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關注能否促進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

周茂春 張亞楠

摘要：重污染企業作為工業經濟的主體，如何推動企業向綠色方向轉型，是我國加速生態保護環境建設、推進產業結構綠色轉型必不可少的環節。政治關聯與媒體關注分別從內、外部影響著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以2016—2020年生態環境部規定的16類重污染行業在滬深A股的上市企業為研究對象，從政治關聯的調節作用角度出發，實證分析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之間的關系。研究結果表明：媒體關注會抑制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并且在國有重污染企業中更為顯著；在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機制中，政治關聯可以起到正向調節作用，且在國有重污染企業中表現顯著，對非國有重污染的調節效應不顯著。

關鍵詞：媒體關注；政治關聯；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

0 引言

改革開放的春風使我國以火電、鋼鐵等為代表的重工業迅速崛起變革，促進了中國經濟快速發展。與此同時，長久以來的工業粗放式發展也造成了環境污染、資源短缺等環境保護問題，不但對我國經濟社會的長久發展造成威脅和影響，也降低了人民的生活水平與滿意度。生態環境部認定的16類重污染行業為火電、電解鋁、煤炭、鋼鐵、水泥、冶金、化工、石化、建材、造紙、釀造、制藥、發酵、制革、紡織、采礦。重污染企業作為工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經濟發展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但是重污染企業自身“污染排放高、資源消耗高、資源投入高”的生產特性，也成為資源浪費和環境污染的重要來源。我國在大力發展經濟的同時也越來越著眼于生態環境保護，尤其是黨的十九大之后，提出堅定不移走綠色發展道路，在經濟生活中發揚綠色發展觀念，推動產業結構和能源結構的綠色轉型。因此，重污染企業在自身發展的同時還要關注在生產經營過程中的污染排放等問題。怎樣在經濟發展的同時做好環境保護，推進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發展，成為學者廣泛關注的熱點話題。

在如今“互聯網＋”的時代背景下，企業面臨著諸多媒體的關注，信息化時代下，新聞傳播的速度快、覆蓋面廣，重污染企業在面對外界媒體關注之時，是否能將輿論壓力轉換為本企業推行綠色轉型的動力？此外，政府與企業的密切聯系作為一種市場資源配置的特殊方式，重污染企業與政府建立政治關聯、獲取政治資源，既可能促使企業更加注重經營業績而忽略自身綠色轉型，也可能更加遵循政府規劃，主動承擔環境責任，積極落實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因此，在媒體關注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過程中，企業存在的政治關聯是否起調節作用也值得關注。

目前學者關于媒體關注對企業產生的作用的相關研究多數集中于公司治理層面，例如媒體關注與上市公司盈余管理、媒體關注與融資約束，以及媒體關注與企業環保投資等。鮮有直接分析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關系且考慮政治關聯的調節作用的研究。基于此，本文選擇2016—2020年為研究時間，以滬深兩市A股上市的重污染企業為研究樣本，在以往研究的基礎上，綜合考慮媒體關注、政治關聯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關系。主要從理論分析和實證檢驗兩方面展開，站在媒體的角度，探討媒體關注會促進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還是會抑制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從政治關聯的角度出發，探索政治關聯對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調節作用，并根據產權性質將樣本企業分為國有重污染企業和非國有重污染企業進行進一步分析。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1 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

媒體具有多種功能，主要包括信息傳遞功能與外部監督功能。在互聯網時代，媒體對于企業行為的報道快速傳播，會對企業的社會形象造成極大的影響，從而促使企業轉變自身的行為。在重污染企業環境治理層面，由于社會公眾與企業存在信息不對稱，公眾難以及時發現和監督企業的環境污染行為。因此媒體的關注與報道能夠實現在社會公眾與企業之間傳遞信息的作用。近年來，媒體對重污染企業生產經營過程中的環境治理的關注度大幅提升，從媒體報道的內容角度來看，媒體的曝光和追蹤報道是提升企業環境績效［1］、促進企業綠色轉型的重要推動力之一。媒體對重污染企業在環境方面表現的報道，會造成一定的輿論影響，從而發揮外部監督效應，督促企業做出好的環境表現［2］，間接促進重污染企業實現綠色轉型。從媒體關注對于重污染企業環境治理的積極影響來看，媒體關注可以促進公司治理，通過信息中介、外部監督等職能，迫使企業管理者更加規范公司治理［3］，以實現重污染企業的綠色可持續生產；媒體關注還可以與環境規制共同促進企業環保行為的改變［4］，媒體、環保組織及消費者等利益相關者對于企業的綠色行為會產生積極作用，是重污染企業環境行為和綠色轉型的重要推動力［5］。

