排除合理懷疑”,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證據確實、充分”證明標準的弊端,使其得以補充、細化。根據《刑事訴訟法》規定,“證據確實、充分”應當符合以下條件:第一,定罪量刑的事實都有證據證明。第二,據以定案的證據均經法定程序查證屬實;綜合全案證據,對所認定事實已排除合理懷疑。據此,涉及定罪量刑的犯罪事實,客觀方面需具備查證屬實的證據予以證明,主觀方面需對犯罪事實形成足夠的內心確信,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程度。客觀方面與主觀方面二者相統一,方可完成犯罪證明。

(二)我國“排除合理懷疑”的理論沿革與學理探討

1.自由心證下的“排除合理懷疑”

于我國而言,“排除合理懷疑”的法律移植過程可謂一波三折。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學術界始終認為,自由心證是主觀唯心主義的表現。在批判自由心證的背景下,“排除合理懷疑”與“內心確信”均被視為唯心主義證據制度的組成部分,是與自由心證相關聯的證據標準,并不被學術界所接納。20世紀90年代,學界逐漸開始主張以批判繼承的態度看待自由心證,與自由心證相關的理論研究層出疊見,自由心證不斷得以正名,而“排除合理懷疑”作為與自由心證相關的證據標準,逐漸浮出水面。至此,“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英美法系的“排除合理懷疑”以及大陸法系的“內心確信”三者并存,共同作為刑事證明標準,成為學術界熱議的對象。

2.司法解釋中的“排除合理懷疑”

作為傳統的刑事證明標準,“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雖處正統地位,但其本身亦存在過度強調證據客觀性等固有缺陷,學界對于其在司法實踐中暴露的問題亦進行全方位研討。在此過程中,學界逐漸改觀對于“排除合理懷疑”的傳統看法,主張吸納“排除合理懷疑”之優點至“證據確實、充分”之中。“排除合理懷疑”逐漸對司法實踐產生深刻影響,在被2012年《刑事訴訟法》正式引入之前,“排除合理懷疑”甚至作為刑事司法實踐中的“潛規則”,發揮實際證明標準的作用[1]。雖然如此,“排除合理懷疑”的法律地位仍不甚明朗,《刑事訴訟法》并未明確其法律定位,作為“潛規則”存在的“排除合理懷疑”亦因此無法進入正式的審判流程,刑事證明標準亦因此陷入悖論狀態。鑒于此,最高法將“排除合理懷疑”引入至司法解釋中。例如,最高法在起草《人民法院量刑程序指導意見》時,曾規定“人民法院在決定適用死刑時,定罪和量刑事實的證明應達到排除合理懷疑標準”[1],試圖給予“排除合理懷疑”合法化之定位。

3.2012年《刑事訴訟法》修改后的“排除合理懷疑”

幾經波折,2012年《刑事訴訟法》正式引入“排除合理懷疑”,雖未將其與“證據確實、充分”并列,只是給予主觀性判斷要素之地位,但對于刑事證明標準改革而言,可謂為不小的進步。自“排除合理懷疑”正式引入至今,學界對其適用范圍爭論不休,大抵可分為“統一說”與“層次說”。統一說強調各階段證明標準的統一性,認為偵查、審查起訴和審判等各訴訟階段的證明標準都應當能夠“排除合理懷疑”[4]。此觀點亦被立法部門采納,根據《刑事訴訟法》規定,只有達到“證據確實、充分”,偵查機關、檢察機關和審判機關才能作出偵查終結、提起訴訟和有罪判決的決定。而作為“證據確實、充分”主觀性判斷要素的“排除合理懷疑”,毫無疑問亦須得到貫徹。但是,偵查、起訴、審判三階段任務各不相同,對證據的理解亦不相同,三階段所適用的證據標準也應體現出從低到高、層層遞進的層次感,由此便產生了“層次說”觀點。另外,如今信息技術、大數據技術介入刑事司法的程度不斷加深,為順應數據化形勢,司法實務界開展刑事證明標準改革,試圖強化大數據的深度應用,建立大數據與刑事證明標準之鏈接,從而形成可數據化的刑事證明標準,以減少司法任意性。如此,原本為克服證據標準過度客觀而引入的主觀性判斷要素“排除合理懷疑”,是否違背了當初的引入初衷,以算法取代“排除合理懷疑”主體的主觀評價,是否偏離了“排除合理懷疑”之內涵,值得思考。進言之,無論是統一說、層次說,亦或是大數據背景下證據標準的可數據化改革,均應建立在對“排除合理懷疑”內涵正確理解的基礎之上。原本為克服證據標準過度客觀而進行的刑事證明標準改革,不能陷入客觀性回歸之危險。

二、域外考察:日本“排除合理懷疑”的學理探討與司法適用

在大陸法系內心確信的證明標準模式之下,認定者依憑良心、理性達致內心確信即可作出判決,其重要依據就在于事實認定者被視為司法精英,具備超越常人的認知能力。而英美法系則隨機選取陪審員,在衡量是否排除合理懷疑后作出是否有罪的判斷,由身為常人的陪審員作出事實認定。盡管精英司法和常人司法很難一較高下,但常人司法中的“排除合理懷疑”逐漸為實行精英司法的大陸法系國家和地區所借鑒[1]。同為大陸法系國家的日本,由于其本國內心確信標準缺乏細化規定,加之二戰后受英美法影響頗深,引入原為英美法系通行證明標準的“排除合理懷疑”。在此之后,日本圍繞自身司法特征及實踐,不斷加以修改與完善,在司法實踐中將其作為證明標準的重要解釋,甚至作為刑事定罪的證明標準予以適用[5]。

