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兒飄在海空
魚兒藏在水中
早晨太陽里曬魚網
迎面吹過來大海風
潮水升,浪花涌……
這首熟悉的旋律節奏從容、舒緩,旋律抒情、流暢,它是展播近半個世紀優秀電影《漁光曲》的主題曲,電影《漁光曲》是我們潮汕的又一位老鄉——蔡楚生先生導演的扛鼎之作。
百年電影史上群星璀璨,蔡楚生是位列其中的佼佼者。蔡楚生,祖籍廣東潮陽,這個地區人口稠密,但資源有限,老百姓們有出外經商的習慣,人稱“潮人善賈”。蔡楚生的祖父早年就離開家鄉,到上海做百貨生意。
1906年1月12日,蔡楚生出生于上海,父親受過傳統教育,經商之余,雅好書畫,母親喜歡戲曲,并擅長剪紙、刺繡。這些來自家庭的熏陶,對后來蔡楚生自己的藝術風格有著潛移默化的作用。
蔡楚生6歲時,因為祖父厭倦了十里洋場爾虞我詐的生活,一家人遷回潮陽老家。他開始參加田間勞動,同時又在村里的舊祠堂里念私塾,過著“半耕半讀”的生活。
由于父親期望他能夠成為經商之才,振興家業,在他13歲時,送他到汕頭市的一家雜貨批發店里做學徒。蔡楚生白天在店里工作,晚上以百貨箱里墊底的報紙為教材,對著油燈,認字學習,并練習寫書信。
由于興趣不在商業,幾年的學徒生涯,蔡楚生并沒有什么長進,父親很著急,又把他送到上海叔父開的一家店里學生意。但是在上海待了兩年,蔡楚生就因為“水土不服”,回到了家鄉。
經過城市與鄉村之間的幾次進出,蔡楚生對當時的社會面貌有了較深的了解,但是自己的前途卻一直處于彷徨中,沒有找到一個明確的目標。由于他渴求文化知識,空余時間都把心思放在了讀書上,又對美術、書法產生了興趣,刻苦攻鉆之下能繪畫并寫得諸體好字,成了多才多藝一青年。
廣東是大革命的發源地,工農運動高漲。蔡楚生加入了汕頭店員工會,參加各項社會活動。一天晚上,他觀看了“進業白話劇社”演出的《可憐的裴加》,發自內心地感嘆:“演劇讓人得益匪淺!”他也因此對演劇有了感情,雄心勃勃要編寫劇本了。
當時汕頭地區彩票盛行,眾多想發財的人竹籃打水大呼上當。蔡楚生以此為題材,利用半個月的夜晚時間,編寫了滑稽短劇《呆運》。隨即以《呆運》為敲門磚,加入了“進業白話劇社”。《呆運》編排上演,是這出戲“源于生活”的緣故吧,還吸引了不少觀眾,蔡楚生在劇社中的地位上升,得以參與編導及舞美設計了。
1925年,上海五卅慘案發生后,五卅運動的狂飆席卷全國。汕頭工人階級和各階層群眾紛紛行動起來,成立了工會和各種進步組織。19歲的蔡楚生參加了“汕頭店員工會”,并組織了“進業白話劇社”,積極開展文藝宣傳活動。1925年10月,國民革命軍第二次東征,11月抵達汕頭。作為工會執委的蔡楚生聆聽了周恩來、彭湃等共產黨人的演講。這對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使其堅定決心,用文藝反映人民疾苦,將文藝事業作為一生的事業。日軍侵華期間,蔡楚生先生始終以電影藝術激勵全民,呼吁團結抗日,表現了人民在淪陷區進行不屈斗爭的歷史,歌頌了工人階級支持抗戰的熱情。在蔡楚生先生的影片中,大都深刻地揭示了近代中國的社會矛盾,充滿了對下層人民的同情,傾吐人民大眾的心聲,呼喚黎明解放的到來,充滿正義。
1927年早春,上海“華劇影片公司”的導演陳天帶著演員、攝影師來了汕頭,拍攝《白芙蓉》等影片的外景。蔡楚生和“進業”的同人熱誠歡迎,大力協助,又借東風趁著這一大好時機,宣布成立“汕頭進業電影制片公司”。“華劇”的導演陳天出于對他們的回報,提出要為“進業”執導拍攝一部電影,選中的劇本正是諧趣劇《呆運》。這使蔡楚生不免受寵若驚,還有幸出演配角呢!拍攝過程中認真投入,并不時向陳天請教導演技巧。陳天本是潮陽人氏,很贊賞蔡楚生的熱情與好學,兩人成了同鄉加好友。
蔡楚生的處女作《呆運》,在廣告中被稱為“中國第一部滑稽諷刺電影”。影片以離奇的情節,夸張的表演手法,揭露了彩票行業的騙局與危害:夢想發財的修鞋匠省吃儉用買了張彩票,為防丟失貼在了門背后等待開獎,夢想成真交好運中了大獎彩票卻揭不下來,無奈之下只得扛著門板趕去兌獎處,欣喜若狂中撞倒行人碰翻賣攤,一長串索賠者緊追其后大呼小叫,所得的獎金連賠償還遠遠不夠呢,氣急敗壞呆若木雞兩眼眼淚汪汪。
《呆運》在汕頭地區映出后引起不小反響,蔡楚生人氣大漲,成了當地的名人。他也很有點自我陶醉,更為電影的神奇所吸引,憧憬有朝一日跨入電影殿堂。