因此，媒體可以通過信息傳遞功能，作為信息中介向社會公眾及時傳遞信息，同時通過輿論壓力施展外部監督效應，幫助公眾監督重污染企業環保行為，提高重污染企業對環境保護的重視度，從而促進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基于以上理論分析，提出本文研究假設1：

H1：重污染企業的媒體關注度越高，越會對企業綠色轉型產生正面效應。

1.2 政治關聯在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中的調節作用

綠色轉型源于“綠色經濟”，目的在于解決日益突出的環境問題。經濟發展必然伴隨著環境犧牲，近年來，為了實現全面可持續發展，我國政府逐漸重視環境保護，并期望企業主動承擔起更多的環境社會責任以減輕政府的環境績效壓力，與企業建立政治關聯就成了政府干預的手段之一。

政治關聯是一種建立于企業和政府之間的特殊聯系［6］，指企業與政府機構或官員之間存在的密切關系［7］。在西方國家，政治關聯是指執政黨與企業董事會成員建立密切聯系［8-9］，而在我國，政治關聯是指政府機構直接控制企業［10］，以及企業通過吸收有政治背景的股東、聘請官員作為本企業的高管［8-9］，或直接使企業的骨干人員成為各級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從而與政府或政府官員形成特殊關系［11］。政治關聯作為一種非正式的制度安排，靈活性較大，因此在世界各國都普遍存在［7］。在中國經濟轉型、市場機制不完善的情況下，政府掌握著大量重要的資源和行政審批權，重污染企業在生產經營過程中極易受到管制，因此重污染企業不僅要內部建設，也需要外部政府的幫助，與政府建立特殊的政治紐帶，積極尋求政治資源促進自身發展。

近年來，部分學者進一步探索發現，在產權性質不同的企業中，企業政治關聯如何形成及發揮效應的方式也不盡相同，相較于國有企業政治關聯的“天生形成”，非國有企業的政治關聯更加“活躍”“主動”“自發”。在國有企業改革過程中，政府為了繼續控制企業，會將政府官員派至企業的某些關鍵崗位。由此可見，政府之所以指定公職人員為國有控股企業高管，是為了維持并加強政府對企業的控制。與國有企業不同，非國有企業的高管不由政府任命，而是非國有企業主動聘請政府官員擔任企業高管，或主動推舉本企業高管人員成為與政府具有一定聯系的官員等，因此，非國有企業必然期望他們的政治背景能為企業及時獲取相關信息、獲得政策優惠等［12］。而具有政治關聯的重污染企業，無論是政府為了繼續控制而天然形成政治關聯的國有企業，還是主動與政府建立政治關聯的非國有企業，為了配合政府管理、維持與政府的良好關系，都會積極響應政府要求，主動承擔環境和社會責任，積極推進自身綠色轉型［13］。

對于政治關聯與媒體關注的關系，一方面，新聞輿論工作的黨性原則要求媒體在報道過程中要處理好事實性與導向性的關系，既要全面、準確地描述事實，又要堅持以正面宣傳為主，正確引導人民看待發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而不是放大甚至激化矛盾。因此，從服務大局層面，媒體需要遵守國家的各種臨時或不連續的政策決定［14］，接受國家對報道內容和范圍的監管。另一方面，重污染企業由于其對生態環境會造成一定影響，媒體可能會更加關注具有政治關聯的重污染企業在環境治理層面會做出何種表現，而當這樣的關注為企業帶來一定的負面影響時，面對輿論壓力，重污染企業可能會更傾向于利用自己與政府的特殊聯系來管控媒體信息的發布，以減輕媒體關注對自己的影響，因此媒體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監督和治理作用可能會受到企業政治關聯的影響。這也是政府部門需要引起重視的問題。