(一)日本“排除合理懷疑”的學理探討

1.“排除合理懷疑”與高度蓋然性:日本刑事證明的客觀標準

日本刑事訴訟中的“排除合理懷疑”,側重于排除“客觀懷疑”(3)日本學者原田國男指出,將“合理懷疑”視為“客觀懷疑”的主要理論來源是充滿預斷與偏見的有罪推定理論。合理懷疑并不是高度懷疑,一直以來都強調排除的客觀懷疑也不是高度懷疑。。概言之,“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是指證明至“不存在合理懷疑之余地”的程度,即按照健全的社會常識,排除疑問存在的合理性從而形成真實的內心確信,使有罪認定成為可能。而高度蓋然性是指與確定性無限接近的高度可能性[6]。與法官所形成的內在心證(主觀心證)“確信”相對,日本刑事裁判中通常將“排除合理懷疑”以及高度蓋然性視為與犯罪證明程度有關的“客觀標準”加以考量,如此表明了高度蓋然性與“排除合理懷疑”二者間必然的耦合。為得到內心確信,法官需對犯罪證明作出判斷,而“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或高度蓋然性則為評判該判斷是否得當的客觀標準。針對犯罪證明,主觀上形成內心確信,客觀上達到“排除合理懷疑”,二者既相互統一,又各自具有其自身應有之義。

與自然科學根據實驗對“真實”作出的邏輯證明不同,犯罪證明作為訴訟證明,更偏向于歷史證明(4)參見:日本最高裁判所1948年8月5日判決,刑事裁判集第2卷第9號第1123頁。。前者的目的是尋求“真理”本身,而后者由于其性質不能尋找絕對的真理,但卻必須滿足該事實存在的“高度可能性”,即按照一般常識判斷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疑問)的程度、形成關于真實的內心確信即可完成證明。對于邏輯證明來說,基于當時科學水平的限制可能無法提出反證,而從屬于歷史證明的訴訟證明是相對的歷史探究,具有相對性和歷史性,存在提出反證的余地。刑事裁判中的“犯罪證明”需具備“高度的蓋然性”,是指“與真實無限接近的蓋然性”,即任何常人都不會產生懷疑的程度,雖然并不完全否認反對事實的存在,但刑事裁判在追求“蓋然性”時,仍需注意防止陷入誤判的危險[7]。另外,訴訟證明是通過審判法庭調取證據的方式,認定過去事實是否存在。雖然追求絕對的真實是理想所在,但由于訴訟證明本身的性質,并不可能對其進行過分究明,因此,它只能被描述為“與真實性無限接近的高度蓋然性”或“證明到沒有合理懷疑的程度”,簡稱為高度蓋然性與“排除合理懷疑”。以上簡稱雖可能會被認為有降低維度之嫌,但它一定是“無限接近于真實”而且永遠不會遠離絕對真理[6]。

2.“排除合理懷疑”與內心確信

日本學界對于“排除合理懷疑”與內心確信之間的關系,始終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分析日本“排除合理懷疑”與內心確信之間的關系,還需結合日本最高法院在判例中針對“有罪認定需達到的證明程度”作出的解釋:首先,日本最高法院認為,訴訟證明并非邏輯證明,而是一種歷史證明,即不必追求絕對的真實,而是滿足與真實無限接近的高度蓋然性,達到任何常人都不會產生懷疑的程度,從而得到內心確信即可完成證明。其次,犯罪證明中的高度蓋然性必須是在以不允許反對事實存在的“確定性”為無限接近趨勢的基礎之上,作出犯罪證明充分的確信判斷。再次,進行有罪認定需要達到的“排除合理懷疑”,并不是指完全不存在反對事實,而是指即使有反對事實存在的抽象可能性,但若根據社會常識普遍判斷這種懷疑是不合理的,仍能夠認定有罪。

根據上述判例解釋,“排除合理懷疑”與內心確信之間的關系可得到進一步厘清。內心確信是法官“排除疑問”的心證(主觀標準);而“排除合理懷疑”或高度蓋然性,則是法官為形成內心確信在犯罪證明中所需達到的客觀標準(5)也有學者認為,“內心確信”是一審中犯罪證明的要件,而“排除合理懷疑”或“高度的可能性”則是作為事后審理的上訴審判斷原判決是否正確的標準。上訴審的排除合理懷疑是在“判斷基于直接主義的一審事實認定是否得當”的框架內討論的。。作為心證程度的確信,與英美法系國家“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標準基本同義。毋庸置疑,犯罪事實的存在,以及被告人與犯罪行為人的同一性心證,應當達到內心確信的程度[8]。內心確信與“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具有同一性,作為主觀判斷標準的內心確信與客觀判斷標準的“排除合理懷疑”或“高度蓋然性”,二者的心證程度實質上處于同一水平[6]。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心證,同樣也被認為是“接近真實確信”的心證。誠然,這里的“確信”并非與絕對真實相一致,而是法官基于證據理解事實本身,通過其證據關系得出的、能夠被任何常人所理解的、沒有疑問的內在狀態。這也就意味著,確信需要達到的心證與“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以及“高度蓋然性”所需達到的心證屬于同程度的心證,當排除合理懷疑并形成內心確信,即可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程度。未經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便形成內心確信,以及經過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卻未形成內心確信,均不被允許。

