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名 潘俊宏 田小勇
摘? ?要:作為東南亞地區的重要區域性合作組織,東盟長期致力于推動地區廣泛交流合作和運轉效能提升,為各成員國實現經濟轉型、社會進步、教育合作、人才培養等多方面發展提供良策并發揮引領作用,現已成為影響亞太并輻射全球的力量。目前,東盟正著力推動數字化轉型發展和促進公民數字能力提升,以適應全球數字時代的發展趨勢和現實需求。與此同時,東盟充分依托周邊睦鄰友好關系和頂層合作機制,持續深化區域間教育交流合作,并注重依托國際組織的廣泛力量,助力地區教育事業建設發展。
關鍵詞:東南亞國家聯盟;數字化轉型發展;公民數字能力;教育交流合作;國際組織;職業教育模式
中圖分類號:G513.1 文獻標志碼:A DOI: 10.3969/j.issn.1672-3937.2023.03.01
東南亞國家聯盟(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以下簡稱東盟)于1967年發表的《曼谷宣言》標志著這一區域性合作組織的正式誕生,其成員國包括文萊、柬埔寨、印度尼西亞、老撾、馬來西亞、緬甸、菲律賓、新加坡、泰國和越南。在長期穩步發展的過程中,東盟不僅為東南亞國家帶來了生機與活力,更逐漸成為對亞太地區產生重要影響的顯著力量。作為該組織的核心行政機構,東盟秘書處成立于1976年,主要負責落實和執行東盟提出的各項協議和決定,并圍繞東盟各成員國政府實施的計劃和行動發揮協調作用,致力于促進區域內部的廣泛交流合作和運轉效能提升。
面對第四次工業革命帶來的數字化轉型發展浪潮,東盟采取哪些行動和舉措來適應時代趨勢?在針對數字領域開展實踐的過程中是否面臨困難與掣肘?如何提升公民數字能力以助推數字化轉型發展?與此同時,立足周邊睦鄰友好關系和頂層合作機制,東盟通過哪些路徑深化區域教育交流合作?如何發揮更廣泛力量對區域教育事業建設的積極作用?就以上問題,我刊委托上海外國語大學師生團隊對東盟秘書處教育、青年與體育司副司長林書名進行了專訪,從聚焦東盟、周邊合作、全球瞭望等角度探尋東盟的數字化轉型之策和教育發展之路。
一、東盟制定數字化轉型發展新規劃
(一)區域層面:以宏觀政策引領推動數字化轉型發展
近年來,東盟高度重視數字領域的發展,先后發布多項宏觀政策文件,鼓勵和指導各成員國積極采取行動以適應和融入數字發展新浪潮。2015年,《東盟信息通信技術總體規劃2020》(以下簡稱《規劃2020》)發布,闡述了東盟在信息通信技術領域的發展計劃,聚焦促進經濟轉型發展、通過信息通信技術實現人機一體化、信息通信技術基礎設施建設、一體化市場的信息技術、信息安全保障等八個方面,明確指出到2020年,實現促進數字經濟發展、吸引投資、建立安全可靠的數字環境、部署下一代信息通信技術等關鍵目標;2018年,《東盟數字一體化框架》通過,其中涵蓋支持數字貿易和創新、實現無縫的數字支付、培養數字人才等六個中期優先領域,成為東盟邁向數字互聯互通的重要舉措;2019年,旨在推動上述框架落地實施的《行動計劃2019—2025》出臺,該計劃確定了數十項具體倡議與行動,通過配備政策指南、打造平臺機制、開展務實項目等途徑助力區域數字一體化建設。由此可見,推動數字化轉型發展已成為當前東盟密切關注的焦點和迫切追求的目標。
向21世紀第三個十年過渡,并伴隨著《規劃2020》歷史使命的完成,《東盟數字總體規劃2025》(以下簡稱《規劃2025》)應運而生。該政策文件在2021年年初舉行的首次東盟數字部長系列會議上正式啟動,立足新冠病毒感染疫情、氣候變化和技術革新等要素共同形塑的全球背景,為2021—2025年東盟的數字發展提供了目標指引和路徑遵循,致力于將東盟建設成為由安全和變革性的數字服務、技術和生態系統所驅動的領先數字社區和經濟體。