對于政治關聯與企業綠色轉型的關系，高度政治關聯的企業更加重視自身及企業的聲譽，會積極履行環境和社會責任，做出良好的環保業績，推動企業實現綠色轉型，以爭取政府和社會的認可，使自己在獲取更加環保、高效的經濟效益的同時配合政府完成節能減排目標。而此時重污染企業主動、自發的環保行為就有可能會受到媒體更多的關注。媒體報道一方面會對其起到一定的監督和約束作用；另一方面也是動力，激勵企業更好踐行綠色發展。此外，媒體對于企業中有政治身份的高管的相關報道也會影響其在社會公眾中的形象并可能導致其任職變動。

綜上，在媒體關注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機制中，政治關聯既有降低媒體關注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影響的可能性，又有加大媒體關注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影響的可能性。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認為在媒體關注對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中，會受政治關聯這一因素的干擾，政治關聯可能會弱化媒體關注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也可能會強化媒體關注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因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2：

H2：政治關聯在媒體關注和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之間起調節作用。

2 研究設計

2.1 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重污染行業的企業大多以重工業、化工業等為主，這類企業作為我國經濟發展的主力軍，在迅猛崛起以支持經濟發展的同時，不可避免地會破壞生態環境，因此，重污染行業一直是社會公眾與媒體關注的重點。本文根據生態環境部（原環保部）發布的《上市公司環保核查行業分類管理名錄》（環辦函〔2008〕373號）認定的火電、鋼鐵、水泥、電解鋁、煤炭、冶金、化工、石化、建材、造紙、釀造、制藥、發酵、紡織、制革和采礦這16類重污染行業，并以國內外相關領域的學者以往研究為基礎，選取我國滬深兩市A股公司屬于上述16類行業的上市公司作為數據來源，以2016—2020年5個年度作為時間區間，并通過以下條件篩選出本文的樣本：①剔除2016年及以后年份上市的公司；②剔除ST、*ST公司；③剔除不完整及缺失數據；④剔除本身從事環保行業的公司；⑤為消除極端值的影響，對主要的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和99%分位的Winsorize處理，最終得到462家滬深兩市A股上市公司連續5年的數據，觀測值為2 310個。研究的樣本數據來自CSMAR數據庫和CNRDS數據庫，并運用Excel和Stata15.1進行統計分析和數據回歸。

2.2 變量設計與定義

2.2.1 被解釋變量

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通過閱讀現有的文獻發現，對于企業綠色轉型的界定，目前學者還未建立起一個全面、合理的指標體系來衡量重污染企業的綠色轉型行為。目前對于企業綠色轉型這一變量的衡量方法主要有：一是運用綠色全要素生產率（GTEP）來界定；二是從企業申請專利的角度來界定，利用企業當年申請的綠色專利/（當年所有專利申請書＋1）來衡量企業綠色轉型［15］；三是通過中國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提出的7個維度層面來界定工業企業綠色轉型的內涵，7個維度分別是綠色文化轉型、綠色戰略轉型、綠色創新轉型、綠色投入轉型、綠色生產轉型和綠色排放轉型［16］。本文被解釋變量的指標采取上述第二種方法，用企業當年申請的綠色專利/（當年所有專利申請書＋1）來衡量。

2.2.2 解釋變量

媒體關注（Media）。媒體對于某一事件的關注度，可以采用媒體對該事件的報道新聞數量來衡量［17］。如今的互聯網時代，大眾接收信息主要靠媒體報道，本文在采集媒體報道數量時，利用CNRDS數據庫中媒體關注度的數據作為本文解釋變量媒體關注的指標，并將各家媒體對重污染企業的報道按報道色彩和性質分為正面、中性和負面新聞。一般而言，民眾對負面報道的關注度、承受度會高于正面報道，企業也會對負面信息做出更多反應，因此媒體更有可能報道企業的負面新聞，或者更多以負面方式報道相關內容［18］。因此，考慮到企業與公眾對不同色彩的新聞的反應度，本文最終采用CNRDS數據庫中得到的公司年度負面新聞報道條數來衡量媒體關注。