3.“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程度

刑事裁判中的有罪認定,以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程度為必要條件。前已述及,“排除合理懷疑”并非指完全不存在反對事實,而是指按照健全的社會常識,排除疑問存在的合理性,從而使有罪認定成為可能。這一點無論是針對直接證據亦或是間接證據而言都并無不同(6)參見:日本最高裁判所2007年10月16日判決,刑事裁判集第61巻第7號第677頁。。就內心確信而言,法官形成的內心確信也存在一定的幅度。雖同樣屬于“決定刑罰權存否及范圍”的事實,但罪體(犯罪事實的客觀方面)是否存在,以及被告人是否為犯罪行為人這一待證事項(罪體與被告人的連接)需要極高程度的心證。與此相對,針對被告人是否存在故意或過失、犯罪行為目的(針對目的犯而言)等主觀要素,是否存在違法阻卻事由、責任阻卻事由,以及對個別易混淆的犯罪行為進行定性時(例如貪污賄賂犯罪中的賄賂行為,一個犯罪行為應被定性為搶劫還是盜竊,一個犯罪行為應被定性為欺詐還是侵占),通常不必要達到與前者相同的、極高程度的心證。換言之,與前者相比,即使證明程度略低,也可認為其達到了內心確信的證明程度,對上述事實所形成的心證,更偏向于憑借實務感覺作出的心證。除以上所列諸點,處罰條件、處罰阻卻事由、訴訟條件、能夠影響定罪量刑(主要是可能影響判處較重刑罰)、反映實際情況的具體事實(例如犯罪前科、被害恢復的缺乏等)以及自白任意性的證明,達到上述證明水平也可稱其達到了內心確信的程度。但是,單就酌定情節事實(諸如被告人自省、被害人感情等各種酌定事實)而言,比起判斷是否存在酌定情節事實,更需反復探討酌定情節事實的認定程度,即對酌定情節事實需要作出何種程度的認定才能夠被大眾接受。

(二)日本“排除合理懷疑”的司法適用

1.裁判員制度中的“排除合理懷疑”

東京地方裁判所委員會指出,日本司法界乃至整個日本社會批判裁判員制度的理由之一為,裁判員在審理案件時過于感性與情緒化。但法官亦存在人的感情,不能保證法官絲毫不受主觀意志或其他因素影響,將理性貫徹到底。為避免法官的私人偏見,唯一可以希冀的是法官能夠根據其良心來行使理性。因此,在案件審理過程中,不僅需考察職業法官或非職業法官(裁判員)根據“法官的良心”作出的理性判斷,哪一方客觀上更為純粹,還需考察職業法官的數量對整個審判合理性的影響。在適用裁判員制度審理的刑事案件中,法官與裁判員都需依據自身的價值觀與經驗對證據進行評價。長期以來,是否存在“合理懷疑”的判斷是十分微妙的[9],以未形成內心確信為由而進行無罪抗辯的大有人在。對于并非法律專業出身、甚至毫無法律實務經驗的裁判員而言,需在理解“排除合理懷疑”基本概念的基礎之上,作出是否“排除合理懷疑”的判斷。事實認定存在的困難之處,或多或少會為裁判員帶來不安情緒(7)既然不存在從萬人之中抽象出來的“普通人”,那么在刑事裁判中還需要裁判員與法官將自身抽離出來,以“普通人”的視角作出判斷確有困難之處。。因此,在審理與評議適用裁判員制度的具體案件時,法官有必要向裁判員正確闡明“排除合理懷疑”與“內心確信”二者之間的關系,在此基礎之上,匯集不同意見,經過相互探討后得出最終結論。在此過程中,如何正確運用“排除合理懷疑”,以及如何將刑事裁判基本原理以通俗易懂的方式進行說明,有必要進行詳細探討。

(1)法官與裁判員在事實認定方面的差異

裁判員制度正式施行前,日本司法界從未停止對法官與裁判員在事實認定方面存在的差異性的探討,大致可歸納為以下三點:

第一,事實認定能否充分進行。由于裁判員法律專業知識匱乏,一般而言,很難期望裁判員在事實認定時對證據進行詳細的分析研究,裁判員的事實認定能否充分進行亦受到質疑。裁判員制度實施前,證據的分析性審查由職業法官主持;裁判員制度確立之后,似乎出現了一種新趨勢,即法官與裁判員雙方均需對證據進行徹底的分析性審查之后,提出更為詳細的論據與主張。另外,裁判員提出的論據與主張,極有可能受到職業法官的強烈影響。即在職業法官的證據分析基礎之上,推導得出分析論證。

