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喜歡 一個人

高中的時候，我假裝喜歡一個隔壁班的男生。他個頭挺高，相貌不算出眾，除此以外也沒有什么值得記憶的了。我并不是真的喜歡他。只是高中生活快要過完，我總覺得自己的這三年如此平凡，那些小說里談到的青春期應(yīng)該遇到的事情，我一件也沒有遇到過。我想要做點(diǎn)事情，來證明自己除了悶聲不響地坐在教室后排，還有一點(diǎn)兒青春期女生的樣子。

每次在食堂或者走廊上碰到那個男生，我就假裝真的喜歡他，假裝臉紅，假裝害羞，然后逃回教室，向前排的女生大肆宣揚(yáng)：“我喜歡隔壁班的一個男生，剛才在路上又看到他了。”前排的女生聽到這話的時候，臉上會帶著一種曖昧的笑容，興致勃勃地想要探尋我愛上他的經(jīng)過。看著她八卦的眼神，我忽然覺得自己被接納了，心里有點(diǎn)兒得意，因?yàn)槠匠２]有什么人對我感興趣。同時我也在心里冷笑，笑這個女生完全不懂得什么是喜歡。真正的喜歡是放在心里的，絕不會拿出來招搖過市。

我編造出一個邂逅的故事，材料源于我豐富的想象力和小賣部的雜志。看到那個女生的眼神，我覺得快樂，至少以后她回憶起我來還有這樣一段暗戀的故事，而不是什么都沒有。

但是，她的興趣并沒有持續(xù)多久，我的故事還是不夠精彩，況且那個男生她也見過，完全失去了朦朧美。這完全不符合我的預(yù)期，我以為她會想把這個故事記下來，或者因?yàn)槲铱鋸埖谋砬樾Φ酶舐暋Ｖ匾氖牵蚁Ｍ堰@件事傳播給她的好友，最好全班都知道。那樣的話，我可以小小地出一次名，這個名聲講出去不好聽，可是我寧愿成為一個同學(xué)口中“花癡”的角色，也不愿意在一個角落里漸漸悄無聲息。我致力于讓更多的人知道我的暗戀故事，這也成為我和不熟的女生拉近關(guān)系的一個捷徑。我的反常可以被解釋，因?yàn)槲覑凵狭艘粋€男生。我越來越想見到那個男生，一方面，他可以為我的故事提供更多的細(xì)節(jié)，我好講給更多的同學(xué)聽；另一方面，我扮演暗戀的角色入了迷，也許對那個男生真的有一點(diǎn)兒喜歡，但我心中還是壁壘分明。就像我即使上臺演講前告訴自己下面坐著蘿卜青菜，真的上臺后，我心里最清楚，都是自己在假裝。那段時間我頻繁地遇到他，也許是吸引力法則，“關(guān)注什么，就吸引什么”，又或許我真的打起精神扮演起了暗戀一個男生的女生，想方設(shè)法地多去見他一面。有時我在走廊上碰見他，他正靠在走廊欄桿上，一轉(zhuǎn)頭看見我，我就連忙“羞”地低下頭。在食堂的豬排飯窗口前，我時常會看到他，盯著他的背影發(fā)呆，如果他恰巧察覺到，我們便對視一會兒，但誰都沒有別過臉去。我真的會去看他參加的籃球賽，手捧一瓶礦泉水，假裝出期待、憧憬、愛慕的樣子。看到他進(jìn)球，我會表演出欣喜，如果碰到同班女生，這股欣喜更會毫無顧忌地表現(xiàn)出來。等比賽結(jié)束，這瓶礦泉水多半是被我喝掉。我似乎并不害怕讓他知道我暗戀他，不僅不害怕，還有點(diǎn)期待，我期待他的反應(yīng)。

我漸漸明白，假裝喜歡他是一個途徑，是我叛逃生活，逃離原來那個“文靜老實(shí)”的我的途徑。假裝喜歡他，讓我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種可能性。我去看有他的籃球賽，去小賣部等他……這些出格的行為，都是我對那個被壓抑已久的自己的逃離。但我又不敢真正地逃離，真正地去變成另一個人，這太危險了，具有太大的不確定性。誰知道家長、老師會對此做出怎樣的反應(yīng)呢？就算我變成了另一個人，我真的會快樂嗎？顯然不會。安全起見，我打著喜歡這個男生的幌子，做了看起來瘋狂的事。我可以安慰自己說，這一切都是假裝出來的。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其實(shí)我并不是一個文靜的女生，我骨子里是瘋狂的，我渴望那些事情真實(shí)地發(fā)生。所以我扯出假裝喜歡、渴望被關(guān)注這面大旗，給自己留足退路，即使被這個男生傷害了、拒絕了，這種可能性被關(guān)上了，我仍可以安慰自己說，這一切都是假裝的。

（本刊原創(chuàng)稿件，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