2.2.3 調節變量

政治關聯（Pc）。目前學者普遍將政治關聯定義為虛擬變量，用于衡量上市公司高管（董事長或總經理）是否曾擔任或正擔任政府官員、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等［10］，如果是則認為該企業存在政治關聯，取值為1；不是則認為該企業不存在政治關聯，取值為0。

2.2.4 控制變量

參考以往學者關于企業綠色轉型的研究，本文控制了如下變量，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企業現金流（Cash）、獨立董事比例（Id）、監事會規模（Board）。同時設置行業虛擬變量（Ind）、年度虛擬變量（Year）。具體變量定義見表1。

2.3 模型構建

為了考察媒體關注是否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存在相關性，即媒體關注度的提升會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帶來正面效應還是負面效應。本文以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為被解釋變量，媒體關注（Media）為解釋變量，政治關聯（Pc）為調節變量。基于以上提出的假設，構建模型（1）來檢驗媒體關注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模型（1）為

Gt=α0+α1×Media+α2×Size＋α3×Lev+α4×Cash+α5×Id+α6×Board+Ind+Year+ε（1）

為檢驗政治關聯是否在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之間起到調節作用，構建模型（2）來檢驗H2。模型（2）為

Gt=α0+α1×Media+α2×Pc+α3×Media×Pc+α4×Size+α5×Lev+α6×Cash＋α7×Id+α8×Board+Ind+Year+ε（2）

3 實證結果與分析

3.1 描述性統計分析

各個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見表2。從全部樣本值看，總的觀測樣本有2 310個。其中，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的平均值為0.081 1，極小值為0，極大值為0.623，標準差為0.131。整體來看，觀測樣本中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極小值為0，極大值為0.629，說明重污染行業的企業綠色轉型情況并不均衡，甚至有企業為0，說明仍有部分企業未曾實施綠色轉型，某些企業綠色轉型情況不容樂觀。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樣本標準差0.131大于樣本平均值0.081 1，說明樣本數據變化范圍較大，重污染行業的企業之間實施綠色轉型的程度存在著一定差異，重污染行業真正實現綠色轉型任重道遠。媒體關注（Media）對重污染企業的負面報道數均值為87.62，極大值達到1 059，說明媒體關注一直較為活躍。

3.2 相關性分析

本文在進行回歸分析之前，采用Pearson系數對主要變量之間進行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3。

由表3可以看出，模型中重要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已達到顯著水平。其中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在10%水平顯著負相關，說明負面的媒體關注會抑制重污染企業的綠色轉型。與此同時，在控制變量中，獨立董事比例（Id）、監事會規模（Board）、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企業現金流（Cash）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均是正相關關系，顯著系數均為正，其中監事會規模（Board）、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均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在1%水平顯著正相關。此外，由表3可以看出，各個變量的相關系數的絕對值均小于0.5，說明主要變量之間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3.3 回歸結果分析

3.3.1 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

在所研究樣本企業中，對模型（1）媒體關注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4。

在表4列（1）中，媒體關注（Media）的回歸系數為-0.000 323，且在1%的水平顯著，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呈顯著負相關關系，即媒體關注（Media）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產生負效應，說明過多的負面媒體報道可能會抑制重污染企業的綠色轉型，拒絕H1。隨后在列（1）中加入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企業現金流（Cash）、獨立董事比例（Id）、監事會規模（Board）、行業虛擬變量（Ind）、年度虛擬變量（Year）等控制變量后，得到列（2），此時媒體關注（Media）的回歸系數為-0.000 100 3，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仍然在1%的水平顯著負相關；控制變量中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企業現金流（Cash）和監事會規模（Board）均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呈正相關關系，獨立董事比例（Id）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呈負相關關系，說明在控制了其他變量以后，媒體關注（Media）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仍為負相關。

3.3.2 政治關聯在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中的調節作用

為驗證政治關聯在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中的調節作用，對模型（2）進行回歸分析，所研究樣本媒體關注、政治關聯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回歸分析結果見表5。

如表5所示，列（2）為模型（1）中加入媒體關注（Media）和政治關聯（Pc）的交互項之后的結果，其交叉系數為正且在10%水平顯著，可以認為企業政治關聯在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機制中可以發揮較為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H2得到驗證。

