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觀察者

我常想，時光是什么樣的？是四季流轉間的明暗交替，還是秒針緩慢位移下平淡的透明？是老人滄桑面孔中隱藏的凌厲，還是風花雪月間短暫停駐的歡愉？于是，我在不斷變幻色彩的時光中留下自己的影子，時光便成為我生命的記錄者，而我，則成為時光的觀察者。

孩童時期的時光總是很溫柔，如暖暖的微風帶著新奇的色彩輕撫耳畔，將童年的時間拉得很長很長。我左手握著飄浮的氣球，右手被母親牢牢牽著，從蹣跚到蹦跳。我眺望春風里飛翔的風箏，跑過夢幻般的游樂園，和玩耍了一天的小伙伴道別，最后在輕柔的搖籃曲中安然入睡。時光以五彩繽紛的色調印刻在澄澈未謝的瞳孔中，宣告世界的華麗和美好，于是扎著辮子的我天真地以為，這就是時光永恒的模樣。

可我發現，伴隨著我的逐漸成長，時光正緩緩褪去鮮艷的色彩，少年時日復一日的繁重學業黯淡了樹木花草的鮮紅翠綠，青年時的沖動與迷惘讓我的世界變得黯然。直至走出校園，時光更是換掉了一貫的溫和，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少年的意氣，將我曾經以為的觸手可及高高掛起。

時光不語，直到某一天傍晚，我看到附在窗戶上的霧氣，灰蒙蒙的讓人看不見窗外的光景，從中透露出的模模糊糊的閃爍光影，是不可名狀的真實景象，卻讓我聞見久違的緩慢流動的人間氣息。我想，這氣息大約是屋外冬日夜晚的星辰黯淡了光芒，是飄飄揚揚的雪花夾雜著撲面而來的寒風肆虐游蕩；而我竟不自知已然身處暖意融融的屋內，這里燈火通明，電視機發出歌舞的聲響。我恍然，那霧氣來源于和家人忙活一晚上，端出的剛出鍋的餃子，和那碗冒著騰騰熱氣的餃子湯。時光在食物香氣的暖流中升騰，在家人的溫柔陪伴下凝聚，引導我去感知霧氣外的華燈初上，霓虹流轉，月光傾瀉，煙花綻放……

此刻，時光再次變得恬靜而溫柔。

我終于明白，時光會殘酷地督促止步不前的人成長，會冷漠地讓無知愚蠢之人看清真相，但時光本性溫良，它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而是用耐心換你織一身鎧甲，變得閃耀而明亮。

（本刊原創稿件，視覺中國供圖）