第二,事實認定固有的專業性(法律專業知識與審判經驗等)。事實認定所需的經驗法則與邏輯法則,建立在積累、理解大量案件的基礎之上;就刑事案件的審理而言,法官與裁判員需要具備不同于日常生活的專業化素養,僅依據生活常識判斷作出的事實認定,并不符合日本刑事司法現狀。于法官而言,隨著刑事審判經驗的積累,其事實認定能力亦隨之提高。不同法官之間存在的經驗差異,致使其事實認定能力亦因人而異;于缺乏法律專業知識與審判經驗的裁判員而言,在一些刑事案件審理中,判斷“有無共謀”等專業性法律概念時,往往會出現理解困難等問題。因此,法院需要充分考慮如何將這些復雜且專業性強的法律概念,以簡潔明了、易于理解的方式,向裁判員解釋其真正含義(8)參見:日本平成十九年(2007年)司法研究《難解な法律概念と裁判員裁判》。,以彌補裁判員專業性知識的匱乏,共同作出更易被國民所接受的事實認定結論與主張;于裁判員制度而言,法官與裁判員因審判經驗與法律專業知識不同而產生事實認定方面的差異,是該制度建立的當然前提。既如此,則有必要進一步考量事實認定差異將如何影響(或者說產生多大程度的影響)法官與裁判員對是否存在“排除合理懷疑”證明的判斷。在案件審理過程中,法官與裁判員在最后判斷是否存在“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之前,需通過聽證與審議的方式,充分了解案件爭點、證據以及相關專業法律概念。與美國陪審團審判不同的是,日本適用裁判員制度時,若裁判員不能夠完全理解案件爭點、證據或專業性強的法律概念等,法官可提供相應的補充解釋。在此基礎之上,法官和裁判員共同分析證據并充分交換意見。由此,單就制度運行方面而言,事實認定能力的差異,并不一定直接影響“犯罪證明有無排除合理懷疑”的判斷。

第三,法官和裁判員在事實認定方面的差異。日本司法界尚存在一種觀點認為,應盡可能尊重裁判員作出的事實認定。有學者認為,法官自身形成認定的同時,還應從“事后追溯性審查”的角度出發,對案件進行評議;還有學者認為,若一審判決反映了裁判員在其經驗與倫理中的視角、感覺與健全的社會常識,那么除非一審法院忽略了能夠被客觀證據證明的事實,以及在經驗法則和邏輯法則之下得出的合理結論,上訴法院應當對一審判決采取尊重的態度。鑒于裁判員制度的設立初衷(9)實現從“精密司法”到“國民司法”的轉變,使日本國民真正參與到司法活動中。與該制度本身的性質,應以“盡可能尊重裁判員的事實認定或裁判員審判”的方式來運行該制度。對此,為確定以上方式的容許范圍與限度,有必要在積累司法實踐經驗的同時,探究其是否可在理論上得到合理解釋。

(2)“排除合理懷疑”的說明

適用裁判員制度審理的案件中,主審法官需要以通俗易懂、簡潔明了的語言向法律專業知識匱乏的裁判員解釋何為“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10)參見:日本法務省與律師事務所專門制作法律用語解讀手冊等向全國裁判員普及常用法律用語與法律概念,https://imidas.jp/judge/detail/G-00-0073-09.html。。此類解釋在參考日本最高法院解釋說明、判決先例以及學術理論的同時,當務之急是制定出具體且合理的“排除合理懷疑”判斷基準,解釋何為“排除合理懷疑”,使之易于裁判員理解[10]。日本最高法院在判例中,將“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通俗地解釋為“無法合理說明被告人并非犯罪行為人(至少存在說明困難)”,實為考慮到一般國民難以理解“排除合理懷疑”這一法律概念(11)參見:日本最高裁判所2010年4月27日判決,刑事裁判集第64卷第3號第233頁。。

另外,即使裁判員的模擬裁判經驗能夠幫助其理解此類法律概念,但若僅對“排除合理懷疑”進行一般解釋,由于一般解釋的模糊措辭可能會給裁判員帶來誤導,裁判員如何考量“排除合理懷疑”以及對其的理解方式依然會存在千差萬別的情況。對此,法官應在作出一般解釋的同時,進行必要的補充說明。例如,能夠形成“排除合理懷疑”心證的同時,亦可認為達成了“接近真實的內心確信”的心證,在此之中,有必要對裁判員正確說明“主觀內心確信”所表達的內容與“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之間的關系。

不可否認,以通俗語言解釋法律概念,本身就存在困難之處。有時即使已完成“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仍存在裁判員無法理解、以“未形成內心確信”為由而主張無罪的情況。對此,美國陪審制的做法是,考慮到法官向陪審員解釋“排除合理懷疑”時可能存在的說明困難,以及陪審員不能對上述解釋說明形成正確理解而作出誤判等問題,美國上訴法院可針對判決結果是否得當進行評判。有鑒于美國陪審制度,日本結合自身裁判員制度的具體情況作出相應改良,即在具體案件評議時,討論裁判員持有“懷疑”的合理性。為避免裁判員可能對抽象法律概念產生誤解等情況,評議過程中,法官需確認“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或“內心確信”的具體內容。對此有觀點認為,既然適用裁判員制度的案件應最大限度地尊重裁判員作出的判斷,那么法官在進行解釋說明時就應持謹慎的態度,防止審判結論受到解釋內容或其他細微差別的影響[10]。按此觀點進行考量,雖然不可忽視對“排除合理懷疑”等抽象概念的正確說明,但與之相比司法實踐中更為重要的是,探討適用裁判員制度案件的審理和評議存在方式,使裁判員能夠基于其社會基本常識,準確、容易地作出“有無‘排除合理懷疑’證明”的判斷。法官(專門裁判者)或裁判員(新裁判者或素人裁判者)在審理和評議時,都有責任基于其理性對案件的事實認定進行純粹的判斷與決策。如此,合議庭在進行理性探討和互相交換意見之后得出的結論,才更有分量與說服力。