林書名在2022年“一帶一路”職業教育國際研討會上闡述了東盟數字領域的未來愿景,其中便談及“要將《規劃2025》作為當前的重要發展框架,充分發揮其對數字化轉型發展的多元作用,幫助東盟各國切實參與數字經濟發展”。作為該地區針對數字領域的最新綱領性文件,《規劃2025》在做好現有政策承續銜接的同時,更圍繞現實需求和前沿熱點進行創新發展。林書名認為,相較于《規劃2020》,最新政策文件對加快數字經濟建設、推動數字包容普惠、維護數字空間安全、促進多方廣泛參與等方面予以特別關注。在加快數字經濟建設方面,東盟將積極打造滿足產業對接和跨境貿易的數字服務,這不僅讓各成員國之間能夠更加便利地拓展高效產業和貿易合作,還將幫助中小微企業提高生產力和密切價值鏈伙伴互動,從而推動東盟經濟從疫情中實現復蘇,進而追求更長時期的可持續繁榮發展。在推動數字包容普惠方面,東盟將著力增強民眾使用數字技能和參與數字經濟的能力,并降低數字服務相應費用成本,以擴大數字服務在教育、醫療、通信、消費、理財等民生領域的覆蓋度和可及性,使民眾得以借此切實提升生活品質。在維護數字空間安全方面,東盟強調需確保基于互聯互通的數字服務具備安全和可信賴的特點,以避免對終端使用者造成傷害。在促進多方廣泛參與方面,東盟著眼民眾、企業、政府和公共機構等多元主體,鼓勵多方借助數字技術驅動效能提升,共同營造良好數字生態和構建數字共同體。
在《規劃2025》的“頂層”帶動下,東盟成員國陸續出臺和加緊落實與數字化轉型發展相關的具體政策。其中,馬來西亞發布十年數字經濟藍圖“數字馬來西亞”,在5G建設、電子商務推廣、初創企業孵化、數字基礎設施完善等領域重點發力,以期創造更多就業崗位、提高產業部門生產力和發揮數字經濟的引擎作用。柬埔寨制定《數字經濟和數字社會政策框架(2021—2035)》,提出發展數字基礎設施、建立數字信任和信心、培養數字公民、建設數字政府和促進數字商業五項發展目標,引領數字化轉型發展。新加坡接續實施“智慧國2025”十年計劃和“研究、創新與企業2025計劃”,從集聚數字人才、強化數字經濟、打造數字政府、構建數字社會等多個維度促進數字領域革新。總體而言,在東盟整體規劃和國家具體戰略的協同作用下,區域數字化轉型發展已初具雛形,未來成果值得期待。
(二)國家層面:現實掣肘顯著制約成員國數字化轉型發展
雖然推動數字化轉型發展已成為東盟區域內部的普遍共識,但囿于經濟實力、產業基礎、政治體制、社會文化、人才素質等多重因素共同構成的現實差異,各成員國能否深度且有效地參與和實現數字化轉型發展仍然是當前不容忽視的問題。林書名在談論《規劃2025》相關問題時指出,“該政策文件本應由東盟所有成員國共同參與制定,但在實際進程中依舊存在彼此交流磋商不足、關鍵成員國占據主導、邊緣成員國影響式微等現實困境。因此,《規劃2025》在覆蓋所有成員國的發展訴求方面確實存在困難,而推動所有成員國真正融入數字化轉型發展的美好愿望亦尚未成為現實”。
當前,東盟各成員國的數字化轉型基礎和發展水平仍具有明顯差異。一方面,國內生產總值(GDP)和國民總收入(GNI)往往與國家的人口消費能力密切相關,人均GDP和GNI數值越高,意味著人口消費能力越強,對發展數字經濟和享受數字服務的需求也就更為強烈,進而助推國家的數字化轉型發展。在東盟成員國當中,這兩個指標呈現出顯著差距,以新加坡和文萊為代表的高收入國家位居世界前列,而越南、菲律賓、老撾、柬埔寨、緬甸則表現欠佳,均屬于世界銀行劃定標準下的中等偏下收入國家,其中新加坡和緬甸兩國人均GDP和人均GNI所形成的比值都近乎達到了驚人的60倍。由此可見,即使各成員國都擁有推動數字化轉型發展的強烈意愿并高度響應區域宏觀政策,也將難以避免因資源條件和實際能力的懸殊而造成的現實阻礙和深刻影響。另一方面,互聯網使用人口規模、固定寬帶用戶數量、社交媒體滲透率、零售電商滲透率和電子政務發展指數能夠分別從民眾、企業、政府等不同角度反映出國家的數字發展現狀。根據聯合國、世界銀行和國際電信聯盟等國際組織發布的相關數據,目前新加坡、馬來西亞和文萊的互聯網使用人口占比均達到90%以上、固定寬帶用戶占比位居東盟國家前列、社交媒體滲透率接近或超過90%、電子政務發展指數均處于世界中上水平甚至領先位置。而緬甸和柬埔寨的互聯網使用人口占比徘徊在30%~40%,緬甸和老撾的固定寬帶用戶占比尚不足1%,三個國家的電子政務發展指數均為世界中下水平。由此觀之,前者依托較好的國家經濟實力基礎,得以向信息通信技術、商業貿易、行政服務等領域注入數字元素,進而發揮數字化轉型對民生發展和社會進步的賦能作用,并形成協同增效關系;而后者則仍有較大前進空間,未來還需進一步通過增加數字領域投資、完善基礎設施建設、強化國民數字素養等手段,為數字領域相關政策和規劃的落地提供條件。