大革命失敗后,蔡楚生在汕頭已難以容生,只身北去上海灘尋找自己的電影夢,被一家影片公司雇傭,可惜的是當雜工。他不計薪水微薄,搬運道具,搭拆布景,清潔場地,干得賣力又認真。一段時間過去了,不能感動“上帝”,還是雜工。蔡楚生考慮長此下去愿望難以實現,于是去找陳天,經由陳天幫忙,進入“華劇影片公司”充當臨時演員兼場記、置景。他還算滿意,勤勤懇懇于本職,“拉郎配”出場時,即使跑龍套露一露面甚至沒有一句臺詞,也都一絲不茍。他還趁工作之便,琢磨、學習制作電影的環節與技能。
長輩同鄉的著名電影導演鄭正秋,得悉了蔡楚生當年編演《呆運》及在“華劇”的良好表現,認準是個可鍛之材,便極力推薦他進入了當時規模最大的“明星影片公司”。蔡楚生視鄭正秋為授業、解惑、傳道的恩師,看、聽、問、記,用心學習鉆研電影的編、導、演。鄭正秋傾心傳教,毫無保留。蔡楚生感激之余,益加發奮,堅信總有出人頭地成功的一天。
這位小同鄉的執著追求與奮斗精神,使鄭正秋感動又驚異,提升他當了助理導演兼美工師,不久又升為副導演。蔡楚生成了鄭正秋的助手,協助鄭正秋拍攝了《戰地小同胞》《桃花湖》《紅淚影》等6部影片。
順著這條道路,蔡楚生緊接著拍攝了他的成名作《漁光曲》。
《漁光曲》講述的是東海小漁村一個貧苦漁民家庭的故事,以凄婉的筆調描寫了下層百姓的苦難生活,同時也透視到了富人淫逸生活背后的痛楚。蔡楚生拍片向來以速度快見長,但是這部片卻拍了18個月。一方面是因為要遠赴東海取外景,另一方面在于蔡楚生堅持采取國外先進錄音設備,制作成有聲片,和公司僵持了不少時間。
1934年6月,影片制成公映,連映84天,造成了轟動效應,一舉刷新了3個月前剛剛創下觀影紀錄的鄭正秋拍攝的《姊妹花》。《漁光曲》上映,深刻的思想性和真實感人的藝術魅力轟動了當時的中國影壇。主題歌《漁光曲》的十幾萬張唱片也一搶而空。
1935年2月,《漁光曲》參加在莫斯科舉行的國際電影節,獲得“榮譽獎”,成為中國第一部在國際上獲獎的影片,蔡楚生也一躍成為世界性的電影藝術家。風云激蕩的時代成就了蔡楚生,他也為時代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音畫史詩。
1937年11月,上海淪陷,進入“孤島”時期,蔡楚生和一批電影家南下香港,繼續電影創作。1942年香港淪陷,蔡楚生喬裝成難民,逃亡桂林,1944年到達重慶。抗日戰爭結束后,蔡楚生回到了闊別已久的上海,看到十里洋場重新成為冒險家的樂園,那些在戰爭期間大發國難財的達官貴人搖身一變成為接收要員。受此啟發,他開始寫作《一江春水向東流》的劇本。
由于當時他重病纏身,便邀請剛剛入行的鄭君里聯手執導此片。他在家中遙控指揮,鄭君里負責現場拍攝,每天前去匯報情況。經過一年的時間,方告完成。
《一江春水向東流》片長160分鐘,分上下兩集——《八年離亂》和《天亮前后》。影片在時間上跨度十年,從抗戰前夕一直寫到戰后接收;在空間上涉及國統區、淪陷區和敵后游擊區的生活;在內容上,通過主人公張忠良與“淪陷夫人”素芬、“陪都夫人”王麗珍、“接受夫人”何文艷之間的錯綜關系,揭示了戰亂環境下不同階層的生活狀態,以大手筆濃縮了歷史的變遷、民族的災難和人性的沉浮。
1947年10月下旬,電影上映后,轟動上海,連映3個多月,觀眾達70多萬人次,甚至還有盲人購票入場“聽電影”。該片刷新了之前《漁光曲》保持的票房成績,創下了中國電影的新紀錄。
不同于《南國之春》,蔡楚生另一代表作《粉紅色的夢》則充斥彌漫著“浪漫主義”和“傷感情調”。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受著各種新潮思想和西方文化沖擊,所謂新知識分子也隨之迷失在這座“物質,思想兩極分化”的大都市之中。蔡楚生現實,犀利的表現手法,浪漫主義之下也不過是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們對控制欲望的無能;對國難的無奈與軟弱。就這樣,蔡楚生手里的電影,一部比一部賣座,也逐漸成了全中國電影界的佼佼者。
蔡楚生一生中編導了27部影片,他被譽為“中國現實主義電影的奠基人”,“世界級電影宗師之一”,他創造了中國電影史上多個之最,如《漁光曲》榮獲第一個國際獎項——莫斯科國際電影展覽會榮譽獎;《一江春水向東流》創國產電影最高賣座紀錄。難怪柯靈稱贊說:“蔡楚生的崛起象征了中國電影史另一章的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