2.間接事實認定中的“排除合理懷疑”

日本“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中所強調的“高度蓋然性”,需以無限接近不存在反對事實可能性為證明導向與趨勢,形成內心確信并作出判斷。與運用直接證據認定犯罪事實相比,運用間接證據進行推論并據此認定犯罪事實時,更需強調“排除合理懷疑”與“高度蓋然性”。如此,間接事實認定時,需建立在綜合考量全部間接事實的基礎之上,而并非對其逐個進行零散審查。

根據日本最高法院在判例中作出的解釋(12)參見:日本最高裁判所2010年4月27日判決,刑事裁判集第64卷第3號第233頁。,日本刑事裁判在進行事實認定時主要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不存在與被告人是犯罪行為實施者相矛盾的事實關系與證據;第二階段,在通過間接證據認定的間接事實中,難以對“被告人并非犯罪行為人”進行合理說明(或者存在說明困難)。在第一階段中,雖然存在無矛盾的事實關系,也并不能以此假定已經存在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據。易言之,不存在相矛盾的事實關系與證據,是達到排除合理懷疑證明的必要條件,而并非充分必要條件(充要條件)。在第二階段中,判例作出的解釋(通過間接證據進行認定的間接事實)到底應作為事實認定標準亦或是注意法則,日本司法界大致有以下探討:首先,判例所作出的解釋只是一個抽象標準,與“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同義。對每個間接事實進行總體評價,并得出是否達到“排除合理懷疑”證明程度的結論就已足矣,并無必要將其作為事實認定標準。其次,若將其當作不可或缺的認定標準,在對罪責有爭議的情況下,進行事實認定必須將此標準予以具體與明確。再次,該判例解釋僅在各間接事實證明力薄弱時加以參考,在間接事實證明力相對較強的案件中,則不需要參考該判例解釋,只需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程度即可[11]。

在對罪責有爭議的情況下對事實進行認定時,當存在直接證據(如被告人自白或被害人的被害陳述)時,還需探討其提出的任意性與可信性;若無直接證據存在,則有必要對間接證據進行綜合認定,即針對各間接證據的證據力,各間接事實之間的相互關系以及各間接事實作為證據的重要性等進行整體評價。

三、啟示鏡鑒:我國“排除合理懷疑”的完善進路

我國引入“排除合理懷疑”實為彌補原本存在過于標準化和客觀化缺陷的刑事證明標準。與我國引入原因相似,日本引入英美法系中的“排除合理懷疑”,亦為彌補、細化其作為大陸法系國家本身存在的內心確信標準。借鑒日本引入與改良“排除合理懷疑”經驗,結合我國司法現狀,我國“排除合理懷疑”的完善進路大抵如下。

(一)歸正“排除合理懷疑”主觀性判斷要素之定位

刑事訴訟的證明標準問題是刑事證明環節中的難點問題,其一難在該項標準的尺度難以設定,其二難在該項標準的適用難以把握[1]。無論是我國亦或是日本,“排除合理懷疑”作為刑事證明標準,因其抽象化的言語表達以及語義的模糊性,使理論界與實務界對“排除合理懷疑”的闡釋從未達成一致[12]。于日本而言,日本通說將“合理懷疑”定義為“通常人持有的懷疑”,理論界認為刑事證明應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程度[5],在得出最終結論前,必須完成“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作為事實認定者,法官及裁判員必須依照邏輯規則與經驗法則對證據進行客觀評價,析出合理懷疑。對此,需在正確的理論基礎之上分析“排除合理懷疑”、高度蓋然性以及內心確信間的相互關系。進言之,犯罪證明(訴訟證明)從屬于歷史證明,因此并不需要如同邏輯、科學證明一樣追求絕對真實。若客觀上達到了“排除合理懷疑”或高度蓋然性的證明程度,那么主觀上就必將形成內心確信。反之亦然,能夠形成內心確信的情況,也必然能夠“排除合理懷疑”。雖然“排除合理懷疑”與內心確信分屬客觀與主觀兩個層面,但二者能夠互相推導,具有同質性。于我國而言,借鑒、參照日本對于“排除合理懷疑”以及“排除合理懷疑”與高度蓋然性、內心確信相互關系的剖析,有利于更準確把握“排除合理懷疑”之定位,即“證據確實、充分”判斷依據的主觀性要素。隨著司法改革的深入,“排除合理懷疑”作為證明標準在我國刑事司法制度中得以移植,其背后所體現的程序正義理念逐漸深入人心。這一證明標準的引入,意味著我國的刑事訴訟在逐漸擺脫“客觀真實論”的認識論窠臼,與現代程序正義理念進行對接。然而,現階段我國“排除合理懷疑”的道德正當性依然優先于技術操作性。我國雖然已經通過法律移植的方式確立了“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標準,但是制度運作與本土文化的沖突仍然存在,法律制度與社會意識的調適仍然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我國的刑事訴訟實踐中,由于“排除合理懷疑”的文本表達模糊,技術性操作標準缺乏,實質正義的社會心理根深蒂固,因此在道德壓力的作用下,“排除合理懷疑”具有異化為“排除一切懷疑”的危險[12]。尤其是近年來,信息技術、大數據技術介入刑事司法,運用大數據、人工智能分析證據,建構可數據化的統一法定證明標準已經成為當下及未來刑事證明標準改革的著力點。雖然,實現刑事證明標準的可數據化改革,是為減少司法任意性帶來的弊端。然而,仔細深究便會發現,可數據化意味著增強刑事證明標準的客觀性。作為“證據確實、充分”判斷依據的“排除合理懷疑”需依靠法官的內心判斷,難以通過語言進行準確表達,也并不能以具體化、數據化的方式予以明確。若運用大數據、人工智能實現刑事證明標準的可數據化,無疑與當初修法時“引入主觀因素以彌補過于客觀化的刑事證明標準”這一主旨相悖,豈非有再度回歸過度強調證據客觀性之危險。

