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設計學科的交叉融合

婁永琪

設計和產業革命的進程是息息相關的，一百多年前偉大的包豪斯之所以開啟了現代主義設計的先河，最主要是把設計和當年的工業化、批量化的大生產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當今的設計已經成為驅動創新的第三大引擎，羅伯托·維甘提（RobertoVerganti）提出了三種創新：技術推動的創新、市場拉動的創新、設計驅動的創新。他認為，突破性創新往往產生在技術推動和設計驅動的交集，所以設計驅動的創新也被稱之為第三種創新。對我們國家來講，創新驅動發展、經濟轉型升級的國家創新驅動戰略迫切需要一流的設計能力，但是我們也看到，時代在變，設計也在變化，新的文化、新的技術、新的經濟和新的社會，設計需要新角色、新使命、新對象和新方法。

2015年，世界設計組織（當時還叫國際公約設計聯合會）發布了新的設計定義，開宗明義地提出，設計是一個戰略性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和流程，通過創新的產品、系統、服務和體驗的創造，它驅動創新，創造了商業成功，并且導向了更高的生活質量。

今天設計學科的疆域不停地拓展，同時設計的主流范式也面臨轉型，特別是設計面臨的挑戰層級，從開始應對產品表現層級的挑戰轉向了交互、體驗、服務層面的挑戰。今天設計越來越多地介入復雜社會技術系統層面的問題，實際上其所應對的是全球性的復雜社會基礎系統的挑戰。

從設計學科目錄的更迭我們可以看到設計邊界的拓展。2011年，設計成為一級學科，2022年，設計已經被歸攏到第14個學科門類，即交叉學科當中。應該說，所有14個門類下的學科都是國家戰略，包括智能科學和技術、納米、集成電路科學和工程等。所以，學科目錄中設計學位置的變化，也充分體現了國家在學科布局的前瞻性戰略思考。

從設計研究的角度來看，2020年的設計學科可以看到它的交叉融合已經成為設計學科疆域拓展和范式轉型中最明顯的特征。我們和科睿唯安（ClarivateAnalytics）一起做的WebofScience核心科技當中，14種科技相關的頂尖施引文件的情況，2000-2011年設計的跨學科特征已經呈現，但是在最近這10年，2012年-2022年設計的學科交叉融合，應該說愈演愈烈，不管是學科交叉的廣度和深度都和前十年都有巨大的拓展。我們自己在2015年同濟大學推出了《設計、經濟與創新學報》，這是當時我在新加坡和肯·弗里德曼（KenFriedman）和馬謹一拍即合，我們決定創造一本新的期刊，正好他是DesignStudies的編委，我是DesignIssues的編委，我們就想創造一本更加面向學科交叉特點的期刊。我們把這本學報命名為《sheji》，一轉眼已經是第七個年頭了，非常感謝馬謹老師，她是我們這本學報的副主編和運營主編，沒有她的貢獻，這個學報可能很難做到今天這個狀態。

但是從學報本身來看，這本只有7年歷史的學報，現在在全世界十多本設計學報當中，在WebofScience的期刊引用指標當中已經排第一了，在全世界260多本的人文學科跨學科領域的期刊中也是排第一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它呈現出非常強的學科交叉特點。所以可以看到，現在我們發表的一百多篇設計論文當中，涉及到了工程、科學技術、環境科學、生態、計算機科學、商業、經濟、教育、公共管理、藝術等多個學科。我們基于關鍵詞聚類分析133篇《sheji》發表的長論文，你可以看到有11個聚類，學科交叉特性非常強，主要研究領域包括復雜社會技術體系設計的10篇文章，可持續設計的16篇文章，還有人工智能和數字設計、新經濟形態和產業轉型等。從學報收錄論文的面向，大家可以看到學科交叉越來越成為設計學科領域研究以及學科發展的一個共同趨勢。當然，可持續發展也成為特別的特征。

2014年在同濟，我和唐納德·諾曼（DonaldNorman）、肯·弗里德曼、彼得（Pieter）等學者一起提出了“DesignX：復雜社會技術系統設計”，這個復雜社會技術系統設計是基于佐證的設計方法，更好面對真實世界的挑戰，面向復雜性、模糊性和不確定性，聚焦關系和系統的設計，我們切入相關者的問題的復雜系統。后面兩條特別有中國的特點，不僅僅提出策略，更加介入實施，設計應該從被動變為主動。我們摸著石頭過河，在英文里叫“muddingthrough”。在學科發展的過程中，其方法論、方法工具甚至整個行業實際上是一點一點在變化的。

2022年上海舉辦世界設計之都大會，作為大會的創意總監，我和陳伯康（AricChen）、奧雷·伯曼（OleBouman）一起策劃了整個大會的主題展，叫“人與人，人與自然”。實際上有一條我覺得很重要，上海辦大會不僅僅是上海要成為一個回答問題的高才生，更重要的是要向全世界提出設計問題。這個主題展我們實際上聚焦了全球人類的六個共同挑戰：食物、信任、環境、健康、技術和繁榮，在六大挑戰當中，設計到底可以扮演什么樣的角色？它只是在大的話題當中做一個微不足道的點上的貢獻，還是說能夠在系統層面成為一種全新的解決策略和整合力量？我們在全世界選了近100個案例，全面呈現了設計在六個領域的貢獻。

我們講疆域拓展和范式轉型，不是講設計從東變成西了，就像以前設計師都喜歡用拷貝紙來畫草圖一樣，它實際上一層一層地積累下來，所以設計的內涵是不斷在豐富，一層一層積淀下來，里面有更多的內涵。有些東西永遠不可能過時，比如設計對美、對日常生活創造性的解決。事實上，在設計之春的論壇上面，也感謝我們侯正光先生1998年給我家里設計的書架，它量產了，也帶到設計之春的現場，我覺得這些造物層面的質量，對一個大系統的質量來講，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們講設計的變化、設計的學科交叉，亙古不變的設計品質能夠不斷延續、不斷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