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貝殼貨幣的創制及其對當前央行數字貨幣的啟發

陳娟 吳俊

摘 要：貝殼成為中國古代的貨幣，并非全是商品貨幣關系自然演化的結果，其中頂層設計發揮了重要作用，體現出我國遠古時代部落文明的主動性和創造力。互聯網時代，交易活動越來越多地通過線上進行，帶動了第三方支付、加密貨幣等新興交易媒介，央行數字貨幣能夠解決加密貨幣幣值不穩的問題，可以更好地履行流通手段職能，是貨幣發展的方向。但目前定位存在局限性、缺乏獨立算法，配套技術和商業模式支撐不足，國際合作缺乏。借鑒貝幣的創制歷程，應該將央行數字貨幣不僅定位于M0，還要追求與M1和M2的融合、線上與線下的融合，以線上和線下交易量來確定貨幣發行量，穩定貨幣價值，拓展應用場景，展開國際合作，推動商品貿易關系邁向新的階段。

關鍵詞：貝殼貨幣；商品貨幣關系；加密貨幣；第三方支付；央行數字貨幣

本文索引：陳娟，吳俊.<變量 2>[J].中國商論，2023（06）：-104.

中圖分類號：F82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23）03（b）--03

1 中國古代貝殼貨幣的演化與創制

古典經濟學關于貨幣起源的理論模型，是從商品價值的表現形態——交換價值開始的。脫胎于原始的物物交換關系，某些物品由于具有一些優良的屬性，逐漸成為大眾都能接受的一般等價物，充當交易的媒介，成為早期的實物貨幣。一種物品要成為實物貨幣，首先要求其具有價值和使用價值，具有商品的屬性，這樣才能夠被大眾接受。比如羊、煙草、皮革等，本身都是既有價值，又有使用價值的商品。

在分析中國古代貝殼貨幣的起源時，學者往往利用商品貨幣關系模型，貝殼貨幣作為一種實物貨幣長期使用，是當時各種實物貨幣演化競爭的結果，事實是否如此呢？

貝殼作為中國最早的貨幣形態，雖然開始的年代沒有確切的歷史記載，但從考古發現和文字學研究來看，我國古代大量使用貝幣卻是確鑿無疑的。在殷墟的墓葬中，挖掘出大量的規格型號類似的貝殼，為遠古中國使用貝幣提供了直接的考古證據。而中華文字在造字時，凡與錢有關的字，都以“貝”作為偏旁，如：“貴”“賤”“貨”“財”“賊”“賒”“購”“賬”“賄”“賂”“賞”“資”等，為貝殼作為古代貨幣提供了文字學的佐證。司馬遷在《史記·平準書》記載，“虞夏之幣，金為三品，或黃，或白，或赤；或錢，或布，或刀，或龜貝”，而到了秦朝之后，“珠玉、龜貝、銀錫之屬為器飾寶藏，不為幣?！笨梢?，在中原地區，貝殼作為貨幣使用一直延續到秦朝。

在中原地區停止以貝殼作為貨幣之后，偏遠的云南地區仍然沿用了這一貨幣形式?！缎绿茣つ闲U上·南詔上》記載當地“以繒帛及貝市易。貝之大若指，十六枚為一覓。”在元朝時，雖然用黃金來為賦稅制定標準，但是黃金可以和當地的“貝子”進行換算，黃金一錢，值“貝子”20索，每索有貝殼80枚。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介部·貝子》也記載了“古者貨貝而寶龜，用為交易，今獨云南用之”。可見，貝殼作為貨幣在我國使用延續到元、明時期。

有些研究者的考證和分析，在遠離海洋的中原地區大量使用貝幣，并不能簡單地用實物貨幣之間的競爭來加以解釋，它們可以看作在部落之間的交流增加的背景下，實力較強的部落為了更好地進行剩余產品的交換，強力推動的結果。參考施云江、范娜所著的《奉賢與貨幣起源》一書所進行的推測，貝幣應該最早出現在舜帝時期，由一名叫“典龍”的助手負責執行，從遠古奉賢海岸（靠近今天的江蘇太湖地區）運輸到中原地區來作為交易的媒介。而到了大禹時期，更是開啟了大規模的采幣行動，于是貝成為中原各部落開展交易活動廣泛使用的貨幣。

而在我國西南地區，貝殼貨幣之所以能夠長期發揮作用，一方面是因為相對獨立的當地政權將貝幣作為與印度洋沿岸地區進行貿易活動的“儲備貨幣”；另一方面，這種貨幣具有體積小，重量輕，便于大量攜帶，且具有質地堅硬，極耐磨損等優點，加上遠離海洋，不易求得，價值較高，因而成為當地人習慣采用的貨幣形式。