針對《規劃2025》等區域宏觀政策的實施,林書名認為,在鼓勵東盟各成員國優先重視和全力支持數字化轉型發展的同時,還應充分考慮客觀存在的經濟基礎、資金投入、目標導向和人力資源差異,全面考量處于不同發展水平的國家在具體實踐過程中所面臨的困難和需求。總體來說,促進交流磋商、密切協調合作和秉持一體化理念仍是東盟實現數字化轉型發展的核心要義。
(三)公民層面:數字化轉型發展迫切要求公民數字能力提升
要推動國家和地區的數字化轉型發展,提升公民數字能力是關鍵。隨著第四次工業革命的深化和巨大技術變革浪潮的到來,日常生活、工作環境和人際互動都發生了顯著改變,數字能力提升的重要性愈發凸顯。對個體而言,新興數字技術已滲透到社會方方面面,缺乏數字能力將難以滿足當前勞動力市場的前沿需求,學習并掌握數字能力已成為社會公民融入當地社區和適應全球變化的必備條件。
聚焦東盟地區,林書名認為,“目前各成員國公民的數字能力仍遠未達到當今社會要求,同時由于國內貧富差異、種族問題、人口邊緣化現象和產業部門要求等主客觀因素疊加,不同群體的數字能力存在顯著差距。即便是在新加坡、文萊等社會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國家,上述情況同樣存在”。關于公民數字能力提升,林書名提出應從三個方面重點推進。
一是發揮內在激勵和外在激勵的雙重作用。在數字領域,內在激勵表現為人們主動對如何掌握和運用新興數字技術、如何借助各種數字手段與外界建立新聯系和達成更便捷的交流、如何通過多元數字平臺獲取所需有效信息、如何在紛繁的數字空間內保障自身安全等問題的關注和考慮,而對這些問題的應對和處理恰恰能夠反映出公民的數字能力;外在激勵常常發生在特定的學習或工作環境中,如學習者為適應電子圖書館的普及趨勢而掌握相應數字能力,以便順利獲取開展科學研究所需要的資料,又如工作者面對企業提出的新需求,選擇在閑暇時參與數字能力再培訓以避免被解雇或爭取晉升機會。為發揮內在激勵和外在激勵的雙重作用,既要增強數字技術的普及度和可及性,提供接觸各類數字手段和數字平臺的廣泛機會,推動形成全民關注數字領域、主動學習數字技能和積極融入數字空間的良好氛圍;又要持續擴大數字技能的應用面,依托經濟轉型和社會發展不斷創造新崗位、新業態,助推人才向數字領域充分集聚。
二是整合教育部門和行業部門的共同力量。從屬于教育范疇的課程大綱、培養方案、教學資源等諸要素從設計開發到落地實施往往存在著較大的時間差,當教師真正將其應用到實踐時難免存在滯后性。此外,由于教育系統本身所具備的相對穩定性,許多方面一經確定便很少會在短期內進行大幅調整,因而容易造成教育部門和行業部門之間人才培養錯位和供需不匹配的問題。針對更新迭代速度極快的數字領域,公民數字能力的培養和提升更需要緊密貼合相關行業的前沿動態和實際需求。因此,應努力整合教育部門和行業部門的力量,倡導行業主體參與課程項目和實踐平臺的開發,組織教師參加行業會議論壇和開展教學改革創新,由學校和企業共同規劃和承擔學生的數字理論學習和實訓鍛煉,從而促進數字人才培養更加契合工作崗位要求。
三是建立衡量數字能力的統一標準或框架。目前,東盟地區尚未形成專門針對公民數字能力的統一標準。因此,在國家層面,各成員國無法明確界定數字能力的發展維度和階段目標,在實踐中也缺乏基本遵循和路徑參考,最終導致數字人才培養質量難以保證;在區域層面,東盟難以對各成員國的數字人才培養情況進行考量和評估,同時也不利于數字人才的跨國流動。鑒于此,東盟及部分成員國圍繞標準或框架制定積極發出聲音并采取行動。2020年10月15日,越南教育培訓部、聯合國兒童基金會以及東盟秘書處聯合召開關于東盟教育系統數字化轉型的會議,越南教育培訓部部長馮春雅呼吁東盟各國教育部長共同建立地區統一的數字技能標準,力爭形成各成員國公認的數字能力框架。2022年11月11日,第40屆和第41屆東盟峰會在柬埔寨首都金邊召開,會議發布《東盟教育系統數字化轉型宣言》,同意制定能力標準以加強對教育領域信息通信技術發展舉措的監測和評估。