(二)建立不同主體“排除合理懷疑”的層次性認知

英美法系中“排除合理懷疑”的主體為陪審員,大陸法系國家日本“排除合理懷疑”的主體則為法官與裁判員。與上述二者不同,我國“排除合理懷疑”的適用主體范圍較為寬泛,偵查人員、審查起訴人員以及審判人員均包含在內。原因在于,《刑事訴訟法》將偵查終結、提起公訴及判決有罪的證明標準均表述為“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作為“證據確實、充分”判斷依據的“排除合理懷疑”,不僅要求審判階段的事實認定者形成不存在合理懷疑的內心確信,在偵查終結與提起公訴階段亦均需達到“排除合理懷疑”之標準。由此,偵查人員、審查起訴人員以及審判人員均成為“排除合理懷疑”的判斷主體,需在綜合全案證據的基礎之上形成“排除合理懷疑”之心證。可以認為,“排除合理懷疑”從主觀方面進一步明確了“證據確實、充分”的具體含義,便于辦案人員把握[1]。于我國而言,“排除合理懷疑”貫穿于刑事訴訟程度始終,適用于刑事訴訟各個階段,但訴訟階段的不同,各適用主體針對犯罪事實及其證據的認識亦不盡相同,“排除合理懷疑”也應體現出層次感。

1.偵查階段

案件偵查階段尤其是偵查初期階段,尚處于證據搜集階段,所掌握的證據材料并不充分。受限于此,偵查人員可能并未形成較為合理的主觀性認識。后期偵查活動不斷推進,偵查人員掌握的證據材料逐漸增多,對案件的認識程度亦隨之加深,愈接近“排除合理懷疑”之要求。值得注意的是,偵查人員親歷犯罪現場取證,加之其本身所具備的“追訴性”特征,容易產生“先入為主、排除一切懷疑”的觀念。因此,偵查人員基于所掌握證據,分析案情、認定案件時,必須謹慎探究其是否達到“排除合理懷疑”之程度。

首先,就把握證據合法性而言,作為案件事實認定之依據、偵查人員形成“排除合理懷疑”內心確信之基礎,證據必須具備證據能力。偵查機關需按照法定程序,收集證據材料。以大數據偵查為例,現如今“智慧公安”背景下各警種多源數據信息的高度融合,使大數據偵查等技術性偵查措施廣泛應用于偵查活動中。作為一種新型偵查措施,大數據偵查的適用范圍、運行模式與傳統偵查措施均有所不同。但是,目前《刑事訴訟法》尚未對大數據偵查進行明確規定,缺乏相應的程序規范。2012年頒布的《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第255條概括性地規定了技術偵查可以采取的偵查手段,包括記錄監控、行蹤監控、通信監控和場所監控等。但這一立法模式中,技術偵查與大數據偵查難以區分。雖然,大數據偵查手段與技術偵查手段存在交叉之處,但這些交叉之處是否能夠完全納入技術偵查之中,并受《刑事訴訟法》中有關技術偵查規定的規制,還是由一般偵查部門適用一般偵查程序,現行法律尚未予以明確規定。因此,在《刑事訴訟法》尚未對其進行更加細致、明確的規制之時,偵查人員在運用大數據偵查等技術性偵查措施搜集證據材料時,更應注重證據收集的合法性。其次,準確把握證據的相關性。證據的相關性是證據在案件中所存在的狀態,它具有蓋然性。證據的相關性要求偵查人員基于偵查工作與生活常識,判斷證據與案件事實之間存在的關聯性強弱[13]。再次,以大數據偵查為例,搜尋案件偵查線索的關鍵是關聯信息查詢。偵查機關建立的各類人員信息數據庫,為偵查人員利用大數據偵查手段搜索與案件有關的關聯信息奠定了扎實基礎。但是,就海量數據信息而言,相較于數據之“量”,數據之“質”更為重要。偵查人員在進行關聯信息比對與查詢時,需要謹慎把握其與案件事實存在的必然聯系,防止陷入產生合理懷疑而使犯罪事實不能被認定之危險,亦要防止因過度關聯而排除合理懷疑,從而導致冤假錯案之危險。另外,雖然偵查終結亦需達到“證據確實、充分”“排除合理懷疑”之要求,但就證明標準而言,即使案件宣告偵查終結,移送至檢察院審查起訴,仍有可能存在證據材料不完備的情況(例如,檢察院要求偵查機關補充偵查)。因此,偵查階段的排除合理懷疑,應當被認為是最低層次的證明標準。

