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修建
在許多人深情懷念的20世紀八九十年代,我每年都會買數百個信封和數百枚郵票,除了給親朋好友寫信使用之外,更多的是用來投寄稿件。有時,我會在投稿中捎帶一封短信,跟編輯聊聊稿子的問題。那時,報刊的編輯真是熱情,即便所投的稿子不合適,不少編輯也會抽時間回一封退稿信,認真地提一點兒寫作建議,說上幾句鼓勵的話。雖然不曾謀面,但是讀編輯的親筆回信,我感受到春風拂面的親切,雪夜擁爐的溫暖。
一日,我與一位詩友聊起《飛天》雜志的編輯張書紳,詩友慨嘆道:“給張老師投稿的作者,恐怕都收到過他的回信?!?/p>
當年讀大學期間,詩友曾給張書紳老師主持的“大學生詩苑”投稿10次。張書紳老師竟給他回了10封退稿信,每一封信里有贊賞,更多的是關于閱讀、寫作和大學生詩歌的美學追求等的指點。那時,張書紳老師每天收到的來稿數以百計,其巨大的工作量不難想象。
如今,詩友已經出版五部詩集,是國內小有名氣的詩人。他告訴我,他一直珍藏著張書紳老師寫在便簽紙上的信。每當看到那些信,他的思緒便會飛回詩意蓬勃的青春歲月,仿佛溫和的張書紳老師就坐在面前,與自己和藹地交談著。
我說,我也保留著張書紳老師的兩封退稿信。我倆都未曾與張書紳老師見過一面,也不曾在《飛天》雜志的“大學生詩苑”專欄發表過作品,但一回想起那些見字如面的日子,憶起因病逝去的張書紳老師,我倆就不禁感慨唏噓,因為那些流溢真誠的信,我們愛上了蘭州那座城市,也一直深愛著詩歌。
從前日子慢,慢得可以花大把時間寫一封情深意長的信,可以耐心等一封跋山涉水的信。
有時,只是端詳著信封上親切的名字和可愛的地址,便有無法形容的幸福從心底冉冉升起,眼前就會浮現寫信者的模樣,甚至能聽到寫信者細微的心跳,感受到寫信者投信進郵筒時的心情……
攤開信箋,自然就是與寫信人對坐,傾心對話了。沿著文字的溪流,想象漫舞,此時彼時,眼前的景象與遠方的故事一起相擁而來。剎那間,天涯便成了咫尺,滿眼、滿心都浸著源源不斷的溫馨。
一封信,可見一個人的性情;一封信,可見一段生活的場景。即便是很私密的字里行間,也流淌著人間俗常的喜怒哀樂,隱匿著時代風云,點綴著風物人情、個性品位、生活智慧……隔著或長或短的時空,寫信和讀信都是今生美好的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