二、東盟積極依托睦鄰關系推動教育交流
(一)立足全面戰略伙伴關系持續加強與中國的教育合作
從地理位置上看,東盟與中國西南邊陲非常接近,其中越南、老撾和緬甸更直接與中國大陸接壤,一衣帶水、陸海相連的天然地緣優勢使彼此在歷史上就已形成緊密聯系。著眼當代,東盟與中國的睦鄰友好關系亦由來已久,從1991年建立對話伙伴關系,到2003年提升為戰略伙伴關系,再到2021年進一步發展為全面戰略伙伴關系,雙方合作更趨廣泛、友誼愈加深厚。目前,中國—東盟關系已成為東盟同對話伙伴關系中最具活力、最富內涵、最為互利的關系之一,不僅為東亞區域合作樹立典范,更為亞太地區乃至世界的和平穩定和繁榮發展持續注入動力。
聚焦教育領域,東盟與中國的合作同樣多姿多態。孔子學院、魯班工坊、智庫聯盟等實體機構廣泛開展教育培訓和科學研究;“雙十萬計劃”、政府獎學金、菁英獎學金等激勵政策推動師生跨國交流;教育交流周、教育部長圓桌會議、教育開放合作試驗區等多元平臺助力實踐經驗傳播。對此,林書名深有體會,他認為“東盟各成員國和中國都具有開展教育合作的強烈意愿,同時雙方的合作往往涉及多個領域,而不僅僅局限于某種教育類型或某個教育要素。以2022年8月發布的《共建友好家園—中國東盟教育合作發展愿景與行動(2020—2030)》為例,其中就包括提高人力資源素質、加強區域間研究合作、促進教育數字化轉型、鞏固亞洲文化圈共識等多方面的內容。此外,作為區域性合作組織,東盟在政策倡導和實施過程中總是面臨著兼顧與協調各成員國不同訴求的現實困難,很多時候恰恰需要中國這樣的外部合作伙伴才能真正推動具體議程的落地執行”。關于進一步加強東盟和中國在教育領域的合作,林書名提出了兩點建議。
其一,共享數字教育資源,深化數字技術應用。雙方應當圍繞政策、人才、技術、市場等多種要素進行有機整合,從而構建與課程開發、理論研究和實踐服務等相關的數字教育資源庫,打造新型數字教育發展體系。同時,雙方可以開展更加廣泛的技術合作,逐步實現教育與技術的深度融合,中國蘇州工業園區和新加坡國立大學攜手共建的新國大人工智能創新及育成中心便是其中的典型范例。
其二,促進教育成果互認,推動人才廣泛流動。早在2014年,東盟資格參考框架(AQRF)就已制定出臺,但在實施過程中并沒有能夠發揮出顯著效用,更多時候只是推動關鍵原則的普遍遵行和提供課程項目的考量基礎。造成該現象的原因主要有兩方面:一方面,東盟各成員國同樣制定了本國的資格標準,地區性的整體框架在國家層面并沒有太多的“用武之地”;另一方面,目前達成資格互認協議和執行資格互認程序的主體仍然是各成員國本身或者更微觀的教育機構,地區性的整體框架難以充分囊括國家或機構對部分專業資格及其相應能力的具體要求。因此,東盟資格參考框架的完善和應用依舊任重而道遠,林書名期待東盟和中國能夠結合雙方實際情況,依托現有的《雙邊教育交流合作協議》和《雙邊高等教育學歷學位互認協議》,通過探索教育質量標準制定、推進課程體系互聯互通、開拓微證書等制度化工具等途徑,進一步促進教育成果互認,從而便利區域間人才跨國流動和優化區域內人才資源利用。
(二)基于10+3合作機制不斷增進與東亞國家的教育互動
面向東亞,東盟與中日韓三國建立了10+3合作機制,切實推動區域各國在財政金融、糧食、減貧、災害管理等20多個領域開展務實合作。對于該機制,林書名表示,“考慮到東盟和中日韓三國的近距離地緣優勢,在推進區域一體化進程中,東盟各成員國必須與這三個鄰國加強合作,將10+3合作機制視作整體,深化多邊合作,充分發揮中日韓三國對東盟發展的積極和顯著影響”。
縱覽近期以10+3合作機制為基礎的多邊活動,不難發現“深化數字教育合作”已成為區域各國的普遍共識和重點目標。2022年8月,東盟與中日韓外長會議通過《東盟與中日韓(10+3)合作工作計劃(2023—2027)》,針對教育領域明確提出要支持和落實好《10+3教育行動計劃(2018—2025)》,并指出“利用技術為師生開發數字學習策略”“利用信息通信技術擴大教育覆蓋面”等優先事項和主要戰略。2022年10月,第十二屆東盟教育部長會議和第六屆東盟與中日韓教育部長會議相繼舉行,其中“促進全面數字化轉型,為學習者提供網絡安全環境”被確定為東盟教育發展的五大優先領域之一,而《第六屆東盟與中日韓教育部長會議聯合聲明》強調教育系統中推動數字化轉型的必要性,并倡導區域各國在不斷變化的世界中,努力確保人們具備應對第四次工業革命所帶來的挑戰的技能。由此可見,區域內各國均已充分認識到數字時代下新技術、新業態對教育發展方向和人才培養目標的形塑,并積極依托10+3合作機制采取一致行動,為促進教育數字化轉型貢獻力量。