從貝幣的發展歷程來看，最初大家之所以愿意接受它，或許是因為其確實具有一定的觀賞價值，但其真正大范圍使用，離不開頂層力量的設計與推動。因而，它的產生，不能簡單歸結為商品及其交換價值形態演化競爭的結果，而是創制和演化共同發揮作用。在此過程中，充分體現出中華民族的祖先具有非常強烈的使命感和創造力。

2 央行數字貨幣的創制及其存在的問題

近年來，在線上貿易規模迅速擴大的背景下，各種線上支付方式也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出來，除了各種第三方支付工具，還有2000多種加密貨幣在進行競爭。與此同時，各國也加速了對央行數字貨幣的研究和實踐。

加密貨幣可以看作交易活動線上化之后，在區塊鏈等技術發展的背景下，支付方式也線上化的一種自然選擇。但是從實踐來看，加密貨幣存在幣值不穩、公信力不強等顯著缺陷，難以長期穩定發揮貨幣職能，這一缺陷類似于古代社會中，羊等動物作為實物貨幣，是自然選擇的結果，但使用范圍狹窄，其自身價值也存在不穩定的情況。與此相比，央行數字貨幣具有國家背書，價值相對穩定，受眾面更廣，能夠更好地發揮價值尺度、流通手段等貨幣基本職能。

除此之外，在發揮貯藏手段職能時，如果對發行量設計得當，它比傳統金屬貨幣和紙幣節省空間，比加密貨幣流動性更好，抗風險能力更強。在發揮支付手段職能時，可以借助智能合約等新興互聯網技術，縮短交易周期，降低交易風險，它也有較大的潛力來執行世界貨幣的職能。如果數字貨幣在世界各國得到采用，就可以解決當前金屬貨幣（金銀）數量不足，而以主權貨幣作為世界貨幣又會帶來“特里芬難題”。因此，在交易活動越來越多通過線上進行的背景下，央行數字貨幣是未來貨幣的發展方向。

目前，世界各國研發和推進央行數字貨幣的進度不一，我國在這一領域走在世界前列。我國于2014年正式由中國人民銀行組建數字人民幣研究團隊，2019年11月基本完成頂層設計、標準制定、功能研發、聯調測試等工作。自 2020 年 8 月起，我國先后在廣東深圳、四川成都、江蘇蘇州和雄安新區進行具有不同側重的數字人民幣的試點工作，并于2022年2—3月在北京冬季奧運會場景中進一步進行了試點。4月，在現有試點的基礎上再增加天津市、重慶市、廣東省廣州市、福建省福州市和廈門市、浙江省承辦亞運會的6個城市作為試點地區，參與試點的用戶、商戶、交易規模穩步增長。

我國數字人民幣的推出采取審慎的態度，一方面，體現在路徑上先開展頂層設計、系統研發、小范圍區域和應用場景推廣，再逐步擴大；另一方面，體現在運營上采取了雙層體系——為了金融穩定，央行沒有直接發行數字貨幣，而是先把數字人民幣兌換給指定的運營機構，比如商業銀行，銀行再兌換給公眾，即流通中的貨幣總量并沒有因為數字人民幣的發行而增加。

盡管我國數字人民幣創制正在穩步推進，但進一步推廣仍然存在一些問題需要解決：

第一，在貨幣體系中定位存在局限性。目前，我國按照M0、M1、M2來進行貨幣分層統計和管理，數字貨幣暫時只開展了小范圍內對M0，即現金的替代試點。這一定位落后于社會經濟發展對于貨幣演進的需求。在線下和線上交易領域，數字貨幣還面臨著便捷的微信支付、支付寶等第三方支付的競爭。由于第三方支付與特定用戶群體和特定場景相融合，因此數字貨幣在替代現金領域并沒有體現出明顯優勢。

第二，缺乏獨立算法。我國目前的數字貨幣僅僅是貨幣系統的組成部分，因此發行數量服從于央行的貨幣政策，其價值波動與紙幣、存款貨幣等其他貨幣符號是同步的，尚不能依據線上和線下商品價格總額和貨幣流通速度來確定數字貨幣發行量，進而反過來對整體貨幣發行量形成參照，因而未能充分發揮數字貨幣的優勢。

