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構本草
——牛膝

周 凌，張湘苑，金籽杉，羅金麗，張 偉

（1.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 100029；2.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北京 100053；3.廣東一方制藥有限公司，廣東 佛山 528244；4.甘肅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蘭州 730000；5.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代謝病研究所，北京 100053）

牛膝（Niuxi，Achyranthes bidentataeRadix）為莧科植物牛膝（Achyranthes bidentata Bl.）的干燥根，習稱“懷牛膝”。

1 臨床應用

1.1 癥靶

1.1.1 眩暈 適用于肝腎不足型及陰虛陽亢型老年眩暈，臨床以頭昏、乏力、頭脹、頭重腳輕，舌淡嫩，苔白，脈細弱為特點，常出現在高血壓病、腦動脈硬化癥、神經衰弱等疾病。老年眩暈常是“虛”而作眩，《景岳全書》云：“腎脈虛則頭昏身搖，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國醫大師李輔仁在臨床治療老年眩暈常以天麻鉤藤飲為組方思路，平肝熄風，清熱活血，補益肝腎。常以天麻、鉤藤、枸杞子等配伍牛膝、麥冬等補益之品使用，牛膝與枸杞子相伍，加強補益肝腎之力，并能引血下行，以平上部眩暈之癥[1]。國醫大師葛琳儀亦常用牛膝配伍生地黃、熟地黃等滋水涵木之品滋陰潛陽治療老年眩暈[2]。

1.1.2 下肢疼痛 適用于膝骨關節炎、骨質增生、老年退行性關節炎、類風濕性關節炎等病所致下肢疼痛，即“痹證”范疇，臨床以下肢冷痛或刺痛感，麻木，活動受限，嚴重者下肢痿軟無力為特點?！侗静萁浖ⅰ吩疲骸爸髦魏疂耩舯?，四肢拘攣，膝痛不可屈伸，逐血氣……填骨髓”，牛膝補肝腎、強筋骨、活血祛瘀、引血下行，可治療腰膝骨痛，足痿筋攣。國醫大師周仲瑛治療骨關節炎常平補肝腎、養血活血，以牛膝引血下行治療下半身疼痛[3]。黃煌自擬四味健步湯（白芍、丹參、石斛、牛膝）治療多種疾病所致的下肢疼痛或浮腫并見瘀血證，牛膝可用15～60 g[4]。名老中醫張炳厚以牛膝、桂枝作為治療腿痛的對藥，牛膝及川芎升降并用可治療下肢內側風寒濕痹，下肢痛甚者可以獨活配伍牛膝治療[5]。冷文飛以宣痹湯合三妙散加減治療濕熱痹阻型類風濕性關節炎，牛膝可用12 g[6]。

1.1.3 肌肉萎縮 適用于痿病所致肌肉萎縮、弛緩軟弱。痿病以內虛為主，常見于進行性肌萎縮、重癥肌無力等疾病。李東垣所著《脾胃論》中說：“夫痿者，濕熱乘腎肝也，當急去之，不然則下焦元氣竭盡而成軟癱”，常以補虛為主，結合清肺熱、除濕熱、調脾胃等治法。嶺南醫家補益肝腎時常加入茯苓、牛膝等祛濕通脈之品[7]。名老中醫張炳厚常用牛膝導熱下行配伍補益之品治療痿病下肢肌肉萎縮，牛膝用量15 g[8]。

1.2 標靶

1.2.1 高血壓

1.2.1.1 陰虛陽亢型高血壓 牛膝常用于陰虛陽亢型高血壓病，依據仝小林院士“態靶結合”理論體系，可歸納為“風”態，患者本有肝腎陰虛，兼有肝陽上亢，可見頭暈目眩、耳鳴等癥，常用牛膝、杜仲、山茱萸等滋補肝腎以降壓，代表方為《醫學衷中參西錄》之鎮肝熄風湯，以牛膝為主藥，滋陰潛陽，引火下行。國醫大師鄧鐵濤治療肝陽上亢型高血壓常用石決牡蠣湯，用石決明、牡蠣配伍牛膝15 g 平肝潛陽。肝腎陰虛型高血壓采用蓮椹湯，以蓮須、桑椹伍牛膝15 g 滋補肝腎以降血壓。國醫大師顏正華自擬潛降湯，滋陰潛陽治療肝陽上亢型高血壓，方用牛膝12～15 g[9]。

1.2.1.2 腎虛型高血壓病 依據仝小林院士對高血壓病三期六態辨識體系，將此類患者歸為“病脈絡”至“病臟腑”期及“虛態”“革態”，臨床以脈壓差大為典型特征，伴有腦轉耳鳴，腰部酸痛、空虛，足跟疼痛，脈弦細硬，按如皮革，失去彈性，舌體瘦小而色暗紅，伸舌多顫，舌底絡脈迂曲諸癥為特點[10]。《本草經疏》指出：“牛膝，走而能補，性善下行，故入肝腎”。臨床組方可以《備急千金要方》獨活寄生湯為代表，牛膝逐瘀通經，引血下行，為治療“虛態”“革態”高血壓患者血壓升高及脈壓差大的靶藥，根據血壓情況不同，可用30～120 g[11]。