三、東盟借助國際力量促進教育發展
(一)充分發揮國際組織對地區教育事業發展的多維度作用
林書名曾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和歐盟委員會等國際組織任職,并長期從事教育領域的相關工作。在他看來,國際組織在全球治理和區域發展進程中往往扮演著不可替代的重要角色,其作用主要體現為制定全球性或區域性的宏觀政策議程、提出共同的發展目標和前進方向、引導多方主體開展建設性對話與磋商、倡導和實現“用一個聲音說話”。以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為例,其中所包含的17個可持續發展目標致力于通過全世界的共同行動來消除貧困和保護地球,并確保人類享有和平與繁榮。雖然這些目標在推進過程中難以避免各種現實問題和困難的阻礙,甚至可能無法在2030年完全實現,但目標本身的存在和聯合國為之付出的努力,就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世界各國朝著相同的方向尋求發展和切實作為,或許這就是國際組織所具有的影響和意義。
長期以來,東盟與眾多國際組織始終保持著緊密聯系。一方面,東盟各國依托國際組織提供的發展援助推動教育事業取得進展。經合組織發布數據顯示,東盟除新加坡和文萊以外,其余國家均長期接受國際教育援助,地區整體受援規模大約為10億美元。另一方面,東盟各國通過國際組織開展的交流活動持續深化教育合作和提升教育效能。近半年來,中國—東盟中心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師教育中心先后共同舉辦了“東盟國家特殊教育學校教育工作者領導力培訓”和“東盟國家教育工作者‘高階思維能力提升培訓”,來自緬甸、印度尼西亞、老撾、柬埔寨等東盟國家的廣大教育工作者踴躍參加,涉及群體包括中小學教師和校長、大學教師、研究人員及教育官員。頻繁的交流互動既充分反映出國際組織在東盟教育發展中的深度參與,也體現著國際組織和東盟國家的教育合作新維度正被不斷開拓。
針對數字和教育領域,林書名指出,東盟雖然已經出臺了不少政策文件,但目前正在實施的仍大多是由國際組織倡導和推行的項目。因此,東盟有必要繼續加強與國際組織的廣泛合作,通過發揮國際組織的引領性作用助推各成員國積極采取共同行動,進而促進東盟一體化建設。
(二)著眼自身實際,理性借鑒不同國家的職業教育模式
目前,全球范圍內尤其是西方國家已形成了各具特色的職業技術教育發展模式。例如,德國致力于實現高質量產教融合的雙元制模式,美國針對崗位群所需職業能力開展培訓的以能力為基礎的教育(Competency Based Education,CBE)模式,英國基于能力本位、突出靈活性與開放性的能力本位教育培訓(Competency Based Education and Training,CBET)模式,以及澳大利亞重視在工作場所開展學徒培訓、呈現較強針對性與實用性的技術與繼續教育(Technical and Further Education)模式等。對此,林書名認為,亞洲國家在推進職業技術教育建設過程中,應當保持清醒和冷靜,從自身實際出發尋求相應的發展模式,而不是直接照搬或單純移植西方國家的經驗和做法,“西方國家的職業教育發展路徑在亞洲和東盟不一定行得通,不能因為這些國家針對某種模式投入了大量資金,我們就要趨之若鶩地去效仿。相反,我們完全有能力創造出真正適合本國和所在地區的教育發展模式并使其高效運作”。
