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亮
相比美歐與中國的關系,中日之間由于歷史瓜葛與地緣矛盾糾結纏繞,兩國關系表現出現實利益糾葛與深層次的戰略結構疑慮交織疊加,一方面使得兩國關系遠較別的雙邊關系更復雜且敏感,另一方面日本感受到中國崛起帶來的各種所謂的“安全”沖擊也遠較美歐國家更直觀和強烈。總體而言,日本對華政策呈現出全方位、多議題交疊的“泛安全化”特征,甚至在俄烏沖突爆發后,日本還不斷刻意地將臺灣問題與烏克蘭局勢“扭曲聯結”。
受“泛安全化”的影響,日本正傾向于將安全與地區局勢、經濟與安全保障、價值觀與意識形態等諸多議題與所謂的“中國威脅”加以捆綁,從結構上形塑其對華政策的目標設定。
在權力維度,日益混淆不同安全議題的緊迫性和重要性,以偏概全地將所有事務的安全影響進行同質化形塑,在導致國家造成過度的安全性恐慌和趨勢性誤判的同時,形成了“絕對不安全感”。為追求國家的“絕對安全”,日本一方面決定大幅增加國防支出,并準備對既往的安全保障政策進行大轉向,增強所謂的“對敵基地攻擊能力”;另一方面推行“有選擇”的多邊主義,積極構建以日美同盟為核心,以日美澳印“四邊機制”(QUAD)為基干,以強化對東盟、歐盟、北約組織的安全合作為延伸的多層次安全架構。
首先,日本對中國在釣魚島問題上的立場宣示和維權行動進行了“泛安全化”解讀,即并不將之視為兩國圍繞領土爭議所產生的矛盾,而視為中國對日本領土的入侵和安全的威脅,進而認為是中國積極謀求構筑地區霸權的具體表現之一。日本還將中國在臺灣、南海等問題上的立場表述也定位為中國正謀求以武力單方面改變現狀,強調這是對“自由與開放的國際秩序”的最大威脅。恰因如此,在俄烏沖突爆發后,日本大肆渲染“中國威脅論”,利用各種國際場合在輿論上竭力“抹黑”中國。
其次,日本對華的經貿政策,尤其在區域經濟一體化方面推動良性制度競爭的政策重心,逐步讓位于與所謂“志同道合的伙伴”構筑“小院高墻”,并將安全保障與經貿規制進行緊密聯結,在部分產業推動對華“脫鉤斷鏈”的同時,重組相應的供應鏈并確保日本的技術優勢。
最后,日本將“自由與開放的國際秩序”裝扮成“普遍價值”的同時,給中國的不同發展路徑貼上“異質性”標簽。因此,在俄烏沖突爆發后,日本不但刻意拿中俄關系說事,并強調“世界進入了民主陣營與威權國家進行全球較量”的階段。以此為背景,日本持續強化與“臺灣當局”的安全聯結,不斷挑戰“一個中國”的底線,以“普遍價值”為遮掩,進一步為“借臺遏華”尋找正當性,意圖迫使中國做出原則性讓步。
安全領域的內外雙向聯動主要體現為日本對內致力于提升軍事力量,不斷伺機突破軍事禁區,對外則致力于構建一個以日美同盟為內核,不斷向外延伸的多邊、多層安全保障體系。基本上,以冷戰結束為分水嶺,日美同盟體系的功能逐漸從美國對日本提供安全保護的雙邊領域,不斷向地區乃至世界范圍擴展,目標也改為維系并強化“自由國際秩序”,成為雙方維護地區安全與繁榮的基石。其重中之重便是大幅提升日本國防力量的同時,持續強化日美同盟的抑制力和應變力。
與之相對應,日本防衛支出也逐年增加,其中為對華實現“海上和空中優勢”,每年新增預算中購買和研發新型軍事裝備費用均占據很大比重。俄烏沖突爆發后,為更好地應對中國崛起,日本自民黨提案將中國明確定性為日本安全保障的“威脅”,計劃在五年內將防衛支出在國內生產總值中所占比重從1%提升至2%。