2.審查起訴階段

案件宣告偵查終結后,隨即移送至檢察院審查起訴。審查起訴人員需審查、判斷偵查機關移送的證據等材料是否符合起訴要求。與偵查人員相比,審查起訴人員兼具提起公訴與法律監督的雙重身份。受其雙重身份的影響,審查起訴人員在審查案件證據材料、形成內心確信時具備更多的中立性。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偵查終結與審查起訴均需達到“證據確實、充分”證明標準,偵查人員與審查起訴人員均為“排除合理懷疑”的判斷主體,但相較于審判階段證明標準而言,偵查終結與審查起訴階段需達到的“證據確實、充分”與“排除合理懷疑”,實則為偵查人員與審查起訴人員的預判,即預判該犯罪嫌疑人存在極大的犯罪可能性。檢察機關決定對犯罪嫌疑人提起公訴,僅可說明該證明達到提起公訴的標準,與審判階段所需達到的證明標準存在本質區別,即公訴標準被認定,意味著犯罪嫌疑人因被起訴而成為被告人;證明標準被認定,則意味著被告人被宣告有罪,成為罪犯。概言之,“排除合理懷疑”在不同的訴訟階段(偵查終結、審判起訴、審判階段)應體現出層層遞進之特征。審查起訴是偵查的一種延續,偵查終結所要求的標準和決定起訴所要求的標準無限趨近[4]。檢察機關提起公訴的標準在證明程度上應當無限趨近于審判階段的證明標準。

3.審判階段

偵查機關與檢察機關承擔刑事訴訟的證明責任,而審判機關作為刑事訴訟裁判主體,承擔審理和裁判職能,處于中立地位。盡管我國存在“排除合理懷疑”適用主體多樣化的特點,但從審判中心主義的基本要求和訴訟構造出發,應當以法庭審理過程中所要求達到的“排除合理懷疑”作為刑事訴訟程序中的最高證明標準。如果沒有將不具有可采性的證據排除在事實裁判者的內心確信形成過程之外,所謂的“排除合理懷疑”只能僅是一種虛假的排除,并不能起到其作為刑事訴訟最高程度的證明標準、保護被告人基本權利的作用,反倒推動冤假錯案的形成[3]。

首先,理解何為“排除合理懷疑”是關鍵。只有明確“排除合理懷疑”的含義及其所要求的條件,使其所要求的條件和所要達到的目標及程度具體化,法官才能對案件事實進行準確、具體的把握與認定,判斷案件事實是否能夠達到“排除合理懷疑”的程度,才能夠防止法官任意認定“合理懷疑”[14]。其次,作為事實認定者,法官必須在綜合全案證據的基礎之上進行判斷,在充分評議的基礎之上形成“排除合理懷疑”之心證。反觀日本,日本最高法院并未在判例中針對證明標準以及“合理懷疑”之具體含義予以直接明確的說明,日本司法實務界對諸如“證明標準的意義”等問題亦爭論不休。基于此現狀,一向擅于汲取、繼受別國法律經驗的日本在借鑒美國“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具體要求時,結合自身司法現狀,集中探討了“評議充實性”對于“排除合理懷疑”的重要性。于日本而言,實現“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關鍵在于“充實一審”亦或是“充實評議”。“充實一審”亦或是“充實評議”不僅是制度、政策的問題,更涉及“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能否徹底實現,兩者密不可分。日本司法認為,撤銷原有罪判決、改判無罪的情況,大多是由于法官在案件事實認定中未排除合理懷疑、評議不充分所導致。法官以“有罪推定”的態度先入為主,如此作出的事實認定充滿著法官的偏見與預斷。而且,日本法官經常需面對龐大的案件數量,隨著案件的拖延以及法官頻繁的更換,法官需根據審判記錄了解案件審理情況,此種現象亦被稱為“記錄審判”。法官將審判記錄帶回自宅閱讀的做法,使對證據的探討與審議之場所被移至法官自宅中,而非法庭之中[15]。針對司法實務中存在的此類問題,日本建立“公判前整理程序”與“連日開庭規則”,保障評議的充實性。于我國而言,為保障法官形成“排除合理懷疑”的心證,充分發揮“排除合理懷疑”刑事證明標準在事實認定與防止冤假錯案中的作用,明確“排除合理懷疑”的具體含義、保障庭審的充實性具有重要意義。

(三)輔助人民陪審員理解“排除合理懷疑”