實際上,以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為代表的東盟國家已經形成適合自身需要的職業教育發展路徑,并在實踐中收獲良好成效和豐富經驗。具體來看,新加坡立足“超前發展”“教學工廠”“無貨架壽命師資能力”①“無界化校園”等理念促進職業技術教育提質增效。其中,“超前發展”理念是指讓職業技術教育發展走在前面,從而發揮其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助推作用,主要表現為超前規劃和調整專業設置、超前培養專業師資隊伍、超前進行專業教學設備建設等;“教學工廠”理念是指將真實的工廠環境引入到教學環境之中,實現教學與生產緊密結合,使學生得以在技術先進、設備完善的高度模擬場景下投身生產崗位和參與實際項目,從而掌握扎實的專業知識和嫻熟的專業技能;“無貨架壽命師資能力”理念是指通過開展教師在職培訓和推進教師終身學習,不斷提升師資隊伍的綜合專業能力,使教師有能力掌控和決定自身的職業壽命;“無界化校園”理念是指充分打破教學、管理、科研等各方面的原有界限,有效整合學系、部門、師生之間的優質資源,統籌協調學校內部人員隊伍和硬件設施的組合配置,廣泛提倡解決方案和成功經驗的分享借鑒,最終發揮團隊合作的最大效能。馬來西亞積極采取多項舉措推動職業技術教育改革發展。例如,規定職業院校教師必須參與企業實踐、鼓勵企業高級技師擔任學生導師、在基礎教育和中學教育階段引入技術技能學習模塊以促進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的緊密結合與相互滲透、打造注重個人軟技能提升和可持續發展的人性化教育、打通職業技術人才的升學深造渠道等。由此可見,東盟國家依托自身實力同樣能夠實現職業技術教育深度發展。
而在談及中國的職業技術教育時,林書名多次予以高度肯定,并指出重點面向發展中國家打造的“魯班工坊”中外職業教育合作品牌正是其中的優秀范例。隨著“一帶一路”倡議在更多伙伴國家廣泛推廣和深入實踐,“魯班工坊”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亦更趨顯著。目前,中國已經與除文萊和新加坡以外的8個東盟國家達成合作,順利完成或正在籌劃多所“魯班工坊”的共建工作,其中在2016年成立的泰國“魯班工坊”更是全球首家。在接受職業技術技能培訓后,來自東盟國家的許多青年勞動力得以實現就業和改善生活,其中還有不少人表達了前往中國繼續深造或尋求工作的意愿和期望。鑒于此,林書名提議道,“中國在東盟地區開展職業技術教育培訓時,可以同步進行中文教學和中華文化推介。一方面,這有助于增進當地年輕人對中國的認知和了解,從而為未來可能實現的跨國交流奠定基礎;另一方面,這還將為來到東盟地區傳播先進技術和豐富經驗的中國高層次人才提供便利,減少合作過程中的語言交流障礙”。這個提議與中國目前正在大力推進的“中文+職業技能”國際化融合培養模式不謀而合。總體而言,東盟與中國在教育領域的深度合作前景廣闊,未來雙方應繼續攜手努力、并肩前行,聚焦教育愿景相交點、構建教育發展共同體,讓優質教育成果更多、更好地惠及廣大民眾。
注釋:
①貨架壽命是指物品可貯藏并具有使用價值的期限,通常被稱為有效期或保質期。而“無貨架壽命”(no shelf life)師資能力則是這一概念在師資培養方面的創新應用,指教師通過不斷學習新的知識和技能,實現個人潛能的充分挖掘和自身價值的持續增長,從而適應教育教學工作的快速發展和需求更迭,最終使職業生命周期得以延伸。
ASEAN Initiatives toward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Actions for Educational Cooperation
—Interview with Roger Y. Chao Jr., Asst. Director / Head of Education,
Youth and Sports at the ASEAN Secretariat
Roger Y. Chao Jr.1? ?PAN Junhong2? ?TIAN Xiaoyong2
(1. ASEAN Secretariat, Jakarta 12110, Indonesia;
