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毒花（外一篇）

嚴明亮

穿越鄂爾多斯一望無際的綠色草原，向著西部戈壁荒漠進發，可零星看到一種齊膝高的綠色植物。這種扇形植物的頂端，簇擁著火柴頭樣火紅稠密的花蕾，擁擠著形成一個半圓形繡球，花蕾次地綻放，展現出潔白的花朵，在如火的烈日下、呼嘯的風沙中搖曳。

繼續深入戈壁荒漠，其它植物陸續萎縮衰減，這種植物卻越發地茂密。走近沙漠邊緣，這種植物成了這片死亡之地的唯一綠色，形成一道紅、白、綠相間的天然屏障。直至進入波濤洶涌、一望無際的黃色沙海深處，這種植物才猶猶豫豫地止住了腳步。

這種植物有一個震耳欲聾的名字——“狼毒花”。

之所以擁有這么個令人記憶深刻的名稱，是因為它通身的毒素，大多數野生動物和家畜對它都敬而遠之。因此，當地人又稱它為“羊見愁”“斷腸草”。

當然，面對同樣的事物，出于不同目的，站在不同視角，會得出截然不同的結論。

以畜牧為生、以草原為家的牧人恨死了狼毒花，只要看到狼毒花就會心生恐懼。在牧人的眼中，狼毒花百無一用，甚至象征著死亡。狼毒花的出現，預示著這片賴以生存的美麗草原即將退化。如果狼毒花成片出現，草原就會在幾年內退化得無法放牧。牧人不得不收拾家當、卷起氈房，趕著牛羊、背井離鄉，長途遷徙，重新再去尋找一塊水草豐美的牧場。

而對于迷失于茫茫大漠、經歷了生死的冒險家眼中，狼毒花是一盞指引他走出死亡之海的燈塔。行走在一望無際的大漠，只要看到狼毒花，就看到生命的曙光，他會熱淚盈眶。他知道，狼毒花標志著他終于擺脫了死亡，獲得了重生。

在學者和專家眼中，狼毒花被定義為生態趨于惡化的潛在指標，是草原荒漠化的一種災難性警示，是草原蛻變成沙漠前的最后一道屏障，是大自然對人類的提出的最后一次“溫柔的警告”。

在浪漫的詩人眼里，狼毒花是生死分界線上的一抹視覺盛宴，是茵茵草原的一首最后的絕唱與悲情的挽歌。

之所以能夠戰勝其它一切的綠色，牢牢扎根于這片干旱、貧瘠、高寒的死亡之地，在這個極端艱苦的環境中獨領風騷，并將那一片片荒涼點綴得花園般美麗，狼毒花自然有它的“過植之處”。

植物學家對這狼毒花進行了深入探索。

狠毒花的根系極其發達，可鉆入地下數十米去汲取養分。另外，狼毒與生俱來的毒性，嚇退了無數的以草為食的動物。經過千萬年的演化，終于適應了這里極端惡劣的環境，最終成為這片生命禁區的唯一霸主。

狼毒花的確是草原退化前的一種警示標志，卻不是草原荒漠化的原因。

草原的退化，主要是因為氣候的變化、人為的破壞和過度開墾與放牧，與狼毒花毫無關系。但由于牲畜無法食用，沒有給當地人帶來眼見的實惠，有一個恐怖的名稱，生長在特殊地帶，因此，讓它承擔了莫須有的惡名。

其實，正是因為狼毒花堅守在那片死亡地帶，與風沙頑強地抗爭，在一定程度上減緩了沙漠前進的腳步。

當然，狼毒花頑強的生命力和不斷綻放出美麗，博得了人們的贊賞和景仰。

狼毒花還有幾個溫馨的名字：燕子花、胭脂花、火柴花、饅頭花。

幾千年來，經過人類的不斷研究和探索發現，狼毒花有很高的價值。

早在公元650年前，中國的先賢就發明出一種具有天然防蟲、防腐、聞名遐邇的“狼毒紙”，專門用來保存珍貴文獻。西藏地區有許多歷史典籍，就印刷在這種可防蟲鼠、耐霉腐、有韌性的“圣潔紙”上。

狼毒花制成中成藥，可消積清血、祛痰消腫、止咳利尿，可以治療胸悶和心悸。

狼毒花發達的根系可提取工業酒精。

近代，科學家利用狼毒花的天然毒性，研制出一種純天然、環保的生物農藥，可用于糧食作物、蔬菜、水果、花卉的病蟲害防治。不但高效，而且低毒、無副作用、無污染，更難能可貴的是，不會給土地留下后遺癥。