日本“排除合理懷疑”另一值得借鑒之處,在于裁判員制度中“排除合理懷疑”的理解與適用。在英美法系國家,判斷懷疑是否合理的主體為陪審團。陪審團由普通公民組成,這種做法無疑可以在司法活動中灌輸公眾觀點,進而使排除合理懷疑的適用不至于偏離社會普遍認可的價值準則。戰后日本全面繼受英美法,將直接從英美法引入的“排除合理懷疑”與效仿美國建立的裁判員制度相結合。一直以來,日本檢察官提起公訴必須以形成有罪內心確信、犯罪嫌疑確實存在為前提(13)檢察官根據確實的證據,有相當大的把握可能作出有罪判決時,才可認為有足夠的犯罪嫌疑而提起公訴,這也是日本起訴后有罪判決率達99%,而無罪判決率低的原因。。由此,日本刑事審判長期處于過度依賴訊問筆錄、脫離以審判為中心的狀態之下,導致了“精密司法”(14)精密司法即指過度依賴訊問筆錄與審前程序之現象。的出現。為改善“精密司法”帶來的弊端,實現由“精密司法”向“國民司法”的轉型,重拾日本國民對日本司法的信心,日本于2006年建立了裁判員制度。裁判員制度的建立,使日本國民參與至刑事審判中。為幫助并非法律專業出身的裁判員更好地理解“排除合理懷疑”等法律概念,在審判中形成主觀內心確信,日本司法理論界與實務界均作出了相應努力。例如,從辯護人、法官、法學專家等多角度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向裁判員解說何為“排除合理懷疑”的證明程度以及何為“內心確信”(15)參見:日本弁護士連合會:《法廷用語の日常語化に関するPT報告書》,https://www.nichibenren.or.jp/ja/citizen_judge/program/data/houteiyougo6.pdf。;另外,對于裁判員作出的內心確信與判斷,法院給予其最大限度的尊重。在分析法官與裁判員所作出的“排除合理懷疑”的判斷與“內心確信”異同的基礎之上,尋找其中的平衡點。在集體討論和交換意見后,作出更令國民接受的刑事審判結論。比較而言,我國亦建立了類似于日本裁判員制度的人民陪審員制度。我國適用排除合理懷疑認定案件事實的主體包括法官和人民陪審員。由于法官一般具有相當的法學理論與豐富的司法實踐經驗,其適用排除合理懷疑證明標準必然以法學知識和司法經驗為基礎。因此,要使排除合理懷疑的適用避免偏離社會公眾觀念,必須充分發揮人民陪審員在認定案件事實方面的作用,這是由人民陪審員來源于普通公民、可以將普通公民的日常情感灌注案件審理所決定的。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我國人民陪審員制度在不斷改革完善,但仍存在不少問題,司法實踐中常常出現人民陪審員在法庭上陪而不審、審而不議等現象,這無疑不利于運用排除合理懷疑標準過程中灌注一般民眾的常識觀念[5]。與日本裁判員類似,我國陪審員同樣并非法律專業出身,在理解“排除合理懷疑”時也存在與日本裁判員同樣的理解障礙等問題。因此,我國可借鑒日本做法,更加細致、全面地解說“排除合理懷疑”等法律概念,幫助陪審員形成其內心確信與判斷。

(四)完備“排除合理懷疑”二審審查機制

與日本上訴法院對“排除合理懷疑”證明進行“追溯性審查”相類似的是,我國排除合理懷疑標準作為“證據確實、充分”的重要尺度,必然受到二審法院的審查。在我國,法院審理案件實行兩審終審制。對于一審判決,辯護方可以提起上訴,控訴方可以提起抗訴。二審法院審理案件,應當圍繞一審法院認定的事實是否清楚,證據是否確實、充分,適用法律是否正確等問題全面審理。倘若二審法院在綜合全案證據的情況下,認為所認定的事實沒有排除合理懷疑,那么,應當認定未達到“確實、充分”的程度,進而作出裁決,以糾正一審法院的錯誤裁判。反之,倘若二審法院綜合全案證據,認為所認定的事實已排除合理懷疑,那么,應當結合“證據確實、充分”,作出相應裁決。由此可見,我國二審程序是保證排除合理懷疑在司法實踐中正確實施的重要途徑。但是,較之英美法系存在非法證據排除規則、傳聞證據規則、最佳證據規則、類似行為證據規則、補強證據規則等一整套完備而發達的、確保證據真實的證據規則體系,從而保障排除合理懷疑標準的正確適用而言,我國排除合理懷疑的保障措施在保證證據真實的證據規則設置上不夠完備,雖然《刑事訴訟法》確立了非法證據排除規則、不得強迫任何人自證其罪等原則,但仍有待進一步改革與完善[5]。反觀日本,日本自引入“排除合理懷疑”法律概念后,通過借鑒英美法中“排除合理懷疑”的具體要求以及德國法中的“追溯性審查機制”,逐漸與自身司法實務相結合,將其內化為具備自身司法特征的刑事證明標準。從制度引入與內化改良而言,日本的做法于我國具有較強的借鑒意義。

總而言之,2012年《刑事訴訟法》引入“排除合理懷疑”,是我國刑事訴訟證據規則的重大進步。但是,作為“證據確實、充分”證明標準的判斷依據,“排除合理懷疑”本身是一個較為微妙且復雜的概念,對于“排除合理懷疑”的內涵及其具體適用問題,仍有待理論界與司法實務界探討。與我國相類似,日本亦從英美法系中,引入、借鑒“排除合理懷疑”,并將其納入日本刑事證明體系之中。與此同時,日本結合本國司法特色,對“排除合理懷疑”作出改良,使其適應司法現狀。通過借鑒日本對于“排除合理懷疑”的理論分析與判例解說,有助于我國刑事訴訟實現對其內涵加以正確理解與把握、厘清“排除合理懷疑”證明標準的中國特色,準確適用于司法實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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