在模型（1）和模型（2）中，媒體關注（Media）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均在1%水平顯著負相關，這說明過多的負面媒體報道可能不利于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拒絕H1。可能原因有，過多的負面報道使人們對企業存在的問題不能客觀、正確看待，激化了矛盾，使企業疲于應對，阻礙了企業綠色轉型進程；而當有政治關聯的重污染企業面對輿論壓力時，可能會更傾向于利用自己與政府的特殊聯系來管控媒體信息的發布，減輕媒體關注對自己的影響，利用短視的措施減輕媒體關注帶來的輿論影響，進而削弱了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促進作用。

4 穩健性檢驗

為了使本文的研究結果更加穩健，本文基于上述模型，通過替換被解釋變量及解釋變量的方法來檢驗回歸分析結果是否具有穩健性。本文將重污染企業年度綠色專利申請書與1之和的自然對數作為替換指標，代替被解釋變量中的企業當年申請的綠色專利/（當年所有專利申請書+1），以此指標來表示被解釋變量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此外，由于一篇媒體報道內容中提及的相關企業可能并不是該篇報道中的受關注主體，因此本文以標題中出現的該企業年度新聞報道次數與1之和的自然對數來替代解釋變量媒體關注（Media）。將變更后的變量再次代入上述的兩個模型中，其回歸結果見表6。

如表6所示，模型（1）、模型（2）各項系數的方向和顯著性并沒有出現太大變化，媒體關注（Media）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的作用依舊為負向，且媒體關注（Media）與政治關聯（Pc）的交互項系數為0.028并在10%水平顯著，表明政治關聯在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之間依舊起到正向且顯著的調節作用，回歸檢驗結果并未受影響并與前文所獲取的結論大致相同，因此可以認為本文對H1和H2的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證明以上模型具有良好的穩健性。

本文在通過構建了媒體關注（Media）對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的影響的模型，在回歸分析中檢驗了解釋變量媒體關注（Media）與被解釋變量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之間的關系，并得出負面的媒體關注度的增加不利于重污染企業進行綠色轉型。但是從內生性問題的角度出發，本文的解釋變量媒體關注（Media）與被解釋變量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是否互為因果關系？因此，除替換被解釋變量和解釋變量以外，本文對被解釋變量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是否會反作用于解釋變量媒體關注（Media）進行研究，即重污染企業實施綠色轉型是否會引起媒體關注，并構建出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影響媒體關注（Media）的模型（3）

Media=α0+α1×Gt+α2×Size+α3×Lev+α4×Cash+α5×Id+α6×Board+Ind+Year+ε（3）

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對媒體關注（Media）的影響的回歸分析見表7，可以看出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的回歸系數為-0.082并且在1%水平顯著，說明重污染企業進行綠色轉型不利于媒體關注度增加，同時也說明解釋變量媒體關注（Media）與被解釋變量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之間相互影響，且二者的相互影響為負向，證明以上模型具有穩健性。

5 進一步分析

由前文的回歸結果分析可知，將政治關聯（Pc）作為媒體關注（Media）和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之間的調節變量，并且得出媒體關注（Media）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總體表現為顯著負向相關的關系，且政治關聯（Pc）在媒體關注（Media）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中能夠起到正向調節作用，那么這種關系在不同產權性質的重污染企業中是否表現出一致性？為證實該問題且檢驗政治關聯（Pc）是否為調節變量，根據樣本企業的產權性質，將其分為國有重污染企業和非國有重污染企業，以此為基礎對樣本數據做進一步的產權性質異質性分析，結果見表8。

如表8所示，將樣本企業從產權性質的角度分為國有重污染企業和非國有重污染企業后的回歸結果顯示，在國有重污染企業當中，媒體關注（Media）的回歸系數為-0.991且在1%水平顯著，其顯著性優于非國有重污染企業，說明媒體關注（Media）與國有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顯著負向相關，國有重污染企業由于其政治關聯的“天然性”可能會受到更多的媒體關注，而過多的媒體關注可能會抑制國有重污染企業向綠色方向轉型，與前文H1的回歸結果一致。在引入媒體關注（Media）與政治關聯（Pc）的交互項之后，交互項系數為0.018且在10%水平顯著，因此可以認為政治關聯在媒體關注與國有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Gt）中能夠起到較為顯著的正向調節作用。