具體而言,日本日益重視安全力量與經濟手段的相互補充,并形成經濟安全保障的理念,將其視為國家安全保障和國家戰略的核心內容之一。總體而言,這是一個內外因素推動下的時代產物。為此,日本對內推行經濟安全戰略,設置相應的職能部門,出臺“經濟安保戰略推進法案”;對外與美國首度建立經濟版“2+2”協商機制,積極助力美國充實“印太經濟框架”的內涵。
從產業鏈角度而言,美國處于最上游,其次是歐(德法意荷等)日韓等地區和國家,而中國總體上處于中下游階段。為維護自身優勢,上游國家投入大量資源推動知識進步、科技創新和產業升級,通過貿易、投資和技術援助等形式與中下游國家發生經貿關系,并通過規則主導權等收益,確保大部分利益能回歸本國;而中下游國家雖然得到了小部分利益反哺,但難以改變對上游國家的技術、資金依賴。中國崛起正在試圖打破這種傳統的依附性共生關系,而日本與美歐等國加強合作,參與和引領國際規則、國際秩序重塑,維護經濟體系獨立穩定運行以及在世界經濟中的地位,說到底其實是抱團鞏固既有優勢地位,意圖將中國框限在中下游位置。
眾所周知,日本國會一直存在強大的“親臺”勢力,原首相安倍晉三生前就被視為日本政壇“親臺派”的代表人物,并通過巨大的政治能量影響岸田內閣的對臺政策。當前,日本以臺灣海峽的和平與穩定關乎“印太”地區的和平與穩定為由,試圖借機干涉中國內政,并與“印太戰略”的目標掛鉤。日本用“保臺”表象掩飾“抗中”本質,在大方向上積極配合美國“借臺遏華”的政策布局,扮演介入臺灣問題、干涉中國內政的“橋頭堡”角色。
首先,中方應以習近平主席和岸田首相有關“推動構建契合新時代要求的中日關系”“繼續加強經濟合作和民間交流”的政治共識為基礎,本著“以我為主+利益優先”的方針,“亮明紅線+守住底線”,尤其在涉臺問題上應正告日方領導層不得破壞兩國政治關系的基礎,不得罔顧事實將臺灣問題與烏克蘭局勢進行“扭曲聯結”。中方應利用各種外交場合,在批評美國及北約違反《聯合國憲章》及對塞爾維亞(時稱南聯盟)、伊拉克等國進行入侵的同時,批評日本作為標榜“和平主義”國家卻追隨美國對伊拉克的侵略行徑,不但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更是背離其“和平憲法”的違憲行為。
其次,對于日本對華政策中將經濟問題政治化的傾向,中方還是要堅持“官民分離”的立場,積極從服務建立“內外雙循環”的新發展格局方面入手,一方面看到中日在經貿往來、環境保護、清潔能源等方面依舊存在廣泛的合作空間,另一方面作為中國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推動制度型開放的重要實踐之一,不應過分計較在可預見的未來能否加入CPTPP,而應將重點轉為對標CPTPP的相關標準,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營造更佳的招商引資環境。
最后,中方應將對日外交置于大國外交和周邊外交交匯的位置上,認真思考對日外交在中國外交工作中的重要地位。進一步地,中方應本著積極地化對抗為競爭、化競爭為合作的外交工作態度,鼓勵開展中日間各個層級和不同領域的對話與交流。通過中央與地方的人大和政協等平臺,成立一些類似中日友協的跨界團體,積極、靈活地通過各自的涉日經歷與渠道,主動開展與日本各界的交流,尤其推動與日本眾參兩院、地方議會之間的交流。與此同時,在國內輿論宣傳上,中方應不忘初心,強調堅持對日“二分法”,積極引導社會輿論,避免一些不理性的“反日”“仇日”等極端情緒影響政府對日外交的理性決策空間,進而影響中國的國家利益。
(摘自《日本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