1.2.2 下肢靜脈血栓 適用于瘀血型或痰瘀型下肢靜脈血栓。牛膝祛瘀通經兼能引血下行，可通利下肢血運。痰瘀型下肢深靜脈血栓臨床表現為患肢腫脹、疼痛，山東省名中醫湯坤標以黃柏、牛膝合蒼術為三妙湯，清利下焦濕熱；牛膝利濕逐瘀，通絡下行，引諸藥直達病所，諸藥協同，共奏利濕化痰，活血祛瘀，消腫止痛之功[12]。下肢靜脈血栓形成、瘀血性潰瘍，多發生于小腿下端內側或外側，色素沉著、纖維硬化，局部潰瘍和瘀血性皮炎，以四妙勇安湯加味，用牛膝30 g，臨床試驗有效率96.7%[13]。

2 現代藥理研究

2.1 降壓 牛膝總皂甙（total saponins of Achyranthes bidentata，TSA）可降低卒中性自發型高血壓大鼠的卒中后血壓，延長存活時間[14]。大劑量懷牛膝水煎劑可降低全血黏度，增加正常小鼠的毛細血管開放度，并對抗腎上腺素引起的細動脈收縮[15]。懷牛膝煎液靜脈注射可使家兔血壓在1 min 內快速下降，且在1 h 時間內始終低于用藥前水平[16]。

2.2 神經保護 TSA 可改善腦卒中后神經癥狀，對海馬區神經元有保護作用[14]。牛膝甲醇提取物可能通過抗炎、抗氧化作用緩解腦缺血再灌注引起的神經改變[17]。牛膝多肽中分離的ABPk 表現出很強的神經活性，可促進背根神經節外植體和背根神經節神經元的神經突生長，協助周圍神經修復[18]。蛻皮甾酮等牛膝類固醇成分可通過ERK 途徑預防大鼠Aβ1-40誘導的阿爾茨海默病模型的認知功能障礙和神經炎癥[19]。

2.3 免疫調節 牛膝多糖（achyranthes bidentata polysaccharide，ABPs）能顯著增強機體體液免疫并拮抗環孢素a 的免疫抑制作用，增加自然殺傷細胞[20]、樹突狀細胞[21]活性并促進TNF[20]、IL-12[21]等免疫相關因子合成[20]。而且，牛膝果寡糖對H1N1 流感疫苗有良好的佐劑活性，體外對小鼠免疫細胞功能具有促進作用[22]。

2.4 抗腫瘤 ABPs 可維持放化療腫瘤患者外周白細胞數目，提升患者生活質量[20]。ABPs 可提高樹突狀細胞抗原提呈作用，起到抗腫瘤作用[21]。而且，ABPs可通過干擾上皮細胞間質轉型的級聯侵襲與表皮生長因子受體的表達預防非小細胞肺癌的轉移，改善預后[23]。

2.5 降血脂 牛膝可對抗大鼠高脂飲食帶來的甘油三酯升高，以此延緩動脈硬化的發生[24]。網絡藥理研究認為可能是通過AMPK 信號通路、cAMP 信號通路、細胞凋亡等途徑發揮作用[25]。牛膝水提物可降低高脂大鼠的甘油三酯與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升高高密度脂蛋白膽固醇，改善血脂情況，降低動脈粥樣硬化指數[24]。

2.6 其他 牛膝及化學成分還具有抗炎、鎮痛、抗病毒、興奮消化道平滑肌、心臟保護[26]、肝臟保護、抗衰老、降血糖、呼吸興奮、利尿等作用。

3 毒理研究及安全性評價

牛膝急性毒性很低[27]。以懷牛膝水煎劑灌胃小鼠，檢測牛膝對小鼠的亞急性毒性。劑量60 g/（kg·d），連續7 d，或48 g/（kg·d），連續30 d，小鼠行為、形態、血象、肝腎功能及組織學檢查均無異常，表明其亞急性毒性很低[28]。

牛膝的致畸、致癌、致突變性不明顯，有一定生殖毒性。牛膝的乙醇提取物[29]、水煎劑[30]、及牛膝總皂苷[31]等均有研究報道其抗生育作用。

2003 年曾報道一例57 歲男性服用超過1 000 mL牛膝水煎劑后出現低血壓、心動過緩、意識喪失，多巴胺及支持性治療4 d 后康復，后續檢查未進一步發現心臟異常，提示牛膝可能存在劑量相關的一過性心血管毒性[32]。

4 用藥禁忌

牛膝藥性趨下，化瘀動血，孕婦慎用[33-34]。

5 用法與用量

《藥典》用法與用量：內服5～12 g。經驗用法與用量：內服5.55～140 g。內服時根據疾病、證型、癥狀等，靈活加減牛膝用量。并積極探索牛膝用量與癥靶、病靶的量效關系構建。外用適量。隨證配伍，靈活運用：牛膝逐瘀通經，強筋骨，通利關節時可配伍當歸、杜仲、續斷、桑寄生等，用量12～27.6 g。補肝腎，引血下行，可配伍黃柏、肉蓯蓉等，用量2.22～140 g 不等。引藥下行、活血通經，配伍益母草、丹參等，用量9～30 g。利尿通淋時川懷牛膝同用，多用15～20 g[35]。

6 小結

牛膝為活血調經藥的代表，臨床應用廣泛。以目前整理，其癥靶為眩暈、下肢疼痛、肌肉萎縮，標靶為高血壓、下肢靜脈血栓?，F代藥理發現牛膝及其有效成分具有降壓、神經保護、免疫調節、抗腫瘤、降血脂等作用。本品無毒，但因藥性趨下，化瘀動血，孕婦慎用。臨床使用劑量為5.55～140 g，根據疾病、證型、癥狀等，靈活加減牛膝用量。并積極探索牛膝用量與癥靶、病靶的量效關系構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