在非國有重污染企業當中，媒體關注（Media）的回歸系數為-0.269并在5%水平顯著，雖然其顯著性略差于國有重污染企業組，但是仍然說明了媒體負面關注度越高，越不利于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在非國有重污染企業組中，媒體關注（Media）與政治關聯（Pc）的交互項系數為0.069且不顯著，因而可以認為政治關聯在媒體關注對非國有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過程中并未起到顯著調節作用。可能原因在于非國有企業的主要目的是獲取更多的利潤，即無論該企業是否存在政治關聯，當進行企業綠色轉型可以使自己的社會影響、企業聲譽和盈利得到提升、獲取到更低的資本成本時，非國有重污染企業都會進行綠色轉型；或者當企業不進行綠色轉型有助于獲取更多利潤時，非國有重污染企業可能會選擇不進行綠色轉型。

因此可得出，在根據產權性質區分研究樣本后，媒體關注與不同產權性質的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整體仍然呈負向相關關系，其中國有重污染企業組媒體關注對企業綠色轉型影響的顯著性水平較非國有重污染企業組更高；政治關聯在媒體關注與不同產權性質的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之間仍然起到正向調節作用，但是相較于非國有重污染企業組，政治關聯的調節作用在國有重污染企業組更顯著。雖然上述關系在不同產權性質的重污染企業間存在一些差異，但總體結論與前文一致。

6 結語

本文以當前我國生態環境保護政策和企業經濟發展為背景，通過選取生態環境部認定的16類重污染行業中在滬深A股上市的企業2016—2020年5個年度的數據，探討了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的關系，并且將政治關聯作為調節變量進行分析，研究其是否能夠發揮調節效應。通過分析得出以下結論：

（1）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呈顯著負向相關的關系，即媒體負面關注度越高，越會抑制重污染企業向綠色方向轉型。在根據產權性質將樣本企業分為國有重污染企業組與非國有重污染企業組后，通過產權異質性分析發現，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總體仍呈顯著負相關關系，但是該影響在國有重污染企業組更為顯著。

（2）政治關聯在媒體關注與重污染企業綠色轉型中起到正向的調節作用，該正向調節作用在國有重污染企業組較為顯著，即國有重污染企業政治關聯的強度越高，越能加強媒體關注對企業綠色轉型的影響，但在非國有重污染企業組政治關聯的調節作用不顯著［19-20］，可能原因在于相較于國有重污染企業政治關聯的“天然性”，非國有重污染企業的政治關聯更具“自發性”，并且以盈利為主要導向，無論企業是否存在政治關聯，當進行企業綠色轉型或者不進行轉型有利于獲取到更低的資本成本時，非國有重污染企業就會進行綠色轉型或者不轉型。

（3）媒體報道的內容傾向性所體現的輿論壓力會督促企業改善其環境表現，但從前文的實證結果來看，目前關于重污染企業環境表現的報道以負面為主，從導向上可能不利于人們正確看待企業存在的問題，甚至激化矛盾，使企業疲于應對，從而減緩重污染企業進行綠色轉型的進程。因此，建議政府部門加強對媒體的引導，鼓勵其積極披露重污染企業在環境治理層面所做出的貢獻或不足，深化媒體的監督職能。媒體自身也應當加強行業自律，從業人員要提高自己的職業素養與專業能力，遵守職業道德，確保媒體報道的客觀、真實、公正，提高媒體報道的公信力，正確履行監督職責［21］。重污染企業也應該以積極和中立的態度正面地、客觀地看待媒體報道所反映的內容，積極聽取外界的聲音，及時改善企業的環境治理行為。此外，推進企業綠色轉型是我國生態環境保護的一個重要方面，重污染企業應當牢固樹立環保意識，積極促進自身向綠色方向的轉型，實施綠色技術創新，加大對環保工藝技術創新的投入，減少廢棄物和污染物的產生，積極開發綠色專利與綠色產品工藝，將綠色技術轉化為產品，充分發揮綠色技術、綠色轉型對環境保護的積極影響和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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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6-20

作者簡介：

周茂春，男，1972年生，博士研究生，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公司治理與財務會計實務。

張亞楠（通信作者），女，1999年生，碩士研究生在讀，主要研究方向：財務管理與環境績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