默默無聞地扎根于邊遠地區環境惡劣的荒漠深入，狼毒花出身是貧賤的，很少有人會去關注狼毒花，甚至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狼毒花沒有象征甜蜜愛情的玫瑰的嬌羞，但她卻標志著對愛情的堅定、堅守與忠貞；狼毒花無法與雍容的華貴的牡丹相比，卻在偏遠的邊疆一隅默默地奉獻著，努力地綻放出她獨特的美麗；狼毒花沒有充滿了貴族氣質的郁金香的高傲，但她深深地扎根在艱苦的環境中，用弱小的生命和微不足道的力量阻擋著黃沙吞噬這顆藍色星球的腳步。

狼毒花無言，默默地忍受著誤解與屈辱，不辯解，也無須辯解。

狼毒花那頑強的生命力、堅強的精神和堅韌的意志，像極了遠離繁花進入生命禁區追索人生要義的獨行者，像極了鎮守祖國邊疆不惜獻出生命的鋼鐵戰士，像極了為改變貧困地區面貌堅守一輩子的志愿奉獻者，像極了牢牢扎根于西北地區，用一生的智慧與汗水將這片荒漠之地改造成人間天堂的鄂爾多斯人。

炎炎烈日下，凄風苦雨里，狼毒花在天地間傲然挺立，頑強地堅守著這片死亡之地，不斷綻放著生命的美麗，活出了自己精彩的人生，成為西北高原上一道靚麗的風景。

水與陽光和空氣組成了生命的三要素。

水是一種奇特的物質。

水分子由兩個氫元子和一個氧元子組成。兩個氣態、可燃爆的原子竟然組成了一種無色、無味、透明的物質。水是自然界唯一以固態、氣態、液態三種形式存在的物質。

因為有了水，我們的家園才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地球上動植物的構成，約三分之二是水。

表面上看，地球71%被水覆蓋。其中，海洋約占97%，河、湖、地下、冰川中的淡水不足3%，大多集中在地球南北兩極的冰川中。人類可利用的液態淡水僅占總量的0.26%。

在我們這顆豐富多彩的、生命賴以生存的、美麗的藍色星球上，水以千萬種形態呈現。

水是雪山、是冰川、是小溪、是河流、是大川、是瀑布、是湖泊、是大海，是云、是雨、是雪、是霧、是露、是霜、是泉……

在人類的生產生活中，時時處處離不開水。

中國西北部高原農耕地區，人們依水為生，靠天耕種，將命運和家族興衰與水捆綁，視天水為圖騰頂禮膜拜。

現代人將水定義為：自來水、礦泉水、純凈水、太空水，地表水、地下水、飲用水、直飲水、污水、中水、再生水……

中國的西北是淡水資源極度匱乏地區，人們知道水的稀缺與珍貴，所以愛惜水、保護水，節約水。

水，就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生命體，它有著鮮明的個性。

水有著平和溫柔的性格。

常溫下，水呈液態。它隨方就圓，可適應任何器皿的形狀。風和日麗時，湖平如鏡。涼風習習時，碧水微瀾。繞過了千山，小溪潺潺，大河蕩蕩，一路向前。落入深澗，如銀河落人間。成為大海，容納百川。

水化作微粒，漂浮上天，化作春雨，默默哺育著生靈大地。

水是低調的。它安靜地流向低處，填補了世間不平。

水是堅韌的。用千萬年的恒久力，將山川鋸裂，將頑石磨圓，將石板鑿穿。

水是剛強的，越是寒冷，越堅硬如鐵。落差越大，越能展現美景。越有壓力，能如禮花綻放。可制成水刀，切鋼如泥。

水如人生。

水在順境不張狂，困境不沮喪，險境不驚慌，逆境不失望。面對曲折，峰回路轉，將人間打造得美如仙境。

人生如水。

少年如溪，晶瑩剔透、清澈見底。

青年如河，光明磊落、勇于拼搏。

中年如湖，波瀾不驚、心平氣和。

老年如海，心胸開闊，從容淡泊。

老子曰：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水，潤物無聲、不求回報、不爭高低、平靜低調，不奢望、不失望、不絕望。

人，當以水為鏡，映鑒人生。

人，當有如水之靜、如水之明、如水之善、如水之韌。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