第三，配套技術尚未完善。數字貨幣運用到線上交易場景，需要區塊鏈、物聯網、人工智能等配套技術完善并在新型商業模式中獲得成熟的運用。目前這些技術仍然在不斷完善中，相關商業模式尚未成熟。

第四，國際合作缺乏。這影響數字貨幣走出國門，發揮世界貨幣職能。圍繞數字貨幣展開的國際競爭在當前的國際關系格局下十分激烈，未來各國愿意接受怎樣的數字貨幣作為世界貨幣，取決于各國的實力對比與合作意愿。

3 貝殼貨幣創制對央行數字貨幣的借鑒

貝殼貨幣在中國古代得到大規模運用，既體現出實物貨幣的競爭演化，也與頂層設計的選擇、創制、推動息息相關，其發展歷程對于互聯網時代發展數字貨幣具有借鑒意義。

首先，數字貨幣的創制是在互聯網技術推動全球化發展背景下出現的，其反映了交易活動由線下轉向線上與線下相融合，貨幣職能的發揮也需要從線下轉向兼容線上與線下的客觀需求。我國目前數字貨幣定位為對M0的替代，M1和M2中的存款貨幣部分主要取決于紙幣存款、央行貨幣政策和商業銀行的貨幣創造。隨著紙幣逐漸被取代，當個人和企業將數字貨幣轉存入銀行，這部分貨幣退出流通，發揮貯藏手段的職能，銀行將一部分借出，使其重新進入流通領域，成為其他人的收入，再次進入銀行，因此銀行體系的貨幣創造功能依然存在。只不過存款貨幣所代表的貨幣符號——紙幣，現在逐漸被數字貨幣所取代，而依附于存款貨幣的其他線上支付方式，將變得不再重要。這類似于我國古代推動貝殼貨幣作為主要貨幣形式后，其他形式的貨幣就退居次要地位，而秦朝停止以貝殼作為貨幣，它就只能作為裝飾品繼續存在，在貨幣形態轉換進程中，頂層設計、創制和推動的力量不可或缺。

其次，數字貨幣應該形成自己的獨立算法。由于越來越多的交易活動在線上進行，形成了大量的交易數據，因此，運用計算機的超強算力，理論上可以計算出需要實現的商品價格總額。對每一個貨幣進行編號，可以計算出貨幣的流通速度及其區域分布，從而比較準確地計算出貨幣需求量，根據實際貨幣需求來供給貨幣，可以避免以往由于貨幣超發帶來的種種弊端。數字貨幣的供給量需要合理的安排，才能使其更好地發揮貨幣職能，這其中合理的算法是必不可少的。

再次，應該大力發展配套技術和新商業模式?，F有的線下和線上交易通過第三方支付已經形成比較成熟便捷的模式，數字貨幣在切入支付領域時面臨較大的競爭。區塊鏈、物聯網、人工智能等新興技術，讓互聯網發展獲得了新的生機，也使數字貨幣的運用獲得新的場景。反觀貝殼貨幣的發展歷程，可以發現，其之所以被廣泛接受，與其使用場景的多元化是分不開的。比如，20世紀70年代末，云南地區維修崇圣寺三塔時，在千尋塔內發現了貝幣；近年三星堆出土文物中，貝幣用于祭祀神明；而殷商時期大量的古代墓葬中，都將貝幣作為隨葬品，說明使用貝幣的不僅僅是個人或者家庭，某些組織結合具體場景對其大量使用，能夠起到示范效應。因此，利用新技術進展，結合新商業模式的場景，進行普及性推廣使用，可以讓數字貨幣迅速被接受。

最后，積極開展國際合作。馬克思認為，在貨幣行使“世界貨幣”職能時，“始終需要實在的貨幣商品，真實的金和銀”，由于金銀本身具有價值，因此在充當一般等價物時能夠被各國接受。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后，美元作為主權國家貨幣部分行使世界貨幣職能，但其價值受國內因素影響而起伏不定，導致國際貨幣體系一直處于動蕩之中?？梢?，主權國家貨幣并不適宜于擔任世界貨幣的職能，數字貨幣如果充當國際貨幣，需要找到其價值之“錨”。從貝殼貨幣的發展歷程可以看出，這個“錨”就是貨幣數量要與商品交換的價值量保持一致。為此，各國需要基于各自的商品貿易數額來確定本國數字貨幣的發行量，并將這一數量交由計算機去自動執行，在國際交易活動中，基于各自數字貨幣的價值來計算匯率，可以在國際合作機制的框架內，在具有緊密貿易關系的區域范圍內試行再逐漸推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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