2. School of Education,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1620, China)
Abstract: As an important regional cooperation organization in Southeast Asia, the 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 (ASEAN) has long been committed to promoting comprehensive regional exchanges and enhancing operational effectiveness, providing sound policies and playing a leading role in economic transformation, social progress, educational cooperation, talent training and other developments of its member countries. ASEAN has become a prominent force influencing the Asia-Pacific region and radiating around the world. Today, ASEAN is making efforts to promot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strengthen the digital competence of citizens to meet the growing trend and realistic needs in the global digital era. At the same time, relying on good neighborly relations and top-level cooperation mechanisms, ASEAN has continued to deepen inter-regional educational exchanges; as well as, relying on the comprehensive strength of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to contribute to the educational development of the region.
Keywords: Association of Southeast Asian Nations;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Digital competence of citizens; Educational exchange and cooperation;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Vocational education models
編輯 呂伊雯? ?校對 王亭亭
作者簡介:林書名,東盟秘書處教育、青年與體育司副司長(雅加達 12110);潘俊宏,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教育學院碩士研究生(上海 201620);田小勇(通訊作者),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教育學院副院長(上海 201620)
基金項目:中國職業技術教育學會—新時代中國職業教育研究院2022年委托課題“國際比較視野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形成與發展研究”(編號:SZ22C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